第34章

陸清顯只是手骨點了點桌面,不知從哪裏就冒出來一人,飛快替沈嬌搬了張一樣的躺椅過來。

沈嬌學着他舒舒服服地坐下,二人并排而卧,倒是有點好玩。

等她坐定之後,陸清顯才慢悠悠說道:“恕難從命。”

這人側向着沈嬌,眼睛裏好像含着一汪水,就這麽含情脈脈地看着她。

然後拒絕她。

沈嬌也挪了挪身子,側對着他的那張臉,沒有半分害羞,只是坦然逼問他,“為什麽不能娶我?”

他彎了彎眼睛,忽而伸出一根手指碰了下她的前胸,“因為小嬌嬌,你的心不在我這裏。”

“你的心思也不在我這裏,你看我就不計較這個。”沈嬌拿開他的手,“你送了我那麽多禮物,也總得給我個回禮的機會吧。”

他只是閑适地轉回了身子,重新仰着頭看天,雙手交疊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緩緩說道:“胡說。”

總睡不夠似的,陸清顯重新閉上了眼睛。

直到察覺到眼睑處被投下一片陰影。

然後是柔軟又溫暖的親吻,蜻蜓點水一般印在了他的臉頰,鼻尖,然後是嘴唇。

他一直沒睜開眼睛,只是虛虛環住了傾身俯下的沈嬌,察覺到她的呼吸好像羽毛一樣劃過自己的肌膚。

還沒夠,沈嬌已經掙開他回去了,重新爬到自己的椅子上躺下,還不住晃着身子搖了搖,“這幾天倒是沒吃清夢散來克制,不怕你的毒發作起來嗎。”

一支紅梅花瓣被風吹落,帶來了若有似無的香氣。

陸清顯也學着她前後晃了晃,可是他做起來卻總覺得比沈嬌要從容許多,“嬌嬌,語氣再關切一些,這樣我才甘心入你的圈套。”

Advertisement

現在的語氣如此滿不在乎,會讓他傷心的。

“哼……”沈嬌把搖椅晃得更厲害,轉着眼睛嘀嘀咕咕道:“你肯定中毒了,只有走投無路,才會想到服用清夢散去以毒攻毒。”

尋常人吃了清夢散是定然活不成的,陸清顯卻能活下來——他的身子,與常人不同。

兩種烈性毒藥相撞,反有一線生機。

可這清夢散已經是天底下最厲害又最邪乎的那種毒了,這狗東西又到底中得是什麽毒,竟然厲害成這樣。

“真聰明。”陸清顯含笑問道,“你還猜出了什麽,不妨一并說出。”

沈嬌一并和盤托出,“我還猜,你在密謀為四皇子平反,你還在找傳國玉玺。”

回應她的,是不置可否的一聲笑。

總覺得有些不屑。

“這些其實都能看出來,沒什麽好猜的。”沈嬌故意學着他慣常那種慢悠悠的語氣,“可是呢,我還猜……你們陸府裏的其他人,并非在獄中含冤而死,他們都是被你殺了的!”

“你雖是四皇子的後代,卻并不是那個被選中要登上皇位的人。你……你是一個棄子!”沈嬌飛快說道,“你留在都城裏當靶子,只等着生命耗盡,等你沒什麽價值以後,再讓旁人踩着你上位。”

越說,沈嬌的心跳越快,她緊緊盯着陸清顯的臉,直到對方驟然間睜開了眼,又面無表情地回望着她。

瞳孔幽深,在純白的雪景裏,仿佛有着激流湧動。

她一向是遲鈍,但此時此刻,在這樣的眼神裏,卻禁不住有些齒間發冷。

随後故意挺直了胸膛,鎮定地與他對視。

會大着膽子往這個地方猜,主要還是沈嬌她……曾經也是林景珩手裏的棄子。

她知道這其中的關節所在,知道這其中的滋味。

陸清顯的毒是誰下的、他那天為何能毫不在意地對自己和盤托出己方的勢力?

哪怕沈嬌确實能憑着那兩份禮物就能将他們一網打盡,他也還是渾然不介意地告訴了她,無非是因為全然不在意——甚至,他在期盼着這種時刻的到來。

以及,這人聰明到了極點,上輩子為何卻不明不白死了?

并且,他的死,是林景珩作為掀開了為四皇子平反的序幕——陸清顯難道甘願以身飼敵,為他人鋪路嗎?

不可能!

“怎麽樣。”沈嬌不動聲色問道,“現在你要不要重新考慮下,同我議親的事情。”

桌上一壺酒居然已經見了底。

陸清顯發出一聲悵然的嘆息,“世間萬事,總是不能做到圓滿。”

臂如再沒有這麽合适的時刻,飲下一杯烈酒了。

他的嗓音微微發啞,毫不在意伸手拂開了發間落入發間的紅梅。

因為氣度從容,兼之容貌昳麗,一舉一動間,都帶着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光芒。

沈嬌原本還有一籮筐的話要說,然而此時此刻居然有些張不開口。

朔風烈烈吹拂。

陸清顯的指尖正在輕輕顫抖着,宛若殘風中瀕死的蝶翼。

“我很高興。”他沖她張開了手,言語間有緊繃到極致的情緒,輕輕張口,“沈嬌,不如猜一猜,我這時候……究竟有多高興吧。”

沈嬌幹咽了一口。

她生得美麗,自己也知道這點,從未覺出有比不上誰的錯覺。

可是如今定定看着陸清顯的樣子,她卻打心底裏生出了一股喟嘆之感——陸清顯此時的模樣,就好像是一把烈火在最盛之時驟然被凝結在了冰裏,極其矛盾,卻又極其妖豔。

簡直像個方外之物,讓人無法捉摸。

“你一直在裝……”她慢吞吞說道,“所有人都被你騙了,我是第一個抓住你狐貍尾巴的人,是不是?”

“乖乖阿嬌,既然讓我這麽高興,那你說,”陸清顯含笑問道,“我要獎勵你什麽才好?”

語氣纏綿地好像最過黏膩的蜜糖。

這讓沈嬌莫名心跳加快,她飛快地移開了眼睛,也不打算裝了,“亂世動蕩裏,我是沒什麽本事力挽狂瀾。不過是想保全我們一家。”

“殺了我與林景珩,順着揪出四皇子餘黨。這世上,便不會再有叛亂之事。你還是得太後寵愛、尊貴無比的沈嬌。”陸清顯沒骨頭一樣,整個人陷進了墊子裏,“何樂不為呢?”

不知為何,他移開了目光,沈嬌才輕輕松了口氣,“除了四皇子之外,還有齊國公,齊國公又勾搭了什麽桓王宇王的。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外族環視,大楚如今看着光鮮亮麗,可它還能再撐幾年?”

說完以後,卻許久沒聽見回音。

随後,便是一聲極輕地嘆息:“滿朝的文武,皆不如你一人看得分明。”

“可是這并不能打動我。”陸清顯微微一笑,言語卻冷漠,“我對好人,沒什麽興趣。”

沈嬌則默默看他,冷不丁說道,“陸清顯,你插手秦昭平的事情,并不是為了幫我吧。”

這人一肚子壞水,她不覺得他會這麽好心。

“嗯?”

“你就是想挑撥離間,你知道忠遠侯會想着讓秦昭平嫁給沈青。我們不願,他雖不會強迫,卻也再不會對我們沈家有什麽好臉色。”

而沈嬌沈青身後的最大仰仗,便是太後娘娘。

他在逼迫忠遠侯爵,與太後為首的皇族勢力所離心。

陸清顯則報之以愉悅的笑,“小嬌嬌可真聰明。”

小嬌嬌恨恨咬牙——若不是想起來,他之前還想借着自己的手去陷害忠遠侯,沈嬌萬萬不可能想明白這茬兒。

定了定神,她才慢慢說道:“那你信不信,我既不賣了你,也不委屈了我弟弟,還能讓忠遠侯的心裏不生出半分嫌隙。”

不等陸清顯回話,她便飛快地說,“打個賭吧,我若是做成此事,你就得上我家提親!将皇後的位置允諾給我。”

陸清顯總算是來了些興致,含笑問她:“你若是做不成呢?”

真小氣,連這都要計較,她本來還想糊弄過去算了的。

沈嬌把手一揮,豪氣道:“我就賠給你一千兩黃……白銀!”

“我要這些銀子作甚。”他依舊是不緊不慢地說道,“十日後,沈青的生辰——若是你請不動忠遠侯父女,那麽,”

沈嬌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她聽見陸清顯狡黠的聲音,“懲罰你,以懲治四皇子餘黨的由頭——親手殺了林景珩。”

殺了林景珩。

沈嬌的睫毛濃烈纖長,此刻微微垂下了眼睛,便在眼睑處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她擡頭,定定看着陸清顯,“可以。”

陸清顯依舊是不疾不徐對她一笑,“那麽,成交。”

他伸出了一只手掌,還沒往前,沈嬌已經飛快與之擊掌相交,不過短短一瞬,又想抽離,卻讓他冷不丁握住了手掌,往前輕輕一扯。

搖椅承受着二人的重量,發出一聲抗議的吱呀聲。

“別急着跑。”陸清顯指尖繞着沈嬌黑亮地發絲,也不知道哪兒那麽大的力氣,只是單手虛虛按着她的後頸,沈嬌便再也動不了了,只能這麽僵硬地趴在他身上。

甕聲甕氣罵他,“別發癫!”

“別這麽兇。”陸清顯悶悶咳了一聲,“我說過,要給你獎勵的。”

他的虎口掐着沈嬌的後頸,手指不太老實地用力按過沈嬌的下颚處,倒是不太疼,只是沈嬌被這麽一按,就不由得張開了口,喉間一陣難過,有種想吐的強烈之感。

幸而早上沒怎麽吃東西。

她被提着往上,二人面對着面,那男人忽然笑了下,“你身上這是什麽香?”

陸清顯對調香頗有心得,可是這麽多天來,居然完全複刻不出沈嬌那身上的體香。

只覺得令人癡迷。

“想知道?”沈嬌察覺到桎梏松開,便飛快跳了下去,她雙頰嫣紅地理了下自己的衣裳,對陸清顯伸手,“拿東西來換,把我的匕首還給我!”

陸清顯笑眯眯地一口回絕:“不行呢,那是我的。”

随後又饒有興致地添了句,“你若是告訴我,那我也告訴你,在你來都城的那一天,究竟是何人在你船上動了手腳。”

沈嬌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腳尖踩到了冬日裏被掃落至一旁的碎雪,發出讓人心煩意亂的細小聲音。

她掐了下掌心,冷聲說道:“是誰。”

“小嬌嬌,你冷酷起來的樣子也很好看。”可恨陸清顯有意吊着她,含笑說道:“只是我不喜歡。”

沈嬌露出個僵硬的假笑,“……你說。”

陸清顯對她勾勾手,親切道:“這樣好多了。”

沈嬌急了,恨得直跺腳:“你他媽到底說不說!”

話還沒說完,人就忽而重重失去了平衡,眼前一陣陰影翻飛,再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被陸清顯壓在了下面,連眼睛都被他用掌心輕輕遮住了。

雪光透着陸清顯的指縫漏下來,穿過肌膚下層層血管,紅紅潤潤的。

“還是你先說罷。”他居高臨下,抹了把沈嬌的側臉,輕聲道:“你是個天生的小壞種,我信不過你啊。”

搖椅只能容得下一人而已,沈嬌不敢亂動,在心裏罵了他兩句。

接着随口說道:“用的是天瀾山上特産的一種純白色的樹菌,加入夜葵花蕊的香,再并入荷花與臘梅的香粉,喏,就是這樣。”

脖子那邊的肌膚有溫溫的氣流,那是他在俯身輕嗅。

然後舔了一口。

陸清顯口吻篤定:“騙人。”

沈嬌頭皮發麻,渾身僵硬,只是嚷嚷着:“我說了,你只是不信。”

話音剛落,衣領就被他扯開了,随後在偏向左肩的位置,是一陣尖銳卻綿密的刺痛。

愣了好久,她才反應過來,立刻尖叫了聲,“陸清顯你要死呀!”

居然咬她,咬破了!

“……噓。”陸清顯顯然被她吵得頭疼,敷衍地幫她理好衣裳,終于舍得讓她睜眼,二人極近地對望一眼,他平靜說道:“這是你的體香,并非熏香。”

是從肌膚間、發絲裏、骨血裏透出來的那股味道,是讓他幾乎上瘾般的另外一種毒。

他微微笑了下,“比清夢散要甜。”

這确實是沈嬌的體香——事實上,這是她母親身上的香氣,她生來就有,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

小時候沈嬌不太喜歡這種清淡的味道,雖然也用過不少其他熏香,卻總蓋不過自己身上這味兒,就只好任由它去了。

大概也是因為自帶體香,沈嬌的鼻子要比尋常人靈敏不少,能夠分辨不少香氣,盛州老家的調香師們都說,如果沈嬌她在這行,那可就是被老天爺賞飯吃的奇才。

“是是是。”她嘟囔了聲,“什麽都騙不過你。”

“分明是嬌嬌不用心騙我,如此敷衍,該罰。”陸清顯又像是沒骨頭一樣伏在她身上,輕輕嗅着這股味道,語氣和緩得仿佛天邊飄散雲霧,“下次再讓我抓到你不用心,我就把你放幹淨血,烤幹以後後研磨成灰,制成最好看的香囊,等我死了也要一并帶入墓穴裏,好不好?”

沈嬌打了個寒顫。

陸清顯的語氣如此自然,就好像說着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可是……

可是上輩子在陸清顯死後,她是真的收到過一個散發着幽幽暖香的香囊啊!

那時還曾好奇拆開來,只覺得裏面的香粉十分奇怪,便收了起來抛之腦後,再沒用過。

蹭夠了那層味道,陸清顯才滿足擡頭,摸了摸沈嬌的頭頂,“好了,那人是傅明,你曾見過的。”

沈嬌順着問道:“翰林院的老頭子……他雖然是四皇子派,卻在背地裏跟你過不去?”

“真聰明。”陸清顯歪了下腦袋,望着沈嬌緊抿着的嘴唇,又笑了下,“可憐的小嬌嬌,被吓壞了。”

沈嬌鎮定地擡頭望了他一眼。

接着忽而一言不發地大力推開他,連頭都不敢回,急匆匆地走了。

只覺得出了陸府的大門,自己還能感受得到那紅梅樹下的香氣。

坐在馬車上,沈嬌略有些手腳冰涼地想:

……上輩子收到的東西,是他的骨灰嗎?

那他死之前送給自己的那一粒丹藥又是什麽?

他有病呀送給自己骨灰做什麽!簡直想起來就滲人!居然還威脅說要把她做成香囊,救命,這個瘋子是真的會做得到吧?!

沈家靠在車廂上,無言的幹嚎兩聲,又忍不住雙手合十喃喃祈禱:“求求爹爹媽媽,一定要保佑我……等我嫁了這陸清顯,再替母親平了反,就讓這人快點快點死了吧。”

活着的陸清顯實在是太過危險,他好像真的什麽都不怕,也真的什麽都不在乎。

畢竟需要用清夢散來吊着命的人,只怕是朝不保夕,他能做出什麽都不奇怪。

這只怕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幸好,幸好他活不長了。

可恨沈嬌上輩子對此人毫無印象,除了聽說帶有不足之症死得太快之外,就是後來林景珩借着徹查陸清顯死于獄中的由頭,掀開了二十年前雙皇奪嫡的那場帷幕,趁着時局不穩之時又快又準地發動政變,一夕之間讓大楚變了天。

回到了家中,沈嬌又是差人去學堂中告假,自己則是閉門不出了整整兩天……一直在睡覺。

也是有些被陸清顯吓着了,而且那麽多事情想下來,難免覺得心累。

這刻意逃避般的态度,卻被一人上門打破。

忠遠侯爵的嫡長女——秦昭然。

這天,是沈青和小冬哥出城巡游的日子,他早上還來磨了半晌,只是沈嬌實在懶得動彈,沈青便只好一人悶悶不樂着出了門。

沈青前腳剛走,這秦昭然便上了門,還帶了不少禮品,只是說要給沈嬌賠罪。

前些日子下的雪已經逐漸融化,露出了被雪層凍壞了的那一層枯黃草皮。

即使是從後院去往前院的這麽一小段路,沈嬌也被裹得裏外三層嚴嚴實實,雙手妥帖地攏在袖口裏,還抱着個小手爐。

襄金跟在她後面,她踩着路邊的小水坑,遲疑道:“我前兒打聽着,外頭似乎沒什麽風言風語傳出來。”

茜玉接口道:“這倒是好事,我們家不會聲張此事,只要他們家裝沒發生過,便也賴不到咱們的頭上。”

“那她還來幹嘛。”沈嬌吸了吸被凍得通紅的鼻尖,慢悠悠地翻了個白眼,“她家姑娘早就和那個窮小官兒不清不楚了,她家估計還不知道呢。”

“姑娘怎麽知道這事兒?”襄金扶着她問道,“罷了……不過你可得穩重些,這事情說起來是她家吃了虧,我聽說那沈博瑾母子就埋在了城外的亂葬崗裏。這對母子富貴了半生,落得這個下場,也算是活該。”

沈嬌忽而停下了腳步。

過了片刻,她才繼續慢慢走着,擡頭看了眼不甚明媚的冬陽,只是覺得心裏有淡淡煩悶劃過。

侯爵府殺人性命,哪怕自己有理,卻也一定會被人揪着不放的。

四皇子派一心想将他争取過去,抓住機會就想要離間他與當今的朝廷,這次也不會輕易放過。

每件事,都是層層疊疊的繞在一起,需要仔細再仔細,才能看出這其中的端倪。

她面色不虞地來到客房,看也不看坐在側邊的秦昭然,只是穩妥地坐定主位,這才淡淡打了聲招呼,“秦隊正,早呀。”

秦隊正今天穿了身湖藍色的女式衣裳,倒更加顯得她身量高挑,灑脫英氣,她對沈嬌露出了個極為熱情的笑,“沈姑娘怎麽也跟着喊,倒顯得我們疏遠了。”

沈嬌慢悠悠地吩咐人給她上茶,又清了清嗓子,“我與秦隊正本來也不熟吧。”

“話雖如此,但我與沈姑娘一見如故,要麽是上輩子咱兩親近,要麽是我夢裏見過這樣神仙般的妹子,總之在心裏,我可沒覺得與沈姑娘不熟。”秦昭然嘴皮子飛快,言語間已經上前兩步坐得離她近了不少,熟稔道:“上次姑娘還說以後再不許我進來,今兒卻……”

食指飛快虛虛地抵了下秦昭然的嘴唇,沈嬌似笑非笑道:“我今天肯見你,不是因為我回心轉意了。”

總算是讓秦昭然叭叭的小嘴停了下來,她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沈嬌伸過來地手,目光也随之移動,随後忽而輕聲咳嗽兩下,做出認真聆聽的模樣:“你說,你說。”

“秦昭平自食惡果,卻要賴上我們家,這不可能。”沈嬌一開口就把話說死了,“但是……我對她的遭遇還是略表同情的,如果你們好商量,我家也可多行方便。”

秦昭然只是有些心裏發悶,随後嘆了口氣,“二房的叔叔嬸嬸天天鬧騰,雖說我們關系不親近,這畢竟是條命。秦昭平縱然該死,也不該是為了這種事情沒了。”

語畢又笑着問她,“沈姑娘,不知你家可行什麽方便?”

沈嬌清了清嗓子,“你家妹妹……和一個叫晁商的小官兒有過首尾,這你可知道?”

這話一說出口,秦昭然已經立刻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随後微微皺了皺眉,“沈姑娘是說……要讓他來娶了昭平?”

沈嬌點點頭,“秦昭平是在我家有過不能見人的事情,此事除了你們家,也就我沈府裏的人才知道,所以你們才想着賴上沈青。但如果我讓這晁商認了沈家長輩做幹兒子,反正這兩人也是有情義,秦昭平也算是嫁入了沈家,可不算是兩全其美嘛。”

現如今沈家還有一個三叔,每天只知道喝酒,被養在了宅子外頭一個闊綽的小院裏,還算是樂得自在。

有個白送的幹兒子,不信他不要。

秦昭然抿了一口茶,她倒也覺得這算是個法子,還笑眯眯誇贊了沈嬌聰明,又閑聊了兩句,便忙着告辭,回去與家裏人共同商議此事。

這事情眼看着辦得差不多了,沈嬌雖說想忍住竊喜的心思,可她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忍不住就在當夜差了人去給陸清顯送去了一只純金打造出的大雁。

——這是都城裏,提親的風俗。

耀武揚威,得意洋洋着宣告着自己即将勝利。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