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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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很多時候會遇到很多的突發狀況,在自己意料之外,或多或少改變自己的初衷,以至于也或多或少地影響了整件後來的事情。拓永剛的手機停機了,人家找不到他,但不防礙他找到別人。但讓他無語的是,在下了車之後,他發現他按不動他的手機按鍵。那些按鍵像是失靈了一樣,不管他怎麽按都沒有辦法讓手機屏幕上有點動靜。他關機再試着重啓,這回他連手機都開不了了。這破手機是怎麽回事?當然他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不懂這個。但他知道,今天他沒辦法再用這個手機了,同時他也沒有辦法再通知齊桓——他記不住齊桓的手機號碼。
出于對承諾的一種堅守,他站在汽車站外等着齊桓。他給了自己半小時的時間,如果在這半小時裏能碰巧遇見他那就最好,如果不能,那他就改天再跟他說明情況。他沒有穿警服,就穿着簡單的一件白色的收身T恤,一條淡藍色的直筒牛仔褲,身邊放着一個10L左右的鋁皮大箱子,以及一個像小型保溫桶一樣的東西。看起來有點怪異,很多走過他身邊的人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那兩個箱子。有個保安甚至還好奇地問他箱子裏裝着什麽?拓永剛笑了笑,“一點小東西。”
“裝這麽好?”
“啊,怕見風。”
“哦。”保安若有所思地瞟着那些箱子,一邊走開。
要是讓他看到裏面的東西,怕是會吓得尿褲子。拓永剛有點使壞地暗想。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拓永剛有戴手表的習慣,所以他能準确地知道時候。表不是很名貴的那種,簡單硬朗的外型,棕色牛皮表帶,實用,不花哨。這是仁青的手表,用仁青自己的話說,那是跟他時間最久的東西。他把跟他時間最久的東西送給了認識時間極短的拓永剛,在西藏,在仁青的家鄉。
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半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拓永剛沒有見到齊桓。偶爾看到有藍色的出租車,他都以為是齊桓,但那也只是以為,那不是他。
拓永剛站的位置很打眼,靠近路邊。他相信如果齊桓在附近的話,一定會看到他的。站了快半小時,拓永剛也站得累了,他彎下腰來抖抖腿。一輛警車開到他的附近,他擡頭,看見車上伸出個他并不陌生的腦袋。
上了巡夜的警車,拓永剛讓他們先帶他去植物路的解剖中心,他得把樣品放到冷藏櫃裏冷藏起來。
老魏問他怎麽一個人站在大馬路邊上也不叫車?
拓永剛說等人。說完了他想起來要給齊桓打個電話,就跟另一個人借了手機,把自己的SIM卡放到人家的手機裏,開機。沒等他翻出齊桓的號碼,短信就湧了進來。他查看了短信,竟然有往他卡裏充錢的提示信息。他不禁驚訝,有人主動幫忙充話費這種待遇,他還真是沒享受過,會是誰呢?充錯的吧?他帶着一肚子的疑問查看下一條信息,齊桓打過他的電話,就在幾分鐘前。按了呼叫,拓永剛等着電話被接通。不知怎麽的,腦子裏有點亂,各種他說不上來的感受在身體裏交織,震蕩。在他出差的時候是齊桓給了他一聲問候,雖然是未遂的;在他跟所有人都失去聯系的時候,也是齊桓想辦法去找他。錢不多,20塊,可有時候有些付出,有些感動,不是20塊錢的問題,而是心。想想看,在每一個人的周圍又有多少個在你手機欠費打不通的時候,主動給你交話費的朋友?
“喂,你在哪兒呢?”電話一通,齊桓就在那頭喊了起來。
拓永剛突然覺得自己很不夠意思,“我……在路上。”
“你那破電話打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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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點問題,用不了了。”
“你剛才說你還在路上?”
“哦,不……”拓永剛舌頭有點打結,“嗯,我在回局裏的路上了。我剛才在車站等了你半小時,一直沒見你。然後,電話不能用,沒記住你電話號碼。後來遇見我同事,就搭他們的車回來了。”拓永剛低着頭,手指絞着衣服的邊緣,把它弄皺,再用手指抹平,這些舉動很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哦,沒事。剛才我一直在車站旁邊的加油站等加油,也沒過去找你。你回來就好。”
拓永剛幹笑,有些不知道怎麽繼續。
“行吧,沒什麽事挂了啊。”
拓永剛點點頭,“齊桓。”
“啊?”
“謝謝你啊。”
“小事一樁。”
“星期六有沒有空?”
“啊?”
“找你打球。”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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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輸了。”齊桓在突破了拓永剛的防守,又一次把籃球投進球筐後對站在眼前有些洩氣看着籃球從上而下自由落體砸在水泥地上又複彈起的拓永剛說道。
拓永剛不置可否地走到籃筐下,把球拍起來,運了幾次球,對準籃筐投出,空心落網。齊桓出了一身的汗,他沖拓永剛招招手,自己先往場邊的樹蔭下走去。一屁股坐在樹下圈砌的水泥壇上,旁邊散亂地放着他和拓永剛帶來的水和衣服之類的東西。他開了一瓶水,一口氣灌下去半瓶,那水剛進肚就馬上化成了汗從全身的毛孔往外湧。真是暢快。拓永剛拍着球從場上走過來,偶爾也讓手在手上轉來轉去,在離齊桓很近的時候,他把手一揚,籃球從他手上脫飛出來,直直地往齊桓的方向而去。齊桓伸出右手一擋,把球擋住,手臂做了個回旋的動作,像太極拳裏的推手,之後他穩穩地把球托在了手上。
“你搞報複啊你?”
拓永剛很幹脆地否認,“錯,我在試你的反應能力。”
“比你強,剛剛不是證明過了嗎?”
“看不出來你打球還是很有兩下子的。”拓永剛沒有坐下來,他彎腰拿起了瓶水,站着喝。
“不常運動哪來這麽好的身材?”齊桓臭顯擺地秀了一下臂肌。
拓永剛受不了地翻個白眼,“都是贅肉。”
齊桓擡腿就掃他,拓永剛往後蹦了一步,笑着說,“吶,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
齊桓反唇相譏,“對,你說的沒錯。我是一身贅肉,哪裏像你,一副上好牛排樣。”
拓永剛笑讷他的誇獎,“過獎過獎。”
齊桓眨眨眼,很認真地補充,“肥牛排。”
“贅肉哥。”
“肥牛弟。”
兩人停頓了半秒鐘,然後相對狂笑。
休息夠了,拓永剛提議去游泳。濱江公園本來就是一個體育公園,裏面體育場館很多,游泳館從籃球場這邊過去,走路20分鐘就到了。
泳池裏人超級多,天一熱,人們都喜歡往游泳館跑。遇上周六周日更是拖家帶口地住紮在裏頭不走了。深水池人稍微少一些,好歹還能站在池邊往裏跳,不用像下餃子一樣慢慢自己放進去。拓永剛一個猛子紮進池底,直到腳踩到池底的瓷磚才往上浮。嘩啦一聲把頭露出水面,他甩甩頭抖掉頭上的水。腳底下踩着水,他擦擦臉,轉了個身,齊桓就在他身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麽。
拓永剛手一揚,沖齊桓擓起一捧水,“回混了。”
“幹嘛澆我?”
“問你啊,看什麽呢?”
“看美女。”齊桓示意拓永剛跟他一起看。
拓永剛順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看見離他們大約10米遠的池邊坐着個穿花泳衣的美女。齊桓說,“不錯吧。”
“哪裏?”
“從上到下。”
美女很是風情萬種地甩了一下秀發,拓永剛興趣缺缺地扭臉,“腰太粗。”
“怎麽會?”齊桓又目測了一遍美女的腰圍,“頂多1尺9。”
“可她頂多1米5多一點兒。比例,明白?”拓永剛說完,舒展雙臂游開了。
“也沒怎麽樣嘛……”
沒一會兒,齊桓追着他也游到了泳池的另一邊,一手扒在池邊。拓永剛不說話。齊桓有點尴尬,硬着頭皮去看拓永剛的表情,“生氣了?”
“沒有。”拓永剛輕舒了口氣,瞥了眼在跟女伴嬉戲的花衣美女,“不去搭個讪之類的?”
齊桓幹笑,“就我這模樣想搭也得人願意理我呀。”
“不試試怎麽知道?”
“我有自知之明。”齊桓笑得很無害,“哎,你喜歡什麽樣兒的女人?”
“我喜歡我媽。”
拓永剛說完,伸出雙手撐着池壁,爬出泳池。
齊桓還沒從他那個回答裏醒過神來,看他出去了,就問,“哎,不游啦?”
“喝水。”
齊桓摸摸鼻子,嘀咕,“這兒不有的是嗎?”
喜歡他媽?齊桓搖了搖頭,他其實也明白,拓永剛只是不喜歡女人而已。
一過5點,濱江公園裏的人就明顯地多了起來。這個時候的太陽已經沒有先前那麽毒辣,并且因為臨近黃昏漸漸地從江面吹過來來些涼風,吹走積蓄一天的燥熱。人們很樂意在這個時段出來運動,半大的孩子們耍着滑板和旱冰鞋在公園裏呼嘯來去,不時地還會做出讓大人們看了都心驚肉跳的驚險動作。齊桓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在樹木間像靈巧的小猴子一樣蹿上蹿下,臉上的神情看起來很是向往。想想他小時候那有這些東西玩兒?不過是些變形金剛,玩具槍之類的,哦,還有小霸王游戲機。齊桓想象了一下自己去滑旱冰,估計他這把骨頭得摔散了,可是他擋不住心底的那種躍躍欲試。一個人在開心的時候總是想着能讓身邊的人也跟着自己高興一下,齊桓也不例外,他咧着嘴,帶着點興奮轉頭去看拓永剛,想問他會不會滑旱冰。拓永剛背着他的背包,胳膊下夾着籃球走路,絲毫沒有感受到齊桓投來的熱切目光。齊桓想出口的話也很自覺地往回吞了下去,他不了解拓永剛,就算兩個人總是因為拓永剛的需要而經常見面,但那也只是出于一種供求的關系。像今天這樣兩個人出來運動也是拓永剛提出的邀請,其中很大的原因,齊桓分析過是他從M縣出差回來的才做的決定。他不想總是欠着齊桓的人情不還,相對于那些只知道索取不懂得回報的人來說,拓永剛這份心還真是難得。
如果說齊桓一早就把拓永剛當朋友看待,那拓永剛是從那天才開始真正地把齊桓劃拉到自己的朋友名單內。齊桓覺得拓永剛還算是個有趣的人,脾氣直爽,沒有什麽心機,還挺正直,從那天他被人找麻煩就可以看出來了。總的來說,是個天天向上的好青年。但他不快樂。齊桓伸出食指撓了撓頭皮,頭發長得飛快,這才一個月不到就都長出來了。齊桓撓着頭皮想的是,他有多久沒用到快樂這個詞兒了?全是眼前這人給引出來的。拓永剛平時也笑,也很愛鬧騰,但那是有時效性的,也存在受外部環境影響的因素。在他一個人,或是沒人注意他的時候,那種不快樂就會爬上他的眼睛,眉毛,嘴唇,甚至滲在他走路的動作裏,坐着的姿态裏。像夏天皮膚上的汗液,風一吹就下去了,風一停就會透過毛孔細細密密地沁出來。
齊桓又看了一眼緊抿着雙唇走路的拓永剛,其實他笑起來有種甜絲絲的感覺,眼睛眯眯彎着,閃爍着快活的光芒,嘴角翹起來,露出淺淺的酒窩。但齊桓能看見他這麽笑的時候并不多,他就見過一次。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時齊桓剛開始做他的生意沒多久,他坐齊桓的車去某個案發現場,路上有人打他的電話。本來他以為是同事的來電,等他表情嚴肅地掃到手機屏幕上的號碼時,眼睛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不自覺地微張,神情快速轉換。齊桓敢肯定,他都快要笑出來了,但他沒有笑出聲,而是略有些緊張地按下了接聽鍵,把手機貼到耳朵邊。再然後齊桓就看到了他那個笑得甜絲絲的表情,離得近,齊桓甚至看到他的臉有點發紅。齊桓當時就斷定打電話來的是他女朋友,現在齊桓知道了,那人其實是他的男朋友。也就是那個高高大大,有一張石刻一樣的臉的西藏男人。
這世界真的很奇怪,似乎總是在冥冥中就安排好了所有的遇見和擦身而過,有些有意義,有些又毫無意義。齊桓想,老天之所以讓他那麽巧地遇見那個西藏男人,是為了能讓他今天猜出拓永剛為什麽總有點不開心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嘛!可是這一切跟齊桓自己有一毛錢關系沒有?答案是沒有。
齊桓為自己的結論感到好笑,折騰了半天,就想了這一堆沒用的?
拓永剛無意間聽見齊桓在旁邊沒事偷着樂,便轉過頭去想看他笑什麽,但他沒留意自己前面就有個小樹杈。結果他一轉頭,就沒來得及回避那根凸出來的樹杈,咚的一聲,後腦勺就結結實實地撞到了樹上。疼得他抱着腦袋,呲牙咧嘴地吸涼氣,又不敢用手揉腦袋上的腫包。齊桓哭笑不得,趕緊讓他就近坐在路邊的石墩上,把他抱着頭的手捋下來,仔細查看。
“沒破皮,腫了,回去擦點藥就好了。”
拓永剛含糊地咒罵着什麽。
“誰讓你走路不長眼睛的?活該。”
拓永剛伸手想去摸頭上的腫包,被齊桓一掌給拍了下去,“別揉,越揉越腫。”
“痛啊。”拓永剛的腦子到現在還在嗡嗡響。
“走吧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順路。前面不遠不是有家診所嗎?順便看看。”齊桓一邊說一邊把背包從拓永剛肩上卸下來,又走了幾步把滾到地上的籃球撿回來。
“大爺的,都是因為你。”拓永剛聲音壓抑着,他只要一用力說話就會扯得頭上的腫包越來越痛。
無緣無故被指責了的齊桓可是冤枉得很,“怎麽又怨我了呢?又不是我按着你的腦袋往樹上撞的。”
“要不是你在旁邊笑得莫明其妙,我怎麽會想要問你在笑什麽?我不回頭當然就不會撞樹上。”
齊桓被他噎了一下,之後把他從石墩上拉了起來,“你這是欲加之罪。”
拓永剛右手捂着腫包,左手被齊桓拽在手裏有點狼狽地被帶出了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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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啊,其實那家夥還不錯。你不如考慮一下?”
“要不是你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我真以為你是我失散多年的爹。”拓永剛看了眼手裏那包麥片的生産日期,把它放進購物車。
吳哲捂着肚子低聲地笑,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我得娶個多黑的老婆才能生得出你這號的黑兒子啊?”
拓永剛恨不能踢他一腳,“你還來勁兒了是吧?”
吳哲拼了命把想笑的情緒憋回去,擦把濕乎乎的眼角,說,“我可是說真的。”
“沒看出來真在哪兒。”拓永剛的後腦勺還在一跳一跳地疼,估計那包得腫幾天了。他在考慮這幾天他是不是得趴着睡。
齊桓送他回去的時候被吳哲看見了,當時吳哲正把諾布從家裏帶下來溜。他還特意地走到齊桓跟前去“偶遇”了一下。齊桓倒是沒什麽,很自然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他說了一遍,吳哲認真地聽着,不時地拿眼神瞟拓永剛。吳哲心裏想什麽拓永剛清楚得很,但他什麽也不說。等齊桓走了之後,吳哲笑得像撞破了拓永剛好事,“我說這一天你都跑哪兒去了,原來是去約會。”
“在你眼裏還有沒有友情這個東西了?整天想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相對于拓永剛的義正詞嚴,吳哲只是嘴角微微一撇,笑眯眯地回道,“平常心。”
拓永剛往天上吹了口氣,平常心。
家裏一些洗衣粉,面條之類的東西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溜完諾布,兩人到外面吃飯,順便買東西。逛着超市無事可做的時候,吳哲把話扯到了齊桓身上。
“你也別不好意思,我覺得你跟他在一塊兒也玩兒得挺好的。”
“我這不是跟你也玩兒得挺好的嗎?”
吳哲一聽拓永剛這麽說,兩眼直放光,“你也這麽覺得吧?得,回去就把你那床給扔了。”
拓永剛決定在10分鐘之內不再跟吳哲說話。
吳哲撿了貨架上最大包的一包洗衣粉扔進購物車,“你那位又多久沒露面了?快3個月了吧?”
拓永剛不吭聲,仁青回沒回來吳哲跟自己一樣清楚,對明知故問的問題,他有權保持沉默。
“沒有電話沒有短信,什麽都沒有,這種關系還有存在的必要嗎?”吳哲挨近拓永剛的耳邊,補充一句,“還有,他不在,你用手解決,這說明你很能忍,說好聽點是自律。那他呢?他也能忍嗎?”
“我TMD怎麽知道。”
“我還是那句話,不值得。”
“這是我的事。”
有人好奇地往他們這邊張望,吳哲很平靜地回視。等兩人轉到貨架盡頭時,他才繼續說,“TMD你根本就是自找的。”
拓永剛看到前面的卷紙,提了一提放進車裏。他剛放下,吳哲就把紙提溜出來了,“這牌子不好用。換一個。”
“那你倒是去拿啊。”
“瞧你那破脾氣,跟他撒去啊。”
拓永剛和顏悅色地沖吳哲一笑,拿捏着說話的調調,“你是去還是不去?”
吳哲想說什麽,但他沒說,“等我回來我有話跟你說。”
“快點啊,超市要下班了。”
吳哲很快把紙提回來了,他把紙往車上一放。對拓永剛說,“我打賭,在仁青那兒,你永遠是個乖寶寶,別說TMD了,就連個不字你都沒跟他說過。對不對?”
吳哲說的沒錯。仁青是個很強勢的人,如果誰跟他工作或生活在一起,都會在不知不覺時陷入到一個仁青模式裏頭去。快速,高效,簡潔明了。他只要結果。就像他從來不會想要知道拓永剛為什麽願意跟他在一起,他只想知道他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周瑜打黃蓋……”
“那憑什麽你當黃蓋他當周瑜呢?”
“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
“MD我都恨鐵不成鋼了。現實點兒啊。”吳哲都快苦口婆心了。
“好吧,退一步講,那也不會是他。他跟我們不是同一種人。”
“确定?”
“确定。”
吳哲挑了挑眉,似乎是有一點點遺憾。他們不再提起這個話題,結完帳,便回家去了。
反正第二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丢在浴室裏的換洗衣服都沒人主動去碰,吳哲和拓永剛洗完了澡都鑽進各自房間睡覺去。吳哲稍晚,他要給諾布點好蚊香,晚上客廳裏有蚊子。
拓永剛進屋後反手關上了房門,沒落鎖。打開壁燈,他把空調打開了,把溫度調到28度。做完這兩件事之後,他聽見旁邊的吳哲的門也關上了。他坐上床,從床對面的椅子上撈過擦腳的毛巾擦幹淨腳上的水,再把毛巾扔回去。他往床裏挪了挪,身下的床墊發出深悶的j□j。拓永剛習慣性地往後睡下去,卻在後腦勺碰到枕頭的瞬間把脖子擡了起來。他呲牙咧嘴地倒吸着涼氣,暗自懊惱,他怎麽就忘了白天他磕了腦袋的事了?僵着脖子想了半天,他試着左側躺,這樣不會碰到右邊的腫包。終于安放好自己的腦袋,拓永剛輕輕松了口氣,這才發覺全身累得要散架,這一天都跟齊桓一起打球游泳什麽的,似乎是有點運動過度啊。伸伸腰骨,拓永剛閉上了眼睛。房間裏除了空調工作時發出了細微嗡嗡聲之外基本上就聽不見別的聲音了,真安靜,安靜得心跳聲在胸腔裏鼓動的頻率都清晰可數。拓永剛凝神聽了一會兒,估算出自己的心跳大約是每分鐘73次,屬正常範圍。翻個身,他發現自己把頭往下挪一點,一樣不會碰到頭上那個腫包。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他咧開嘴笑了笑。壁燈亮着,發出柔和的朦胧的光線,像一團光球。天花板暗暗的,泛着灰。拓永剛四肢大開躺在床上,他的床不大,1米5,叉開手腳之後整張床都像被他占滿了似的。可還是空。這種空虛的感覺對拓永剛來說并不陌生,總會有這樣的晚上,一個人怎麽也沒辦法很快地入睡,然後會東想西想,想一些人,想一些事。白天裏需要很好地隐藏的東西,在黑夜的遮蔽下堂而皇之地從內心深處冒出來,頑強的,不容抵制。仁青的臉總是出現頻率最多的,然後是他的聲音,他的表情,他的動作,滿滿地塞在拓永剛腦子裏,争先恐後地跳到他的眼前。拓永剛鬼迷了心竅一樣地喜歡着仁青,吳哲的恨鐵不成鋼不是沒有道理,但他也控制不了他自己。如果可以在他身上裝個開關,啪地按下開關就能像斷電一樣,把他對仁青的思念斷開,那他就不必這麽累。
愛上仁青是件力氣活兒,或許症結不在仁青,而在這份感情本身。太過遙遠的距離,沒有承載和培養的基礎,正如被修剪下來的花朵,保鮮工作勞心傷神。擡手蓋住自己的眼睛,拓永剛開始用谂熟于心的技倆把自己從思念的泥淖裏拖出來。在心裏默念快睡覺快睡覺快睡覺,但是今天這一招似乎失靈了,他越是不願去想,仁青的樣子就越發的清晰。他甚至有仁青附在他耳邊說話裏那種雞皮疙瘩直冒的感覺,那一串雞皮疙瘩沿着脊柱往上蹿,令他頭皮發麻。翻個身,雙腿下意識地夾緊,有逃避之嫌的動作起了反作用,腿間的熱度開始蘇醒。
他有一點點懊惱,或者說有點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只是想着仁青就有想要做的沖動,吳哲說的沒錯,周瑜打黃蓋,仁青是周瑜,拓永剛是黃蓋。不同的是,周瑜和黃蓋還知道自己演的是哪一出,可他和仁青呢?拓永剛想不出來,他和仁青甚少有機會呆在一起說說話。一是仁青話不多,二是兩人每次見面多用身體交流了,等到停下來的時候,雙方或其中一方也已經累得不想說話了。
翻個身,拓永剛讓自己趴在床鋪上,床墊直接擠壓到了j□j的物什,讓原來可有可無的欲望迅速膨脹。無意識地扭動胯部,讓磨擦愈發地明顯,刺激更敏銳。拓永剛的臉埋在枕頭裏,身體的需要無法忽視。自食其力是種不得已的好習慣,拓永剛認命地把手伸進薄薄的空調被裏。帶着要速戰速決的心理,拓永剛下手一點也不溫柔,就跟手底下那東西不是自己的似的。步驟和程序簡而又簡,一切為了渲洩而渲洩。漸漸高熱的體溫和着愈發粗重的喘息預示着j□j的臨近,拓永剛緊閉着雙眼,腦子裏過的是和仁青在一起的零星片段。仁青狂野的動作和眼神,像臺風一樣橫掃他的每一根神經,脆弱的神經幾乎随時都會繃斷!就在這時,齊桓的臉莫名其妙地就閃了出來,沖拓永剛溫和地笑。拓永剛倏地睜大眼睛,一切都停止了。火熱的感覺一掃而空,汗濕的上身一片冰涼,被他握在手中的欲望依然筆直j□j,滾燙地脈動着。太可笑了!拓永剛有一瞬間想要發狂。有什麽在吵,一直吵,刺激着他的耳膜,契而不舍,糾纏不休。拓永剛眨眨眼,隐約地感覺是自己的手機在響。拿過床頭櫃上的紙巾,揪下一截在右手上揉搓幾下,扔掉,随後接起了電話。沒看來電顯示,他用喘息未定的聲音說道,“喂。”
那頭半晌沒有說話,拓永剛一時間也無暇去細想其中的緣由,他還在努力地平複自己的呼吸。緩慢地,克制地,盡可能地避免自己的聲音因為眼下的狀況而顫抖。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咽下一口唾沫,再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你在做什麽?”渾厚低沉的聲音出其不意地傳來。
拓永剛百感交集,一句髒話差點就沖口而出。TMD是仁青那個混蛋!
慵懶地翻轉身平躺着,j□j的欲望兀自j□j,強烈的挫敗感油然而生,恨恨地閉了閉眼,拓永剛找回了自己平時的聲音狀态,“沒幹什麽。”他TMD還能幹什麽?聽不出來嗎?!
仁青沒有再追問,似乎是認同了他的回答。“在工作?”
“在家。”
短暫的沉默,兩邊都不知道要說點什麽。對拓永剛來說之恐怕是有史以來他最難堪的一個晚上,而對仁青來講,恐怕他也不會好過到哪裏去。如果他還在乎拓永剛的話。
“下周我有休假,見面吧。”
拓永剛望着天花板,有點模糊,詭異的是竟然發着七彩的光,有什麽東西在他眼睛裏折射着壁燈的燈光。他張嘴吸了一口氣,“好。我去請假。”
“剛子。”
“什麽?”
“……呃,見面再說吧。”
“嗯。”
“睡吧。”
拓永剛捏着手機,準備道再見,然後挂機。
“別挂電話可以嗎?”
眼角滑下溫熱的液體,拓永剛死死地閉上眼睛,卻又不由自主地開始笑,他越是笑,眼淚掉得越多。TMD他早晚會神經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