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1

“其實我們倆……怎麽說……酒後亂性,屬于這種性質。迷迷糊糊的,就這麽着了。”吳哲舉着鋼叉想了半天,終于是給自己和林棟的關系找着了一個合理的解釋。與他慣常的淡然不同,他很難得地流露出了一種把握不定,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情緒,但總的來說并不壞,他心情不錯。“不然放在以前,誰能想到我們會變成這樣?”

拓永剛在拿着烤腸的服務生路過身邊時讓他切了一段烤腸下來,然後才說,“其實我覺得你倆挺合适。”

吳哲看着他,拓永剛笑了笑,“我說錯了嗎?”

吳哲不反駁,按他自己的理解,所謂合适就是處着舒服,得跟林棟在一起的确很舒服。這就夠了。

“現在想想,我終于是明白了為什麽以前你一說跟我怎麽怎麽樣,林棟總是有點吃味兒的樣子。記不記得那天在咱們那兒,他還說你是我監護人?”

吳哲也想起來了,他笑了笑,眉毛眼睛都忍不住動起來的那種,滿面春風。拓永剛咬着吸管喝橙汁,突然間想到一個事情,“哎,哪天把老全跟陳凱湊一塊,這就徹底掃除你們這幫單身公害了。喲,聽起來跟清四害差不多。”

吳哲作勢要敲他,拓永剛稍稍往後仰了仰,繼續笑。“好吧,清四害不太好聽,這叫資源整合,內部消化。”

“消化你個頭啊消化。”吳哲嚼着烤肉,“昨天也沒時間問,這次你跟人私奔,有什麽收獲?”

“就那樣呗,還能有什麽收獲?”

“鴿子蛋之類的。”

“看完《色戒》你就這東西記得最清楚。”

“某些姿勢也還不錯。”吳哲笑着,把雙手放在桌上,無時無刻不在閃動的眼睛看着拓永剛忍不住地問,“話說你跟他在一塊兒這兩年多,他給過你什麽?除了你手上這塊破表。”

“咦,我說吳哲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俗氣?”

“愛情的中的量化定律。哎,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吳哲對自己想到的問題非常地感興趣。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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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青諾布喜歡拓永剛什麽?”

拓永剛的表情明顯地凝固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正常,“我怎麽知道?”

“長得好看?”吳哲盯着拓永剛看了又看,自己忍不住洩氣,“論長相你還真有點兒不及他。脾氣好?嘁……”吳哲的笑有點收不住,“他只是看不到而已。”

“無所謂。”拓永剛回答的聲音不大。

吳哲等着他把話說完。

“不知道他喜歡什麽,不就可以什麽都不用顧忌了嗎?”

吳哲噎了半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我KAO,我要不是跟你這麽熟,我真是能為你的豁達鼓個掌什麽的。看看,你把愛情的本質看得是多少的透徹啊。愛情就是愛情,不附加在任何東西之上。可是難道你沒看得出來?他已經困住你了,他是網,你是魚。”

“他也沒撒手不是嗎?”

吳哲把原先點在鼻尖上的食指拿開,一副已經省悟了的樣子,“我知道了。”服務生再次繞過他們這一桌,吳哲暫時閉口,等他走過去了之後才繼續他剛才的話,“我呢,其實早就看出來了,他喜歡你身上一樣他沒有的東西。”

拓永剛笑得不行,“哦?什麽?”

“沒腦子。”

拓永剛翻了個白眼,吳哲看到他吃癟的樣子,開心得不得了。

“對了,林棟怎麽沒來找你?”

“我跟他說我今天晚上來跟你吃飯。”

“他肯定恨死我了。”

“其實他還願意來埋單。”

“早說啊?我換個貴點的地方。”

“吃不死你……”

“胳膊肘往外拐。”

“這是林棟對你的美譽,你別亂送人。”

“因為我喜歡你呀。”

“天吶,是老天爺聽到了我的心聲了嗎?我太感動了。”吳哲幾乎要感激涕零。

吃完飯吳哲自己開着車先走了,拓永剛想走走路,就向着回家的方向慢慢走。現在的大街上已經不容易看得見門牌,只有一個又一個或堂皇,或簡樸的大門。門牌委委曲曲地縮在大門的某一角上。街上燈火輝煌,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卷起的是一陣陣帶着汽油味的汽車尾氣。不自覺地往人行道裏頭走了又走,拓永剛覺得自己有很多的頭緒要整理,卻不知道要怎麽開始。他只有不停地走啊走,這樣他會覺得自己有事在做。吳哲跟林棟在一起,他真心地替吳哲高興。吳哲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希望他過得好。

記得那天吳哲對他說,“我怕你孤單。”

吳哲對他好的真有點過分了,難怪林棟一見到他倆“打情罵俏”就會吃味兒,但林棟還是明白,吳哲跟他沒有更多的關系了。林棟運氣不錯。至于他自己,拓永剛也覺得自己的運氣也還好。就算事實真的也像吳哲所說的那樣,他是魚,仁青是網,似乎也比獨自游弋在江海裏有底氣。可以預見的結局就算是最可怕的那一種,也比看不到結果要好。

齊桓今天沒有出車。老媽托人給他介紹對象,晚上就安排相親,地方就安排在介紹人的家裏。一般來說,安排在家裏的相親都比較正式,所以齊媽一整天都在盤算着怎麽樣把自己兒子整得更帥一點,精神一點,好讓人家姑娘中意。對老媽的安排齊桓抱着無可無不可的态度,自己年紀确實也不算太小,家裏着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先前老媽也跟他打過招呼,事到臨頭,他更加不好抹老媽的面子。去就去吧。

說好了兩家人到介紹人家裏吃飯,齊桓和媽媽提着水果和兩瓶酒就去了。在路上齊媽還不放心地叮囑齊桓一會兒到了人家那兒別亂講話,要表現得懂事點,這樣子長輩才會喜歡。齊桓默默地聽着老媽的念叨,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介紹人是齊媽的一個老熟人,齊桓也認識。人家聽到敲門聲出來給他母子倆開門,齊桓很識禮地跟人家打招呼。“夏阿姨好。”

胖胖的夏阿姨熱情地把齊桓母子讓進屋,“哎,你們來啦。來來來,進屋,哎呀,你們說巧不巧?芳茗和她媽媽也剛到,跟你們就差個前後腳。”

“是嗎?”齊媽也客氣地笑。

進屋,果然看見客廳裏已經坐了一對母女。見到齊桓和他媽媽來了,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女兒穿一件藍色的及膝連衣裙,眉眼平淡,笑的時候看得見右邊一顆凸出牙齒序列的虎牙,想必是換牙時被旁邊的牙齒給擠出來了。頭發染成了粟色,簡單地梳成了一個馬尾辮。她的媽媽穿件花短袖襯衫,黑色中裙,面相和谒,臉上帶着微笑,挺不客氣地打量了一下齊桓,之後眼神變得柔和了些,笑意也更濃了。剛打了短短的不到一分鐘的照面,齊桓就體驗了一把什麽叫丈母娘看女婿。

夏阿姨在兩家人之間擔綱介紹,“來來,認識下。這小夥子啊就是齊桓,這是他媽媽。這閨女呢就是芳茗,這是她媽。”

雙方很是客氣地打過了招呼,夏阿姨便讓兩家人在沙發上落坐了。夏阿姨的老伴兒在廚房忙活着張羅晚飯,齊桓和他媽媽坐下來之後他也出來招呼了一下,就接着回廚房弄晚飯去了。客廳裏的氣氛有點讓人不是很自在,畢竟這是相親嘛,還是出動了雙方家長的那種。各人坐的位置也挺相親的,齊桓和芳茗坐在沙發的中間,兩個媽媽坐在沙發的兩頭,夏阿姨就坐在茶幾正面的墩子上。夏阿姨先活絡一下大家的情緒,“今兒個啊,就是來家裏吃個飯啊,都別太拘束了。”

齊桓:“麻煩您了夏阿姨。”

“沒事兒,反正你阿姨我退休在家裏也沒什麽事情幹。我們家小輝兩口子又不在家住,就我跟你叔兩個人也挺悶的,難得家裏能像今天這麽熱鬧。來,齊桓,芳茗吃點瓜子水果。”

兩個媽的眼神交流了一下,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沒見面前兩家都從他夏阿姨這裏了解了一下雙方的家庭情況。兩家家庭情況都差不多,但是因為家裏還沒給齊桓買結婚的房子什麽的,所以齊媽還是有些擔心女方會因為房子的事情心裏有顧慮。

“小齊哈。”芳茗媽媽叫了一聲齊桓。

齊桓打起了精神,“哦,阿姨。”

“聽說你這幾年都在幹出租是吧?”

“對。”

“挺辛苦的吧?晚上出去什麽的。”

“還行。”

“哦,那車你跟人輪流開?”

“車是我自己的,就我一個人在開。”

“喲,那一天下來開銷什麽的也挺大的。”

“過得去吧。”

夏阿姨适時地插了一句,“齊桓這孩子勤快着呢,心眼兒也實在。”

芳茗媽媽點了點頭,看着自己女兒說,“我們家芳茗呢在公司裏上班,沒啥大出息,天天就在那辦公室裏打轉兒。”

芳茗把頭又低了幾分,顯得有些腼腆。

齊媽就說,“女孩子嘛,總不能像男人似的四處奔波掙錢,多累呀。做點兒自己喜歡的工作就行了,您說是不是?”

“就是交際圈子太小了,芳茗這孩子呢性子又比較內向,平時除了上班就是呆在家裏頭。”

齊媽了解地點點頭,“其實挺多懂事兒的女孩子都特別安靜。”

芳茗媽媽就笑,像是遇到了知己。

夏阿姨的老伴在廚房裏喊了一聲,“小輝媽,準備吃飯了。”

“哎。”

齊桓站起來,“阿姨我幫你搭把手。”

“也行,你幫我把桌子往外挪一挪。”

“好。”

齊桓站起來後,芳茗媽媽跟女兒使了個眼色,芳茗也跟着進廚房幫忙拿碗筷去了。吃飯時飯桌上倒是熱鬧了不少,因為要開車,所以齊桓只用可樂代酒陪夏阿姨的老伴兒喝了幾盅。大家興致都挺高,這飯呢,吃的也還算順利。就是那個叫芳茗的女孩兒話似乎真的是少了點兒。

回家的路上齊媽自然而然地問起齊桓對女方的看法。齊桓實話實說,“她有點兒悶。”

“人家是女孩子第一次見面當然要矜持一點兒,再說了,這不是還當着這麽多長輩的面呢嗎?”

齊桓抓了抓後腦,話裏話外都顯得有些乏味,“也許吧。”

“怎麽?你不喜歡她?我倒覺得她是個懂事的孩子。”

“這您都知道?”

“看人嘛,一看就知道了。你對人家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跟您說不清楚。”

“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收收心了。好好跟人家談談,興許還真能成呢。”

對媽媽的建議,齊桓選擇了暫不表态。

22

齊桓小時候的理想是當一個專業人士,比如說醫生啊,律師啊,工程師啊……那樣的。這一切都是有證可查的,小學時候經常要寫以《我的理想》為題的作文,他都無一例外地往這些個方面去寫。再長大些以後,他就沒這麽執着了,360行,幹什麽不都是為了掙錢生活?為理想奮鬥終身是少數人的生存哲學,不是他的。況且,高考時沒發揮好,上了個本地大專的齊桓每日聆聽的是師長們的現實主義理論——掙錢——吃飯——睡覺——掙錢,之後在這個基礎上盡量讓自己過得高興點兒,這就是生活。齊桓深以為然,所以他從來都不委屈自己。像他選擇開出租,或是交女朋友,工作上和感情上都講究個情願。

他不喜歡那個虎牙有點凸的女孩子芳茗。那次相親也可以說是以失敗告終了。

“天涯何處無芳草,不喜歡就不勉強,有什麽大不了的?”拓永剛靠坐在一棵樹下,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抛着籃球,漫不經心地說。想想這麽說不夠哥們兒,他又補了一句,“說不定明天你開着車在街上轉,就讓你撿着個大美人兒呢。馬路情緣,哈哈哈哈……”拓永剛覺得自己的想法還算有意思。

“個小屁孩兒懂什麽?在馬路上碰見的那十有j□j都是碰瓷的,你要啊?我幫你留號碼。”

拓永剛丢給他一個白眼,“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你也不反省一下你那是哪國的幽默。”

“中國制造。”

齊桓笑起來,他好像真沒處反駁了。

天氣晴好得不像話,靠在樹底下吹江風,真是享受得一塌糊塗。邊上再坐着位能說說話的人,這才叫過周末啊。

“我倒是沒什麽,我媽是氣得一天沒跟我說話。”

“過兩天就好了。”

“昨天她已經跟我說話了。”

齊桓憋着笑,拓永剛在考慮是不是可以把籃球砸到他腦袋上。齊桓當然覺察到他的意圖,趕緊做了個手勢,有話好好說,別沖動啊。拓永剛也沒打算真使用暴力,畢竟他還是人民警察嘛。水泥地上掃得還算幹淨,拓永剛一伸腿,身體放低,伸手撈過裝東西的包墊在頭底下,就地躺下來了。

“你也不嫌熱啊?”

“還行。”某人伸了伸腰,沒有要動彈的意思。

齊桓也不再管他,只是撈過了他剛才拿在手裏的籃球在手裏颠來颠去。遠處一對小情侶在拍照片,每拍一張照片都要親親密密地挨在一起看效果。

“其實吧,有時候我也在想是不是我要求太高了?”

“你都要求什麽了?”

“脾氣不能太悍,也不能太嬌,太悍了懶得跟她鬥,太嬌了養不起。樣子嘛,漂亮的最好,要的是別太醜。再有就是能跟我聊得起來,不然這一輩子幾十年,連個說話的伴兒都沒有未免太難熬了點兒。”

“就這樣?”拓永剛閉着眼睛說。

“啊,不然還要什麽?”

“這是你選女朋友的全部條件?”拓永剛轉個頭,看着齊桓。

“對啊,你看我要求不高吧?可愣是沒找着。”

拓永剛把頭轉回來,眼睛着着天空的某一處,“這樣的女人也沒那麽難找,遇見了你就一定要嗎?”

“差不多了。”

“不愛她也要?”拓永剛話裏帶着些許譏諷。

齊桓有種被設計了的感覺,你小子直接把話挑明了不就完了?“當然了,前提是我想娶,她願嫁。”

拓永剛不說話。

齊桓繼續說,“什麽愛不愛的,總得是建立在一定的條件上的。或是愛她的樣子,或是愛她的個性,再不然有可能是她的某個小動作。總不能說,我不知道我愛這個人什麽,反正我就是愛。你說對不對?”

——仁青諾布愛拓永剛什麽?

耳邊響起的是吳哲的這句輕問,拓永剛不知道,他不問,仁青也從來都不說。兩個人覺得自己愛了就是愛了,再去刨根問底有什麽意義?可是為什麽旁邊的人都覺得這樣不對?

“好像是。”

“什麽好像,這就是!你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說愛誰嗎?哪怕他是瞎子聾子瘸子,甚至是殺人犯,你會嗎?”

“你那麽激動幹什麽?”

“控制不住……”齊桓也覺得自己反應是有點過了,可話說回來還不是他給激的?

“今天晚上你請我吃飯我就原諒你。”

“您可千萬別原諒我。”

拓永剛就笑,齊桓也跟着笑。

“送你句話。”

“什麽?”

“要是有一天你不管怎麽使勁兒,怎麽努力都管不住自己去愛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發現你列的條件全是廢話。”

“親身體驗?”

“獨家心得,不外傳的。你又欠我頓飯。”

“那我什麽都沒聽見。”

“MD真是臭不要臉。”

“是誰臭不要臉地非要傳授獨家心得啊?”

“是我。”拓永剛承認得很爽快。

齊桓挺意外的,噎了有好一會兒。

“你……真的喜歡男人?”

“喜歡。”

“哦。”齊桓舔了舔嘴唇。

“是不是覺得挺惡心的?”

齊桓擠出個笑,“怎麽會?”

“你看了昨天的報紙了嗎?”

“看了。”

昨天的報紙上刊登了一則比較特別的新聞,是關于一起同性戀之間的傷害案在區法院開庭審理的消息。這條消息一經爆光,一下子引起了社會上很多人的議論。到處都在讨論着同性戀如何如何……

“那是你個人的私事,我管不着。”

“你不怕我有病?”拓永剛笑着,好整以暇似的眯着眼看齊桓。

“你又不比我多一條命,這種事……你比我關心得多吧?”

拓永剛又笑,深呼吸了一下。顯然齊桓的回答讓他心情很好。

“問你個事兒?”

“嗯?”

“你喜歡的不是我這個類型吧?”

“你什麽型?”

“就這個型啊。”齊桓比劃了一下自己。

拓永剛裝出一副在認真考慮的樣子,齊桓在他的打量下都顯得有點不自在了。過了好幾分鐘,拓永剛才說,“不是。”

齊桓笑得有點幹,這個玩笑開得真是一點兒也不好玩,“我覺得也是。”

23

拓永剛的生活極度缺乏新意,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偶爾出個現場,加個班,沒有什麽新鮮花樣。唯一不一樣的恐怕就是家裏會隔三差五地出現林棟的身影,吳哲和他偶爾會在家裏約個會什麽的,有時候是一塊兒做頓飯吃。但他很少在這邊過夜,想必是考慮到拓永剛的原因,兩個人在一起的話還是需要絕對的私密空間比較好。有天拓永剛問吳哲為什麽不幹脆搬到林棟那邊去住算了?吳哲立刻扮出一副被棄的樣子,就差西子捧心了,“你要抛棄我了嗎?”

“我這是提一個能讓你跟他朝朝暮暮的建議。”

“距離産生美,你懂不懂?”

拓永剛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

吳哲是何等聰明的人,馬上就從他的哦那裏聽出了點別的意思,“ 我這個可跟你不一樣,我這是可控距離,你那個是遠得沒邊兒了。我還看得見,你那個可是連一絲影子都瞧不見,看都看不到,哪來的美?”

“我說不過你。”

“回頭是岸啊同志。”

拓永剛與吳哲的溝通還是幾年如一日地沒個結果,跟齊桓倒是處得如魚得水。齊桓是個不錯的朋友,一起吃飯、運動都是很好的搭檔。他還不悶,聊起天來可以扯上幾個小時話題不帶重複的,開出租車的算是見多識廣,經常能跟拓永剛爆出些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來。拓永剛還很好奇他撿到的那個金戒指長什麽樣,不會是個銅的讓齊桓給當寶貝給撿了回去吧?齊桓說改天記得的話就帶出來給他看。果然,第二天他真就拿來給拓永剛看了,挺大個的男式戒指,拿在手裏還蠻沉的。拓永剛學着電視上演的那樣,用牙在戒指上咬了一口,看是不是真的。他那一臉認真的樣子,和孩子似的舉動把齊桓笑得半死。拓永剛鑒定完畢,是真的。他對齊桓說這回齊桓連結婚用的戒指都省了。齊桓就很認真地點頭,嗯,傳家寶也算是有着落了。

兩人就對着個大得有點傻的戒指笑。

吳哲慢慢地也跟齊桓熟識了起來,因為齊桓和拓永剛在公園裏打球的時候,吳哲也會帶諾布到公園裏散步,一來二去的,想不熟也難了。不過他們兩個的初相識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麽和諧圓滿,齊桓老覺得吳哲的眼神很像在琢磨着什麽,那一臉看似的純良笑容總讓人覺得那背後隐藏着什麽想法。後來一問拓永剛才知道,原來吳哲是專門看穿人心的心理醫生,難怪他看自己的眼光總像是在分析着什麽似的,估計自己是被他當成研究對象了。

慢慢地見得多了之後,也就發現,吳哲脾氣還是相對溫和的那種,也挺好說話,斯斯文文的。齊桓知道他跟拓永剛一樣也喜歡男人,一開始他也想不通這兩個看起來那麽親密的人為什麽沒把自己湊在一起,反而要舍近求遠的去找別人,後來就看明白了,這兩人不來電。真是要命啊,齊桓搖了搖頭,緊接着卻又産生了一個更大的疑惑,那那個西藏男人又有什麽地方吸引了拓永剛,讓他對他投入了超過百分百的感情。齊桓有一點點遺憾,他總是認為得愛情是讓人快樂的,但他沒有。齊桓也不知道這應該要算作是誰的過錯,畢竟,他自己也還沒怎麽讓自己在愛情裏快樂過,又怎麽能幫別人算計得失?那些深遠的記憶被現在的一切遮擋,擠壓進了角落,幾乎都要想不起來了。

吳哲捧着一大包薯片在客大廳裏看電視,諾布跟他一起擠在沙發上。天熱,諾布貼得又近,時間久了不免讓吳哲覺得熱烘烘的。諾布現在已經成長了一條30斤重的大狗狗,有着一身柔軟的淺黃色的毛,一對尖尖的豎立着的耳朵以及一條向上卷曲的尾巴——一條漂亮的秋田犬。吳哲擡手把諾布推開些,他熱得都出汗了。諾布作勢往邊上扭了扭,一回頭就又黏上了吳哲。吳哲拿出一處薯片,在諾布眼前晃了晃,扔出去,掉在沙發那邊的空地上。諾布嗖地一下蹿出去吃薯片。吳哲說,“就在那兒,10分鐘。”

諾布叼着薯片愣是沒咽下去,顯然它是不太願意接受這個條件。吳哲就又改口說。“5分鐘。”諾布嘴一合,把薯片給咽了下去,然後定定地蹲坐在那兒,巴巴地看着吳哲。吳哲拿了幾片薯片,兩片自己吃了,一片扔給了諾布。一人一狗就這麽有點古怪地保持着距離。拓永剛正好下班回來,一見客廳裏這态式,不禁好奇,“你們幹嘛呢?”

“沒幹嘛。”吳哲說。

諾布見着拓永剛,馬上站起來向他奔了過去。拓永剛跟它鬧了一會兒,漸漸地也往沙發上靠了過來。而只要諾布不再貼着自己,吳哲怎麽樣都沒意見。拓永剛坐下來後,劈手就奪了吳哲手裏的薯片袋,嘩啦一下往地上倒了好多。吳哲提醒他,“哎,最後一袋了啊,你省着點兒。”

“小氣包。”

拓永剛說着把袋子還給吳哲,吳哲一看,袋子裏就剩一點兒了,還不夠10片。“你偏心啊,給它這麽多,就剩這點兒給我。”

“說你小氣你就給我舉事實啊?這一大袋吃最多的還不是你?”

“它都被你喂胖了。”吳哲邊嚼着薯片邊說。

“這是我的一項大成就。”

吳哲笑也不是罵也不是,咽了嘴裏的東西,說,“你除了會往它的盤子裏猛加吃的,你還幹過什麽呀?”

“我比你幹的事情多多了,你也就是出了點兒蠻力,我可是投入了我全部的愛心啊。”

吳哲恨不能踹他一腳,“說這話你也不覺得虧心啊你?”

拓永剛親昵地摸着諾布的頭,說,“我實話實說。”

“你吃了嗎?”

“回來的時候在外面吃過了。”

“跟齊桓?”吳哲很希望拓永剛能回答是。

“我自己。”

“最近比較少見你那司機啊。”

“我還沒富貴到天天打車上下班。”

“有報銷啊。”吳哲最羨慕像拓永剛他們這種單位了,幾乎是什麽都能報。

“公安局你家開的啊?有定額。”

“他不會跟你計較這個的。”

拓永剛轉個頭問同是有車人士的吳哲,“那你會跟我計較嗎?”

“我會。”吳哲猛點頭。

“交友不慎。”

吳哲跟沒聽見拓永剛這句話似的,“人不錯啊,真的。”

“沒說他不好啊。”

“努力把力,我看好你喲。”

拓永剛懶得跟他瞎扯,帶諾布去喝水去了。

拓永剛在房間裏上網,諾布就在他腳邊轉來轉去,東嗅嗅西嗅嗅。QQ上沒多少人,齊桓居然也在,問他在幹什麽?答,看電影。

拓永剛玩了一會兒鬥地主,沒能賺到多少分,QQ提示有新郵件,來自。主題是,是我。仁青的郵件。他點開了。

主題:是我

終于有空給你寫信,我一切都好,勿念。時間很晚了,睡了嗎?最近太忙,都沒給你打電話。很想你。

仁青

拓永剛數了一下,扣掉标點符號,仁青的郵件裏一共有29個字。而且,不得不說,不論是從字數還是內容來看,都幹巴得可以。一般來說,男人在感情上都不是特別的善于表達,而仁青是把這種不善表達發揮到了極致。

拓永剛不知道仁青在忙什麽,但想來也不外乎就是訓練,常規巡防,或是出訪國外。有時候他會跟拓永剛說自己要去哪兒,但有時候他不說。拓永剛也知道有些東西他是不能說,他也無謂去追問。他給仁青回信。

回複:主題:是我

郵件收到了,正好沒睡。我最近不怎麽忙,你要是太累的話還是早點睡吧,不是我信不過人民海軍的身體素質,休息不夠總是不太好。

郵件發出去,拓永剛這才想起來,按格式來說,他應該也要在後面加上,我也想你之類的話。但是他已經來不及收回了,郵件發送完畢。盡管有些後悔自己的手快,但拓永剛還是找到了一個讓自己不那麽懊喪的理由,起碼在字數上他比仁青多。

主題:還是信不過

你知道我一天睡3個小時就夠了。我在值班。

回複:主題:還是信不過

我沒有機會發現。

主題:我知道

我知道,我一直沒時間陪你。你怪我對嗎?

拓永剛對自己的手滑表示疑惑,他是在明白無誤地告訴仁青,他介意整天看不到他,介意總是聚少離多。但他沒有錯不是嗎?這是事實啊。可是說到怪罪,總是覺得矯情,也太像在無理取鬧。畢竟他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仁青是海軍,一年四季有三季漂在海上,還有一季是在為漂在海上做準備。當初仁青說,剛子,以後我不能總陪着你,你怎麽辦?他是怎麽回答仁青的?什麽陪不陪的,我又不是女人。

現在想來,這坑是他自己願意跳的,沒人拿着槍逼他跳。

回複:主題:我知道

我沒有,就是想你了。

自此,拓永剛在很久的一段時間裏都沒再收到仁青的回信。諾布有些犯困地趴在地板上眯着眼睛。最後拓永剛也意識到了仁青估計是去處理什麽事了,短時內回不來。總是這樣,可明明,還有很多想說的話沒有說。算了,他有些懶洋洋地想關電腦去睡。QQ在電腦右下角閃啊閃,是齊桓發來的信息,已經有10分鐘了。

星期六有空吧?

人呢?

在幹嘛?

拓永剛回複他,沒什麽特殊情況的話,有空。怎麽了?

你跑哪兒去了?這麽半天才回?

上廁所。

沒掉下去啊?[壞笑]星期六去買個新手機,去不去?

你手機掉廁所了?

放茶幾上,被我媽打翻的水泡了。開水!

拓永剛對着他開水後面的感嘆號忍俊不禁,現在不能用一定是它沒泡夠,也許放鍋裏煮一煮撈上來就能用了。

嗯,再放點青菜,切點肉片,加鹽,再擱點香油。

拓永剛很想哈哈大笑,但又怕驚動了旁邊屋的吳哲,他忍着笑,回複說,能吃了。

說到吃,我還真餓了。

吃宵夜?

出來嗎?

拓永剛瞥了一眼時間,11點半了,明天還要上班。

齊桓那邊像是等得急了,又催,去不去給個痛快話。

去。

拓永剛今天真的是手滑得厲害……可他堂堂一個大男人不能說話不算話,關掉電腦,換了件穿得出去的T恤,趿着沖完涼穿的拖鞋,拓永剛拿上鑰匙錢包出門去了。臨走前他還把諾布領回了它自己的窩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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