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發病的醫生#26
9月10日,晚10點。
狂風暴雨夾雜着黑夜特有的孤寂與陰森,很快就席卷了整個臨海市。這種天氣在秋季很少出現,對于現在的臨海市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準确一點,遭殃的只有莊睿所在的區域,畢竟他們這片地區的排水出現故障,那邊還沒修好,這邊又下起大雨,導致路面積水已經淹沒至人的大腿,直到現在,負責排水的工作人員頂着大雨挑燈夜戰。
莊睿隔着窗戶看外面的景色,外面除去雨聲還有工人忙碌的聲音,不遠處的燈光照亮雨滴落下的形狀,看的他一個勁兒的發怵,心想這次的大水一時半會也褪不了,萬一趕不上明天的工作就完了,倒不如現在回局裏還能多休息一會。
莊睿自知自己有睡懶覺的習慣,可能是迫于和不緒的壓力,他在警局裏面住反而起的很快。
此想法一出,他就已經坐不住了。他打包好自己的工裝背在肩上,外面套了一層黑色雨衣,和姐姐打了聲招呼便淌着水離開。
他知道只要上了主路積水就會變少,所以刻意從施工區旁邊通過。此時的地下井口已經被疏通的差不多了,工人從裏面掏出不少垃圾淤泥,雨水肉眼可見的從水井處汩汩流下,這也讓莊睿放心了些。
看來情況比他想的要好不少。
“這下面還真的啥都有啊。”工人們有一搭沒一搭地抱怨着。
“醫用手套、輸液針管、藥瓶...,我就說都是那療養院的扔的吧。今天咱頭去找那個療養院院長提意見了,結果對方直接破口大罵,還砸了不少東西,也不知道哪來的仇恨。”
莊睿聽着這些心中浮現出歐陽霍滿面笑容的樣子,他還真沒見過歐陽霍發飙的樣子,沒想到這個人脾氣還不小,都到了砸東西的地步了。
興許是在意事實是否真的如工人所說那樣,莊睿停下腳步,掃向扔在偏高位置,那團被堆成似小山般高的淤泥,在淤泥之中還摻雜着能辨認出物體形狀的顏色,經過雨水大面積沖刷,淤泥基本上攤平,多虧如此使莊睿一眼就看見了一個引起他注意的東西。
從形狀判斷,那應該是只白色的醫用手套,只不過手套內部被什麽填充物填充了,開口處被打了個死結,表面有些鼓囊。這都不是最關鍵的,這只手套裏面的東西似乎是有顏色的,将手套外部染得微紅。
“快上前看看。”
明明周圍全是男人,但莊睿就是聽見一道女聲如此對自己說。
鬼使神差間,莊睿靠近那只手套,正要伸手去拿,卻被一旁的工人及時阻止,“你幹什麽呢?這麽髒的東西你也要碰?”
莊睿回過神來,熟練的撩開雨衣從口袋中掏出警官證,“警察,請配合調查。”
“警察?”工人們有些詫異,但還是松開了手。
莊睿直接徒手抓起手套,輕輕捏了一下裏面的東西,裏面為柔軟的塊狀,微紅的顏色跟着他手上的動作變換了形狀,那是一種液體。這種手感他也說不上來,但是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冥冥之中指引着,讓他不能忽略這件事情。
他快速走向旁邊的屋檐避雨,手被雨水浸濕,所以有些難以行動。但他還是用指甲一點一點的摳着打結出,生怕破壞手套,直到十分鐘後,他終于将手套解開,當他看見裏面的東西時,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回到現在,莊睿腦海中一直盤旋着昨天晚上的這段記憶,這可能是他從警以來第一次碰見這種狀況,他一向是不相信第六感的,這次屬于例外,他真的覺得很玄乎。
“肖航,你還記得你那天晚上看見歐陽霍穿的是什麽衣服嗎?”和不緒的問題重新問到肖航。
“衣服的話,可能是深色的吧,”肖航說的有些模棱兩可,“這麽久的事情我早忘了,而且我就是瞄到一眼又沒有仔細看。”
“那你仔細看一下這件衣服,有沒有覺得眼熟?”
仲松切換到犯罪嫌疑人和護士長擦肩而過的鏡頭,同時将犯罪嫌疑人的身形放大。
“诶,好像還真是,就是這種黑色長袍類的。”
“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是什麽天氣嗎?”
“好像是下雨了吧?等等這麽說難道是雨衣?”肖航開始沉迷這種破案的感覺,可能他本人都不知道,他此時臉上的表情極為興奮,是這種場合不應該出現的。
“沒錯,正是雨衣。”
“一件黑色的雨衣而已,誰都有吧?”歐陽霍對此不屑一顧。
“那麽這位身穿黑色雨衣也是巧合嗎?”
仲松同時開啓了祝安嶼出車禍的鏡頭将駕駛座裏面的人放大,裏面的人竟也穿了一件黑色的同款雨衣。
“這我怎麽知道?”不知道為什麽,一到祝安嶼出車禍的鏡頭,歐陽霍總是不願意直視屏幕。
“我們事先調查過歐陽醫生名下沒有車輛,但是根據證人表示,歐陽醫生經常會到車行租一輛銀色的轎車拜訪某人的家。而那輛車在昨天也有出租,車頭有輕微撞擊的痕跡,當時的駕駛員賠償十分痛快,所以車行沒有追究,本來這輛車是要拉去外地維修的,但是我們警方已經在高速将車輛攔下,并在車裏發現了視頻肇事車輛駕駛員所穿戴的雨衣,墨鏡和一副黑色框架眼鏡,經過DNA對比……。”
“夠了,不要說了!!”歐陽霍猛然動作,吓得蔡浩言和莊睿緊緊将他束縛在板凳上。
“看來歐陽醫生想起來了是嗎?其實這也不難推斷,肇事車輛在撞人後逃到了某戶人家的私人車庫,又從公共車庫出口出來,而私人車庫除了熟知這裏的人外無人知曉,只有經常拜訪這戶人家的人才會知道。我們只要調查一下這戶人家的訪客名單,就能得知誰有重大嫌疑。”
“……我承認人是我撞的,但是我…,我…。”
歐陽霍後面的借口難以說出,他撞祝安嶼完全是最後的手段,因為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祝安嶼恢複記憶。為此,他特意計算了車速,盡量讓沖撞輕微,達到昏迷的目的就可以了,他并不想真的傷害他。可是他沒有想到祝安嶼竟然那麽不經撞,輕輕一碰就像乒乓球一樣彈得那麽遠,他當時也是真的害怕了,所以才急踩剎車,從祝家的私人車庫離開。
不過現在歐陽霍已經徹底知道,祝家不準備包庇他,就算他再想找借口這種事情也逃不掉了。如果按照他的計劃,現在留在那輛車裏的贓物早就已經拉到外地被人處理掉了,沒想到警方動作那麽快。
現在他的罪只是個肇事逃逸,只要殺人罪沒有在他頭上,他就……。
“歐陽醫生你知道嗎,你們療養院裏的病人們經常往下水道裏扔東西,而你們的醫生護士從來沒有勸阻的現象,導致臨海市的中心區域下水道堵塞,直到昨天下大雨為止才被疏通,給那地區的人都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下水道?歐陽霍腦子亂成一團漿糊,不過是堵了下水道而已跟現在的案件有什麽關系?
……等等疏通?如果下水道疏通了,那麽裏的東西也會被挖出來!
衆人看見歐陽霍的眼珠基本上快要從眼眶裏掉出來,他看起來格外憔悴,好像短短的半個小時就直接老了幾十歲,可能由于這個原因,他的五官看起來像個骷髅一樣,皮肉緊緊的繃在臉骨,駭人程度可見一斑。
和不緒從桌子上放置的消毒盒中掏出一只白色的橡膠手套,“你認識這個吧?說來也是巧了,這只是我們的警員意外之中發現的,他說當時聽見了有個女人在旁邊引導他看向那裏,說不定就是手套裏面東西的主人呢?還有手套內測的指紋我們也做過檢測,至于兇器……。”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歐陽霍沖着和不緒激烈咆哮,只見他發出最後一個音節後,又劇烈的彎腰咳嗽起來,短短三秒後,從喉嚨中吐出一口血痰。
他當然知道那個裏面是什麽,裏面裝的是一副被碾碎的眼球,那是馬思楠的。
“你們……你們為什麽要懷疑我?我明明……做的毫無破綻。”歐陽霍用盡渾身力氣擡頭,嗓子基本上已經無法說出來話。
“我們最先懷疑的倒不是你,但是懷疑目标确實更傾向于醫生。”
在旁邊沉默許久的林集開口,“結合前面幾起殺人案件來看,馬思楠案件中脖子的傷口位置不同。雖然前面的傷口看似都在正中央,但其實離咽喉都要偏幾分,甚至有兩起的刀是呈現15角度切入,證明兇手并不懂醫學,只是憑着自己的感覺随心所欲的插上去而已。反觀馬思楠的傷口,不僅在咽喉正中央的位置,而且刀口極為筆直精準,如果沒有醫學經驗,很難做到傷口如此完美。也就是說這是有人刻意模仿連環殺人案的手法,想為自己開脫。
後來我們發現在遺體的胳膊上有針管注射的痕跡在她體內也檢測出安定劑,這種東西是只有療養院才有的。”
“這麽說……是我多此一舉了嗎?”歐陽霍覺得這件事實在太過可笑,他本以為自己慌不擇路,選擇模仿連環殺人案的手法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沒想到居然反而露出破綻。
“你的意思是承認了嗎?”和不緒眼中寒光畢露,額頭上的青筋也不自覺的暴起,他對此感到深深的憤怒。
“還有……什麽不承認的?反正……我現在一無所有了,倒不如讓法律制裁我來的更痛快。”歐陽霍心已經死了,從溫雨星宣布他失去競選資格後他的心就已經徹底零落。
“你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你做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和不緒一掌拍向桌面,将整個會議室的玻璃發出震動,惹得在場所有人心都漏跳一拍,“為什麽要殺人?!而且在殺人之後還以那樣的方式破壞她的遺體!”
“你們真以為...她是什麽乖乖女?”歐陽霍嘴角拼命向後咧着,眼睛則眯成月牙狀,給人們的視覺帶來了極大的沖擊,“她剛入職的時候我就發現她對注射安定上瘾,但是這件事情我一直沒有聲張,我以安定為交易讓她幫我做事。問我為什麽要破壞她的遺體?因為她死時臉上十分平靜,唯獨那雙眼睛驚恐的看着我,無論我走到哪裏...,那雙眼珠子都像能跟随着我的身體一樣不停的轉動,所以我才把它挖了出來!”
“你瘋了!”何寧驚恐的掩面蹲下痛哭,她一想到在這麽可怕的人手下工作就心悸不止。
和不緒整個身子如同沉浸冰冷的海底,他認為面前的男人雖然是為精神病患者治療的,但是他卻是其中病的最重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