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小日子
可人家受傷的騎在馬上,再不濟也比掌櫃跑得快,一隊人急匆匆地往這附近的郡縣趕,一場血戰下來,死了七八個武士,十幾個重傷的人已經快要撐不住,必須趕快搶治。
日頭西斜,樹林裏的鳥兒唧唧啾啾好不動聽,一人一馬逐漸和大部隊拉遠,掌櫃見自己又被老遠地甩在後頭,輕嘆了一聲,摸了摸發急直刨後蹄子的馬兒道:“吃草,邊走邊吃......”
馬兒鼻孔喘着粗氣,昨天吃了半夜,今日去驿站又喂得倍兒足,它精力旺盛只想撒開蹄子狂奔!!
掌櫃捋順馬兒長長的鬓毛兒安撫:“咱慢慢兒走,看到路旁那幾匹挺直的家夥了麽,頭都不知道哪兒去了,就是跑得太快,刀砍出頭馬懂不懂?跟了本掌櫃是你的福氣!”
馬大哥尾巴一搖,嘶叫了一聲,它會說話肯定爆粗口:靠!掌櫃你怕摔也不用人身恐吓吧!!老子一身越野千裏的高貴血統是用來給你遛的嗎?
一場血戰下來,傷員衆多,驿站裏藥物不全,隊伍便跟着騎兵在約莫一個半時辰後抵達位于山腳下運河邊水土富饒的毫州郡。
李太守站在路口觀望,聽見轟轟隆隆駛來的馬蹄聲,馬上拍了拍他那胖乎乎的手,啪啪啪三下巴掌聲,唢吶鑼鼓齊上,可不是跟娶媳婦兒一樣!
不怪太守,那小子借兵馬的時候說得那叫一個委婉含蓄,意思是奉以大将軍在後方,路途勞頓,恐有刺客埋伏,太守你快快派人随我去給将軍接風洗塵!
對,人不說救命,人說接風洗塵,這檔次就高了,這差別就出來了不是。
太守現在還拎不清狀況,極力眺望中他兩撇小胡子随着那高昂的下巴翹起來,直到人走近了,看見一隊人馬傷的傷殘的殘,太守馬上蹦起來将還在吹拉彈唱的幾個沒眼睛頭的小厮掄了幾爆栗,想罵又怕驚貴人,呲牙咧嘴使眼色,轉過頭來對着隊伍又變了一張笑臉。
路上的百姓震耳欲聾的歡呼口號在少年們不怎麽喜慶的眼神中慢慢地蔫下來,人群中安靜極了,抱孩子的大媳婦,扶着拐棍的老太婆,站得直挺的硬漢子,還有些頑皮的毛孩子擠着個頭出來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這些身上挂彩的少年,氣氛馬上由迎親變成奔喪,一些膽小的孩子被那血跡吓得頭一扭哇哇地哭了起來。
太守也想哭,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踩着填鴨步子跟在隊伍後頭。
百姓驚訝地噢了一聲,這個走哪兒都要坐轎子聲稱腿有頑疾的太守居然蹦跶起來打人,大家都以為眼花了呢,現在太守還一路小跑,倆短邁的小腿兒跟着高大駿馬後頭跑得還挺快。
可是......出力不讨好,馬屁明顯拍在了馬蹄子上,将少年郎們搞得一肚子的氣,太守讓将軍在皇面前幫他美言幾句的想法兒早噗噗地幻滅,只想着別把這些個佛爺惹毛了才好。
當天晚上,全毫州大大小小酒樓的好房都讓太守給包下了,全縣醫館裏良莠不齊稍有醫術的郎中都教太守給招來了,全縣的百姓都知道原來還有比催捐更讓太守火急火燎的事兒。
好嘛!吃了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住上高檔整潔的酒樓,腿被專業的大夫包紮得飄飄亮亮兒的,司二少反正是不氣了,即使他狼狽地像個半殘廢趴在床上把上輩子的臉都丢盡,只要甩了那個掌櫃遠離了那個柴房,他就無比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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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正在他舒坦的時候門哐哐哐地被敲響了。司昂跳着獨腿兒去開門,嘩一聲——整個人傻了先!
掌櫃大汗淋漓風塵撲面身子如抖散的破棉絮搖搖晃晃,司昂見他累得像只狗熊馬上就要往前竄倒下來,一蹦一跳地閃開,臉上的惬意一掃而光,果然是高興得太早了點。
掌櫃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了,坐在桌子旁,茶水一杯接一杯地灌,司昂遠遠地繞過桌子,一條腿兒瘸着還不老實非往外晃蕩。
“喲!小爺!您這是往哪兒去呢?您要什麽給小的說聲,小的給你捎帶去!”
“老板呢?”二少把着欄杆往下跳,攔都攔不住。
“爺,您悠着點!老板在...在大堂。”
司昂锲而不舍地蹦跶到一樓:“老板,再開個房!”
老板擡眼一看,笑眯眯地選擇措辭:“小爺....這些房都是加緊騰出來的,一人一間剛剛好哇!”
“還有個後來的沒地方!蹿我屋裏了!”司昂指了指樓上說。
老板正為難的時候瞄見孟闊下樓,提高了聲訴苦道:“爺,你瞧這大半夜的,再趕走客人忒不道義....,小的...這...這着實是沒房——”
孟闊送幾位大夫出門,扭頭走來低聲對司昂喝道:“大半夜不睡覺嚷嚷個球!将軍在二樓才剛睡下。以為還是在京城呢,夜深了甭在外頭瞎溜達,想住單間就去馬棚住,那兒寬敞!”
“......”
兜了一圈回來,木桶已經擺在屋中間,裏頭的熱水騰騰冒着熱氣。司昂瞥見掌櫃脫了上衣,原來是打算洗澡的,見他那熊樣還以為帶着一身臭汗照直就往床上躺呢!司昂恨恨地繞過浴桶往床上爬,丈量了一下,寬度适中,擇了自己的那一半使勁兒往裏頭縮。
掌櫃杠上門,正要解褲腰帶扭頭看見某人神色陰郁地瞅着他這邊,眼睛一動不動在發呆,覺着怪別扭,上前去把油燈吹了,然後窸窸窣窣地脫掉一層一層的衣裳。
瞬間的黑暗一下子把神游的二少拉了回來,銀色的月光打在一片硬朗有力的背脊上,撫過挺立結實的臀部,滑下筆直修長的雙腿,朦胧的光線描繪着年輕男人身上神秘有力的線條,就像一張凝聚優雅和肅殺的弓,美卻富有張力,搭上一支箭,就是女人致命的利器。
掌櫃側對着他,司昂倒是看不清箭有幾許長,哼!對着暈馬暈得一塌糊塗的掌櫃,真的很難讓人想象出那東西能有直起來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估計在帳子裏“騎”花馬也是那土鼈樣,只是馬上暈變成馬上風!!
司昂因為這惡趣味的比喻在黑暗中哼笑了一聲,無聊地翻過身子将頭往薄被裏埋了埋,在嘩啦嘩啦的水聲的催眠中困倦地揉了揉眼,漸漸睡了過去。
........
聽聞奉将軍在戰鬥中中了劇毒,城裏的最好的大夫和遠近聞名的江湖郎中都請了來,才琢磨出法子将那毒性暫時壓制住,接下來這幾日,整個傷殘但依然雄赳赳的隊伍窩在毫州縣城內休養生息。
司昂在抵達客棧第二天就真的成了某種意義上的殘廢。
他一擡手,掌櫃問:“喝水嗎?”
他一動腿兒掌櫃問:“去茅房?”
他一動手指,掌櫃跑去從行李中翻出一本《寶齋取樣》獻上。
他眨了眨眼皮兒,掌櫃以為陽光太刺眼起身就關了窗。
司昂坐在一張寬大的太師椅上不敢亂動,屁股坐得板疼。若不是早上醒來發現這厮因為自己睡相不佳蜷縮在椅子裏睡了一夜,司昂早火了。
其實二少沒穿來前挨了點小傷小痛的,他老哥派來的那omega端茶送水一勺子一勺子地喂啊,也沒見他眨一眼。因為這帶着大男子主義的小子眼裏omega就是omega,該為alpha幹任何事兒!!個大男人在面前晃來晃去噓寒問暖,二少當然眼疼!
中午臨近,司昂的肚子尴尬咕嚕一聲,掌櫃聽見馬上放下放了筆,收了被他圈圈點點的一張尋寶圖,無比珍貴地揣在袖袋裏,準備下樓,那意圖很明顯,是要覓食去。
留下司昂一眼白,你就不能給老子留點面子裝作沒聽見等會兒再去?!
約莫半個時辰,掌櫃上來,司昂瞟了一眼,端來的菜挺實在,青菜蘑菇,小蔥豆腐,白汁黃鳝,一盆熬得香爛的骨頭湯。
司昂起身跳到桌子邊,掌櫃已挪好椅子,坐下來兩人一聲不響一頓猛吃。
司昂心裏倍兒爽,這小子挺會挑,估計是把店裏的招牌菜都挑來了,青菜小蘑菇被他嚼得水汪汪的香噴噴地咕隆一聲咽下去,再扒一口軟乎乎的鮮米飯,咬上緊實勁道的黃鳝肉,最後再喝一碗香濃米白的骨頭湯,司昂吧唧了下嘴,小肚子撐得圓滾滾的,一上午的閑氣就此消散!
吃飽喝足睡了個小午覺,二少臉蛋通紅眼神迷離地下床,開始閑不住,蹿到新認識的幾個學士房裏,撲騰着也要跟一幫閑不住的小夥子去逛縣城。
二少瘸着個腿,大街上堅決不讓掌櫃扶着,杵着一根臨時找來的木棍招來不少人的側目,忙着神游曬太陽的二少,已經習慣了萬人矚目的二少,對那些側目無動于衷,這可就苦了一群小夥子們,他們走走停停等他,二少漸漸發覺他現在的處境,好聽了是掉隊,難聽點就是個累贅。
二少心底開始不好受起來,逛到一半就随便扒着一個小攤前,“你們先走吧,不用管我,我想在這兒多看看!”,說話的時候狠狠地盯着小攤販老板那忙來忙去捏面團兒的手。
小夥子們也不勉強,自顧自地找樂子去了。
掌櫃摸摸口袋,還有幾個子兒,随手在他停留的小攤子前買了個炸得金黃的面人兒,昂了一聲伸到司昂面前。
“跟坨糞一樣,能吃麽?”司昂看到那紮着倆小辮子的泥娃娃,哄三歲小孩兒的玩意兒,誰吃這個誰有病!!
攤販臉色難看起來。
“......”掌櫃收回手上的東西,對攤販抱歉地笑了笑,向二少甩來一個你真不識貨的眼刀子,将那金黃色像大糞一樣的東西湊到嘴邊一口咬下了娃娃頭,還贊了聲——“真香!”
“.......”
二少驚訝地看着他将那坨東西神速地嚼巴吞了,想起了自己做人準則中的第八條——絕對不能錯用別人喝過茶的瓷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