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厚積薄發

蘇葉還是答應住下了，因為沈延修告訴她，那麽多年他第一次體驗到這種不在意料的冒險感覺，欣喜而刺激。

蘇葉說：“我一直都是冒險家，只是不知道會在哪裏摔得粉身碎骨罷了。”

“說不定我會是一個不錯驿站”

蘇葉笑了笑，不置可否：“我有點累了，需要休息一會，別打擾我。”

沈延修看着她走進客房，關上門，所有的氣息都被那堵冰冷的牆所隔絕，他突然感到悵然若失，悵然若失？他回想着他們的過往，從認識到現在，她是一個看似随意卻很執着的女人，精于計算，凡事權衡利弊，做事并不低調，也并非鋒芒畢露，小荷顯露尖尖角，卻有鵬城千裏之勢。

可是她總是刻意拉開和他的距離，縱然他們有過最親密的接觸，可心依舊隔河相望，而那條河，或許早已冰封凝結。

蘇葉從下午三點半睡到晚上八點四十，起身時覺得渾身酸軟混沌不堪，看來睡太多也并不是好事。走進客廳，她看到沈延修坐在沙發裏看文件，她抱怨：“你為什麽不叫我？”

他說：“看你睡得太沉，有點舍不得，怎樣，是不是有我在身邊你才睡得特別安穩，連吃飯的時間都可以睡過去？”

忽略前半句，她直接問：“你吃飯了嗎？”

他說：“為了等你，我已經饑腸辘辘。”

“自作自受”

“我已經叫餐了，不如你先去洗個澡。”

蘇葉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餐桌上已經放了好幾樣湯菜，他對蘇葉炫耀：“不愧是四季，無論質量還是效率都堪稱一流。”

蘇葉冷哼：“你拐個彎說我沐浴的時間長，連四季的外賣都送來了我才姍姍來遲，不過這裏是你的地盤，你親口點的外賣，誰敢無故延遲？”

都是極為清淡的菜色，開胃爽口，不知道是不是餓久的緣故，蘇葉一連吃了兩碗魚頭湯和三碗小米粥。沈延修在一旁戲谑：“真看不出來，你胃口驚人，還好是在家裏，在外面，可是形象大失。”

她想反駁，但一個家子卻令她梗刺在喉，此情此景恍若隔世，可她與他終究不可能再有家。

露臺，蘇葉坐在皮椅裏，擡頭仰望着星空，其實夜幕深黑，星影稀疏，比不得現下香港的夜景璀璨華麗，但她喜歡，那種在漫無目的之後乍然發現亮點的驚喜，如同她現在的生活，漫無目的，卻總有亮點，但她的亮點會是誰呢，她自嘲地搖了搖頭。

“想到什麽令你心潮澎湃的事嗎？”

蘇葉聞到淡淡的沐浴露餘香，回頭，沈延修一身白色浴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未幹的發，俊美的臉上淡笑绻缱，片刻的晃神，她說：“你這算色誘嗎？”

他傾身靠近：“如果你喜歡，我不介意犧牲色相”

她收回目光，把他推離：“可惜了，美色當前，我自有坐懷不亂的本領，讓你失望了。”

沈延修沒理她，轉身拿了條幹毛巾擦頭發，然後他聽到蘇葉對他說“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她問他：“我會是紅玫瑰還是白玫瑰？”

沈延修頓了頓“你沒有白玫瑰的清淡幽遠也沒有紅玫瑰的熱烈如火。”

蘇葉慘然，她說：“原來我不過是蚊子血。”

沈延修挨着她坐下，輕輕執了她的手包在手心

“也許你會是我的朱砂痣。”

“心頭隐痛，當時惘然？也許這樣的比喻并不适合我們。怎麽？男人也會喜歡張愛玲而且領悟透徹嗎？”

“我書架上有一本張愛玲的書，不知道是誰留下的了，偶爾無聊時看了幾頁，說不上喜歡，只是某句話深有同感罷了”

蘇葉若有所想，她抽開手，和沈延修并躺在躺椅上，她說：“孤單不是與生俱來，而是由你愛上一個人的那一刻開始。張愛玲的這一句，我最喜歡，可惜啊，我的世界從來都是熱鬧非凡人來人往的，所以那種孤單大概我這輩子都體會不到了”

他沒有回答她，那句話一如他現在的心境，因為他覺得孤單正日月兼程地向他蔓延，而令他孤單的那個人卻在喧嚣裏對她冷眼旁觀。

蘇葉把目光融入無邊的夜色中，原來以前說着永不分離的人，早已面目全非地散落在天之涯，海之角。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沈延修想起過往，他們該如何自處，那段彼此缺失的歲月裏，太多東西已經面目全非，地球是圓的，可他們再難回到原點

第二天，蘇葉是被手機鬧鐘叫醒的，她的記憶止于沈延修的那一句“你是不是困了，那就睡吧。”她意識朦胧地嗯了一聲，然後再沒印象。

昨晚他們在露臺聊天，從當前石油價格不穩定聊到歐洲經濟體系的局限性，然後順理成章地聊到英國王室，蘇葉說，卡米拉是一個有手段有智慧攻于心計的女人，那麽多年讓一個男人始終對她念念難忘。

沈延修回答，愛情并不僅僅靠手段就能天長地久，查爾斯娶戴安娜是因為對方是個不錯的女子，他需要戴安娜身上那種揮灑不盡的熱情和青春，那樣的光輝無論對他還是整個王室都相映成輝，可作為一個丈夫，一個男人，他不需要自己的妻子總是抛頭露面光芒萬丈，而戴安娜恰恰不理解這一點，所以才使得他們的人生軌跡踐行越遠。

蘇葉譏笑：“男人總是為自己的見異思遷找借口。”

後來沈延修開了瓶拉菲，他們雜七雜八地聊着，直到睡意蔓延。

沈延修履行諾言親自開車将她送到會場瑞豐銀行總部，下車前她對他說：“謝謝，中午有餐聚，就不勞煩你請客了，所以你也不用找理由來接我”

他說：“你真是直截了當，能在我的地盤對我指手畫腳，你勇氣可嘉。”

蘇葉回答：“不是勇氣可嘉，是厚積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