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4
蘇培盛帶着人把那個飛起來的大長燈籠給打下來了。
那像是個孔明燈,但是比孔明燈要大些,亮些,飛的也慢一些。
那大長燈籠被小太監拿過來,底下還墜着一個條子,蘇培盛舉着條子給胤禛看。
——嫔妾一無所求,惟願皇上龍體康泰,大清國泰民安。
胤禛的臉更黑了。
這都是寫的什麽?這意思是他現在病得快要死了?大清也快要完了是嗎?
蘇培盛早瞧見了那條子,瞧見的時候整個都無語了。
這武嫔不但不安分,她還蠢得沒腦子。瞧瞧這上頭寫的話,這都是什麽啊。就算是祈福,寫上這樣的話是什麽意思呢?
這不是咒皇上,咒大清麽?
再說了,這好好的禁足,那就好好的思過,好好的抄寫宮規便罷了。又弄這一出,嫌自己的命太長了是吧、
他跟着萬歲爺從潛邸到宮裏,就沒見過這樣的。
年姒玉也瞧見了,看了看胤禛仿佛醞釀着風暴的黑眸,她說:“嫔妾宮裏的姑姑跟嫔妾說,這幾日,長春宮裏有個小太監日夜盯着嫔妾這兒。他也沒做什麽,嫔妾就沒管。現在看來,原來武嫔是想瞧着皇上來的時辰,皇上來了,她就好把這個放出來。皇上,武嫔當真是癡心一片啊。”
旁邊的姚黃與魏紫不着痕跡的對視一眼,心裏都是笑。
瞧着武嫔倒黴了,她們主子就跟這兒插了一刀。
她們跟在皇貴妃身邊這麽多年了,倒也知道些萬歲爺的性子。萬歲爺最不喜的便是底下的嫔妃們這樣沒規矩。
若是放在心上的也就罷了,寵着縱着都行。若是沒看進眼裏的,或不喜歡的這樣折騰,那就是要倒大黴的。
萬歲爺惱了,是不會留情的。
胤禛一聽果然就惱了,武嫔這樣不安分,居然還派人盯着翊坤宮。
這會是武氏自己的主意嗎?那肯定不是的。
皇後想把武氏推出來,想讓自己寵幸武氏,一而再再而三的鬧騰。
胤禛暫且不對皇後如何,難道還不能動一個小小的武氏嗎?更何況武氏這樣不安分,還妄圖壓着翊坤宮,還妄圖憑借這些低劣的手段博得他的歡心,簡直是癡心妄想。
若不以儆效尤,往後宮裏争相效仿起來,成何體統?
胤禛進了屋,盯着那大長燈籠,目光明明滅滅的:“傳旨。褫奪武嫔封號,降為答應。遷宮去景陽宮。告訴皇後,好生約束,以後無事,就不要出門了。這宮規日日抄寫,一日一遍,就叫皇後敦促吧。”
什麽樣的人,也敢壓着小姑娘一頭,胤禛不爽很久了。
今日總算是出氣了。
這不是皇後千挑萬選的人嗎?好啊。那就送到景陽宮去。景陽宮就在鐘粹宮旁邊,也是挨着的。皇後喜歡,那就天天帶在身邊好了。
他看向年姒玉,眸中浮現暖意:“往後,長春宮空下來,就不會再有人來擾你了。”
處置了武嫔,小姑娘也不會再這麽陰陽怪氣的和他說話了。什麽深情癡心的,聽他越發惡心武氏了。
胤禛被惡心了一回,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命蘇培盛将這些東西都原樣送去了鐘粹宮。
武氏立刻遷宮不得耽誤。原先在她跟前伺候的人全部挪出去,另換了答應的份例來。
蘇培盛琢磨着這裏頭的分寸,特意去內務府交代了一聲,定要嚴苛老練磋磨人的使女來。這大雪天的,這武氏這樣折騰人,害得他都挨了五板子,就因為武氏鬧出的這些幺蛾子。
他這兒不給武氏上點眼藥,就怕将來這武氏也不安分,還要連累他再被萬歲爺責罰。
皇後收到東西的時候,武答應已經被送到了景陽宮。
皇後眼前一陣陣的發暈,一日之內連受兩次打擊,這就有點承受不住了。
“這個武氏怎麽——”怎麽這樣蠢。
皇後扶着田嬷嬷,想不出還能怎麽形容武氏。滿腔的希望,在看到那個大長燈籠的時候,都破滅了,變成了對武氏的厭惡。
一次不夠,還要再坑自己一次。被降為了答應,又被送去了景陽宮,哪裏還有什麽出頭之日呢?
這個武氏,算是廢了。
她這幾個月的謀劃,也全都白費了。
誰能想到,武氏會動的這樣愚蠢?罷了,再想這些也是白費心思。皇後本就覺得心口不舒服,便叫田嬷嬷趕緊将這些東西處置了,別叫她看了更是心煩。
田嬷嬷叫宮裏的大宮女把這些東西都拿走處置了,不再礙娘娘的眼。
她這兒還要慢慢的勸說:“主子也不必太過憂心。這個武氏不頂用,還有別人呢。如今宮裏的嫔妃們,皇上那兒看都不看一眼。可過了年就要大選了。總還有年紀小聰明伶俐的秀女進宮,到了那時,主子再挑幾個好的,這回多試試,性子上家世上,都選幾個比武氏好的。到時跟年嫔對上也不吃虧。”
武氏那會兒也不是小選大選的,是皇後臨時選上來壓制年嫔的。
千挑萬選,只是為了走個皇貴妃的相類,別的倒是都沒有着緊。
如今瞧着年嫔是個手段不弱的,那明年的大選上,性子和家世,就要好好的琢磨一番了。既要争寵,那就不能太差了。至少和年家對上,不能太吃虧的。
這個武氏吃虧就吃虧在太蠢。家世上又很弱,皇上降為答應一點顧忌都沒有。
田嬷嬷溫聲細語的,倒是慢慢将皇後勸好了些。但武氏的事,鐘粹宮是再也不想照拂了的,打定了主意任由她在景陽宮自生自滅。
胤禛這兒把人處置了,心裏頭就痛快了。
長春宮空下來,翊坤宮這兒就更清靜了。
外頭下着雪,屋裏吃着熱氣騰騰的鍋子,胤禛喜歡鹹豆花,這回叫桂陵做了,他倒是就着鍋子喝了一大碗。
年姒玉的甜豆花胤禛也嘗了一口,半糖的也還是太甜了,他不大喜歡。
梳洗後進了床帳,胤禛掐着她的小腰,這興致就上來了。
年姒玉同旁人還真是不大一樣。便是再活潑的性子,到了床帳裏頭也難免拘束。
偏偏小姑娘不這樣,她熱情得很,勾的胤禛感覺總是很好,又覺得兩人在這事上倒是合拍。
他很少克制自己,來一回翊坤宮,那就要叫三回水。要不還真是不夠盡興了。
對小姑娘子嗣上艱難的事情,胤禛也是不着急的。他倒是很顧念她的身體。
縱然知道她有藥膳方子按時調理,也還是讓錢太醫按時來請平安脈,時時刻刻關注着小姑娘的身體狀況。
胤禛早有吩咐,年嫔的脈案,除了他和年嫔外,不許給旁人看,錢太醫領了命,想來這從前照顧過先帝爺時着緊嫔妃的太醫,是該知道如何做妥當的。
錢太醫說小姑娘精神很好,容色也好,身子骨弱些,慢慢的調養就好了。
胤禛這才放心些。他是不想再體會過從前拿着皇貴妃的身體無能為力的感覺了。
小姑娘的身體,他從現在就要讓人好好的照顧。
年嫔如今年紀還小,胤禛也不着急讓她有孩子,有孕的事,等她大些,身體好些再說。
想着年嫔讓錢太醫把她的身體狀況一五一十的禀報給他知道,胤禛心裏頭還是很心疼她的,她面上灑脫,也不知心裏怎樣在意,只是總笑吟吟的,不肯與他說罷了。
胤禛體貼姑娘家的心思,也不去問,更不會主動去提起。想着天長日久,時日長了,她總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這事原也不着急。況且,如今還有六阿哥和四格格養在她身邊,六阿哥和四格格眼瞧着就大了,兩個孩子都活潑得很,再過不久就要說話了,他不在的時候,必不會叫她覺着孤單的。
胤禛抱着她歇下來,帳暖生香,她身上又嫩又軟,胤禛摩挲着,一眼就瞧見了她擺在床頭的小花盆。
小姑娘總抱着小花盆曬太陽,他瞧見的。有幾回晌午後歇在她這裏,還叫他抱着呢。
如今瞧見那光禿禿的土裏什麽也沒有,胤禛就忍不住笑起來:“你巴巴的從湖北帶來的蹙金珠,也不知是從何處尋來的?莫不是被人騙了?這都兩個月了,怎麽還不發芽?”
他記着從前那一株種下去半個月不到,就好好的發芽了。
她這個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早先說她從古書裏看過護養法子的,那個書她也給他看過了,确實是有這樣養的。他從前也養過,只是那法子比她這兒的還要精細些。
況且,胤禛每回過來,瞧見她也沒對這蹙金珠有多精心,倒是總抱着曬太陽,其他的好像一概都沒有。
問了還要被說,是她的蹙金珠矜貴得很,不能胡亂養的。
胤禛想想都失笑,他倒是覺着她沒胡亂養,是糊塗的在養。
年姒玉也正琢磨這事呢。
兩個月了,胤禛一點不動心。她的種子還安逸躺着,一點沒有要發芽的跡象。
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年姒玉往胤禛懷裏靠了靠,撐着他的胸膛,笑得眉目輕漾:“皇上,再疼嫔妾一回,好不好?”
她這聲音軟軟的,特意勾人呢。
胤禛叫她撩撥的,手心一下子就熱了,壓上去要應了她。
被年姒玉輕輕推了一下:“嫔妾說的不是這個。”
她軟着聲音說,“這蹙金珠嬌貴得很,嫔妾也是頭一回養,怕是沒養好。皇上既是養過,又養的那樣好,那不若,皇上替嫔妾養一回,好不好?”
“皇上不是也惦記從前的蹙金珠麽?皇上把這個放在身邊養,就權當過去的那個回來了。行不行?”
胤禛就笑了:“這就打發朕替你辦事了?”
年姒玉撒嬌:“皇上這麽厲害,養花比嫔妾強百倍的。嫔妾求求皇上了。”
聽聽,這都是說的什麽話。黏糊糊的,胤禛心裏飄飄然,可又哪裏用得上求這個字眼?
胤禛應了她,又翻身把人壓住,笑道:“那就讓朕再厲害一回。”
厲害舒坦了的胤禛還沒等蘇培盛在外頭叫起,自己就醒了。
瞧了一眼身側,小姑娘還纏着抱着他。
中衣散亂些,鎖骨上的紅痕裹着暖香,看着胤禛眼暈生笑。
小姑娘累狠了,睡得極好,他起身時,她都沒有醒。
胤禛照舊是在屏風後頭更衣的。
進來數個小太監伺候,都低着頭不敢亂看,連呼吸都放的輕輕的。生怕擾了裏頭那位年主子睡覺。
小太監們的動作利索得很,很快就将胤禛的衣裳穿好了。
小太監們先靜靜出去,而後蘇培盛再跟着胤禛出去。
如今的規矩也改了,怕擾着年嫔主子安睡,萬歲爺都是回了養心殿再梳洗的。
想着自己先前瞧見萬歲爺這樣還十分的驚訝,如今蘇培盛的心裏頭是一點波瀾都沒有了,木着臉跟着萬歲爺回養心殿去。
年嫔主子進宮後,這例破了多少回了,也不差這一回了。
可萬歲爺卻沒像往常那樣出門,而是折返回去,蘇培盛隐隐綽綽的看見,他們萬歲爺也不知道撩開床帳幹了些什麽,片刻後回來,含着笑,手裏拿着一個精致小巧的小花盆。
蘇培盛定睛一瞧,這不就是年嫔主子的那個小花盆麽?是年嫔主子寶貝的那個牡丹花啊。
據說是極罕見的蹙金珠。
這名種蘇培盛知道,想當初他們萬歲爺年少的時候,他跟在身邊,還瞧見萬歲爺養了一株呢。
那會兒蹙金珠就不好得了。如今這麽些年過去了,蹙金珠更是罕有,萬歲爺找了這麽多年沒找着,也不知年嫔娘娘從何處得的。
可他們萬歲爺拿年嫔娘娘的花兒做什麽?難不成心喜難耐,這就給順走了?
回了養心殿,蘇培盛伺候胤禛梳洗,胤禛把小花盆擺在案頭,梳洗完了,吩咐人取土要水,親自給這花種子換土施肥的時候,蘇培盛眼睛都瞪圓了。
“你也別閑着。朕從前忙時,你也會跟着照顧。”
胤禛吩咐蘇培盛,“你年嫔主子的花,你也好好盯着些。不許叫人弄壞了。否則,仔細你的腦袋。”
蘇培盛給這話吓出一身冷汗來,連忙應了。
瞧着那小花盆這心裏就顫巍巍的,哎,這花的命可比他的命貴重喲。
這樣寵着年嫔主子還不夠,萬歲爺這麽忙,還要給年嫔主子養花,這要是叫宮裏的嫔妃們知道了,只怕牙都要酸掉了。
胤禛高高興興的養花,他厲害得很,等着,他半個月就能給小姑娘把這芽給發出來。
年姒玉天亮起身,瞧見她的床頭小花盆沒了,聽見姚黃提了一句,說皇上含着笑把小花盆帶走了,是親自端走的。
“蘇公公要接過來,皇上還不肯呢。一定要自個兒拿着。” 萬歲爺和主子之間的事,奴才們不摻和。瞧見萬歲爺拿了主子的花,她們自然不會傻的去過問。
瞧見萬歲爺隔三差五就宿在翊坤宮,哪回都是高高興興的。拿着主子的花走更是高興,主子晨起也這樣高興,姚黃她們自然是要跟着湊趣的。
年姒玉用早膳的時候都是開開心心的。
外頭的事,魏紫也說來讓年姒玉高興:“武氏的事宮中都傳遍了。各處都在暗地裏笑話武氏,這一日丢了兩回臉,這真是頭一回了。現如今,武氏都成了宮裏的笑柄了。也不用咱們動手,宮裏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她在景陽宮也不會好過的。”
武氏進宮就是武嫔,雖有皇後撐腰,但她也只是臉蛋出衆些,家世卻并不顯赫,家裏如今甚至連有些潛邸來的貴人常在都比不上。
衆人早就不服了。只道是皇後偏心,有了新人擡舉,就将老人丢在腦後。着實是令人心寒。
“這景陽宮裏雖沒有主位,都住的都是無寵且從潛邸來的貴人常在們,原本武氏在頒金節大宴上大出風頭,她們這些貴人常在連入席都沒有資格,還有另外的地方用膳。這心裏頭就不痛快了。如今武氏被皇上降為答應扔過去,她們豈肯放過她?必然是要吃些苦頭的。”
宮裏磋磨人的手段多了,武氏落入了狼窩裏,平日裏仗着皇後撐腰不修善緣,這個時候連皇後都将她作為棄子了,自然是沒有人幫助她的。
風丹也跟着湊趣:“奴才聽說,這武氏在家裏原本是庶出的,是她家裏的姨娘生的她。因為前兩年正室夫人病逝了,她阿瑪才将姨娘擡正了,她也就成了家裏的正經小姐。”
“那姨娘聽說手段多的很,哄的家裏的爺們都聽她的。這姨娘的手段再花哨,都是上不得臺面的。卻偏偏叫這武氏耳濡目染都學了去。今兒這兩出,武氏才會鬧成這樣。”
“奴才聽見,那武氏被送去景陽宮時,嘴裏還在喃喃自語,說她都是跟着她額娘學的,怎麽就不管用了呢?她也不想想,咱們萬歲爺是何等風姿,怎會被她這種伎倆蒙蔽呢?這人為了争寵真是昏了頭了,進宮學的規矩怕是都沒放在眼裏呢。”
年姒玉這才曉得,原來這武氏是家學淵源。難怪會幹出這麽蠢的事來。
天氣越往後就越發的冷了。
年姒玉不出門,就在翊坤宮裏吃吃喝喝的,到了日子就去給皇後給太後請安。
有了武氏的事,皇後也安靜下來,不找她的麻煩了。
太後那邊待她也和善得很。
就是天氣太冷了,六阿哥和四格格年紀還小,不能抱去慈寧宮給太後瞧,便只能等着天氣暖和再帶出去了。
胤禛倒是少來翊坤宮了。大約是新年要到了,将要過節封筆一月,他要忙的事更多,還要考校官員,放假前不抓點緊,放假後再上朝怕是衆臣就要懶怠了。
胤禛就多在養心殿盯着,十來天都沒進過後宮了。
他不來,年姒玉就自己消遣。
冬日裏禦膳房的供應也是足足的,她就換着花樣叫桂陵折騰,最近翊坤宮的夥食就特別好,人人都吃得飽穿得暖。翊坤宮上下都是喜氣洋洋的。
六阿哥和四格格又長大了許多,年姒玉自己吃得好,也會給孩子預備點奶水之外他們能用的吃食。
導致六阿哥和四格格每每瞧見她,都張着胳膊揮舞,十分的興奮。他們還不大會講話,但是很努力的在講話,教姨母不會,教皇阿瑪,就只會喊嗎。
每回都逗得年姒玉笑得不行。
六阿哥和四格格的周歲就快到了,年姒玉想着,不知胤禛是個什麽意思,下回來她得問問,看看六阿哥和四格格的周歲怎麽過。
孩子還小,皇貴妃過世未滿一年,他們這些人便罷了,孩子也不知守不守。
叫年姒玉這朵花來看,守不守的,盡心就是了。
皇貴妃那樣心善的好人,也不會願意自己的孩子委屈的。可這兒是宮裏,宮裏也有宮裏的規矩,還是得瞧瞧他們的皇阿瑪是怎麽打算的。
這日難得是個大晴天,年姒玉瞧着六阿哥和四格格在軟塌上玩累了,就讓奶娘抱着孩子回去歇着了。
她臨窗坐着,瞧着銀紅春紅在那兒收拾孩子們散亂的玩具。
姚黃打起簾子進來,到了年姒玉跟前來,輕聲說:“主子,适才四格格身邊的奶娘同奴才說,六阿哥的奶娘怕是有些不妥當。”
胤禛疼愛六阿哥和四格格,在兩個孩子身邊各放了三個奶娘。
六個奶娘各司其職,互不相擾。六阿哥的奶娘就只管六阿哥,四格格的奶娘就只管四格格。
但是六阿哥和四格格養在一處,六個人成日在一起,各自的眼睛盯着小主子,也盯着對方,六個人但凡有一個人弄鬼,其他的人就能發現。
是等着六阿哥和四格格都睡了,瞧着六阿哥那邊的奶娘也歇着了,四格格這邊的奶娘才悄悄躲出來,到了姚黃跟前悄悄說起這事的。
年姒玉很重視,立時就問:“誰不妥當了?”
姚黃說:“姚氏說是容氏。”
姚氏是四格格身邊的奶娘,容氏是六阿哥身邊的。
年姒玉對這兩個人都有印象。姚氏生的漂亮些,待人溫柔和氣,四格格很喜歡她。
容氏年紀稍大些,但是奶水足,總是将六阿哥喂的飽飽的。從前瞧着,容氏待六阿哥很盡心的,也不知怎麽就不妥當了?
姚黃拿出一件小衣裳來。
年姒玉一瞧就記起來了:“這不是前兩日,園子裏的針線房送來孝敬給六阿哥的新年衣裳麽?”
皇貴妃在胤禛登基後,就去園子裏住着的。孩子是在王府裏生的。
沒多久胤禛登基,皇貴妃就帶着孩子在翊坤宮裏過了一下,然後就直接搬到圓明園裏去了。
在那邊住的久些,皇貴妃用的多的就是園子裏的針線房,就跟膳房一樣的,那兒也基本都是皇貴妃用慣了的人。
針線房的嬷嬷還記着從前伺候的小主子們。就用心做了新年的衣裳送進宮來孝敬。
年姒玉瞧着那緞子是極好的,針線也很好,用的棉也是很厚實柔軟的,紅色又喜慶的不得了,給六阿哥和四格格試過,穿着也都是極合身的。
她瞧過無事,就把這十來套衣裳給留下了。
姚黃拿出來六阿哥的新衣,那就是六阿哥的這衣裳有問題了?
姚黃把那小衣裳順着線拆開來:“主子您瞧,這衣裳的針線重新走過了。和原先的對不上了。這不是原先園子裏針線嬷嬷的手藝了。這是後來縫上的。但這些嬷嬷們是積年的手藝,外頭人倉促間哪學得會呢?”
“主子您再瞧,這裏頭的棉也換了,不是咱們最開始瞧見的。是換成了不擋寒的薄棉。這衣裳穿了就跟沒穿一樣,若叫六阿哥換上了,不出一刻鐘,六阿哥出門一會兒,必定是要生病的。”
姚黃說:“四格格的奶娘原本也不知道這個。是她同着另外兩個奶娘按照主子吩咐将那衣裳過一遍水,往櫃閣裏放的時候,瞧見了六阿哥的。像是沒過水的模樣,想着怕過後要穿,就想多嘴提一句,結果那手悄悄一摸,這話還沒出口,這衣裳就摸出問題來了。”
年姒玉把衣裳拿過來瞧:“只這一件?”
姚黃說:“目下就這一件動過。要不是姚氏摸出來了,怕也發現不了。另外兩個奶娘沒上手,姚氏也沒敢聲張,她們都不知道。姚氏自己不敢做主,也不敢試探容氏,怕直接來回主子動靜太大,就悄悄跟奴才說了。”
“是等那容氏昨兒開過櫃閣後,才拿了衣裳的。這兩日,容氏她們大約不會動這個衣裳,姚氏才敢悄悄拿過來。有那幾套放在上頭,暫時也瞧不出來。”
“姚氏說,這衣裳都收了這麽些日子了。小主子們的櫃閣只有奶娘能動,主子這裏規矩嚴,身邊的人尋常不會去動小主子的東西。她猜測,八成是容氏有問題了。另外兩個奶娘說不準也脫不得幹系。這針腳細密,但和園子裏嬷嬷們的手藝差太多了,奶娘們也都是會些針線的,說不準就是她們幹的。”
姚黃是真沒想到,六阿哥和四格格身邊最親近的奶娘,竟會出問題。
想當初,這六個人,可是皇上與皇貴妃親自挑選過的。她與魏紫費了好些心思,細細打聽了出身家庭,最後才确定沒問題了的。
可這才不到一年呢,六阿哥身邊的奶娘就出問題了。
這要不是姚氏警醒,六阿哥可就要叫人給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