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鬧事
車一路向嘉恒集團疾馳,在路口時,都能看見大廈外圍着烏泱泱的一群人。
初原沒讓車開進停車場,指揮司機在人群後方停車,她下去看看目前的狀況。
初野也有些在意現場情況,和堂姐一起前後下了車。
現場的人圍了裏三層外三層,有來要說法的,來故意鬧事的,更多的則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觀者。
站在最裏面的那群人最激動,有人負責氣勢洶洶叫罵,有人負責哭着賣慘。
分工非常明确。
嘉恒門前有一個十來層的階梯,公關正站在上面,努力安撫患者家屬的情緒。
七八個保安圍在旁邊,生怕有人闖進大廳裏似的。
初原踮腳看了看,瞧不見最裏圈的情況。
但傳來的哭喊卻是聽了個一清二楚,“我老婆子啊,就這麽一個兒子,我沒辦法給他好的生活,只能讓他去工地裏打工養活一大家子,誰知道,誰知道!工地裏出了事,我兒子腿都給摔斷了!”
“我這媳婦孫子都靠兒子呢!但人都廢了,還能靠得住什麽?工地想随随便便拿點錢就給我們打發了,我老婆子馬上要入土就算了,可我兒子怎麽辦?我媳婦孫子以後怎麽辦啊?”
那老婆子哭聲十分凄厲,吐字還十分清晰,即便是哭着,都能讓人清楚聽到她說了些什麽。
絮絮叨叨說完一大段話,緊接着又有女人和小孩的哭聲響起。
這仿佛是戰鬥的號角,一時間,一堆男人大喊着讓嘉恒賠償。
公關挂着禮貌的笑容,安撫道:“大家不要激動,不要激動。這件事我們會如實徹查,等到結果出來,一定會第一時間聯系各位。”
“你他媽聯系個屁,就是在忽悠我們!”人群裏有人罵,“叫你們老板出來,我們要當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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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當面說!”
“你們老板呢?出來!”
……
又是一陣喧鬧。
初原問初野:“傅凜玦不出面嗎?”
他們都開車過來了,要是傅凜玦在公司,要露面早就露了,可現在一點也不像是會見到人影的模樣。
初野:“這種時候怎麽出面?誰來鬧一次他都要親自出面處理,公關部也該下崗了。”
“可這些人看起來不想善罷甘休的樣子。”
“所以更應交給公關部,”初野拍拍她的肩膀,“走吧,我——”
語音還未落,人群裏不知道是誰叫了聲:“那不是嘉恒的少夫人嗎,穿淺綠色上衣那個。”
前一秒鐘還激昂的群體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然後,初原感覺到,上百雙目光齊刷刷地落到自己身上,她則是看了一眼身上的淺綠色上衣。
說那時快,初野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轉身就往車上跑去。
把初原塞進車裏,他也閃身躲了進來,沖司機喊:“走!”
車還沒發動,一群大漢就跑過來把車團團圍住,拍着車窗玻璃喊:“出來!你們今天非得給工人們一個說法不可!”
“別想敷衍我們,下來!”
“下來!”
幾個野蠻人喊着也就算了,不知道哪裏跑過來一個老太,匍匐在車前蓋上邊拍邊喊:“沒天理啦!工地出事了,一個個大公司都互相推诿不負責,可憐我兒子,年紀輕輕就沒了腿……”
司機也被這情況給吓傻了眼,“少爺,現在怎麽辦……?”
初野咬了咬唇,像是豁出去了,“發動車,我就不信他們還敢擋在前面,等他們讓出路就走。”
司機猶豫一下,暗暗點了頭,再一次點燃發動機。
可誰想到,那老太像是不要命了,手腳并用爬上車蓋,四仰八叉地趴在車上哭喊。
“我兒子給你們做事受了傷,你們不能這麽沒良心啊!你看看,開着豪車,穿得漂漂亮亮,心怎麽就這麽黑呢!”
“我可憐的兒啊!我老婆子今天就算是搭上這條命,也給你讨個公道!”
撒潑式的大喊,不斷被拍砸的玻璃,還有記者的尖聲提問。
一陣陣吵鬧紛至沓來,尖針一樣,刺激人的耳膜。
長這麽大,初原連公交地鐵都沒擠過,哪經歷過這種場面?
她不安地拽着初野的袖子,“初小八,怎、怎麽辦啊……”
初野皺着眉,“等警察來吧。”
語音剛落,外面忽然有人道了聲“嘉恒老板來了”,圍在車外那群人頓時像風一樣,轉身就跑開了。
初原忙不疊向外望去。
一眼看見了由成剛和幾位保镖護着的矜貴男人。
刺目的陽光在他周身鍍上了一層金色,使得他更加耀眼。隔着一段距離,她好像能看到金絲邊眼鏡後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好似在讓她安心。
剛才在車外面拍窗子的幾個大漢往傅凜玦身邊湊過去,卻被保安們死死攔住。
媒體記者也不管初原了,齊刷刷地改變了目标。
初原呆坐了片刻,轉身去開車門。
初野攔住她,“你幹什麽?”
“傅凜玦來了,我去看看他怎麽說。”
“诶……等……”
話還沒說話,初原就開車跳下了門,初野沒辦法,又跟了上去。
果然,傅凜玦出現後,衆人的注意力都轉移了過去。
那些人還是和剛才攔住車時如出一轍,又哭又喊,場面一度非常混亂。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鬧事的人忽然一陣激動,一齊喊着“賠錢”。
而剛才趴在車蓋上撒潑的老太,因為沒來得及擠上前,被排斥在了人群外。
她看見下了車的初原,忽然沖過來拽住初原,使勁搖晃,“你們賠錢!賠我兒子!喪盡天良啊,我兒子怎麽會遇到你們這種人!”
“你幹什麽呢!”初野半摟着自家堂姐,把那老太的手扒開。
可對方抓得出奇地緊,把初原的手臂給都掐白了。
一時之間,一邊推,一邊拉。
那老太眼珠一轉,連忙松手,“哎喲”一聲就跌在地上喊:“你們怎麽推人呢!對我一個老太婆就能下那麽狠的手。”
這頭一鬧,又有不少人烏泱泱湊過來,朝着初家兩兄妹又是推搡又是辱罵。
四面八方而來的巴掌拍到身上,還把手臂刮得火辣辣的疼
初原捂着腦袋,被初野摟在懷裏朝車移動。
偏在這時,有人從後面重重撞上初原。
背部像有重錘落下,撞得她器官都好似移了位。
“啊——”初原打了個趔趄,還沒站穩,又被人絆了一腳。
“小七!”聽到傅凜玦喊她的同時,腰間忽然被人摟住,初原撞到對方懷中,一起跌倒在地上。
軀體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後腦磕到地面傳來一陣強烈的暈眩,随即,身體和大腦的疼痛席卷了傅凜玦的神經。
視線剎那間變得模糊,圍在周圍的人在眼中都變得有些重影。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一個陌生的畫面。
瓢潑的大雨,迎面開來的大貨車。
然後在下一秒,這個場景又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圍觀人群要踹上來的畫面。
傅凜玦身體的反應比大腦快,翻了一個身,把初原護在了身下。
“凜玦!”
她的聲音有些發抖,手緊緊拽着傅凜玦的衣角,一雙杏眼水汪汪的,噙滿了擔心。
無數的記憶在大腦裏橫飛,都不像現在這般,對他表露過關心。
又是一陣暈眩襲來,這次還伴随着劇烈的疼痛。
嘈雜的喊聲不斷傳進耳裏,大腦像是充滿了氣體的氣球,漲得快要爆炸。
“初……原……”在口中呢喃了一聲,傅凜玦支在她身側的雙手一松,暈了過去。
“凜玦?”
“凜玦!”初原瞪大眼睛,撫上傅凜玦的臉頰,看到他緊閉的雙眼,聲音染上了顯而易見的慌亂:“凜玦!你怎麽了,你不要吓我!”
“傅凜玦!傅凜玦!”
警車的聲音遠遠傳來,周圍的喧鬧聲慢慢被蓋過,漸漸靜了下來。
保安這才把人群分開,連忙過來把傅凜玦和初原扶起。
剛才場景太過混亂,現在看到有人受傷暈倒,鬧事的群衆互相對視一眼,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
初原卻沒有精力去在意周圍人的狀态。
她跪坐在傅凜玦身邊,一邊查看他的狀況,一邊對旁邊的人指揮,“快點叫救護車!”
等警車和救護車前後到達現場,嘉恒集團門口的這場鬧劇,終于告一段落。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一個下午的時間,嘉恒這件事就傳遍了全網。
所幸在對嘉恒不利的言論蔓延之前,華耀控制住了輿論走向,沒讓城西工地的意外細節傳出,也沒讓那些把炮火對準嘉恒的媒體得逞。
在醫院這邊,傅凜玦送到醫院後沒有多久就蘇醒了。
以防萬一,傅凜玦做了全面的檢查,還有初野,在那群鬧事者動手時,他受了一點傷。
陪初野包紮完傷口,初原便去病房裏找傅凜玦。
傅凜玦換了病服,臉色不太好,左臉顴骨上有一道小的擦傷。
初原進屋時,他正坐在床上和林總助說剛才的事。
他一貫高傲冷漠,任何時候都是一絲不茍的完美模樣,不像現在,矜貴淡漠中帶了幾分病弱氣息。
窗外的光落在他身上,平添了些破碎感。
初原走進來,“才剛醒多久,就在說工作,你歇一會兒吧。”
到病床邊給他拉了一下蓋在腿上的被褥,初原對林立示意一下,又看向傅凜玦,“聽到沒?”
傅凜玦沒戴眼鏡,一雙冷淡的鳳眼裏倒映着她的面容,生硬地移開目光,口氣透露着冷漠,“有些事有時效性,錯過了就失去了最好的解決時機。”
“那也不至于要争分奪秒,警察都去了解情況了,你現在就好好休息吧!”
傅凜玦背靠着枕頭,目光在初原臉上逡巡,試圖捕捉她的每一個微表情。
她說話時,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臉,神情間還藏了幾分無奈。還有稍稍蹙起的眉頭,多半是因為剛才的遭遇。
從神情到言語,都表現出關懷。
而在複蘇的記憶中,他這個太太,多半都是陰陽怪氣的模樣。
比如表達自己的不滿,比如來公司讓他簽離婚協議。
捏了一下鼻梁,傅凜玦把心頭複雜的情緒壓下,“知道了。”
又對林總助說:“你就按我剛才說的,仔細查清楚,這些來鬧事的人到底是什麽背景。”
說到這個,初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凜玦,你覺得這些人真的只是為了來找說法的嗎?”
“你覺得呢?”他把問題抛了回來。
初原托腮,搖頭,“我覺得不是,我剛到的時候,先在後面看了一會,突然就有人說我是嘉恒少夫人。我平時很少在嘉恒露臉,為什麽一群來鬧事的人會認出我呢?”
傅凜玦眼眸微微掀起,勾了勾唇角,“果然,該露的馬腳會露出來的。”
初原:“不會是有人故意的吧?”
沉默片刻後,傅凜玦給了她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到時候就知道了。”
“你這不廢話嗎?”
初原向來不管嘉恒的事務。
今天遇到這一遭,開始在意起誰這麽視嘉恒為眼中釘。
旁敲側擊問了一通,傅凜玦一點口風都不露,她沒了興趣。
說了一會,醫生和幾個護士來了病房,初原還沒來得及問傅凜玦的檢查結果怎麽樣,就聽到傅凜玦說:“我有事和醫生商量,你們先回避一下。”
初原叫道:“你有什麽我還不能知道?”
傅凜玦看着她,不說話。
初原哼了一聲,擺擺手,“行行行,給你空間好吧?”
說着,她和林立一起退出了病房。
在外面也是等,她又折回初野那邊。
走到門口,聽到裏頭秦佳滿腹抱怨:“我給你說了多少次,你姐闖禍,你跟着去湊什麽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