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挖參
山上植被非常茂密，蘇荷得拿鏟子在前邊開路才能行動，有時候遇見了能吃的野果野菜，她也是毫不客氣的收入筐中，誰讓她現在有上頓沒下頓呢！
她一邊嘆氣一邊往上走，剛開始稀疏的樹木漸漸随着她越走越密，幾乎看不到快看不到陽光，黑漆漆的讓人發憷，回頭看着筐裏孤零零的幾根黃連和一堆蘑菇野菜，讓她放棄又心有不甘，可是繼續往前走，這山裏蟲蛇虎毒的，萬一真的有危險連個救她的人都沒有，進還是不進？
蘇荷在原地想了許久，終于放棄了繼續深入的想法，但是心裏總有那麽點不甘心，“就繞着這周圍看看，不進去應該沒事！”她喃喃的嘀咕，腳步一轉，往邊緣尋了去。
雖然是林子邊緣，這草木也茂盛的可以，半人高的灌木叢夾雜着落葉樹枝，讓她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一雙掩在病容下的眼睛此時正散發着銳利的光，來回搜尋着可以采的東西，找了許久，依然只尋到野菜和蘑菇，連根像樣的藥材都沒有。
她暗暗失望的咬牙，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遠處一從綠色的葉子中間長出一簇紅豔豔的小果子，那葉子和果實的樣子讓蘇荷隐隐有些欣喜的猜測，她小心的擡步過去，觀察那葉和果的姿态形狀，“原來有人參！”
她幾乎要高興的手舞足蹈，這下不怕吃不上飯了，輕輕扒開葉子看根部，嘟囔着“也不知道長了多少年！”
果斷從筐裏拿出鏟子，頓了一下卻放下了鏟子，低頭看看腰上系着的紅襖子，粗麻的布料早就沒了鮮豔的顏色，袖口幾處已經磨的有些發白，蘇荷從腰上把衣服解下來，順着衣服縫合處，使勁一撕，刺啦一聲，一條袖子就脫離了衣服。
她不滿意的冷哼，鏟子和手齊齊上陣，幾下就把好好的一件衣服拆成無數的布條條，把布條兩兩一系，這端小心的系在人參的莖上，那頭直接綁在了樹上。
早先她見過爺爺挖參就是這麽挖的，爺爺說人參會跑，如果你不是立刻就挖，最好系上紅線綁在樹上，不然等你回來再尋，人參就跑了。
還記得她曾追問為什麽人參會跑，爺爺還給她講過一個故事，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從前，一個山中老人，有一個兒子，常獨自出入山中，有一天兒子回來告訴父親說，在山裏常有身穿紅兜兜的小胖孩同他一起玩，很奇怪。
父親告訴兒子，那小孩子可能是棵人參，于是讓兒子帶一跟針，穿上紅線，別在小胖孩兜兜上，要是人參就走不了。兒子在山中再遇到小胖孩時，将針別在他的兜兜上，果然是一棵大人參呈現在眼前。所以山裏人一旦找到人參，一定要用事先準備好的紅線系在人參的莖上，人參就跑不了了。
打那以後，她上山兜裏總愛揣着一團紅線，企圖能自己找到一根人參，看看是不是真的會變成紅兜兜的胖娃娃，這種想法随着她漸漸長大，便再也沒有了。
韓曉漾沒有紅線，只好用紅布條代替，站起身來也顧不上拍怕身上的泥土，又繼續往前走，大約覺得還能找到人參。
功夫不負有心人，接下來她真的又陸續尋到六顆人參，挨個都用紅布條系好，這七顆好在距離都不遠，而她确實也不敢走太遠，擡頭看着透過樹葉落下的斑駁的碎陽，琢磨着現在時辰應該還早，低下頭小心扒開人參周圍的雜草，看看那松軟的泥土，為了怕傷着人參，她索性棄了鏟子徒手開扒。
但人參的根須紮地極深，即便徒手挖也少不得傷了指甲，“嘶……”蘇荷猛的将手從土中抽出來，兩根瘦巴巴的手指沾着泥土，只見一股紅色液體沖着些許泥土流下來，些許的刺痛讓她皺眉！
“這幹巴巴的手指完全使不上力氣！”撇撇嘴甩掉手上的血珠，也顧不得疼痛，低頭繼續埋頭開挖，泥土混着絲絲暗紅被翻開在外，漸漸露出珠圓玉潤的參須……
蘇荷突然洩氣一樣跪在地上，瞧着眼前已經露出一半的人參，苦笑的瞅了瞅混着血和泥的手指，“再這麽挖下去手就廢了……”發了半晌的呆，她還就不信這個邪！
撸起破舊的袖口，終于狠狠心拿了鏟子開挖。
她那病态的臉緊緊挨着人參的根部，鼻尖沁着汗珠幾次蹭到了土裏，鏟子握在雞爪般的手裏，鏟尖繞着參根小心翼翼撥開有些濕漉的泥土，慢慢的最後一根參須也脫離了泥土。
蘇荷把那還沾着泥土的人參捧在手裏，髒兮兮的爪子上那參姿态極其優美，參須也算是完整，只不過有些小了，也就一百來年吧！
“這麽小的參就花了我半天時間，剩下那六顆可怎麽好？”
蘇荷憂傷的望着剩下那六顆或隐或現的紅色蹤跡，手中鏟子捏緊走過去，她不能繼續等下去了，這副身體剛退了燒，家裏又是家徒四壁的樣子，連口吃的都沒有，如今還尚且不清楚有沒有欠外債，她就是再懶也沒有心思歇着。
看着埋着極深的幾顆參，索性都用了鏟子挖，但願傷不到參才好，不然賣不上價錢就白費這番功夫了。
又過了半晌的功夫，剩餘六顆參終于都被挖了出來，除卻初時那顆參太小，最後那顆不小心被挖掉了一根須子外，其他都還不錯。
年份雖小了些，興許能賣些銀錢，買些米面來改善一下生活，如果能挖到更大的參，也許她還能重新蓋間二層的小樓房，不！她要離開這個村子，去更大的地方，買上三進的院子，再來上幾個丫鬟伺候，那日子豈不美哉！
“理想豐滿，現實太骨感哪……”腳下的草鞋咯的她瓷牙咧嘴，順帶從把她從夢想拽回了現實。路還太遠，且邊走邊看吧……
她懷裏兜着大小一共七顆參，終于在落日之前回到了家裏。
那景象還如她走時一般，光禿禿的牆壁落着灰，牆角挂着破敗的蜘蛛網，卻不見蜘蛛。
估計餓跑了吧！她扯着嘴角苦笑，把參擱在炕上，捏了那只最小的參進了竈臺，摸着早就抗議的肚子，點了火生了水，望着那根嬌小的參，又盯着院子裏那頭來回奔跑的老母雞很久，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眼睛冒了綠光。
“人參炖老母雞應該能好吃！”鼻子似乎聞到了雞肉的香味，她狠狠的嗅了兩下，确認自己不過是幻覺，才撇着嘴扶着竈臺轉身進了屋裏，從櫃子的角落尋到了一把耗子都不稀罕的陳年的谷子。
院落那只母雞見了她手中的東西，咯咯的撲過來，那樣子比餓狼差不了多少，韓曉漾趁它不注意猛地一撈，翅膀便被她撈在手裏，便再掙脫不開了。
老母雞才知道自己上了當，爪子到處掙紮。
“別動了，再動你今天也難逃一死！”她低頭又看了看那老母雞一眼，心中有些不忍，肚子跟提醒似的，咕咕直叫喚！
“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今天我不吃了你，明天我很可能死在你面前……”蘇荷一邊碎碎念一遍找來菜刀，心一狠臉一橫，刀舉了半晌仍是沒下去手……
“如果我今天不殺你，那我今晚吃什麽？”那根參好好的躺在竈臺上，鍋裏的水冒着熱氣，蒸騰在臉上，隐約那黑白分明的小圓眼，正一動不動的盯着她。
許久，她洩氣般啪的把菜刀扔在案板上，仿佛看見手裏的家夥松了一口氣，蘇荷撇撇嘴“算你命大！”一把将老母雞扔回了院子裏，随後蹲在竈膛前發呆。
那顆幼小的參被她握在手裏，牆角那有一小堆她挖來的青菜，映襯着院子裏死裏逃生的老母雞，蘇荷仿佛看見腦子裏兩個小人打架，一個讓吃肉，一個讓吃素……
大概上天看見她做了好事，專門扔下來個野雞給她，那黑乎乎的物事咻的落在她面前，真真是吓了她好大一跳，那腹上正好插了一只箭，蘇荷幾乎想仰天大笑，簡直是要什麽來什麽！
她不會炖雞，也不會炖參，只草草的拔了毛，挖了內髒切成了肉塊，連着切成片的參一塊兒丢進鍋裏煮了，撒了把鹽便準備轉身進屋。往隔壁方向看了一眼，又頗為惋惜得而挽了袖子，用勺子撈出六七塊，大約半只雞的分量，裝進碗裏放在一邊。
天生對廚藝毫無興趣的她，能把肉弄熟了頂頂不錯了，再說她本來就饑不擇食，哪裏還顧得上挑剔，只趕緊一邊呼着氣，一邊喝了口算不上可口的湯，直喝了三碗湯，雞肉也只剩下了骨頭，才摸着肚子打了個嗝。
外頭秋意正濃，蘇荷心疼的端着那碗雞肉出了院門，門外光禿禿的羊腸小道，對面草色依舊還綠着，樹葉卻發黃了不少，帶着陣陣涼風送進懷裏，薄薄的衣衫似乎連秋意都擋不住似的。
她裹緊領口瑟縮了一下，扭頭沖隔壁院子裏東張西望，好半晌看見一個婦人領着一個小丫頭，在院子裏不知說着什麽，随後又扭頭進了屋。蘇荷彎唇笑了笑，擡腳沖那家院子去了。
院門是鐵的，許是年頭久了些，門上鏽跡斑斑的，唯獨那圓圓的扳手漆黑發亮，卻已是比自己家那半壞不壞的木門好太多。推開鐵門，吱呀一聲響驚着了院子裏的小丫頭，只見那丫頭梳着兩個小包子，肉乎乎的臉蛋被風吹的有些發紅，看起來可愛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