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名份
希顏不得不承認，老康的智商就是高。
料定了昨天晚上的事會刺激到老康，可是沒成想，他的反映速度竟然快到了這種地步。
第二天早上，希顏還徑自準備睡到日上三午再起。卻不料天才蒙蒙亮，就讓曉春和知秋兩個給搖醒了。
“幹什麽啊？天還沒亮呢？”橫豎大過年的又沒自己什麽事，作什麽不讓自己美美的睡覺。希顏賴在被窩裏，很是不想起床。三百年前的大清還沒有出現暖冬現象，屋子裏生了炭盤又有地龍，很是暖和，可再暖和也沒有被窩裏舒服啊。
曉春和知秋兩個原是在皇太後跟前侍奉的人，直接聽從暖兒姑姑的指揮。自打這位風薩郡主來了以後，太後怕別的人侍伺得不精細，就指了兩個人過來。對于這個身份特殊的蒙古郡主，曉春和知秋兩個從原來的根本看不懂到現在的越來越看不懂，總之兩個字——不懂。你說她還是個孩子吧，沒外人在跟前的時候，縱使她常蒙着面簾，可那眼神中的幽深也讓人根本無法把她往孩子那方面想。你說她長大了吧？卻常常做一些很是幼稚的事情。譬如：賴床、挑茶、發呆、在書桌上趴着睡覺外帶流口水以及時不時的一些根本不需要問她卻偏要問的問題。
傻子也知道，若不是上面有吩咐，作奴才的哪敢擾主子的好夢。
只是，看這樣子，要是不解釋清楚，她是不準備從被窩裏爬起來的。曉春一邊給挂簾子，一邊指揮知秋把東西拿了過來。掀掉上面的紅緞後，曉春溫言給解釋：“郡主，昨個太後回宮時轉了皇上的聖旨說：蒙古郡主博爾濟吉特風薩，自進宮以來，恭敬仁孝、端敏和順，為寬慰太後遠離故土思鄉之情，特恩旨風薩郡主自旨到起，恩養于壽安宮中。以和碩格格禮待之！這是今個兒一大早內務府特地派人送過來的，連夜給格格趕制的蒙古朝服。”
蒙古朝服？
希顏坐起身來，瞧瞧知秋已然抖開的那件所有的蒙古朝服。确實是華貴了些、很些。
朱紅色的盤雲錦緞為底，滾邊的白狐貍毛，四片裙角上不同與平常裙子上的素淡，而是全滿滿的繡了各色吉祥圖案，華豔濃麗。當然，這還不是最耀眼的地方。當希顏乖乖的穿上這件四件裙長袍後，才發現知秋居然又拿了一件缂絲金褂過來，華麗麗黃燦燦的金邊馬夾上面居然還更有華麗麗的一大片刺繡，盤扣所用的更誇張的竟然會是拇粒大的東珠。更別提之後束在腰上的那條珠光寶氣的腰帶了，穿金絲走銀線也就罷了，還叮裏當啦的挂了若幹零碎在上面，玉佩荷包香囊吉祥穗。累贅得要死。當希顏以為苦刑終于結束了時，最誇張的一件物事終于出現了——超華超麗超麗麗的蒙古頭冠。帽子本身倒還算簡樸，只可惜帽子四周挂的珠子實在是多了些，紅的綠的黃的白的，每串足有一尺長。當那個頭冠戴在希顏腦袋上面後，希顏直接覺得自己的脖子有折掉的危險。萬中所幸的是蒙古婦女的腳丫是解釋的，既不用象漢朝小姐那樣纏小腳，也不用象清宮貴婦那般踩花盆底。幸虧如此，否則，希顏真的不确實自己可以在不讓人摻扶的情況上，平平穩穩的走到壽安宮主殿那邊給皇上太後謝恩行禮。
謝恩行禮的過程自然是無趣兼勞累的！
不過很顯然，今天受這種酷刑的并不止希顏一個人，比她早起的更是大有人在。在希顏打扮好進到壽安宮來時，這裏早已經是全員到齊了。老康和孝康太後正坐中央，接下來的各宮嫔妃各家阿哥外帶幾個年紀并不大的小公主。
三跪九叩之後，謝禮完畢。
希顏只覺得站起來的那瞬間，眼前星星亂冒。也是，自己這副小身子板雖然沒有稱過，但肯定超不過七十斤，可今天這身行頭卻足有二十斤富裕。超強體力勞動啊！而且自己居然還沒有吃早飯。真是苦重郁悶啊。好在，表哥童鞋替自己發明了這個面簾，就算臉上表情稍有松懈，或假假扮個鬼臉，只要眼神不出錯，大體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謝恩起立後，康熙滿意的瞧瞧太後果然鳳心大悅的樣子，又扭臉看了看一身華服的風薩，确是氣派了許多，只是她那個面簾擋着看不清現在的表情，眼神更是因為一直半低着頭所以半點眯不着。不過想來，這個丫頭多半也不會露出太好的表情來給自己。加之現在時辰也不早了，便長話短說了：“風薩既已恩旨養在了壽安宮，便把這裏當作你的家好了。平素裏多和兄弟姐妹們走動走動，各宮的娘娘們自然也會疼你護你，有什麽缺的想要的直管問她們要就是了。”
未了一句話說，惹得各宮的妃嫔們是叽叽咕咕一陣嬌笑，宜妃第一個就開口說話了：“老祖宗您瞧瞧，才大年初一，皇上就瞧上臣妾們的體已了。想來今個兒臣妾的荷包，不用待會兒孝敬給老祖宗打牌了，現下就直接賞給風薩郡主就是了。”說完，一步三搖的走到風薩的面前，就是将腰上一個并蒂金絲蓮的如意荷包解了下來，塞到了風薩的手裏後，還拍着她的手笑說道：“莊宜院你是來過的，有空就來轉轉。本宮肚皮不争氣，一個勁跑出來三個都是阿哥，正愁沒個格格可以玩呢。你九哥法子最多，想着什麽新奇宮裏沒有的，直接問他要。他敢不給，你就來靠他的黑狀，我給你作主。”一番話聽起來利利朗朗的都在扯皮說笑，可那眼神裏的傲氣、話裏的驕氣卻讓希顏聽得很是不受用。不過面子上照樣得謝恩也就是了。
Advertisement
宜妃一開頭，其它的妃嫔們自然也是不能不表示的，陸陸續續的過來塞了風薩一手的荷包玉佩镯子。因為手小，最後實在放不下了，曉春只好趕緊端了個錦盤來，讓風薩端着受賞。這麽多人送禮物，原本希顏就一直低着頭受賞的，可當一抹淡粉的衣角晃過來時，一股似馥非馥的奇異香氣卻讓希顏不由得擡起頭來。
良嫔？上次宜妃過生日時，希顏跟着成妃就見過她。只不過當時離得遠，而她身子又不好，坐了一會兒就走了。今個離得這麽近瞧她，果然是後宮第一美人啊。雖然今年年歲已經不小了，可那眉那眼那神韻，确是沒得挑了。最奇妙的就是她身上的這股子香氣！
希顏不似那些清穿迷們，小說裏過不了瘾就去翻清史野傳，自我YY。她統共看的不過都是幾篇千人說好，被萬人推薦了不得不看的大作。裏面無一例外的都提到了老八的這位生母。說其體有異香，洗之不去。早在莊宜院那天，希顏就有心思去借機會聞聞，可惜那天場面太大，沒自由活動的空間。今天雖說也不自由，但好歹是聞到了。好聞！好聞啊！
良妃沒想到她會擡頭，不過瞧她眼中的笑意很是坦蕩純真，留下一只镯子後，靜靜的就退到一邊去了。香料袋一走，那好聞的味兒也慢慢的散沒了。希顏這個郁悶，她實在是不喜歡大清朝這時候的香粉香袋，唯一聞得喜歡的這個香料袋居然是個全自動的，恐怕是不能想法子弄來戴在身上了。
妃嫔們送完了禮，接下來的自然是阿哥們了。所幸昨晚上家宴一完，各處的阿哥們就都聽到了風聲，連夜備下了禮物。太子送了一對金制小如意，大阿哥則是一把華麗麗的短鞘小劍，三阿哥好文送的是字帖，四阿哥嗎？
希顏進宮來後，一直沒有機會見這位未來的雍正帝，今個兒終有機會了，擡眼一瞟正對上胤禛也投過來的注視目光。怔了一下。嗯，果然夠得上制冷機的封號，而且發鬓上也果然有幾縷微卷的模樣。看來這臺制冷機不是國産的，是合資的。也對，人家本來就是滿蒙漢三族混血後裔，合資肯定是夠格的。
看完再度低下頭當乖寶寶，可胤禛卻不覺得這妮子的性子與乖有什麽關系。她在宮裏鬧反詞那會子自己在外面，回到宮裏時，她就已然讓皇阿瑪關在慈寧宮後院了。關于這妮子的傳聞版本倒是一件不差的全落進自己耳朵裏來了，從先前在成妃那邊的靜默乖巧，到鬧反詞的桀傲不馴，又到了冷宮版的怡然自得，直到最後皇太後勝利，她無罪開釋後，傳說版本又變成了無恥求婚、人小鬼大。宮裏的傳言素來是只能信五分的！不過适才只那麽一眼，胤禛就知道這個風薩不是個簡單的主。和自己對眼神那一瞬間，不驚也不懼，而且說退就退毫不拖泥帶水。
有膽識，也有辦法。
皇太後留這麽一個丫頭在宮裏，肯定是要打什麽主意的。算起來，這一代的皇子當中，至今還沒有姓博爾濟濟特氏的媳婦呢。
禮物多了還真是捧着手重！
好在自十五後的小阿哥就不必送禮了。剩下到場的格格也只有十公主純悫、十三公主溫恪、十四公主悫靖、十五公主敦恪、十六公主宜寧五個小丫頭，送的東西因為是紡織品，所以并不重。
咬牙終于堅持到康熙帶着兒子們到前殿參加國宴後，希顏才算是松下一口氣來。一邊瞧着不對的知秋趕緊是把她手裏的盤子接了過來，曉春在後面一指，示意她上去給皇太後再次行禮。
孝惠早就瞧着這妮子的腰一會比一會彎了，這會子沒了旁人，趕緊是招手叫她過來。希顏可不敢當着這麽多娘娘格格的面和孝惠坐一張板凳，于是趁自己腿酸腳軟，順勢就坐到了鳳座下的腳墊上面，把頭往孝惠的腿上一歪，直接做半死狀。一句甜人的話也沒說，可孝惠瞧得這個受用。一邊摸她的耳鬓，一邊招呼太監們趕緊傳膳。待膳桌擺得了以後，希顏也在孝惠腿上趴得差不多了，起身施禮。眼珠子閃閃，瞧瞧膳桌，那意思是問太後，我在哪兒吃啊？
孝惠也知道今天這場，不适應讓她陪着自己用餐，便一指十公主的桌子道：“你去和純悫坐一個桌去。讓溫恪敦恪一個桌，悫靖和宜寧一個桌。”原本五個格格，肯定會有一個落單的，這下好了，湊三對了。六六大順，好兆頭啊！妃嫔們自然是順着老太後的心意，一個勁的說吉祥話。而希顏呢，則是因為早膳根本沒吃的情況下，又适才受累良多，好不易坐到飯桌上自然是一頓好吃。利索的模樣瞅着同桌的純悫是一個勁的好笑，不只她，連剩下的其它四個格格也是瞅着希顏直笑。
讓人笑話吃相了！
雖然很郁悶，可樣子卻也真是不能不裝的。畢竟人家這裏是第一家庭，貴族中的貴族，手機中的戰半機。自己先天沒優勢，只好後天多努力了。沒吃過豬肉，學着豬走路也是可以的。
沒奈何之下，希顏只好放緩速度，一手拖着面簾，一邊翹個蘭花指、慢慢的往嘴裏送粥。夠優雅了吧？可幹什麽這幾個格格還是瞅着自己笑個沒完啊？自己到底哪裏好笑了？不就是穿的衣服象也孔雀了點，可她們身上的行頭不也華麗麗的孔雀二代嗎？而且比之她們臉上的濃妝豔抹，兮顏覺得自己的清水臉更素淨一些。
早膳完後，大年初一的上午反而是沒什麽事了。因昨個夜裏家宴散後，各宗室福晉格格們都回各府去了，所以今個兒宮裏就只剩下了妃嫔和格格們。各阿哥的福晉們一會兒會領着側福晉們小格格小阿哥們進來給太後娘娘們見禮。中午家宴也是女人們堆在一起，下午的時光男人們也沒空。女人則就一堆一堆的各紮各處，有的陪老太後玩牌，有的坐在一起閑談哄孩子。
而希顏呢？則是讓純悫拉着來晉見各位嫂嫂！真是有夠詭異。畢竟在衆家小說裏，這些嫡福晉可從來都是亂情事的正牌大情敵啊。
大阿哥的正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已經去世多年了，現在府裏的大福晉是繼室張佳氏，總兵官張浩尚之女。年紀二十出頭，性子溫懦懦的。見了希顏只是笑笑，不怎麽多說話。聽純悫悄悄解釋，大阿哥府裏只有一個正福晉，其它的全是妾室，并無側福晉之流。
太子府裏的人口倒是不少，除卻太子妃瓜爾佳石氏外，還有三個側福晉。此外庶福晉妾室估計還有不少，只是沒有資格來罷了。不知道是知道太子沒好下場，還是傳說中對他的評價不高，連帶的希顏對這幾個女人的印象也不怎麽好。有膚淺的有木讷的有妖嬈的還有十分不知情識趣的。只有那個李佳氏看起來還有幾分順眼的地方，只不過她是側室，這地方沒她說話的地方。
三阿哥的福晉董鄂氏及側福晉田氏都是書卷氣很濃的女子，性子不賴而且和老三的氣質很配。
四四的老婆，希顏比較有興趣的是那個年妃。只不過現下這年頭，估計年妃還沒有滿五歲。今天來的只有大福晉烏喇那拉氏。很有氣質的美女一枚，模樣長得雖然不是很出挑，可是絕對屬于氣質美女。讓人一看就心生親切。當下，希顏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烏喇那拉氏也不客氣，拉過希顏的手就是親熱的說道：“太後素來疼妹妹，妹妹哪天得了空就禀了太後，出宮來轉轉。四嫂一定好好招待你！”這麽溫暖牌的電暖器和那個制冷機居然是一家，人生果然是處處充滿了矛盾的和諧啊。
老五的老婆性子很利落，标準的滿女性格，側福晉膽子卻極小。沒有任何研究價值。
六阿哥前年已經去了，并無家世。
老七的家眷，希顏本是極熟的。只不過現在眼前這位卻是不認識！嗯，很漂亮很漂亮的一位大美人，環顧四周，這輩的媳婦裏，估計是最漂亮的一個。大概就是胤佑半年前娶的那位嫡福晉吧！不過，挺好的一個美人，就是冷了點。見了自己，也不多說話，擡眼瞧瞧點點頭後，就是歪頭又看她的書去了。搞得希顏有點冷場，扭頭想問純悫，可她這邊還沒說話，純悫就給她解釋了：“小七嫂坐月子呢，不能來。”對了，還有這麽樁事呢。明白了。
最後一位就是老八的福晉了。鼎鼎大名的滿州第一妒婦，王熙鳳的形象代言人。雖說現在也只不過是個才十六歲的小丫頭。可那眉角眼梢處的精明利落卻毫不遜色于前面的任何一位嫡福晉。并且态度很是熱情，不待純悫介紹，自個就拉了希顏說話：“我叫琪夢，郭絡羅氏。你叫我八嫂也行，叫我琪姐姐我更喜歡。不然直接叫名字也省事！咱們都不必講漢人那些俗禮的，親親熱熱就好。你那病這麽要緊嗎？怎麽在屋子裏也還戴着面簾啊？”
這位還真是痛快啊！
希顏笑笑，指指她衣服上還有自己衣服上的滾毛邊：“這東西和毛絮一樣可怕的。”
唔，原來是這樣啊！
琪夢終于曉得了。不過：“這麽算下來的話，你豈不是一年到頭都要戴這個勞什子了？憋氣就不說了，萬一讓太陽曬得臉色不一致了，可怎麽得了？”
她擔心的很有道理，希顏也于是正經八百的回答她：“沒關系，白天太陽曬上面，晚上我多讓月亮曬曬下巴也就是了。”
一句話說，惹得琪夢是哈哈大笑，其它的相鄰的幾個女眷格格們也是都笑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