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清醒
希顏曾經在網上看過這樣一篇帖子:男人這輩子最在意的事是什麽?
有的人說男人最在意的當然是面子。
也有人說男人最在意的是自己的資本。
更也有人說男人最在意的是自己的能力。
當然,最爆笑狂熱的回帖是:男人最在意的是自己的XX。
此帖一出,萬人追捧。
雖然此帖最後因為灌水量太高且內容越來越不健康而慘遭封殺,但是它是真實的。
一個男人對自己最基本的認知确實與那檔子事脫不了關系。妻妾成群、禦女無數更是數千年來中國男人自認為成功的标志性建築。一個男人可以沒錢沒權沒女人,但是他卻不能沒有他的XX。
張若輝,一個簡直可以算是完美的謙謙公子。卻…………
不過想來,這件事其實早有征兆。如果張若輝不是那方面有問題的話,老康又怎麽可能同意他一個人帶自己回京呢?且不說事實上會不會發生什麽問題,就單指名聲而言,恐怕也是個很大的傷害吧。風薩這個身子不管在現在還是将來,可都會成為老康手上一枚很是有用的棋子。
老康的手腕确實是很高強,眼光也很是獨到,就如同今天這樁事:先是不管不問的任七阿哥發帖子,冷眼瞧着三三五五十二請假來給他湊份子。等到看清楚自己的兒子裏面到底有哪幾個真正把兄友弟恭放在心上後,便在朝會後突然襲擊七阿哥府。着實讓其它那些沒有請假來給胤佑長臉的兄弟朝臣吓破了膽。而一時間七阿哥府邸裏徹底打破了原本的平靜,變得亂七八糟、紛紛揚揚。三福晉容悅和四福晉蘭慧也顧不上再在後宅裏陪側福晉玩孩子,而是和那個一直不管事的七福晉燦落一道忙前忙後招呼聖駕,還有一撥一撥到來的各方貴客。
七阿哥府裏,頓時車水馬龍、繁華似錦。
可繁華的背後呢?希顏不會忘記胤佑那滿臉的傷痛是如何在瞬間收複,不會忘記在他前腳離開書房後,三阿哥和五阿哥是如何一臉漠然的把剛才還捧在手心裏如珠如寶的詩箋扔進了火盆之中毀屍滅跡。
原來,他們都知道。
而只有自己,象個傻瓜一樣的提出根本不該提的問題,問出根本不該問的話,惹出他們心底根本不想憶起的傷。
幸好那個時候,表哥并不在當場,否則希顏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對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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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看盡世間繁華,不過似水菩提落花。你要他一會兒看到你這般神情嗎?”
聖駕親臨,兒子們自然是要合府相迎的。胤佑先走,胤祉胤祺在燒掉那信箋後也快步跟上了,只有胤祹落在了最後面。以胤陶的性子,原本是不想管不想問任何事的,可是今天,他卻說了。或許是因為風薩的表情太過震驚哀婉,又或許是因為這件事确是已經讓人心中傷無可傷。但過去的畢竟已經過去,現下裝作不知,才是對張若輝來講最好的處事方法。
希顏不是不通世事的小丫頭,對于胤祹的話,她自是聽懂了的。當下便是笑出了一個燦爛無邪的面厣,輕輕巧巧的從座椅上跳了下來,甜笑道:“十二哥盡管去接聖駕好了,我去側院瞧馨蘭嫂嫂去。”
胤祹見她恢複了正常,淡淡一笑坦然離去了。
而希顏也自是離開這間很是惹人不郁的書房。書房之外,三株梅樹傲然婷婷,或粉白或豔紅的花瓣迎風立于寒風料峭之中。重重森影将假山後的一襲清影掩得幹幹淨淨!
因為老康帶來了太多的意外人員,所以原本可以很省事的百日家宴發展到最後變成了華麗麗的君臣同樂。七阿哥府裏上上下下忙得頭暈眼花,唯一高興的恐怕就只有側福晉馨蘭了。萬歲爺親自駕臨給自己的兒子過百日宴,這是多麽大的榮寵啊!興奮的情緒讓她那原本因産後虛弱而變得很是憔悴的臉上泛起了紅暈。看她那麽一臉幸福的抱着小兒子搖來搖去的樣子,希顏真是無語到家了。
不擅長與貴婦們打交道,又心裏惦記着某事的希顏,步行離開內宅,來到了七阿哥府邸中前宅與後園相接的長廊處。這裏是七阿哥府的中心地帶,前面轉過影壁牆就是前院,廊子左面是七阿哥的藏書室與待客用的書房花廳,右邊則是府中的花園戲樓所在。據說老康還帶了戲班來,下午要在七阿哥府上聽堂會。此時那邊正忙成一團呢。至于廊子正面是胤佑的主院,左邊是嫡福晉的主院,右邊一長串的院子是姬妾們的所在。
張若輝若來這裏,這個長廊是必然要經過的地方。
可是,眼看着這太陽升得一刻比一刻高,希顏卻一直沒有等到張若輝的影子。前廳裏都傳出上膳的消息了,張若輝再怎麽有事這個時辰也該到了啊?難道他被留在了前廳?也有可能。畢竟連老康在內,前廳可是一堆朝臣人事。表哥童鞋怎麽也算是華麗麗的從二品啊,自然不可能先放下君主不管,跑來後院和自己這個小丫頭哈拉的。
滿心作如此打算的希顏正打算移步到前廳去打探一下張若輝的消息地,卻正好碰上一臉焦急的胤佑從影壁牆那邊轉了過來。一臉的擔憂在看到站在廊下形單影只的風薩後,臉色更是變了極其的差勁。其實從剛才在書房那一刻時,胤佑就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在總也等不到張若輝來後,變得更加強烈。現在……
“七爺,叫奴才有何吩咐?”大管家何祿進得書房來後,見自家主子一臉黑氣,自覺不妙,趕緊加倍恭順。
胤佑也不看他,事實上他兩只眼睛直盯盯的盯着炭盤裏那一堆輕飄飄的灰燼。那是什麽東西,他猜得到。到底怎麽會到哪裏去?他更猜得到。可他現在猜不到的卻是:“若輝今天來過沒有?”
在得知張若輝會返京的消息後,胤佑早就提前數月對府裏的上上下下進行了全面調教。其中第一條就是:不管在任何時候,哪怕是大晚上自己正睡覺,張若輝進府永遠不需通傳。他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這府裏對他來說沒有禁地。
原本這一條規矩只是為了讓四年不見的張若輝來這從來沒有踏進的七阿哥府裏,不會産生任何的距離感。可是……胤佑手指一緊,緊緊地扣住了座下黃花梨圈椅的扶手。渾身氣息繃得緊緊,雙耳裏實是很不想聽見那個最糟糕的消息。可是,偏偏事不從人願。
“張大人今個兒半上午就來了。聽爺的吩咐,奴才沒有派任何人通傳。可奇怪的是:張大人在轉過影壁牆沒有一刻鐘後,就是又轉出來走了。”何祿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屋子裏的殺機越來越重!
然後一聲‘拍’的一聲,一記脆零零的耳光煽到了希顏的臉上。
“你、給我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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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初次印象,總是極為深刻。而深刻對于人類來講,并不是指當時受到的刺激有多麽大多麽深,而常常是指那樣的記憶在腦海中永存的長度。
希顏記得許多次關于自己的第一次。
比方說:
第一次心髒病發時,心絞如痛的恐慌。
第一次躺在窄窄冷冷的手術臺上,望着無影燈發呆時心底的茫然。
第一次在無菌室中過年時,望着窗外燈火燦爛的人間時,心底的孤寂和羨慕。
第一次夜不歸宿後,回到家中迎面而來的那一掌掴。
父親從來不是古板封建的人士,二十一世紀的女孩在外面通宵玩耍也根本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可是估計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父親,在看到一夜未歸的女兒身上殘留着激情燃燒後的證據時,還可以平心靜氣的問她為什麽?尤其那一天,原本是她該去訂婚的日子。
胤佑的那一掌掴不是希顏挨的第一個耳光,但卻是讓她挨得最清醒的一個。
父親的那一掌裏更多的是憤怒痛苦和自責,而他的那一掌裏滿滿的卻是仇恨。他恨自己口無遮攔說出了張若輝的秘密,更恨這個秘密被當時在場的另外三個人知道,最讓他無法原諒自己的則是窗外有耳,而那只耳朵竟是最不該聽到這一切的張若輝的耳朵。
七阿哥胤佑,一個原本自己曾經認真打算過要嫁給他的男人。卻原來:他對自己所有的友善,不過皆是虛幻。其實希顏從一開始就很該很清楚:象自己這樣一個渾身是麻煩的身體,胤佑為什麽要對自己那樣好?不過是以着張若輝的面子罷了。可自己呢?卻曾經一度認為他對自己是特別的!
哼!
果然是小說害人啊。
清穿小說果真是騙人的禍害。憑什麽那些平素裏趾高氣揚的阿哥會對一個小小的穿越女百般溫存?憑什麽所謂的一面之緣,幾許交談可以将一切改變?
是的,什麽也沒有改變?
自己,依然只是個小小的穿越女。頂着蒙古郡主的身份,流浪在這陌生時空的一枚孤魂罷了。
眼前這一切繁華,果真就如似水菩提落花。
如今水盡了,菩提落了,花謝了,只留下真真切切的現實,和孤孤獨獨的我。
何去何從呢?
望着眼前這冰雕雪景般的什剎海,希顏真的迷惘了。
從此流浪天涯?聽起來很是風光,可別說前途太過兇險,就只那些隐藏在暗處的護衛,希顏也不會純蠢的認為身邊沒有一個人的自己就是自由的。
而回宮似乎是唯一的可行性方案。
可是回到那裏做什麽嗯?每天沒事幹去找成妃聊天套近乎?不,從今以後,希顏絕不會再踏進啓雲院了。而其它地方呢?無處可轉,唯一曾經對自己抛出橄榄枝的地方,如今……
嗯?
那是什麽?
希顏怔怔的瞪大眼睛,看着銀錠橋那面相攜走來的兩個人。男的英偉俊朗,女的嬌柔美豔,看起來很是登對的一對璧人。卻有瑕于那個男人左腕上露出來的一串金線菩提串珠!
十八顆的金線菩提,顆顆精圓香潤不說還轉刻着九寶蓮華,串珠尾的金線穗擺是純悫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才編好的同心絡,而絡心之處圍轉的那枚珊瑚鮮紅如珠,豔殇似血,寶華閃閃得幾乎刺痛了人的眼睛。
整個下午,希顏一滴眼淚也沒有留。
不管胤佑那掌掴得她有多狠,也不管她步行從什剎海走到紫禁城時腳掌磨得有多痛,她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因為她知道,這一切原本都是應該的,正常的。可是在她看到日已黃昏,東方遠空中新月漸色已如勾,純悫卻依然單身只影的站在千秋亭外時,眼眶卻是一陣緊近一陣的泛酸發脹。
她曾經很是不解于純悫那晚說出她婚期時的那種淡然。畢竟宮裏誰都知道,她嫁的那個策淩可是成吉思汗的嫡孫,位份尊貴得很。雖然因葛爾丹之戰,家園草場已無,但是他這些年在皇上眼前卻一直很是受寵。賜園封賞派奴使醫去照料他年逾古稀的寡居祖母,恩寵遠勝于宗室。最讓其它公主們眼紅的是,策淩不只賜居長住京城,更被允許每月三次與公主見面。要知道,這在古廷可是難得見的事,一般情況下公主額驸在婚前是根本見不到面的。可是他們每個月卻可以見三次。想來,皇上一定是希冀這樁婚姻可以完美幸福的。
曾經有幾時,希顏有點薄責于純悫的不知足。畢竟在封建社會的皇室裏,她可以得到這樣的待遇,已屬極其難得了。
可直到今天現在,希顏才明白純悫的淡然從何而來?
原來,她一直知道,自己那個額驸早有了心愛的女人,更加在今年有了命定的子嗣。可就算如此,她的皇阿瑪卻依然讓她嫁給他。
這對一個公主而言,是多麽大的羞辱?
公主的額驸是不允許納妾蓄養外室的,嫁到草原上的自然另當別論。可就算那樣,那些個額驸身邊的女人也沒有一個可以得到公然的名份,生下的孩子更是不允許得到世襲的資格。可在純悫這裏,一切卻變成了笑話。
她的皇阿瑪,讓她成了整個皇室中最可笑的公主。
可她呢?卻連換一個貼身刁奴的願望都要用手段來換取。
“回去吧!他不值得你這樣。”
希顏走到純悫身後,靜靜的用盡一切的溫柔來勸慰她。
可語中的深意,卻讓純悫原本就羞怒的情緒頓時爆發,狠狠的耍開希顏關切的手,轉手就咚咚的下階。可走得太急,一個不慎腳扭了,人摔了,然後憋了許多的淚……
“你知道我為什麽只小你一歲,個頭卻只有這樣嗎?”希顏蹲在純悫的面前,一邊掏出自己的手帕給她,一邊笑着問她。
那個笑容假得沒有任何的溫度。
純悫沒有收她的手帕,事實上她的淚雖然已湧滿了眼眶,可她卻仍然控制着不讓一滴掉出來。因為她早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即使哭得再傷心,一切也都不會改變。
“宮中傳聞都說,風薩郡主天生體質虛寒,以至于天癸遲遲不到。”理由很是相近!可事實呢?希顏淡淡一笑,以只能純悫聽到的聲音淡淡說道:“五年前你皇阿瑪把我交給張若輝時,吃了一種藥。而去年回京時,又吃了一種藥。這種藥讓可以控制人的記憶!五年前,他讓我忘了毀族滅家之恨,一年前,他卻又讓我記起了這一切,并且回到了這裏。”
不意外的,希顏看到了純悫驚愕恐懼的眼光。
然後,在她那樣的眼光中,希顏說出了最終的結果:“我已經吃了林國康的藥整整一個月了,可是天癸卻依然沒有來。”十四周歲的身體,放在漢家小姑娘身上也早就花開并蒂了。可在風薩這具破身子上面:“縱然今後可以治得好,依例來天癸。但是,我也終生不可能有孕了。”
所以你并不是宮裏最倒黴的一個,而我們兩個:“回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