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傷

胤祥和胤祯是現在仍在尚書房上學的皇子中年齡最長的兩個,雖然二人的年歲相差有三歲,且在某種問題上總是合不來。但是,他們卻一直堅持着每天一同上學、一同放課、一同去長春宮向德妃請安用膳,然後一起回到東六所裏。

今天本是他的本辰,原本兄弟們說好了要一起給他在晚上慶祝一下的。可卻沒有料到皇阿瑪在早朝過後,竟然突然駕幸了七哥家,并且一直鬧到了日暮西垂還沒有回來。連帶着所有年長的皇兄也都不在宮裏!沒奈何下,德妃原本是想在自己屋子裏給小兒子慶生的。可胤祯卻以要到七哥府上同慶為理由婉拒了德妃的好意。然後拉着胤祥一道就是興沖沖的往順貞門奔過去了。

他要幹什麽?

胤祥猜也猜得到。今天一大早才起來就聽說他派到壽安宮那邊的小太監回來回話說:風薩郡主一大早就讓七阿哥的貼身太監給帶出宮去了。他似乎早料到這一點,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眼珠子轉來轉去,嘴角上的邪笑一直勾得緊緊的。想來今天的課,他怕是聽了也白聽的。擺明了存了心思要好好鬧一下風薩的。

對于那個裝可愛的風薩郡主,胤祥其實是很同情的。只是,同情也沒用,自己根本幫不了她什麽。好在,她一直很聰明,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兩個人走得很快,沒幾下就已經到了坤寧門那兒。胤祯心急原本是走在前面的,可是走得好好的卻是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拉着胤祥,回身就是快速躲到坤寧門邊的石龜後面。兩個人剛藏好,就見兩只長長的倩影拉照在了西六所宮外的長道上,然後低低的交談聲傳進了耳中。

“你的腳怎麽了?也扭了?”純悫原本是讓希顏扶着準備回宮的,可是沒走了幾步就發現她走路的模樣也很是古怪。

哪有那麽多人扭腳啊?

“我這是磨疼的。天曉得啊,那個什剎海離皇城怎麽這麽遠?我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才走回來的。痛死我了!”希顏無盡哀嚎的同時也深深的慶幸,幸虧自己不是穿的花盆底或者纏着小腳去的,否則打死自己也走不回來。

啊?

走回來的?

怎麽可能?純悫剛想問,卻又想起她臉上依然紅紅的五指印,略沉了一下後就是笑罵她:“還道你聰明呢。原來竟是個傻子。你不知道有馬車租轎這檔子事嗎?”就算自己這個從小長在深宮的公主也知道,宮外有的是随處可租的車轎。她怎麽就那麽笨,一路走回來?活該疼成她這樣。

“你說得倒輕巧。我身上一個銅板也沒有,你讓我拿什麽租車坐轎?”

希顏可不想學那些古霸無賴,拿腰上的金牌吓唬人。更何況,若讓宮外的人知道她堂堂一介蒙古郡主竟然身無分文,也着實是太丢人了。不過這樣一來的話,老康童鞋可能會補銀子給自己。畢竟自己的臉丢得再大,也不如他的臉丢起來恐怖。讓一個明旨恩養在宮裏的蒙古郡主窮成這樣?大清國也太丢人了。只是不知老康如果聽到這傳聞後,當時的臉色會是如何?

希顏正想得可樂,卻發覺肘裏的純悫的胳膊有點沉。扭頭一看,卻發現她已停下腳步,怔怔的看着自己。眼神裏…………

“好啦!那有什麽要緊的。橫豎我在宮裏有吃有喝有穿有戴,又沒有用得着銀子的地方?即使可能有,也是那些等着領賞的奴才們倒黴。不然這樣好了,呆會兒回去我先打上若幹白條。以後有哪個伶俐的差事辦得好,就先賞他一張白條好了。等日後補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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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不正經的一番話,惹得純悫無奈的搖頭苦笑。虧她,居然想得出這樣的法子來。

“只是,日後誰給你補?”

“當然是娶我的人了。”希顏很不要臉的回答聲,徹底惹笑了純悫。不過才笑了沒兩聲,就想起了她剛才說的那番話。娶她的人,如果知道她是這樣的身子的話?日後,她的日子又會如何呢?恐怕會過得比自己更慘吧。

兩個同樣一瘸一拐的人相扶着走過去了。可躲在石龜後面的兩個人卻是好久才從陰影處走了回來。

“怎樣?還去七哥家嗎?”胤祥現下可是一丁點付宴的心情都沒有了。

“為什麽不去?”胤祯一肚子的火都沖到腦門子上來了。那個七哥居然讓她一個小女孩從什剎海走回來,簡直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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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祯一路拍馬急奔的沖向胤佑府邸,準備找人晦氣!

可沒成想,沖到老七書房外時,卻發現眼下根本輪不上他發火。因為那個一向待七哥如同手足的張若輝竟然氣得和七哥發脾氣。

“你胡鬧!你居然放她一個人跑出去。出了事怎麽辦?”張若輝今天原本是不想再來這裏了,可是出去冷靜了半天後又憶起了懷裏的這瓶藥,然後想想長嘆了一口氣,便又是回轉了。只可惜,自己是回來了,可風薩卻讓胤佑一耳光抽走了。氣得當場就發飚罵人!

長這麽大,胤佑還是頭一次聽到張若輝罵自己,震驚過後心下的不憤更是強烈:“她說那樣的話,難道我還應該七請八邀的留她在府裏用客。”當初若不是自己太急,怎麽會讓若輝受了那種傷?已成的事實自己無法改變,可是自己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張若輝太熟悉胤佑了,一看他那星星點點的眼神就知道他又在想那件事了。心下不由得一軟,只是:“你不懂,你根本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胤佑只知道風薩說的那話傷了自己的名聲,可是他又怎麽知道,自己卻是親手喂下了讓她絕嗣的藥。兩者之間,孰重孰輕?

“我不懂什麽?我不知道什麽?你說啊。”不說這話還好,一提起這事,胤佑簡直氣爆:“自打你這次回來,你和我說過幾句真話?說一半藏一半,你到底在想什麽?你要是恨我,現在你就殺了我。你要是不恨我,你就告訴我!”

告訴你?

告訴你什麽?

張若輝無奈的搖頭嘆嘆,自己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和胤佑說些什麽。能和他說的,自己從來一句話也沒有瞞過他。可不能和他說的,自己也絕不會吐一個字的口。不是怕死,只是不想連累到他!這麽多年,他終于是解脫了。

“先別說這個了,還是趕緊讓人找風薩要緊。”張若輝知道胤佑的性子,若是不把話題岔開,他非和自己鬧個天翻地覆不可。于是,輕輕比劃了一下手指,低道:“他們兩個可都在京裏呢。”你這樣讓風薩一個人出去,實在是太莽撞了。

胤佑這才想起來這個由頭,趕緊差了手下來四處去找風薩郡主。可是,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急得若輝什麽似的。最後終于是探聽出來說人早已經回到宮裏了。張若輝聽後這才松了心,可是接下來的那一句卻是讓他聽了心底狠狠一抽:

“風薩郡主是自己走回宮的,兩只腳上打了十來個水泡。太後氣得正拿林太醫發火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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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國康實在是郁悶到家了!

自己明明是按着脈象下藥的,可是你說怎麽就一點好轉都不見嗯。昨個夜裏,太後借着風薩郡主腳底的水泡為由,發了好一大通火。明面上是因為自己呈上來的藥膏紮了風薩郡主的腳,可實底裏卻是因為風薩郡主的那個頑症。

頭痛啊頭痛,這個風薩郡主到底是怎麽搞的?怎麽身上的寒氣就這麽頑怪?一個月,五天請一回脈。六次診方下來藥量一次比一次重,可她那邊卻是丁點動靜都沒有。看着案頭上的這一堆相關醫書,無奈嘆氣,自己真的已經是盡了全力了。可奈何自己對婦人科根本不擅長!而皇上太後那邊卻始終不換口,讓李壽鶴去給風薩郡主診脈。

他們到底這是想幹什麽啊?

挑戰自己的極限?

可是自己這方子,真的沒錯啊。可怎麽就不管用呢?

他在那邊愁得要死,希顏心裏卻是樂瘋了。

一來是因為自己這個現代半吊子中醫居然可以玩了林國康這個古代太醫院院正,成就感非同凡想。

二來嘛,則是因為有只豬豬終于撞到樹上來了。

今個一大早,才散了朝。胤佑就是進了後宮。

沒到他母妃那裏,而是直接進了壽安宮裏給太後請安。

原因為什麽:鬼也猜得到。

孝惠昨個晚上就對希顏臉上的那個掌印進行了全方面立體式的逼供,誓死要問出來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家夥下的手。宮中早有規定:即使是對宮女下罰也不能打臉,更何況風薩這樣的身份?誰人不知她是奉旨養在自己宮裏的,這麽下手根本就是沒有把自己這個太後放在眼裏。

可全力問了一晚上,這個丫頭卻是一直低着頭在那邊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它。

好,你不說,難道我就查不出來了。

第二天,孝惠起來看了風薩的臉腫得更厲害了,心氣就是那個不好。而沒等自己下令派人去查,胤佑就是一臉怪色的過來請安了。說是給自己請安,可眼珠子卻一直往寝殿那邊瞟。不用再問,孝惠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這些個孩子啊!

這個老七一慣是氣性好的,對待風薩也比別人格外好些。雖說風薩曾經和自己說過,她對胤佑并無情愫,只是覺得他讓她很安心。可是,就只這兩個字在宮中也是極難得的。再加上平素無事,風薩總喜歡往啓雲院裏跑,孝惠心下就了了。原想着再過個一二年,待風薩的身子長成了,就給她動動這個腦筋。可沒成想……算了算了,讓她們小輩自己鬧去吧。

“風薩給七阿哥請安,七爺吉祥。”

希顏正在書房裏練字,就聽知秋說七爺過來看她了。于是趕緊放了筆起來給胤佑見禮,一蹲三肅,一禮不差。

太過有禮的稱呼加動作,看得胤佑身上是這個別扭。偷眼瞧瞧,雖說臉上現下又蒙了帕子。可太後宮裏再給她配的面簾卻不是錦棉,而是翼蟬紗。隔着簾也看得清楚,那個左臉确是腫得很,五個指印一個不少。擺手讓宮人們下去後,就是從袖裏掏出來了一只玉瓶放在桌上:“這是玉肌去瘀膏,專治杖傷瘀腫的。”拿來擦臉實是有些大材小用。可是,胤佑手指緊了緊,嘴唇動了動又停下了。

希顏也不逼他,只是低着頭平靜謝賞:“風薩謝七貝勒爺賜藥。”

完後,屋中一片寂靜。

半天無話可說後,胤佑便是起身離開了。而希顏呢,則平平靜靜的轉回書案後頭,繼續練她的字。低垂着的頭,無甚異狀,可端碗外的書案之上卻是溢于了幾滴研墨時因為手笑得太抖而濺出的墨汁。

宮裏的好藥就是多啊,尤其是這個啥子玉肌去瘀膏,才抹了兩天,希顏就已經從鏡子裏瞧不出臉上的傷來了。雖然有大半可能是因為這個銅鏡照出來的模樣本就醜怪變形。

臉好了,本應該出宮去走走了。畢竟宮外面現下正是熱鬧,老康童鞋那天從七阿哥府邸回鸾時順道看了一下什剎海的夜景。想是被面兩邊挂的各色燈籠引起心思,回宮來就下了旨,讓各宮娘娘阿哥格格們每人做一盞燈擺放于禦花園中,以期十五月圓之日共賞。挺好的事惹得宮裏上下自過年後就閑得發慌的各宮人員春心萌動,到處生機勃勃。可這樣好的氛圍下,希顏卻仍然是每天‘悶悶不樂’的‘獨自’呆在書房裏練她的字。形狀之憔悴看得孝惠心裏是這個痛兼郁悶!

好不易挨到十五了,說什麽也得拉上希顏出去轉轉。

可沒成想,這妮子聽話是聽話,園子裏也呆了不短的時間。可是,回來之後氣色卻是更加不好了。一個人趴在書房裏‘哭’了好久。

這個老七,真是氣死哀家了。

孝惠屬于那種暫時想罵,卻又找不出光明正大的由頭來罵人的主。

而另外一個傷心的正主卻屬于一句話不怪,卻惹得胤佑越發渾身焦燥得厲害。十五那天,本不當若輝應值的,可是他卻動了點手腳挑了那日去禦花園當值。目的為什麽?胤佑知道。若輝從山西傅氏遺徒那裏弄來一種藥,想是要送給風薩的。平素裏二人沒有機會見面,只有那日可行一見。可沒成想,若輝東西是送出去了,可另外卻也拿回來了一樣——一撂面值不大但卻很有厚度的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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