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路遇

因種種原因,張若輝入值的排表總是比別人長。每月入值不過四五次,大多的時間都在辦別的事,或者幹脆無事養在家裏。閑來無事寫寫字、翻翻書,或者讓胤佑拉去這裏轉轉那裏看看。日子雖算不得精彩,但也還算是平靜。

可是……

“張大人找風薩有事?”

張若輝不會忘記那天自己在禦花園的柳林下,碰到風薩時,她所說的話。那天的她,依舊一身火紅的蒙古長袍,聽說是太後喜歡她穿紅色,于是給她制的一概衣服都以紅色為主。可在若輝看來,這個小表妹其實并不怎樣喜歡紅色這類鮮豔的顏色。在桐城時,每次拿了料子過去給她挑,她都選那些素淨清爽的緞子。蘇杭的雪緞是她的最愛,雖然湯嬷嬷一直說她小女孩家的總穿一身素不好,她也只是讓人在領口袖邊上加一些亮麗的邊繡,夏天時最豔麗的一身妝束也不過是在長衫外套了一件妝花羅。可是自打進了紫禁城,她竟然連衣服顏色的喜好都不能做主了。一看她那衣服的顏色,張若輝心下就是一陣酸軟。不過因為七阿哥派人引她來的時間的不會太長,所以盡可能的長話短說。将懷裏的玉瓶塞給了她,柔聲道:“這個是從傅青主遺徒那裏讨來,專治你那個病的,每日一粒,與其它藥并不相沖。你只管偷偷吃便是了。”

然後等待她驚喜或者說喜悅的表情,畢竟傅青主的名聲可是天下盡知的。可是沒成想,她看看那玉瓶,臉上一絲喜色亦無,然後頓了一會子後,還是将它收進了袖袋裏。只是從另外一只袖袋裏拿出了一方鼓囊囊的帕子,塞到了自己的手裏。然後什麽話也不說的就是扭頭走了。

一剎那間,張若輝還以為帕子裏是她新繡的什麽東西呢,畢竟聽說純悫公主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教她怎樣裁衣織補,雖說早就知道她不愛那些個,可是進了宮慢慢年紀長大,這些東西總是要學起來的。真想看看她繡了個什麽東西給自己。可沒成想,打開帕子,裏面放的卻是滿滿當當的一疊銀票。

到那時,張若輝才憶起剛才見面時,她說的話:“張大人找風薩有事?”

不再是表哥,也不再是兮顏。

她終是變回了博爾濟吉特風薩,而自己呢,不過是她的一個下臣罷了。

其實這種情形,張若輝早在桐城時便已經想到過了,所以遲遲不肯給她喝下那解藥。可是事情兜兜轉轉,最後卻仍然是變成了這樣。

也于是,這處空空當當的張氏長院裏,依然也只有自己一個人。

孤單寂寞嗎?是自己自找的。

難不成象胤佑說的那樣,趁別人尚還不知道的時候早些娶個女人進門,好堵住那些個閑三爛四的嘴。法子固然是最好的法子,只是未免損了些。自己這副破身子,娶個女孩回來,然後害了人家一輩子嗎?

不能那樣的。

正自怔怔中,就聽見院子裏一陣響動,然後起身一看,就見胤佑剛甩了袖子氣呼呼的出門去了。

若照往日,胤佑這樣出門來,若輝肯定會追出來帶他回去的。可是,這次他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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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他一定是傷心極了吧?

那個臭丫頭,她還真是會打蛇打七寸。明明知道自己最在意若輝,她惹不得自己就在若輝身上下狠招。先是什麽張大人,後來又是什麽鬼風薩,最後居然還整出來了一疊銀票來。她也不想想,以若輝的俸祿,向來清廉自律的他要一下子拿出那些多銀票來要花多長的時間?白白切切的糟蹋了若輝的一片熱心腸不說,還狠狠的在上面踩上一腳、紮上一刀。

這個死丫頭,要是讓自己再碰見她,自己非…………

正自恨恨的騎馬從街上回府,卻在吳裕興的門前,瞧見了一襲豔麗的身影。

風薩?

她怎麽會在這兒?

還有,她身邊的那個人,那不是純悫嗎?

這兩個丫頭……剛想上去罵兩句,然後拎人回宮。可是……

“喂,七哥已經走了。”

在瞧見胤佑氣呼呼的打馬繞路走後,純悫才是收起了一臉的和煦笑容,鬼嘻嘻的戳一邊正在面具攤前挑面具的希顏。原想看到她似平常提起胤佑時那副開心的模樣,卻不料,看到的卻是一張:“咦?哪有女孩子買這個的?”豬八戒,她還真是有眼光。

豬八戒怎麽了?

希顏一邊把手裏的東西交給後面的小太監,一邊低聲說道:“你知不知道豬八戒曾經說過的一句至理名言?”

他能有什麽至理名言?

純悫細細回想了一下西游記的前情後段,沒有什麽特殊的句子啊?

看她那副呆呆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想不到。希顏也不吊架,一邊拉了她繼續逛街一邊輕聲回敘:“八戒師徒行至女兒國時,國王愛上了唐三藏,便派太師來提親。師父不肯,八戒卻願意。可人家太師瞧不上他的模樣,于是乎,八戒兄就将一條至理名言送給了太師:粗柳簸箕細柳鬥,世上誰嫌男人醜?”

一句話,惹得純悫噴笑當場。可風薩這個作事由子,卻是一點笑意也沒有,并且拍拍她的肩認真無比的繼續說她的笑話:“富田醜男家中寶啊!”

“不是薄田醜妻家中寶嗎?”

“你是男人?”

“現在是。”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醜女喽?”

“你這麽聰明啊?”

兩個人一邊鬥嘴一邊在街上轉悠。今個兒是東市的市會,出門擺攤的小販們比平常多了許多,相較于女孩們必定要逛的胭脂香粉、綢緞布料店鋪外,從未出過宮的純悫對地攤上的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更感興趣。連帶着,身後跟出來的兩個扮作家奴的小太監和兩個護衛全部一手子的大包小袋。活脫脫的二十一世紀敗家女暴走刷卡血拼圖!不過是年代提前了三百年,也不過是周遭的景致從燈影霓虹的大型購物商場品牌專櫃變成了青石板街古景樓盤。

沒創意啊沒創意!

希顏可是見過大場面的現代新新人類,要自己對三百年前的集貿市場感興趣,實在是太勉為其難了。可是不來又沒辦法,一邊半個多月的裝郁悶,讓孝惠實在是不待在壽安宮裏看見自己了。可又實在想不出招來逗樂自己,便使出了殺手锏:讓自己和純悫一塊去宮外轉轉。懿旨一出,喜得純悫什麽似的。皇家的公主雖說是金枝玉葉,養在深宮人未知。但是滿女向來豪放,從前的三公主六公主就常出宮去玩。可是純悫并不得寵,自然不能象兩個姐姐那樣。現下好不易有了機會,自然是絕不放過的。當下便是替風薩允了,然後喜滋滋的拉了她去換裝。

純殼扮在旗小男生,而風薩扮蒙古小女生,一對小夫妻歡天喜地帶着随從逛東市。暈!

半天沒聽到風薩說話的純悫不經意扭回頭來看她,卻瞧見希顏很是落寞的眼神。心下一怔,拉她的手:“你不開心?”

“沒有,只是在犯愁要給太後帶個什麽東西回去?”那可是太後啊!在宮裏混了多少年,什麽好東西沒見過。自己得了這麽大的恩典出來空着手回去也太不象話了。不過話說回來:“你今天帶了多少錢出門?”

自己是個窮光蛋,可純悫則是個財主。過了正月十五後,內務府便奉旨開始操辦她的婚事了。公主出嫁,嫁妝自然是豐盛以極,更何況老康還特意下發文件,要內務府以固倫公主制置辦純悫的嫁妝。那紅單送過來後,長長的拉開可以從屋子之頭拉到屋子那頭。當然,眼下那些東西再多再好,銀子金子再堆積如山,一時也是用不上的。不過各宮的娘娘們都有所表示,純悫現下當然窮不了。

看風薩又恢複了鬼嘻嘻的八婆樣,純悫也略放下了心來。對于送給太後的禮物,她自然也是犯愁的。可是一路行來,雖買了不少,但是正經八百的能拿出手去的,還真是沒有。說到錢了,才想起:“咱們先找個地方用膳吧。”不摸胃不知道,一摸才知道胃早已經吓了很大一跳。

她不說,希顏也不覺得。

她一說,希顏才覺出來自己的胃要造反了。

可是要到哪裏吃呢?希顏和純悫都屬于典型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家館子好吃她們怎麽知道?不過好在今天後面有人。

“城裏哪家館子最好?”

“回主子,是天香樓。”

“那就帶路吧。”

“可、主子,天香樓是九爺的門人開的。”今天帶的侍衛雖說不管專門侍伺這兩位主子的,可也素來知道這兩位與九爺的關系不算好。這樣去了?

純悫倒是無所謂,自己和胤禟再怎麽交情平淡,也算是兄妹。

可希顏聽了卻決定堅決改變行路方向。

開玩笑?傳說中只要到老九的飯館吃飯,即使不碰上四人幫也肯定也遇上數字軍團。自己吃瘋了?找那麻煩?

于是,最終結果是一行人改道到專做江南小呼的燕羽樓用午膳。

再于是,希顏爽了,純悫卻怔了。因為一上二樓,擡眼就看到了某個絕對認識的男人和某個絕對不想看到的女人。

策淩今日閑值,再加上天氣漸暖,便帶了碧羽出來用膳,好好休閑一番。這家燕羽樓的江南菜式做得極好,兩個人正閑談得有趣時,就覺得有人在瞧他們這桌。扭頭一看,策淩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快走幾步過去,原想依禮請安的。可是是現下雖說過了飯點,這廳裏卻還是有不少人的。

正自為難之間,就聽風薩郡主甜蜜蜜的笑着打馬虎:“喲,督尉大人也在啊?看來這兒的菜色還真是不錯嗯。是不是啊?夫君?”扭頭過去,甜蜜蜜的摟着一身男裝的純悫發嗲。

純悫自剛才看到那刻起,身體各部位便瞬間僵化,要不是風薩以摟實扶的攙着她,站都站不穩了。然後,客套話風薩扔出去了,接下來的實在話嗎?“督尉大人不必多禮,金某今日不過一時興起。你自去便宜就好。”說罷,領頭就是走到了離策淩他們那桌最遠的一處包廂,且一進裏間就讓人放下了半截竹簾。

兩個小太監原是要在裏頭服侍的。可風薩卻纖指一指,這四個随從便一邊兩個的坐進兩廂的包間去了。

隔着竹簾,外頭的人看不到裏頭,可裏頭的人卻可以看得到外頭。

尤其在這樣的情況下,對面的那兩個人不敢當即就走,更不敢放下竹簾。于是,兩個人僵硬的用膳模式便映入了這廂純悫和風薩的眼簾。

“怎麽樣?挺爽吧?”神來一問,問得純悫莫名其妙兼心情煩燥。擡眼瞪風薩,可她卻自自在在的一邊吃茶,一邊冷語燦笑:“當公主就是好,就算額驸有小妾也不能明面上養着。”否則那兩只幹什麽吓成那樣?策淩,連上什剎海那次,後來風薩又見過兩次了。成吉思汗的嫡孫,可不是明面上擺着玩的敗家子。确是英氣迫人、磊落堅毅的好男兒!老康的眼色不錯。

不過:“你的眼光可不要象你的阿瑪。”

越說越聽不懂了。

因熱菜沒上來,是故純悫只能先拿桌上新上的冷碟撒氣,化悲憤為食量,新和風薩學的。

她氣得不輕,風薩卻仍然在那邊老神在在的繼續發表她的詭異見解:“男人和女人的見解眼光永遠是不一樣的。就象我剛才說的,在男人的眼裏薄田醜妻家中寶。無非是因為薄田致使少欲,因醜妻致使少心,胸無大志的男人混日子最佳的借口兼法寶。可在女人眼裏,富田醜男才是家中寶。女人有了錢,好點的話有了地位,那麽不必靠男人也可以衣食無憂。”

這點純悫自然是知道的。風薩說的也一直是她的致力方向,縱使婚後夫妻生活可能不會幸福,可是公主府裏的日子,自己絕不能失意半分。

見她又想歪到不知哪裏去了,希顏就笑着問她:“你不問問為什麽富田後面還要加個醜男嗎?”

你當我白癡啊?

純悫很是沒好氣的說道:“醜男自然少豔遇。”

“錯!”

“哪裏錯了?”純悫自覺自己想得沒錯,可是當風薩說完她的理由後,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再醜的男人只要有權有勢也不會少了豔遇,沒有倒貼過來也自有大把花錢可以買到的樂子。之所以說他是家中寶,只因為:醜男不會讓女人心動。不會心動就不會心痛!”管他在外面是風流還是成性,那麽醜的男人誰要就誰快揀去。不要讓我看見,免得夜生噩夢。

“你是故意的?”

純悫有些顫聲的看看那邊依然不敢動地方的兩個人。

希顏卻徑自搖頭:“你太看得起我了。”

我一個小小孤女哪有本事象老康童鞋那樣眼線遍地,事先知道策淩和他的寵妾在這裏,拎你過來好大開眼色?之所以碰上這種事,原因恐怕只有一個:穿越女,命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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