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婚事
風薩是四月十四日上午回宮的,來接她的人是乾清宮的二總管黃內敬。一瞧來人的模樣,風薩就曉得自己回宮後第一個要面對的人是誰了。不過在臨走前,恭親王常寧倒是很直接的和自己說了一番話。
“海善的性子最是念舊執着,這些多年來也不是沒有人勸他娶個正妻。風薩你是個好的,這些日子以來也看得出你對趙佳氏的友善。娶了你,對海善的将來也有助益。只是……”有模有樣的,常寧也将話聲停了停,然後直直的盯着風薩的眼睛。
他後半句想說什麽,風薩猜也猜得到。而那樣不風光的話,希顏向來喜歡自己說出來:“只是他就算娶了我,也不可能一心一意對我。王爺厚愛風薩,覺得這樣可惜了。是嗎?”
“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只是女孩子有時候太聰明,不是好事。”常寧的回答中規中矩,聽起來好象是回答了希顏的問話,可如果仔細推敲下來,卻又覺得什麽也沒有承諾明示過。真不愧是歷經風雨的大清親王啊!愛新覺羅家的男人說話就是有水平。
回到紫禁城,第一樁事自然是跟着黃內敬去乾清宮拜會康熙大佬。目的大許是交待一下相親感受、獲獎感言什麽的。可沒成想,這個老康童鞋居然只是讓風薩在乾清宮的地板上跪了一個時辰後,一句話不發的就是放人了。
時下雖然已經是四月中旬,可大理石地板畢竟是很涼的。跪了整整一個時辰啊,而且跪姿還不允許任何偷工減料。是故,當老康讓自己起來時,還真是掙紮了半天才站起來,一瘸一拐的當着大阿哥太子老三老四老七老八還有十三以及四五位當朝重臣的面,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乾清宮。
如此自負、如此要強、如此猜疑心重、如此聰慧了得的的丫頭,真是看得康熙心頭的火一拱一拱的,一揮手便要打翻桌上的茶盞。可是手到跟前了,卻還是忍下了。心念動動後,擡手叫李德全:“去重華宮,把那套嵌銀絲牡丹茶具賞給風薩,另一套琺琅凝彩如意茶具,賞給純悫。另外再把新供的雨前龍井賞給風薩兩斤,純悫愛吃雲霧,也給她兩斤。”
因要大婚,所以純悫最近每天都接賞。不過皇阿瑪今個兒賞下來的東西,着實是古怪。茶具外帶茶葉?怎麽個意思?尤其是賞給風薩的那套茶具,可是半個月前造物辦專門給皇阿瑪打制的。皇阿瑪如果真心要賞風薩,幹什麽又要罰風薩跪?
太讓人理解不了了!
“有什麽想不通的?”希顏在看到純悫臉上的疑惑後,也不管李德全才出殿門,便是一徑說她的獲獎感言:“你皇阿瑪覺得我肚子的髒湯爛水太多了,讓我多喝點茶水淨淨腸胃。”
純悫一聽這話,趕緊又瞧門口果然怔下的李德全,趕緊豎起食指讓風薩禁言。可這個不要命的家夥卻偏偏在那裏說個沒完。
“茶詩裏我最愛這一首。
茶。
香葉,嫩芽。
慕詩客,愛僧家。
碾雕白玉,羅織紅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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铫煎黃蕊色,碗轉曲塵花。
夜後追邀明月,晨前命對朝霞。
洗盡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後豈堪誇。”
元稹的寶塔詩《茶功》!
康熙聽得這個好笑,這個風薩小妮子還真是會挑詩。元稹是什麽人?最愛寫情詩和悼亡詩的鳏夫。離思五首、遣悲懷三首都是因為他太過思念亡妻韋叢所作。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她倒是會做好人,只是平白害朕丢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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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在弄明白來龍去脈後,純悫這個暗罵風薩。
可她卻好象一丁點害怕的意思也沒有的樣子,反而是反問自己:“這些日子,你想好了沒有?”
“想好什麽?”純悫說得有點心虛。
希顏白眼一翻,瞅着床帳裏頂幔上的如意并蒂蓮是冷聲說道:“想好你大婚後怎麽過日子的問題!是象我這樣大肚海量的放了那對野鴛鴦,和額驸做個明面夫妻。還是打算不折手段,把你的男人搶過來?”純悫心底是喜愛策淩的,否則不會那麽重心思的給他編手串,那麽凝凝久久的望着他離開的方向。
面對希顏的提問和兩項選擇,純悫無言以對:“我不知道。不過我估計我就算是想象你這樣也是不行的。皇阿瑪下那麽大的心思結這門親,必然不肯見我和他只做明面夫妻。皇阿瑪要孩子,要一個成吉思汗和愛新覺羅的子孫。我只能生,別無選擇!”可一旦肌膚相親,純悫真的沒有把握可以把持得住自己的心,讓它不要跟着策淩走。
又沒出息的哭了,也不想想哭有什麽用?
希顏繼續翻她的白眼,繼續毫不留情的拆穿她的如泡夢影:“就算你想給人家生,人家也得讓你生才行。難道你一個人說生就生得出來!”
真是越說越不象話了!
純悫又氣又羞的是擰風薩:“你這個丫頭也不知從哪裏聽來的這些。那天你和九哥對話時,可讓我聽了個納悶,什麽宮菜野餐盤子碟子的。原來竟是那些不正經的東西!”半個月前,已有管事嬷嬷來和純悫咬了耳朵,交待了她大喜之夜如何魚水之歡之類的事件。也直到那個時候,純悫才想明白那天的事。真是佩服死這個風薩了,小女孩子家家的怎麽就能臉不紅氣不喘的,當着三個男人的面說那種事。并且最後居然還說得一向風流的九哥都卡了殼。
希顏想起那天的事也覺得有趣,轉過身來,面對着純悫笑問道:“嬷嬷和你說了沒有?初夜很痛的。”
純悫臉一紅,點點頭。可還沒等她再說話,希顏就已經握緊了她的手,認真的說道:“大婚之夜,先不要和他在一起。”
“那怎麽能行?第二天嬷嬷在驗床的。”純悫的臉紅得都快燒起來了,說話說得結結巴巴。
“笨。第二天起來時,當着額驸的面,你把手指割破,抹在床單上。”那不就有落紅了。
“你做什麽連這個都教我啊?”純悫覺得自己臉快燙死了,只想躲開風薩去睡。可希顏才不放手,按着純悫,認認真真的和她說:“我給你想過了,眼下做任何決定都是倉促且無用的。不如暫緩兩年!一來,兩年後,你身子也長成了些,生養孩子安全些。二來,這兩年裏你也可以和策淩還有那個女人全面接觸一下。是良是善是真是假,弄清楚了再做決定!”
雖然害羞,但是純悫思量了半天後,仍然是點頭應下了。只是:“你嗯!皇阿瑪嫁了我,接下來可就輪上你了。”不都相過親了嗎?純悫真的很想知道風薩對于她自己的婚姻有什麽打算。可沒成想,這個風薩卻說:“我倒很想自己是你這種情況了咧!換我是你,定然一年到頭也不點一次紅燈籠。他們快活他們的,我玩我的。橫豎不給他帶綠帽子就行了!”
嗯?
這是個什麽狀況?
“難道你不想要……”後面的話,純悫沒說出來。她一介養在深宮的公主,怎麽能輕談情愛?可,那東西,是世間女子皆想要的珍寶啊。
是,是珍寶。曾經希顏也很想很想要,很想很想得到。可是後來,她想通了。
“你相信這世上有雪蓮嗎?”
“雪蓮?那不是味名藥嗎?太醫院裏有的。”純悫不太明白希顏的意思。
而希顏呢?很無奈的看看她。其實這段對白,抄襲于希顏曾經看過的一篇網言《你家有熊貓嗎?》只可惜,那樣的對白不太适應用眼下這種狀況。因為愛新覺羅純悫她家,真的是有熊貓的。
至于改良版嗎?希顏自有她自己的解釋方法。
“那雪蓮養在家裏能活嗎?”
一句話,問得純悫當場呆楞。那怎麽可能?雪蓮是只生長在冰山頂峰上的東西,怎麽可能養在家裏。剛想回答反駁,卻突然明白風薩的意思了。
她們不是世外脫俗的女子,無法為了情愛不顧一切犧牲所有,所以注定了這一生與情愛無緣。
兩日後,純悫盛妝出嫁。
以固倫公主禮置辦的婚事,場面實在輝煌燦爛。
宮中衆人都想,以風薩郡主和純悫的交情,必然是一整天都要陪在身邊的。可沒成想,那個風薩郡主卻一直離得純悫遠遠的不說,臉上竟然連個笑模樣都沒有。一雙秋水翦眼說冷不冷、說熱不熱的看着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竟活生生的象是在看場大戲的模樣。
“怎麽?想象你他日出嫁時的盛況?”不知何時時,胤禟已然竄到了風薩身邊。狀似親近,可言語卻甚是挑釁。
希顏歪臉瞟瞟她,媚眼一轉,流波無限。
這妮子真是越長越美了!才半個月不見而已,妖精功力竟然又有所精進了。胤禟是見過世面的,可也讓希顏這樣的婉轉一笑,笑得有些發怔。只是,這丫頭的笑容再美,也比不得她嘴巴的犀利令人覺醒:“九爺放心,風薩甚有自知之明,絕不會貪圖公主的尊榮。不過說穿了,公主和郡主唯一的區別,不過在于,一個有拒絕陪睡的權利,而另外一個則得自己想辦法。”
好利的牙口!
最要緊的是這副絕厚的臉皮,才一個十四歲的半大丫頭,說起這類閨房之事竟然半點不見臉紅。胤禟冷哼一聲後,放開了一些與她的距離,漠然道:“你倒還真是親疏有間,居然沒有我額娘的份!”
找岔來了啊?
希顏才不懼這樣的事情,宜妃是得寵沒錯,可自己才不怕她。更何況:“九阿哥,風薩和你很熟嗎?”
一日成親,二日在家休息,三日進宮謝恩,在壽安宮內正式拜見各宮主位以及各位阿哥妹妹。
三日不見,純悫神彩飛揚,色潤面頰,舉盼之間風姿綽約。而策淩嗯?一副和碩額驸的品階朝服,看起來似乎風光更勝一層樓。可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神色中的不郁和疑惑。這種情形是宮中各位主位娘娘們都料想不到的。
在她們的預料中,純悫應該是一副郁郁寡歡的神情,畢竟額驸早有意中之人。可沒成想,整個兒情況卻是翻轉了過來。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嗎?
“肯定是風薩給純悫出了什麽夭蛾子!”胤禛冷冷的瞧着壽安宮大殿上,那兩個正在眉來眼去的女子。兩個人都一副心懷鬼胎、奸計得逞的模樣!并且不吝啬于讓別人看出她們的心緒,是太過有自信?還是本身就是一副計中計?
胤禛不知,可胤祥卻曉得其中的情由。據可靠情報:十姐在大婚之夜,根本沒有和額驸行周公之禮。屋中衆人褪散盡去後,她便自顧自的掀了蓋頭脫了衮服,然後坐到桌邊略略補餐,就是自徑洗漱上床了。連一句話都沒有和策淩說過!
這種情形看得策淩簡直是手足無措,無法可想。可似今夜如此情形,他根本是連出婚房的權利都沒有。只能飯也不吃、裹着衣服就睡到床榻之上。一夜無眠,原想着純悫的氣也該生得差不多了。卻沒成想,十姐居然在起床後,割破自己的手指,将鮮血抹到了雪白的床單之上。
恰如白雪的緞面之上,鮮血點點如朱。
可那裏呈載的卻不是新婚的幸福,而是:“你自由了!每月只需初一和十五兩日來公主府如是過夜,其它節慶除卻三重重節之外,其它均可自勉。”
純悫說這話時,神情極是平靜。
可策淩聽了這原本在他腦海中極希望聽到的話語後,卻是怔怔然的半天說不出聲響。
三日新婚,純悫每日裏不是看書就是逗鳥,興趣來時還會拿着繡繃繡個花鳥魚蟲什麽的,或者在紙樣上畫來畫去,想象着衣裝的款式配件。一句話不和策淩說,一次正眼也不瞧他。
這樣的待遇,策淩無言以對。
而他越是如此,純悫心中的傷感就益是泛濫:原來這個男人不過如此罷了!
三日婚宴完畢,額驸策淩被趕回了他在公主府旁邊的額驸府中。雖然只是一牆之隔,可是今後的所有日子裏,除非公主府門外面再度點上紅燈籠,否則他這輩子是再不能似這三日那樣,自在出入公主府的任何一個角落了。
純悫婚事完畢,希顏自然又回到了相親的正軌之中。
莊親王府的實格,裕親王府的保绶,都是很好很好的男子。只不過一個孤傲成性,每日裏只拿希顏作兵勇般強化訓練。而另外一個呢?則以希顏手上弦傷未愈為由,整天放牛吃草,偶爾興趣來時陪風薩談談詩詞歌賦,然後便各做各的了。
三個不一樣的男人,三種不一樣的前途生活。
希顏一時之間,還真的不知要如何選擇了。
如果嫁給海善,多半真是的一副明面夫妻。那對小鴛鴦如膠似漆,而自己呢,則牢牢的鎖在高屋大宅之中,虛度一生。
可如果嫁給實格嗯?以眼下的情況來講,兩個人婚後肯定會相敬如冰。只要希顏不明确表示,一輩子處女新娘是絕無失意的。
保绶的性子與胤祉很是相象,愛書成癖之外,對于姬妾的态度也很是随意。女子在這二人眼裏,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掌管府務的傭奴罷了。
這麽樣的三個男人,也真虧康熙有法子找得出來。當然最終結果歸功于愛新覺羅家男人們的雄厚財政實力,以及過人的生殖能力。沒有錢,哪來那麽多老婆?沒有那麽多老婆?哪來那麽多兒子?
只是到底哪一個好嗯?
“随便吧。頂多到時候置三個閹,抓到哪個是哪個!”希顏回答是很是不負責任。而純悫嗯,卻也作勢聽一聽罷了,然後:“太後六月初要上五臺山祈福,一走兩月。而皇阿瑪則要北巡時,時間估計也是兩個月左右。你要走這一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