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保绶
希顏學的産科,但生孩子這種活計畢竟還是比較普通的,較之生,其實懷與養中的學問更大。希顏因有心髒病,不能懷孕,所以分外理解那些不能懷胎女子的悲哀心境,于是在這處地方下了很大的功夫。
當然,純悫并不是不能生的!雖然在別人眼裏是兩年半的時間,但是希顏知道,真正預備要孩子不過才半年多。老康急成這樣,實在是有些恐怖的!殊不知,他越是逼得急,這邊的成功率就越低?懷孕,是要看心情的。希顏一向認為寶寶是有靈性的東東,它可以選擇來到人間的時機。更何況,以純悫現在的境遇,懷孕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今日說起這個話題,無非是逼着她和自己發發脾氣罷了。出了氣,也就好了!只可惜,半路殺出這個一個程咬金來。
“怎麽?九阿哥也有此類困擾?”希顏一副大方慈悲的表情,可眼神裏譏俏冷冷。
一句話,成功的又将胤禟氣得臉色泛白,眼中淩光一閃,嘴裏頓出‘好’話:“有那功夫管別人的閑事?不如自己先整出一個來,也好讓大家看看你的本事到底如何?”賣貨,總是先要讓別人看看你家的本貨才是真的。
這話說得太不地道了!風薩還是未嫁女兒,怎麽能先整這個出來?
蘭慧聽了就皺眉,剛想說話把這茬子錯過去,沒想到,風薩嘴皮之利落,根本用不着別人救駕。甜蜜蜜的托着香腮,情義綿綿的瞧胤禟,半是含羞半帶嬌的說道:“要不,咱們試試?”
噗!
在座若幹女眷,全部噴茶的噴茶,倒地的倒地。八福晉琪夢更是差點沒有坐到地上去,嘴巴都快笑歪了。
“你……簡直沒羞!”胤禟氣得破口大罵。
風薩卻老神在在,眨着一雙無辜美眸,很是不解的問純悫:“喂,啥子叫沒羞?他生了兩個女兒,我一個都沒有,怎麽能算是我沒羞?”回京之前,老康傳過來的消息上面寫的很清楚,老九的兩個侍妾一人生了一個女兒,十四也有一子一女到帳。十三雖然目前尚未有子嗣,但是希顏一慣相信他不是那種癡纏之人。更何況,此時他早已經另有心儀之人,更是無比安全。這個老九今天不知是受了哪門子刺激,跑來和自己洩火,真是找錯人了。
“我是男人!”胤禟氣得吐血。
“我也沒說你是女人啊?你這麽急做什麽?要不,當場驗證一下。”希顏很是大方。
然後,F4領軍人物出場,挑簾進屋的八阿哥胤禩輕輕拍拍胤禟的肩膀,安慰他:“九弟,你和妹妹較什麽真?”說完,扭過頭來又瞧瞧鳳薩,溫柔笑問:“風薩,你別介意老九的混話,他一慣直接些。”
希顏聽了微微挑眉,老九直接?那老十算啥了?想暗罵本姑娘一肚子花繞腸子,也不必如此費事嗎?于是,笑得給他很假:“八爺說笑了,風薩怎麽會敢介意九爺的話嗯。只是風薩太過老實,聽不太懂九爺的好意。現下給九爺賠罪了。”起身,一禮三肅,姿态标準,面目謙卑。可胤禟卻看了更來氣,一甩手就是走人了。
他前腳一走,後腳希顏就沖他走的方向做鬼臉,然後回身就摟住了一臉擔心的純悫,笑得好不得意:“還是我利害吧?說,你佩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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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沒見過如此大膽皮厚兼機靈鬼詐的女人!
純悫氣得推她,可這塊牛皮糖卻是舔上就剝不下來了,不下來也就算了,甚至還越摟越緊,然後嘴裏親親乖乖,瘋話無數。無奈之下,只好舉手投降,連道三聲‘我佩服你了’,風薩才算是放過了她。
近午的時候,爺們都回來了。除卻老康的阿哥外,堂兄弟也來了好幾位,保绶便是其中之一。
滿族對男女之防看得素來淡薄,更兼之今天來的全部都是自家人,所以坐位時也都男女混座的。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麽,保绶居然坐到了風薩左手的位子上!看到他一臉大方的坐在那裏後,風薩直覺性的挑眉去瞧胤祉。那個酸三躲也不躲,只是沖風薩莞爾一笑。
“這戒指成色不錯,配那對镯子正好,怎麽沒見你戴?”保绶因坐在風薩左邊,所以一眼就看到了風薩左手無名指上的玉戒。心下笑笑,開口套詞。
風薩也不抗拒,微笑應對:“這幾天僅顧着制藥了,戴镯子實在不便。何況裕親王爺美意厚賜,風薩怎敢有所損毀。”那東西是你爹給我的,不是你給的。前一句,太暧昧了!
保绶聞言微笑不已,這個風薩果然很有趣,夾了一箸鮮藕給她:“藕絲衫袖郁金香!”低低喃語,宛若情話。
希顏聽了微微一笑,晏幾道的《浪淘沙》啊!
是有些應景!希顏低頭瞧瞧自己的左腕,就算自己是女人,這副身子目前又是本尊所在,但是希顏也不得不承認,美女哪裏都美。只可惜:“柳花殘夢隔潇湘。”
“一笑解愁腸?”
“歸帆是斜陽。”
“高閣橫塘新年光。”
“伴春狂、人會蛾妝。”
兩個話聲本小,只是再小的聲音也抵不住存心聽窺的。尤其是這桌上的爺們,聽到這兩個人把好好一首詞改成這般面目,着實是好笑非常的。不過,另一方面也發現:“若輝真是名師良導啊!”居然只在四年時間就把一個蒙古貴女教成這般詩文絕代。
胤佑的臉色本來還是好的,可一聽老八扯上若輝,心下就是一沉。轉眼去瞧風薩,她似乎并沒有聽到老八的話,仍只半低着頭和保绶在那邊鬥嘴。內容左右不脫那首詞,只是原先的句子再沒有了,五十四個字的重新組合,實在是新意有趣。保绶玩得眼珠子都泛亮了,三哥胤祉見狀,心情倒是蠻好。
一頓飯,吃得波瀾不驚。
用罷飯後,下晌時光,胤祉以借風薩之手,給母妃的生辰畫屏上題字為由,将她和保绶兩個人困在了書房之內。那是一副偏長的曲繞九江的炕桌畫屏,絲楠作底架,金缂為邊,畫屏的正面裱的是一派江南風光,荷花水橋、碧葉錦鯉,遠處輕輕淡炒朦朦胧胧的遠山、亭臺、男女、樹影。雖只是水墨淡彩,但是卻将其中的韻味勾勒得神似肖象。
“真真是好手筆!”希顏一向喜愛中式古畫,形似不過是一眼之緣,而神似就是可求而不可及的高妙境界了。眼前這一幅,絕是好手。看那落款?扭頭瞧瞧保绶:“二阿哥,人才高手,風薩真是失禮了。”竟是這人畫的,倒是看不出來。平日只覺得他書呆,沒想到這人書呆倒也書呆得出風範來了。
保绶聽言淡然一笑,并不多言,只是定心研墨。三阿哥胤祉一向文治書學,老康愛他這般喜好,所以凡舉他書房用的一切,無不都從內務府撥貢物給他。似這墨這硯這紙還有這筆!希顏笑笑,怪不得世人都道皇帝好,果然是好得很。只是皇帝再好,也終究只能将這無限山水畫在紙上罷了!
“寫字取于心境,心境如何,寫出字來的味道便是如何。”在桐城,張若輝初教自己習字時,便是這樣講的。
既然這正面是蓮葉鯉藕,那麽背面肯定也要書同樣的詩詞了。希顏略略想了一下後,決定在上面書寫樂府詩之《江南可采蓮》,內容字符皆相近。折紙壓印鋪呈定邊,然後閉目想象起了圖中所呈的景象。
桐城張府裏,其實也是有那麽一所蓮池的。只不過不在希顏所住的那個院子裏,而是在大花園假山石畔。打開繡樓二層東戶的窗子,就可以看到那裏的景致。張若輝似乎很愛那裏的風景,傍晚黃昏時分常持一卷書,坐在池邊石上。或看書,或看蓮,即使在蓮盡葉枯時,他似乎也能從那裏看出些許的滋味來。蓮心如此!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中有雙鯉魚,相戲碧波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蓮葉深處誰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蓮。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東家莫愁女,其貌淑且妍。十四能誦書,十五能縫衫。十六采蓮去,菱歌意閑閑。日下戴蓮葉,笑倚南塘邊。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水覆空翠色,花開冷紅顏。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間。蒙君贈蓮藕,藕心千絲繁。蒙君贈蓮實,其心苦如煎。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采蓮一何易,駐馬一何難,遠山雁聲啼不斷,遠浦行雲白如帆。遠鐘一聲催客行,遠路漫漫俟客還。牽我青骢馬,揚我柳絲鞭。踏我來時道,尋我舊時歡。回首望君已隔岸,揮手別君已淚潸。看君悲掩涕,看君笑移船,惘然有所思,堵塞不能言。江南可采蓮,蓮葉空田田,莫言共采蓮,莫言獨采蓮,蓮塘西風吹香散,一宵客夢如水寒。 ”
保绶起先,對這位風薩郡主真是沒什麽起意的。一來是因為她身份之故,麻煩多多。二來更是因為她是蒙古出身,想必難通詩詞真意。所以,兩年前才那般冷淡。可是前幾天,胤祉卻和他暢談起這位風薩來了,也沒有特意說什麽她的好妙,只是原樣訴了一遍,這兩年她游歷大江南北的感言罷了。其中風流倜傥、潇灑如意的氣韻,不必言表也能讓人體會得到。
而眼下,瞧她寫字的那模樣,皓腕似玉,比頸低垂,縱使一身男裝,烏發成辮,卻也風流袅娜。尤其是她寫出來的那字,更是妙到好處。柳體雖潇灑,但卻失之劃豎過硬,可希顏筆下的字卻藏了三分的柔媚、三分的多情,真真是應景應圖的好字!
只是落款處:“風薩可有別名?”皇室用字用畫,向來不屬真名。男子們均有別字,女子們自然也有雅名可用。
風薩的別名本是希顏。可仔細想想後,卻又覺得用這兩個字不好。于是,略略停了停筆後,在落款處簽下了:“有似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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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她并不喜歡保绶!”
張若輝在聽到胤佑的轉述後,果斷否定他所擔心的事。可胤佑卻不這樣想:“三天前,在榮處妃皇阿瑪看到了那面畫屏,榮妃娘娘還借機向皇上提了要賜婚給這兩個人的意思。”
“皇上答應了?”張若輝回得淡淡,筆下仍舊穩穩習字。
胤佑看他那副不驚不燥的樣子,實在來氣,冷哼一聲:“不答應我來找你做什麽?”
什麽?
皇上答應了?
張若輝心中一驚,筆力頓時失調,好好一幅字,就這樣毀了。
胤佑看他這模樣,實在是嘆氣:“我騙你的!皇阿瑪沒答應。”見若輝長舒一口氣,又恢複了那淡定的神态後,心裏實在氣悶:“你知不知道這半個月來,保绶有空沒空就往海上繁花跑?天天邀風薩這裏玩那裏賞,态度很是積極。明個兒,裕王大福晉還邀了風薩到府裏賞蓮共宴!”目的為何,人所共知。
關于這事,張若輝倒是不怎樣擔心,風薩是個拗脾氣,她不願意做的事誰也拗不過她。
“那實格呢?他在做什麽?皇上這次北巡好象沒有帶他走。”十天前,禦駕再次北巡,留在京裏的阿哥只有太子十四和老七,實格這幾年在聖駕前一直也很是得寵,康熙幾乎是走到哪裏都會帶上他的。可是這回,北巡的名單上卻沒有他的名字。
“那個渾小子,還在那邊耍帥!”胤佑想起那個實格來就是有氣。原本他的優勢比其它兩個要明顯得多——他家中無妻無子。可是這個實格起先是一副看不起人家的模樣,天天苦練弄了風薩一手弦傷。後來不知什麽時候好象對人家有那麽點意思了,卻根本不主動出擊。每天沒事騎馬在北海邊子上面轉圈,真不知若輝怎麽就看他那麽順眼!
“你明天去嗎?”明天裕王大福晉五十整壽,為了給裕王沖喜,所以場面辦得很是熱鬧。胤佑自是推托不掉的,可若輝這裏呢?從二品,應該也是有收到請帖的。
若輝自然是收到的。且不說自己的官階配得上那樣的場面,就只論自己和風薩的那種‘交情’,保绶也斷不會做出沒事先得罪‘大舅哥’的舉動。只是:“實格也會去吧?”
“若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