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暧昧

好久沒轉街了,三月初的北京城市場上人煙開始又多起來了。希顏沒心思買那些小玩藝,卻有興趣瞧,隔着馬車簾看三百年前的舊貨市場确實也是件很有趣的事。尤其是自己坐的這輛馬車,紅蓋,紅帏,紅幨,蓋角皁緣是标準的和碩格格制。這樣的馬車走在街上,萬人矚目,再加上周圍的配景圖。希顏心中感嘆,要是自己畫功有那麽一丁點的話,把這樣的情景畫下來,豈不是标準的前現實派畫風?只可惜,自己沒那樣的本事。

老四家在東內城,海上繁花在北海子邊上,本可以斜叉過去的。可是風薩說了想到街上串串,何順就吩咐車把式架車到城裏幾處鬧市裏轉悠。才走了沒一會子,十四阿哥的布瑞夏比就跟上來了。臉色陰沉得象個煞星,何順看着胸口就痛,可是自家主子卻好象悠哉得緊,挑着簾子左瞧右盼甚是悠閑。

只可惜,這樣的日子沒走了一半路,在一頂青衣小轎快步穿過東直門街角後就止住了。順着郡主暗黑的臉色一瞧,何順臉色也是一白:“象是林太醫的轎子。聽說、聽說張大人最近又不舒坦了。”何順本是想回的,可是林太醫幾次來取藥時都囑咐自己別和主子講,更兼之主子最近住宮裏,自己就……“奴才錯了,奴才再也不敢了。”跪在馬車裏就磕頭。見主子仍不作聲,趕緊就是哈哈車夫把馬車快趕到了張相府。

馬車一停,趕緊搬凳子,可郡主根本不睬自己,從馬車上一躍就跳到地上去了。然後,看也不看何順一眼就踏進張相府邸去了。

張府的家奴都知道大少爺和這位郡主的關系,所以攔也不攔就放她進去了。張若輝住在東堂首院裏,風薩轉過正院影壁就準備過去,卻正碰上了現任禮部尚書的張廷玉才下朝回來。本應打聲招呼,可風薩卻實在沒心情,略點點頭後就快步往東院裏走去了。

東院裏,仍是靜寂一片,半下晌的時光裏,春陽未暖襯得院中景致益發冷清。沅兒正指揮着兩個婆子在廊子下面熬藥,見風薩來了,剛要傳報,卻讓風薩用手勢擋了下來。挑起布簾進了屋內,撲鼻的就是一股濃濃的中藥味。看這情形,起碼七八日了,何順那個臭小子真該收拾他一頓。

悄悄轉過正堂,走進內室。平素花廳與寝宮間的木隔上是不挂簾子的,可現在卻隔了一層青色棉簾。指尖剛想挑起,就聽見裏面張若輝和林國康在對話。

“再這樣下去不行的,還是請郡主來一趟親自看看吧。”醫術素來微妙,一字一脈起伏之間就會大相徑庭。林國康現下已是無力可為了。

很商量的語氣,張若輝卻答得否決:“這個時候她已經夠心煩了,告訴她做什麽。”

“若輝!”

“好了,多謝林太醫了。時候不早,讓楓書送您回去吧。再吃幾副,應該就好了。”

林國康自知勸不動他,只好收拾了東西和楓書走了出來。來的時候林國康是坐自己的轎子來的,所謂送不過也只是送到門口罷了。可才到門口,就瞧見了風薩郡主的馬車,還有正在搬醫箱的何順。林國康心下頓悟,轉頭就看了楓書一眼。

楓書當然明白,送走林國康後,就是拉了何順到側屋裏吃點心去了。

折騰了大半天,張若輝實在是覺得身上乏極了,恹恹倒在床上,輕捂胸口,不舒服卻無可奈何。閉目緩氣,慢慢行功想法子把這口氣渡過去。可是才閉上眼,就聽淺淺的腳步聲,然後一陣心熟的淺香撲進了鼻孔。睜眼,風薩果然一身旗服站在床邊。臉色憂憂,眼神裏滿是責備。

“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只是你在宮裏不方便,況且這病也沒什麽要緊的,過幾日就好了。”張若輝答得盡量有精神些,為表自己氣色好,強支着雙臂坐起來。可才坐穩,就覺得眼前一黑,然後風薩竟然伸手來解自己的領扣。吓得臉色頓時一白,抓住她的手,想罵卻罵不出來,只覺得掌中的纖指冰冷異常。擡眼看她,卻離得太近,看得太清,皺眉想說什麽,卻是無語。

“只吃藥不濟事,我給你紮幾針吧。”風薩淡淡的語聲裏夾了幾分懇求,張若輝無法,只得閉上眼睛,由風薩褪去了中衣,露出光潔的上身來。張若輝不敢睜眼,這情形實在于理不合。自己是漢臣,她是大清的郡主,各自男女未婚,當守大防,縱使醫療也未免太不成體統。可是,心裏卻舍不得棄舍這樣的機會,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也是好的。

閉着眼,不敢看風薩認真憐惜的目光,可是卻異常的感覺清晰。風薩柔冷的指腹在肌膚上哪點哪寸滑過,細膩的怎樣按位停留,然後又怎樣輕緩着肌肉配合着銀針刺穴。為治病挨針,對于張若輝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可是挨風薩的針卻是頭一次,當那冰冷尖銳的銀針刺入肌裏的那一刻裏,酸麻冷脹的感覺剎時溢滿了胸腔,一股尖銳的疼痛從心底深處翻滾奔出的同時又覺得那樣的甜蜜酸楚。

這一次的針,真正的刺進了心房。

後背六針紮過之後,風薩扶着張若輝躺回床內。靜藍的床褥間襯着張若輝的肌膚益加白膩,再加上他閉目緊張的模樣,病恹恹的形容體态,風薩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三百年後流行于世的BL不倫漫畫。張若輝這個樣子,可是标标準準的小受。小攻是誰?胤佑嗎?倒是蠻合适的,劇情也好編纂,再加上事實上的某些過往,若寫出來肯定會大賣。

“你笑什麽?”張若輝閉着眼躺下半天,卻沒感覺到任何動靜,納悶間睜開眼睛就瞧見風薩一個人坐在床邊,不知道在笑什麽。她笑得很開心,純粹的那種開心,有小女兒的嬌态也有鮮妍女子的妩媚,看得張若輝心頭溢不住的犯暖,想知道是她想到什麽居然這樣的開心?

“你真想知道?”希顏覺得有些為難。

可她為難歸為難,眼中伶伶俐俐的調皮勁卻看得張若輝心喜柔動:“說來聽聽。”

“那我說了你可不許惱。”先拿上保證書再說。

對于她的刁蠻調皮,張若輝從來只有笑着接受,靜靜的準備聽她的奇談怪論。可是再有心理準備,在聽到風薩的問話後,也不禁哭笑不得。

“表哥,我問你噢,你要老實回答我噢。你有沒有讓胤佑親過?”為防別人聽見,風薩這話是俯在張若輝耳畔說的。這種姿勢下,相聯相碰自是必然的。風薩雖梳的是旗頭,但發鬓處的輕絨幾許卻還是露在發外,絨絨的感覺附在張若輝的頰畔,再加上吐氣如蘭般的氣息環在鼻息之附。張若輝頓時覺得心頭犯燙,略略推開她,笑罵:“你從哪裏聽來的這些渾話?”

希顏聽了一楞,什麽叫聽來的渾話?“難道有人懷疑過你們?”平靜小心的問話換來張若輝無奈尴尬的笑容後,希顏頓時大樂,拉了張若輝的胳膊就是問他:“誰說過?說什麽了,說給我聽聽。”

“都是他們無聊瞎傳的,你聽這個做什麽?”年少時和胤佑粘得太近了,難免有些無聊的人捕風捉影,再加上确實有幾位有這樣的愛好,所以曾有一度傳得很是厲害。直到皇上給胤佑指了側福晉後,風聲才是漸少了,這幾年胤佑兒女繞膝,這種事更是沒人再提了。八百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了,到底是哪個還在磨牙?張若輝有些犯惱。

見他不高興了,風薩趕緊就是讨饒哄他,解釋自己好奇的由來:“表哥,人家不是聽來的啦。是上次和老九去逛鴨店……”

“你去那種地方幹什麽?”還是和老九去,張若輝眉頭頓皺,想起身訓她,卻讓風薩笑嘻嘻的按了回去:“又不只是我們兩個,還有十二和十三。本來我是想從那裏弄個小倌到純悫身邊去,氣氣策淩的。可是實在一個也看不上,那裏的男人模樣太怪了。”想起來風薩就覺得身上一陣犯冷。比較而言,自己确實比較欣賞策淩的正常,更欣賞三百年後專業牛郎們的風騷浪蕩。

這個風薩呀!

真不知策淩到底讓她怎麽看不順眼了,一次又一次的整人家。好歹結果還不賴,策淩和純悫最近如膠似漆,甜甜蜜蜜的滿京城的人都知道。想起那二人的幸福,張若輝不覺得憐惜風薩此時的孤單,可是,眼光一掃卻瞧見了風薩左手上的那枚戒指。心下頓時一沉,海善!

見張若輝看自己的手,風薩笑着揚揚,卻并沒有解釋。只是擦淨了銀針後,笑着開始繼續。适才在背後行針,張若輝其實就算是不閉眼也瞧不上風薩。可現在,他應該閉眼的,但是卻不想閉。淡淡的眼光看着咫尺間的少女。再過一段時間,自己和她就再不能這樣了。不管是若有若無的暧昧,還是心底曾無私祈願的依賴,都不會再有了。她會成為海善的福晉,從此難得再見。

想到此,心頭突然一痛。反手捂胸側身就是想嘔。吓得風薩趕緊抽針出來,扶他到床畔,輕輕的揉他的背,想讓他好過些。卻不料,自己本無意的正常舉動,落在張若輝此時的心境上卻是難棄難舍的煎熬,好想就讓她這樣和自己挨在一起說一輩子的話,可是不行,決然起身。起得太快,毫無先兆,頂着風薩順勢往後一倒,眼看就要磕到床沿上,張若輝趕緊探臂一撈。抱是抱住了,可是抱得太快了,回彈之下,風薩撞進了自己的懷裏,若櫻般的香唇直直的貼印在心口之上。張若輝當時就覺得身上一陣激流湧過,指端感覺頓時變了極樣靈敏,自己的指下風薩穿着的重重錦袍內一根橫着的絲帶系花,綻放在掌心之內。那是……

“我累了,改天再紮吧。”扶額昏昏欲搖的樣子,果然引得風薩不再玩了,好好扶他躺下蓋好被子。本想再和他聊一會子的,可是張若輝似乎很累的樣子,很快就是沉沉睡去了。

無奈只好走人。

聽得她細微的腳步聲配合着棉簾走出正堂後,張若輝才睜開眼睛,略略動一下不适的下肢後,好不易壓下的粉色浮上了面頰。回手輕撫剛才風薩的香唇碰到自己的地方,心血又是一陣萌動。很難受卻也很是銷魂,無法忘卻只願留戀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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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海上繁花,料到必然有人窩在家裏等自己。果然,十四陰着個臉坐在堂內,見自己回來起身就想說什麽。可是何順卻早一步回話:“主子,熱湯燒好了。您是現在沐浴還是?”

“現在。”風薩搖搖脖頸,五六天了,一直睡在太後的床上。鳳床是很華麗不錯,可還是自己睡熟的床最舒服,尤其是那個枕頭。太後象是聽說了自己這些日子來睡不好,特意換了一個粟玉枕心的香枕給自己。好是好,可是太咯人了些。

小厮們早已經備下了東西,聽到何順拍手的聲音後,趕緊是提着熱水進來,倒進了那只擺在寝室裏間的浴房裏的奇形浴盤。桂嬷嬷領着丫頭灑花瓣的灑花瓣,準備新衣的準備新衣,風薩自己坐在梳妝臺上拆頭發,等散下一頭烏發來後,卻發現十四仍然呆呆的站在門口,這個好笑:“怎麽?你也想和我一起沐浴?”

一句話,胤祯臉色頓時蒼白如雪,攥緊拳頭盯着風薩,在确定她只是随口說笑後,突然覺得自己好生厭惡,一句話不說扭頭就跑出去了。

“你真是個妖精。十四怎麽就惹上你了?”

晚膳時,海善來趁飯。與前兩日來時家主不在的情況不同,這次風薩不只在家,還和他一起吃了飯喝茶聊天。桂嬷嬷這次倒難得沒站在跟前晃悠,上了茶後就帶人躲出去了,并且還非常體貼的關上了房門。這副模樣,活象成全奸情似的,估計是瞧見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了。

“怎麽?不喜歡它?”海善見風薩一徑低頭瞧着那枚戒指嘆氣,心頭就微凜。

風薩搖頭,擡手看這戒指無奈道:“你知不知道這東西很招人眼?”海善聞之好笑,若不招人眼,自己幹什麽昨天趁她熟睡時給她戴上?見他一副這樣原本如此的詭計得逞樣,風薩就來氣,走到海善面前,氣嗔埋怨:“你知道為了它今天我挨了多少人的眼珠子?一個個盯着它又瞧我,眼神暧昧到家了。活象是……”說到一半停口,海善卻是想聽,放下茶盞摟住她的纖腰,有一下沒一下的淺啄着她的香唇呢喃:“活象什麽?”

“海善!”風薩撅嘴撒嬌,卻引得海善心頭火性忽起,雙臂一箍緊緊将她嵌在了懷裏,狂熱的攬住她的後發,越性兒般的吻她。此中熱熖如潮,非外人不能解,很快海善就不止于親吻了,雙手上下撫摸風薩的嬌軀,她輕輕的反抗卻更添了羞澀的引誘。一浪一浪的焰火沖上腦海,欲焰焚身的海善抱起風薩就是走進了裏室,把她壓倒在了寝床上。

“海善,你欠太後宰你啊?”風薩推他嗔罵。

海善卻是撫着她的臉笑道:“怕什麽?反正你是我的。早晚罷了。”說到這兒,見風薩要惱了,趕緊又言:“好了好了,我不會怎麽樣的。親親你,不行嗎?”

“色狼!”

“沒辦法,哪個男人碰到你這妖精都會變色狼的。”

“賴皮!”

“你才知道啊?”

兩個人嘻嘻笑笑的打鬧聲,聽在去而複返的胤祯耳朵裏,只覺得心頭一陣刀絞般的巨痛。何順看得有些不忍,想扶他下樓,可卻讓一把甩開,快步奔走了。

這次,是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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