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閑情

人的緣份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看不透摸不着卻紮紮實實的困擾影響着你的一生。有時候是你追也追不到,有時候卻是你逃也逃不開。

南京和上海離得很近,加之在那邊希顏有很多的朋友,所以休假閑暇時常會到上海和各方好友們小聚一番。純女性的聯誼,不帶任何的男眷。地點大多選在寶格金麗,那是丹辰的地盤,十三樓的金鑽廳有一間專門屬于姐妹們聚會用的包廂,在那裏厮混一整天,不必出門就可以玩轉一切。是金錢的力量沒錯,可是有錢的人未必就有那樣的喜好。

又是那樣的一個日子,又是那樣看似完美的一天,卻将所有的快樂終結于寶格金麗的停車場。

上海是很大,可是也只有那麽一點點大。

如果不是太熟悉,太過熟悉,希顏真的認不出那個人竟然會是張若輝。天粉色的絲質領衣,藏藍色的寬版長褲,半開的領襟将他曾經有的溫柔斯文破壞得一絲不盡。更別提那個挂在他臂彎裏風情萬種的美人了。兩個人也剛從寶格金麗出來,似乎都喝了不少的酒,一路嘻嘻笑笑風流調情甚至等到不到車廂附近就已經激情擁吻起來。

當看到他的唇印到那個女人滿是唇釉的調色板上時,希顏将頭埋在掌中。

不是恨!畢竟先幹出那種好事的人是自己,要恨也是他恨。不管他怎麽恨自己,希顏都沒有任何的怨言,可是她不希望也根本沒有預料到的是為什麽他會變成這樣?他本該是天賜神眷的白衣天使,可為何竟然會變成淪入花叢的風流情聖?

是自己錯了嗎?

可前路又在哪裏?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希顏找不到一條前進的方向。自己是沒有希望的生魂,可他卻是迷失了魂魄的亡靈。

從大清朝的張若輝床上醒來時,已經是近暮時分了。屋子裏已然點上了燈盞,表哥童鞋已經沒有在看書了,而是提着墨筆站在書桌後面似乎在描描畫畫?

百般無賴,走到近前時,發現他果然是在畫畫。內容嗎?竟與書室牆上所挂的《灞橋風雪圖》極為相似。或者可以說表哥童鞋根本是在仿那幅畫!

“皇上給你的俸祿不夠花,想改行賣仿畫嗎?”心情不好,話說得也很沒好氣。

不過張若輝聽了倒一點氣也沒有生,擡眼看了一眼半撅着嘴的風薩,微微一笑,低頭繼續畫他的畫。

一句話不說,真是悶也悶死了。

何順見自家主子醒來,趕緊到小廚房裏把屜裏溫着的銀魚羹并幾色小菜端了進來。郡主喜歡吃粥,一日起碼要吃兩餐。各色糕點并不喜歡,粥卻是每次要吃兩三碗的,說是吃粥對身體好。小菜也素以清淡鮮美為主,輔粥吃的小菜也确實用不着太過油香味美。

睡了一天,風薩肚子也早餓了,聞着粥香頓時食指大動。到了餐桌前卻不見張若輝的碗盞,擡眼看楓書。楓書回話:“少爺已經用過了。”這才放心用飯,不過在瞧見湯盞裏的東西後,眉頭卻不由和一皺。

銀魚羹?

不錯,這東西是蠻好,健脾宜胃、止咳潤肺。很适合可以說是非常适合象自己現在的這類情形,一天沒用飯,腹內空空,用這樣的東西最是合胃養身。

可是自己并沒有告過何順這樣的餐點啊?這小子是從哪裏聽來的?歪頭看何順,何順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書室內的張若輝大人,風薩頓時明白了。微微笑起,好好的吃了三盞粥點才是罷手。

用完飯,小丫頭沅兒便服侍自己梳發整衣。待一切準備停當,準備和表哥童鞋告辭時,他那廂卻已經畫功靠成了。站在書桌前自我欣賞的模樣,好象頗有陶醉的神色。

自戀!

風薩心中悄悄腹诽。這位表哥童鞋的字寫得确實一級棒,就算三阿哥胤祉也稍有不及。可畫功就不算出色了。平素沒事和老三混在一起,這些阿哥親貴們的大筆他那裏全有,一番欣賞下來,畫功以保绶最為出色。不論是山水還是人物,都畫得妙筆神功。十二胤祹排在其次,他擅長寫意類畫作,五阿哥喜歡畫鳥獸,風薩還曾經問他要了一幅《雀羽》,用來交換他愛之如命的那套古帶鈎。

表哥的畫嗎?

很少見。而且這幅還是仿人家的,希顏有些不恥。

不過,張若輝倒似乎真的很喜歡自己的大作,見自己站在桌邊一直撇嘴看那幅畫的模樣,似乎有了天地遇知音的感覺。待墨色新幹後,就讓楓書把畫作卷在一張硬紙中,送于自己了。

他,志得意滿、意氣風發。

可希薩卻握着這卷仿畫,呆若木雞。

這算是怎麽回事?

表哥童鞋今天吃錯藥了?心情好畫畫抒發下心情,希顏不反對,可是作什麽要仿人家的畫,而且最後還送給自己咧?

回到海上繁花的希顏,很是無嘆的看着攤在書案上的這幅新畫。

說這在的,希顏很不喜歡這幅《灞橋風雪圖》,內容過于悲涼了。半大老頭子無子無女,孤身一人領着兩個年幼的小仆走在回鄉返家的路上,卻又偏偏遇上了狂風暴雪,步履艱難……等等,這畫上的兩個小仆怎麽變樣了?雖然只是簡簡幾筆,可希顏卻可以認定,那兩個小人不再是無力助主的小仆人了,而變成了一個帶劍的侍衛還有一個小太監的模樣。再等等,前面的那個老頭……希顏大汗,那個頭戴蓑幅的家夥哪裏是個老頭,分明是個自己。

這個表哥,居然有心情耍起自己來了。

不過,他倒是有心!

知道幾次到他書室裏,自己都瞧牆上的那畫不順眼,卻偏偏拿了它來做事。風雪再大又如何?自己并不是一個人,有阿爾哈圖還有何順。當然,還有送給自己這幅畫的他。

“明個把畫拿去裱了。”

何順趕緊應下,把畫卷卷好放在書架上。

阿爾哈圖對字畫素來不感興趣,自己看書寫字的時候,他多半都在吃點心或者發呆。

桂嬷嬷嗎?

端了溫溫的百合桑椹湯進來,柔聲勸道:“郡主喝些吧。”

對于這位明顯是老康童鞋派來的粽子,希顏從來沒什麽話。不過今天嗎?心情好,所以接過湯盞,一勺一勺慢慢品的同時,決定稍微逗逗她:“桂嬷嬷,你在宮裏呆的時候最長。現下皇上的萬壽快到了,你說備個什麽樣的禮物才能讓皇上喜歡嗯?”

三月十八日是老康的萬壽,加之今天是正适五十整壽,所以宮內宮外都一片熱鬧繁忙,忙着怎麽給皇上祝壽,忙着準備各下的禮物。希顏雖然說穿到大清已經很多個年頭了,但是正經有資格有機會參加這樣的事,卻是頭一糟。

什麽樣的禮物能讓老康喜歡?

這個課題很有難度。

桂嬷嬷沒有想到今個郡主竟會主動和自己聊天,當下興奮異常,趕緊将自己所思所想發揮出來:“皇上貴為萬乘之尊,天下珍奇異寶早已經看膩。這些年,皇上萬壽,各位阿哥公主們呈上的禮物多半都是自己所書所作的精巧東西。皇上好學,所以書畫類為多。三阿哥每年都有新編了的書進上,四阿哥幾乎每年都是獻親書的佛經,五阿哥每年都會畫一幅佛圖,八阿哥去年送的好象是親手錄抄的二十四史。九阿哥心思最巧,每年都會晉上一些從民間找來的稀罕物件,最是醒目。其餘的阿哥每年送的東西都不太一樣。公主們大多都是針織女工,沒什麽新意。郡主,您有什麽好點子嗎?”點子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日子真的不多了,只有十天了,郡主這個時候才想起這事來,桂嬷嬷真是覺得懊喪焦急。滿肚子話想說,可是,似乎說得有點太多了,因為郡主又不理自己了。

鋪好床褥後,恹恹退下。

阿爾哈圖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真是夠壞,明明早就想好點子了,幹什麽這樣折騰人家?”

“沒事幹嘛,逗逗她,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小燕子的名句,希顏今天很想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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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給老康禮物的點子,其實希顏早就想好了。金珠玉器老康見多了,估計看也不會看一眼。随大流的書畫展示嗎?風薩覺得自己的字在女人堆裏混混也就算了,登那種大雅之堂實在是丢不起那個人。太過新奇的現代作品,在有了燦落與樂殊的兩例穿越女事件後,希顏決定刻守低調路線,堅決不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來歷。現在老康就已經沒事幹很想‘玩’自己了,如果再讓他知道自己居然是個死魂穿越體的話,他不玩死自己才怪。那種風光事,還是留給別人好了。

思來想去,希顏最後決定送老康一幅樹葉剪貼畫。雖然說這種東西古代好象沒有,但是也不是現代的标致性建築,而且再加之希顏選定的圖畫是清宮大吉祥年畫裏的《九世同居圖》,所以根本不會有任何曝光的可能性。

底圖早已經備下,材料都是要快到日子時再現找的。畢竟在沒有防腐藥水的大清朝,早弄來那種東西很容易變色變質。當然,作好之後,可以用明膠封印外帶琉璃封框,但是沒做好之前,還是盡量保持鮮嫩比較好。前段時間日子過得太複雜,現下終于有點輕閑時間了,當然要幹正經事喽。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風薩就領了何順和阿爾哈圖,騎馬去景山那裏采各式的樹葉花梗。何順小童鞋見主子臉上終于有笑模樣了,一整天都高興得跑來跑去。阿爾哈圖的護衛工也變成了采葉工,按某家郡主的指示,在各家樹上跳來跳去采各種各樣的樹葉。大咧咧的風薩惡霸女則自自在在的一邊吃水果一邊指三揮四。

第一天,采好樹葉。

第二天,刻板開工。先拿底圖半描在底版之上,然後以各種樹葉的顏色與形狀來一片片加以修飾選定位置。

第三天,上屜蒸葉。以顏色的不同蒸制的日子也不同,蒸好後放進早就調好的木樨精油裏浸泡。老康喜歡木樨的香味,精油又可以保色防蛀。

第四天頭上,調膠。大清朝用的多半都是漿子,那種東西雖然環保,但是功能實在差勁。所以希顏最後決定用松香來固定樹葉,成型之後,再整刷一層用以保封。因松香的味不太好,所以要先熬它幾遍散去刺鼻的松油味,只留下淡淡的松香後,再行使用。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第八天,整整四天的時間終于把一頁四景的四篇樹貼畫弄好了。早就訂下的白松四扇小屏風架也送來了,把貼好的畫小心翼翼的放進框子裏面去,确定好位置後好好的刷上了最後一層定型用的松香。

第九天下晌時,松香凝結,琉璃蓋封印。一張打開也不過才兩尺長一尺高四扇小屏風就算是制好了。

東西雖從頭到腳都不算名貴,但卻勝在奇巧精致。制成之後,阿爾哈圖和何順兩個圍着桌子看了大半下午,兩個人都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桂嬷嬷并那兩個丫頭也擠破頭瞧得喜歡得不得了。看他們高興的模樣,希顏心裏覺得很平靜,真的很平靜。

近暮時分,已經快十日沒見的海善終于大駕光臨了。

才不過十日而已,他整個人就憔悴了一整圈,眼神在落到自己平靜的臉龐上後,顯得更是黯然。晚膳中程,兩個人誰也沒有說一句話。直到膳罷茶上,時候真的不早了,海善才終于開口:“明天、就是皇上的萬壽了。我阿瑪他……”

“你不用說,我記得你說的話。”恭王爺的最後限期就是皇上的萬壽,如果到那天自己還不答應的話,他就自行作主向皇上提婚了。這種大事,風薩怎麽可能忘記?

“那你?”問這兩個字時,海善的手指緊緊的握在一起。縱使知道她的心意,可是還是想最後确定一下。哪怕只是一絲僥幸,也不想放棄。雖然這十天裏思來想去,都覺得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我同意。”

“什麽?”海善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擡頭瞪在眼睛看風薩。

希顏沒有看他,而是一徑的玩着空了一半的茶盞,淡淡的又說了一次:“你不用擔心,我會嫁給你。”

“風薩!”海善驚喜萬分,沖過去就是撞翻了風薩手中的茶盞,不顧茶水濺在衣上的滾燙,緊緊的把她抱在懷裏。她的發香是真的,她的柔軀是真的,這一刻抱在自己懷裏的女人真的是風薩。她還同意嫁給自己,這真是太好太好了。可是,高興了沒一會,就覺得有些不解不放心,松開她,扶着她的雙肩,看着再不肯正眼看自己的風薩,心裏突然一沉。

“你、有什麽條件嗎?”這麽痛快的答應自己,海善有點不敢相信。

風薩挑眉看看海善緊張猶豫的模樣,頓學無奈。好笑的逗他:“你想要我提什麽條件?大婚之後不讓你碰我?還是別的?”

“風薩!”海善有點搞不懂她了。見他真的快惱了,風薩才伸手探住他的脖頸,纖指輕撥他的耳墜,淡道:“你還是你,并沒有什麽實質的不同。大婚之後,你還是會寵我讓着我吧?還是會和我打雪仗讓我欺負你吧?當然,你得答應我不準每天把我關在恭王府不出門。我就是嫁了人也喜歡沒事幹穿着男裝上街轉轉或者串門。偶爾到老九的館子裏吃個飯,去宮裏陪太後住兩天,玩玩純悫生的小家夥,到表哥家裏打發打發時間。對了,你得答應我,你不準沒事幹吃飛醋。我最讨厭吃醋的男人。”

這是頭一次,聽風薩用這麽溫柔恬淡的聲音和自己說話,感覺得到她留在自己耳畔上的逗弄,感覺得到她主動偎在自己懷裏的嬌媚。可是海善卻一點‘情致’全無,因為他感覺到:懷裏的這個女孩再不是從前和自己瘋自己鬧的那個風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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