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幡然醒悟
時初妤站在暗處,手指緊緊地攥成拳。
那些被壓抑了多日的情緒,像是海浪般,席卷而來,将她裹挾着在黑暗中沉浮。
替身?
玩玩而已?
呵,原來如此啊。
真相摁下了開關,那些被忽視的記憶,也如同潘多拉的盒子被打開了禁制,一一浮現在眼前。
怪不得聞樾當初會和她結婚,原來是把她當成了趙嘉妍的替身啊。
也是,她們都是溫婉柔美的氣質,婉約得像是一副江南水墨畫。
趙嘉妍獨愛黑色,而聞樾每次看她穿黑色,眼中都會有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如今想來,那怕是對趙嘉妍的懷念吧?
當初聞樾雨中的一句話,她記在了心底,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
她本來以為聞樾是她灰暗人生中的一道光,她向光而生,卻最後變成了飛蛾撲火。
時初妤捂着胸口,臉色一片慘白。
她以為日久生情,總能捂熱聞樾的心,可如今才得知,他的那顆心早已落在了另一個女人的身上,她即使留住了聞樾的人,可心卻永遠不屬于自己。
而最讓她心灰意冷的,不是愛情的失敗。
而是,聞樾從始至終,都只是将她當成一個替身,一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具。
那她三年的付出與容忍,不都成了一個笑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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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初妤紅着眼,往後退了幾步,高跟鞋踩在堅硬的大理石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誰?”沈瑩瑩受到了驚吓,看向這個方向。
兩人的視線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沈瑩瑩眼底的情緒十分精彩,震驚,懊悔,害怕……
她剛要說話,時初妤轉身就跑開了,裙擺在空中劃過一抹優美的弧度,像只振翅欲飛的蝶。
沈瑩瑩看着,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個背影看上去太決然了,有種孤注一擲的絕望。
她皺眉:“時初妤不會把事情鬧大吧?”
沈瑩瑩語氣有些不确定,她忽然不能确定,時初妤是否真的會留在聞樾身邊,卑微地,假裝無知地。
——
時初妤奔跑在長廊上,一刻也不敢停。
她心裏有個聲音在吶喊,趕快逃離這裏!
天空中不知何時,已經陰雲密布了,黑沉沉的一片,庭院裏的花枝被風吹得四處倒伏,敗了一地的花。
大雨來得猝不及防,她一身昂貴的禮服,奔走在雨中。高爾夫球場全是草地,被雨水浸泡,變得松軟泥濘。
她的高跟鞋陷在了泥土裏,時初妤腳一頓,摔倒在地。
本就沒有痊愈的手掌,傷口再次撕裂,鮮紅的血洇開來,染紅了手下的草地。
時初妤咬牙,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赤着腳繼續跑。
滂沱大雨裏,那抹米色的背影倔強又驕傲,一步步消失在雨幕中。
時凜一結束會議,就被陳晚柔的電話催着過來參加宴會。
他盡管疲憊,可仍然讓助理将他送去帝景豪庭。
時凜連續開了一天一夜的會,如今身心俱疲。他閉着眼睛仰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剛有了睡意,他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問:“今天周幾?”
向柏也有些懵,因為時凜是個工作狂,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他也很久沒有過過周末了。
漸漸的,周幾這個概念對他而言,也就不重要了。
他反應過來,迅速地摁亮手機,擡頭答道:“周六。”
時凜睜開眼睛,側頭看了一眼窗外。
周六,時初妤換藥的日子。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忽然想起她。
向柏見時凜神色恍惚,立刻坐直,查看時凜的工作安排。
“時總,今天您只要參加宴會就好,沒有其他行程了。”
時凜揚了下唇,沒說話。
向柏也有些摸不清老板的心思了,索性摸不清就不摸了。于是他轉過身,安安靜靜地看向窗外,不再說話。
汽車駛過高爾夫球場時,向柏看到了雨中有一抹移動的人影。
“嘿,那人不撐傘在淋雨?”
“停車!”
與此同時,剛剛還慵懶地半靠着的時凜坐直了身體,眉骨陰沉,死死地盯着窗外,冷聲喝道。
司機匆忙踩下剎車。
車上的人不由自主地往前傾,時凜還未等車停穩,就迅速拉開車門,撐開一把黑色的傘,大步走向雨中。
向柏愣了一下,動作迅速地拿了傘,小跑着跟上去。
時初妤此刻渾身濕透,小腿酸軟,身上滿是泥點,狼狽不堪。
她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鐵藝雕花大門,疲憊地笑了笑。
她放緩了腳步,蹒跚着往前走去。
此刻她的腳心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了,她走了這麽遠,完全是憑着自己的一股意志力。
她不能停下,也不敢停下。
沈瑩瑩發現她不見了,她害怕惹禍上身,一定會把事情經過告訴聞母。聞母一定會派人來找她,宴會等會兒就要正式開始了。
即使天塌下來了,聞母都不會讓她缺席。她
她不能被找到……
她要離開。
腳下不知踢到了什麽,腳趾頭傳來鑽心的痛,一直繃着的力如同紮了洞的皮球,一瀉千裏。
時初妤閉上眼,膝蓋軟軟地往地下跌去。
“時小姐。”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反倒是一抹溫暖席卷而來。
将風雨中的她擋在了臂彎裏,溫暖她早已冰冷僵硬的身體。
時初妤睜開眼,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低垂着頭,眼底是不加掩飾的關心,被這樣的目光看着,時初妤頓時眼眶微紅,憋了許久的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她哭得無聲無息,一雙黑亮的眼睛盈滿了淚水,往日裏的光沉寂下來,滿是冬日的孤寂,空茫茫得一片。
遠比放聲大哭來得更讓人揪心。
時凜心被揪了一下,心底湧上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緒。
那是心疼。
時凜手指漸漸收攏,握着傘柄的手骨節分明。
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表面上看斯文溫和,可骨子裏冷血無情。他都忘了自己多久沒有心疼過別人了。
最近一再反常……
時凜穩穩地扶着時初妤,心裏卻種下了好奇的種子。
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天光乍洩,雲層後有微光傾瀉。
雨珠帶走了時初妤最後一滴淚,時凜見她眼眶紅腫,心情好了很多,心裏也有些欣慰。
他不善于安慰人,剛剛也只是呆呆地陪着她一起哭,好在她自我調節的能力很好,哭了一場之後,整個人都像是拂去了一層灰塵,散發着暖暖的光。
微弱,但溫暖。
時初妤擡頭,想要擦一下臉,卻發現自己渾身濕透了,都沒有幹的地方。
時凜适時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我來吧。”
時初妤的手也有泥水,她為了參加宴會,将紗布取了下來,只貼了幾張創可貼,如今創可貼沾了泥水和血漬,早已經貼得歪歪扭扭,七零八落。
顯然時初妤自己動手,會越擦越髒。
幹淨柔軟的手帕貼在臉上,擦去她臉上的髒污,露出那張瑩白的小臉。
時初妤擡眼看着時凜,男人眉眼淡然,動作卻很是細致溫柔。
時初妤有細微的悸動,心底的某個角落微微露出了一條縫。那個角落,自從父母去世,已經空置了四年。
真奇怪,她竟然覺得時凜很親切。
擦幹淨臉頰後,時凜将傘收起來,說:“走吧,我送你。”
時初妤腦子裏一片混亂,下意識道:“去哪裏?”
淺水灣她不想回去了。
時凜瞥了一眼她的手,沉聲道:“醫院。”
這次替時初妤處理傷口的還是那個院長。
他看了一眼時初妤的傷口,忍不住數落道:“二次傷害,這手是不想要了?裂開了還沾了水,很容易發炎感染的!小姑娘,身體是自己的,傷了病了,吃苦受累的只是自己。任何人都不值得你糟踐自己的身體。”
時初妤輕聲說:“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她錯得離譜,這雙手跟錯了主人,遭了這麽多罪。
院長看見了時初妤紅腫的眼睛,大約猜到了一些事情真相。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時凜,眼神裏有些譴責。
顯然他誤會了。
時凜移開視線,并沒有解釋。
只不過眼神深了些,似有冷光閃過。
他也想知道,讓時初妤哭成這樣的人,是哪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