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饒是鋼鐵般的意志, 也擋不住華陽被震撼成表情包。

他維持着張口瞪眼的狀态傻了好久,直到手裏被塞進來一坨蜜薯,沉甸甸的。

低頭一看, 新鮮的, 水靈的, 還帶着飽滿肥厚的紅薯藤蔓和葉子。

根本不是市面上會有的狀态。

華陽勉強把下巴殼子收回去, 張了張嘴, 總覺得有滿肚子問題,可話到嘴邊, 卻又一個字說不出。

問什麽呢?

能問什麽呢?

他木然地掐了一片紅薯葉子放入口中, 機械地咀嚼幾口。

啊,真的,不是夢, 就是剛從地裏摘下來的紅薯葉子。

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味道比以前嘗過的更香甜,都快趕上水果了。

紅薯葉子是這麽好吃的東西嗎?華陽有些迷茫。

雲鴻:“……”

有新鮮爽口的蜜薯,你說你吃葉子幹啥玩意兒?

良久,華陽才幹巴巴道:“這就是你找的活兒?”

給人種地?

雖然沒說出口,但雲鴻還是從他的眼神中品出未盡之意,一時心情非常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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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聽過修仙嗎?”

華陽的精神頓時為之一振,“就裏飛天遁地長生不老的那種?”

雲鴻含糊道:“差不多吧。”

現在還能不能長生不老,他不敢保證,但就目前的勢頭來看,活個三五百年不是問題。

華陽跟條魚似的張了張嘴, 用力幹搓了幾把臉, 終于整合起支離破碎的思緒。

“也就是說, 你現在給國家修仙?”

不得不說,這個**屬實有點詭異。

但細細想來,又沒什麽毛病。

雲鴻覺得他跟D組那位小紅旗頭像肯定有很多共同語言,又掏出別動局的證件給他看。

華陽伸手在國徽鋼印上摸了幾下,啧了聲,“這個名我以前好像聽說過。”

雲鴻來了精神,“你們也知道嗎?”

華陽把證件還給他,搖頭,“不算,就是偶爾聽過一耳朵,但具體什麽情況我們都不太清楚。”

幾年前,他還當兵的時候,某日巡邏範圍內的雪山突然地動,引發了一連串的雪崩,壓塌了多處界碑和崗哨。上級本來要安排他們去救人的,可還沒等出發又被叫停。

當時大家都很疑惑,又着急,他作為班長主動請示,得到的答複就是原地待命。

後來,好像從外面來了幾個人,他們進山後,雪崩就漸漸停止了。

被雪崩壓倒的崗哨之下本該沒有活人的,可第二天早上,那幾人竟全須全尾出現在宿舍門口,非但沒死,身體素質都提高了一大截。

大家都很好奇,可問起來,那幾人卻三緘其口,只偶爾伴着震撼和向往的神情,漏出幾句“別動局”“神仙”之類的話……

華陽笑着拍了拍雲鴻的肩膀,“好小子,出息了。”

不管怎麽說,跟着國家幹總沒錯兒。

“那你之前突然消失,”華陽用手比劃了下,“就是在閉關修煉?”

“差不多吧。”雲鴻道。

華陽難掩八卦之情,“那你也能跟裏說的似的長生不老?”

“現在還不确定,”雲鴻笑道,“反正活得能久一點。那陽哥你呢,你想過長生嗎?”

“誰想過那個啊!”華陽失笑,脫口而出,“不現實嘛!”

可看到雲鴻後,再看看那一坨剛長出來的新鮮蜜薯,又覺得以前的定論下的實在太早了些。

“那你現在想想。”

雲鴻催促道。

華陽還真就想起來。

他嘿嘿憨笑兩聲,越想越起勁,搓着手,眯着眼,一時長籲短嘆,一時搖頭晃腦,也不知想到哪兒,面色都紅潤了。

雲鴻也不催,就笑眯眯等着。

半晌,才聽華陽長嘆一聲,“還是算了。”

雲鴻十分意外,“為什麽?”

長生的誘惑力毋庸置疑,不然也不至于有那麽多帝王将相發了瘋似的求仙問道。

華陽撓了撓頭,緩緩吐了口氣,“如果大家都長命百歲,那還行。可如果就只有我一個人……還是算了。”

親眼看着身邊的親朋好友一個個離去,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他只是想一想就覺得恐怖。

雲鴻愣住了。

他從沒考慮過這些。

因為從來就沒有考慮的必要。

爸媽不要他,爺爺奶奶也不親近,唯二疼愛他的外公外婆,也已經在幾年前陸續去世……

他早已孑然一身。

低頭看到腰間的狼毛吊墜時,雲鴻卻又覺得不對。

不,我現在并非一人。

還有別動局的同事呢!

他素來很擅長哄自己,只是這麽一想,就又歡喜起來。

既來之則安之,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哥,把腿伸過來。”

雲鴻搓了搓手,笑眯眯道。

華陽果然照做,又笑,“對了,差點忘了你學中醫的,推拿啊?別說,這兩天腿還真有點疼。”

白石村一帶水源豐富,氣候相對潮濕,外人看着可能挺适合養生,但對他們這些有舊傷的人來說,一到冬天就特別難熬。

雲鴻把手放在他膝蓋上,一邊推拿,一邊分出一縷神識內視。

神識就是修仙者意志的化身,将沿途經過的情況都如實反映給雲鴻,比現代醫學的內窺鏡之流更清晰更深入。

情況很糟。

雖然之前就有了猜測,但華陽雙腿的情況遠比雲鴻想的更糟糕。

因為常年在冰天雪地裏巡邏,嚴酷的環境和過度的運動量使得膝蓋磨損嚴重,寒氣濕氣趁虛而入,筋脈、神經和關節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黑壓壓覆蓋着一層又一層黑氣,簡直是一團亂麻。

最嚴重的就是凍傷留下的後遺症。

長期處于低溫潮濕的環境下,體表血管會發生痙攣,導致供氧和供血不足,進而損害細胞,表現出來的就是組織壞死。

華陽現在還能行動自如,全靠年輕撐着,說白了就是吃老底。

等再過幾年,年歲大了,身體機能降低就壓不住了。別說工作,不癱瘓在床就謝天謝地。

見雲鴻神色凝重,華陽反倒去安慰他,輕描淡寫道:“沒事兒,就是凍瘡,大家都這樣,我熱敷下就好了。”

還有的人截肢了呢,他能安安全全回來,有份體面的工作,知足。

雲鴻抿了抿嘴,兇巴巴的,“別打擾大夫看病!”

于公,華陽為國效力;于私,他是關心自己的哥哥,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治好。

華陽一愣,笑了,“行行行,哥閉嘴。”

小朋友大了,有脾氣了。

之前自己和大柿子樹的經歷給了雲鴻啓發,既然靈力能逆轉傷害,促進生長,那華陽這個應該就有救。

雲鴻定了定神,分出一縷靈力,沿着剛才神識走過的途徑來到傷處。

本想緩慢滋養,沒想到那靈力遇到積壓的黑氣後,竟直接吞噬掉了。

嗯?

華陽本想跟雲鴻說,治不好也不要緊,畢竟凍傷是公認的不可逆,可沒想到還沒開口,竟覺得膝蓋裏面一陣酸脹。

他嘶了聲,腿本能地抽搐兩下,然後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的膝蓋什麽情況,自己可太清楚了,最近兩天多出了幾次警,在外面受了涼風,疼得格外厲害,稍微一伸縮就跟拉緊的橡皮筋被刀片子一點點刮過似的,又冷又刺,麻嗖嗖的疼。

可現在,不涼了,不疼了?!

也不大準确,确切的說,是能忍受了!

他眨巴着眼,聲音微微發顫,“這是你推拿的本事呢,還是那什麽神仙手段?”

雖是這麽問,可他心裏已經有了猜測。

以前不是沒去醫院看過,針灸、推拿、膏藥、西藥,什麽都試過,最多止痛,都沒有現在的感覺。

這種身體受用的輕松感,是什麽外力都取代不了的。

第一次給人治療,雲鴻心裏也有些沒譜,一直在留神他的反應,怕一次性輸入太多受不了。

“感覺怎麽樣?”

華陽用力點頭,眼角都有點泛紅,“再好不過了。”

他甘願付出,卻不代表不渴望健康的身體。

能有康複的機會,誰不激動?

雲鴻松了口氣,加大了靈力輸入量。

在他的視野中,淡藍色的靈力束争先恐後湧入華陽雙膝被黏連在一起的筋脈、血管、骨膜等等,死去的細胞被剝離,新誕生的細胞迅速取代了它們的位置,在幹涸的組織間重鑄鏈接……

它們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煥發出生機。

這些靈力催發的新細胞和華陽本身的細胞極為不同,裏面赫然蘊藏着淡淡的靈氣。

嚴格說來,它們已經不能算是細胞,而是一種全新的存在形式。

鼓脹和刺痛感滾滾襲來,華陽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眼前一陣陣發黑,整個下半身都因為劇痛而抽搐。

對破損的□□凡胎而言,這種短時間內軀體重塑所帶來的痛苦令人難以承受。

雲鴻立刻切斷了靈力輸入。

華陽狠狠喘了口氣,咬牙,“不要緊,我能忍!”

嘗過甜頭後,誰還能忍受無盡的折磨呢?他真是做夢都想找回原本健康的體魄。

“一口吃不成胖子,”雲鴻道,“你這個情況比較嚴重,而且年歲也太久了,得慢慢來。”

普通人的體質還是太弱了,一口氣弄完的話,估計華陽會休克。

正好華爺爺出來倒水,見孫子滿頭大汗癱在地上,跟從水裏剛提出來似的,喘得有進氣沒出氣,頓時吓了一跳。

“怎麽了這是?”

華陽自己爬起來,眉宇間是這些年少有的輕快,“沒事,小鴻給我推拿治腿呢。”

本來已經放棄了的,覺得能熬一天是一天,但現在有人告訴他,能治!

你能好!

他就覺得日子突然更有奔頭了,簡直恨不得沖到院子裏吼幾嗓子。

“對對對,咱們鴻可是大夫呢,”華爺爺有點心疼,又問雲鴻,“能治好嗎?”

自從孫子轉業回家,他的病就成了老兩口的心病,年紀輕輕的好孩子,腿腳竟然還不如他們這些老貨!

可大夫都說治不了,只能維持……老兩口每每想起來,都要偷着掉眼淚。

雲鴻也很興奮,“能治!”

能治!

他的猜測果然沒錯!

或許修仙的本質,就是用靈氣所轉化來的靈氣不斷改造人體,最終完全由靈力取代細胞,讓修仙者完成質的蛻變。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修仙者就真正實現了和天地融為一體,徹底脫離肉/體束縛。

回山上小院時,雲鴻腦子裏還跟跑馬似的熱鬧:

損傷能夠逆轉固然好,但剝落下來的舊細胞和組織也不能不管,總不能任由它們堆積在體內。

那不跟太空垃圾一樣了嗎?早晚都是隐患。

遠遠看見淡藍色的蛋殼形防禦陣時,雲鴻就想起來修行界的一種基礎丹藥,培元丹。

培元丹,顧名思義,功效只有一個,固本培元。

簡單來說就是可以清除人體雜質,将身體狀态調整到最佳,修士們就更容易感應到天地靈氣,然後引氣入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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