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37

在司淺之與安徒笙的背影消失在了百米外的拐角後,司晉琛才認真的看着正在欣賞指甲的文森特,平靜的說:“我想和您單獨談談,太叔公。”

這個太過于秘|辛的稱呼被喊了出來,就像是一百多年前那段往事又在重現一般,文森特輕輕了嘆了口氣,将手虛虛攏起,背在了身後,轉身沉默的走進了辦公室。

文,森特,多少年了,能知道他姓文的也就沒剩多少人了。

就像,除了僅有的幾個人,誰也不知道兩百年前曾經書香門第的三世同堂一夜之間成為炳炳麟麟的豪門富家,卻又在短短的幾十年時間裏便将所有的輝煌遺落,的原因。現在菲特伊有姓文的,卻是再沒有能用純木構建的複式宅院并在大門上立匾曰“文苑”的家族,只有“文仲”這個據聞是當年文家第二支系的二等家族。

可是它,卻是蜷縮在一個白手起家的二等家族的蔭庇下……

司晉琛跟着這個好像突然的就換了一人似的老人身後,在進門後安靜的将門關上,然後打開個人光腦,娴熟的在虛拟網上操控,屏蔽了這個房間裏的所有信號。他即将要說的,要談的,就不只是有關他的淺淺這一件相比而言可以算是小的事了。或許強硬的将一個人的安危與可以撼動國基的事慢慢的精細的糅織在一起,是太過于自私,也太過于兒戲,但是,他卻從走出第一步時便已經堅定下來了,無論結局到底是什麽,都不會後悔。

在知道了司淺之擁有特殊的能力後他便開始暗暗搜集全國範圍內的擁有“超能力”的人的信息,到現在,他還在搜集,甚至是專門花費幾百萬通用幣用來建立了一個完整而安全的信息數據庫來集聚、處理這些信息,可是找到的這些人裏,卻是沒有找到一個是與司淺之的情況一樣的,連相似的都沒有。

也即,那個他喊小小叔的小呆瓜的異能,并不是精神層面的……

植研之所以在菲特伊一夕之間成為除了武力之外最受人推崇的選擇之一,是因為在這個遍地都是各種植物的星球上,植物的研究不是單純的得出植物的化學組成,以及各項生物數據,而是在這之上,六級中階以上的植研者可以從中提取各種古地球植物所沒有的名為‘聰’的微活性物質。這種物質的提取難度同植研人員的能力與設備的配置精密程度等成反比關系,而當科技的力量已經讓設備的精進程度很難進行更多時,那這些“聰”的提取量在很大程度上就完全的依靠上了植研人員的能力。

生物構造越是複雜的植物,體內可提取的‘聰’就相對而言越多。例如說,将一棵五十年的銀杏完全的提煉出來,可得到的‘聰’越有百分之一毫克,銀杏單從植研的劃分上而言,屬于七級中階植研材料。

帝國中央研究院,以及植研所,對于‘聰’的信息開放度為25%,也即你通過明面上的任何方式,能查出的有關‘聰’的資料只能解釋它的四分之一。軍方內部的開放度也僅僅是65%,植研能力小隊通過小組內部成員的共同努力以及破解,也只不過能探查出72%不到。

平常人或許知道有那麽一種描畫不出形态精算不出數據的物質叫‘聰’,可是誰都不知道它是什麽樣子的,或許說是什麽組成的,就像是很多人說天國是最美好的地方可是誰都不知道它到底應該是什麽樣子的。而作為能接觸到‘聰’這種帶着幾分玄幻色彩的物質的高級植研者,在調查下,每個人所描述的也是帶着各種差別,從形态顏色活力值等等數十個方面,都不一而論。

那以他對司淺之的異能的了解,只是接觸植物并冥思一下便能得出該植物大部分相當詳細的數據,而透明的淡銀色的夢幻的符文帶所具備的催生能力……只是想想,司晉琛便覺得腦袋裏有幾根本來就崩的緊緊的弦都在震動嗡鳴了。

文森特靜靜的看着那側對着他垂着頭在虛拟網上認真而娴熟的進行各種設定的司晉琛,恍然想起了久遠的以前自己還小的時候,那在一起的那兩人,現在卻一個消失在時間裏連被記起的時候都少的可憐,另外一個也不知蹤影,只是聽說着還活着并且身體尚好。

在過了将近兩個世紀的現在,司家和文家還是連在了一起,不知道這一種緣到底該用善還是孽來形容。

“你的母親還好吧?”在司晉琛完成一切關閉光屏後,文森特開口問,不像是平常總是含着活力的聲調,而是一種對歲月悠長的唏噓。

司晉琛笑了笑,才答:“過的很好,父親很愛她。”作為一個女人而言,他的母親真的是一個幸福的女人,有着愛她的丈夫,有着和睦的家庭,有着自由的時間和消遣,還有着獨特的才幹,在帝國上層的貴婦圈裏舉重若輕冬日夏雲。

文森特點點頭,不再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麽了,那個端麗的女子興許還不知道自己同她的淵源呢。畢竟,她在甫一出生便是在帝國為數不多可以說是書香門第的林家長大,那是她已逝的母親的本家。

當年文家嫡系一夜喪盡,恐也只有他這個自幼身體不好而被送于外地安靜療養的以及還在培育箱裏的被送出去了的合|子還存活着。

而幾十年後,那個合|子長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娶了溫婉的助手,最後就有了現在過的很幸福的舉國皆知的文雅夫人。

再到後來,就有了站在面前的這個出色的青年了。

基因與生命的傳承真是太讓人驚嘆了!文森特悠悠的收回放遠了的思緒,正視司晉琛:“你的上課時間快到了,”然後嘴巴一咧,幸災樂禍的說:“呵呵,你坐下來慢慢說,等第一節課過了一半再回去吧!”腦補了一下司晉琛在中途進教室然後被嚴正的教授給厲聲指責并被罰站牆角的場景,文森特很不厚道的笑了。

“……”Shit!怎麽有這樣教人的!司晉琛抹了一下嘴角,将那一絲凝滞給抹了去,平靜道:“我的第一二節課是射箭練習。”

“……”所以?文森特掀了一下眼皮。

“我去年就已經滿級了。”司晉琛面無表情的說完,然後面無表情的看着聞言眉頭都豎起來了的他剛剛還叫了一聲太叔公的老頭兒。他算是明白怎麽這人從二十歲成名起便被稱為頑童,到了一百二十歲後被提前稱之為老頑童了,從眼前所見再發揮想象,能非常輕易的想出這人在年輕時是有怎樣一顆蹦跶的一比蹦蹦草的性子!

蹦蹦草,顧名思義,是一種會蹦蹦跳跳,拿根莖當橡皮筋兒用的草。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它能在蹦跶九個時辰,精力好到讓人驚嘆,自然,對養料的需求也是大到讓叢林蟒都驚嘆。

總結起來一句話:蹦蹦草愛蹦跶,也有本事蹦跶。

文森特臉上的表情換了一整圈,花白的胡子抖了抖,腦袋裏轉過了無數種整人的法子,最後開口時卻是控訴語氣的指責:“你那小不點小叔沒跟你說要尊老麽?”

……誰都解釋不出這人的腦回路是怎麽種構造!居然想了半晌後想出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對策來,還說的義正言辭,滿是壓抑的忿然。小小叔沒跟我說,但是五分鐘前跟你強調過“愛幼”!司晉琛沉靜的在心裏吐完槽,擡眼,正了正神色,将話題遷到正文。跟這人扯,再說下去估計就是将話題越扯越遠了。

“我希望您能出面做為帝國上下幾億人的做一件小事,将一粒種子培育出來再公開的獻給帝國中央研究院。”司晉琛平靜的說完,然後取下了制服上的一粒暗金色的扣子,将它握在手心中幾秒後才松開,伸到文森特面前。

伸到面前的手,手掌白淨帶着薄繭,掌紋分明,手指修長,很勻稱而漂亮的一只手,含着力量。文森特坐直了身子,這只手不是吸引他視線的存在,吸引視線的是這只手的掌心上靜靜的停着的一粒變成兩半的扣子中間的一粒種子。

文森特小心的伸手将那粒綠豆大小的雪白瑩潤的種子拿起,放在了自己左手的掌心上,用右手食指輕輕的撥動,從每一個弧度去細致的觀察。司晉琛也收回了手,同樣看着那粒來之不易的種子,見面前的老人那般着迷的神情,心裏微微松了口氣的同時,也不由得有些被感染了的歡喜。

這個成名已久的老人在平素有着那般讓人頭疼的脾性,但是在對待喜歡的植研時,能瞬間散發出那種感染人的氣息,專注,柔和,純粹,安靜中又帶着激動人心。

種子是雪白的卵形,在用手微微遮住一點光時便能看清中間有一個微深的銀灰色小粒,是種子的胚。文森特看了幾分鐘後,突然的收起臉上的神色,板着臉說:“雖然雪原花的盛期花種不好找,但是老頭兒我、我可不稀罕!”說着将頭一偏,右手伸出去了。

“……太叔公,種子在您左手上。”司晉琛說這話的時候簡直是想抓狂,雖然他臉上估計是什麽表情都沒有。

文森特眨了一下眼,如無其事的收回了空空的右手,然後擡頭,瞪眼,極其不滿的嘟囔:“你個黑心崽子,就不知道将這小小的一粒種子送給老頭兒我嗎?怎麽說我也是你那呆軟的小叔的老師啊!真是不懂得尊老愛幼和尊師重道的道理!”越是這麽說着,他就覺得面前的司晉琛就是他說的這樣的黑心絕情,所以他總結的來了一句:“你德修課肯定是你的體育老師兼任的!”

“……”

果然還是小小叔最好最好了!!!司晉琛望了望天花板,在心裏悠長悠長的感慨,只有他的淺淺才一直那麽的可愛,那麽的美好,集聚所有美好的品質,就算有時候有點呆,那也是呆的可愛!

終極叔控感慨完了,還是該繼續只是一開頭便被打斷的正事,但是眼前對于文森特的撞槍口,他覺得還是應該認真的回一句的。“我現在的德修老師是凱奇·阿米爾教授的伴侶埃米爾教授,他并不兼職體育。”

凱奇·阿米爾教授是文森特的第一屆弟子,放棄研究室的高薪工作來菲特伊當教授還是受文森特的影響所致,這一百多年裏,兩人間的幾乎可以說是亦師亦友了,很是融洽。

所以,文森特胡子抖了抖,被噎的沒話了。

但是,司晉琛還沒說完啊,“嗯,尊老、愛幼,謝謝太叔公關心,我會記得中午幫您的小弟子擦藥的!”

他說的認真極了,文森特嘴角都抽搐起來了,這糟心的崽子,就不能不這麽的記仇!而且,他也沒下重手,好吧,這是相對于歷屆的弟子而言,可是,這一拍要讓自己大半年的成果都沒了好吧!文森特瞪司晉琛,他就不信這黑心崽子看不出什麽來,不然怎麽自己拍的是那小娃的右肩,他安撫人卻是在後背,還不是因為已經想明白了自己的動作。

半個小時內被兩個後輩涮了面子,文森特覺得他很有必要立即收拾東西回住的公寓去。但是,左手上握着的這粒種子實在是個稀罕東西,連他都已經兩三年沒得到一粒了,啧啧,可是拿下了這個,就要踏足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中啊!文森特有些猶豫,他不喜歡摻進麻煩的事情裏,尤其是需要跟那些如狼似虎的蜂窩煤打交道。

雖然就目前形勢而言,由他來出面是最适宜的選擇之一。

但是那樣也不能讓他去沾一身的黑灰啊!将左手伸出,張開,文森特覺得非常肉疼:“我不喜歡麻煩事,你還是考慮一下底下的人吧。”這個底下是指司晉琛手下的或者是司家麾下的植研高階者。

看着他那糾結而痛苦的表情,司晉琛淡淡的搖了搖頭,臉上帶着笑:“嗯,我知道了。這粒種子是司淺之的拜師禮,您不用客氣!”說完,他躬身行了一個道別禮,轉身走了。

拿着“拜師禮”的文森特看着他的背影,見着人都要到門口了,轉溜着眼睛站起,喊了一聲:“黑心崽子!你還有沒有種子,你想不想拜師?!”

司晉琛頓了一下,給他的回答是一個帶着僵硬的挺拔的背影,轉眼消失在了門口。

——就是還有種子也是要留給他家淺淺用的,才不會繼續瞎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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