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驚.變
符簡早就将所有事情告訴了樂紹衣，包括十四的身份，還有十四的仇敵。
樂紹衣一開始擔心十四武藝不敵，直到武林盟盟主受襲重傷不治的消息傳開，她才松了一口氣，以為十四很快就會回來。
可是，他并沒有。
樂紹衣百般打探，終于找到唐琦出事前的山崖，她每天都去找，早晨踏着晨光去，傍晚伴着落日回。
每一次都是空手而歸，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幾日下來，她越發憔悴，雙手雙腳磨得鮮血淋淋，到處都是傷疤。
周圍的人都說十四死了，就連符簡一臉悲痛的搖頭，勸她不要再找了。
可她不肯相信，她始終覺得十四是被人救起來了，不然怎麽會找不到屍骨呢？他一定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找自己了，他答應過自己的。
十四不會騙她。
時間一日日過去，轉眼就到了五月初，距離十四離開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月。
到後來，她越來越絕望，終于認識到——十四，真的不在了。
鋪天蓋地的悲痛向她奔湧而去，她不明白，為什麽老天爺要如此殘忍的把他的愛人奪走。
她有什麽錯？
他又有什麽錯？
他如今十七歲，十七年來卻都是苦難和鮮血，他的一生還沒來得及開始，就已經結束。
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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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帶着自己的心，一起帶走。
……
添香能感覺到，小姐自從十四走後，每日愈加憔悴。
小姐後來不再瘋狂的去山崖下搜尋，衆人都以為她接受了十四去世的消息，堪堪松了一口氣。
可添香覺得，哪怕前段時間累些，也比現在好千倍百倍，現在的小姐，就如同行屍走肉，眼裏的光芒滅的徹底，好似活在世上已經沒了希望。
她痛在心裏，卻一點都無法為小姐分擔。
五月十五，月色湛亮。
樂紹衣躺在床榻上，做了一個短短的夢。
夢裏是萬丈懸崖，狂風獵獵吹過。十四站在她身邊，表情是難得一見的溫柔，他輕柔的為自己撩起吹散在臉頰旁邊的碎發：“小姐，你要好好的。”
樂紹衣張嘴欲說話，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十四離自己越來越遠。
場景一轉，是千軍萬馬的戰場，入目即是滿眼的紅，鮮血的味道彌漫在她周圍，揮之不去。
她一直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看到前方，她的爹爹身騎戰馬，英姿勃發。
她開心的大叫。
可樂铮像是沒聽到一般，只顧策馬而行。
忽然一直長箭從側方射來，刺入樂铮的胸膛！
他在這時倏地扭頭沖樂紹衣笑的慈愛，仿佛跨越了萬水千山：“紹衣，爹爹要去找娘親了，你和紹旸要好好的，聽話。”
“阿爹——！”她從夢中猛然驚醒，吓出一身冷汗。
初夏風涼，輕輕拂過窗幔，樹枝的影子搖曳生姿。
被吓醒後樂紹衣一直心神不寧，再也無法入睡，呆呆的坐到天亮。
第二日一早，不安的情緒愈加濃烈，樂紹衣招來了父親臨走前安排給自己的暗衛，讓他們立刻去一趟龍景城察看父親的情況。
暗衛剛走沒幾天，就有一封龍景城的加急信送到護國府。
樂紹衣打開信，一行一行看完，到後來，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握着信的手不住地顫抖。信紙飄飄而落，鋪在底下。
信的結尾只有短短的幾行字——
圍堵受困，将軍生死不明。
添香端着洗漱的盆子進來，正想招呼小姐洗漱，卻被她蒼白的小臉吓了一跳。
樂紹衣在原地晃了兩晃，幾欲摔倒。
“小姐？小姐，您怎麽了？”添香連忙放下盆子扶住她，用手安慰着她顫抖的手臂：“小姐，到底怎麽了？”
樂紹衣擡頭看向她，眼底滿是淚光，她哽咽着顫顫巍巍道：“藺叔發來急信，爹……爹他……被敵軍困住五日五夜，生死不明！”
添香渾身一抖，臉色刷白：“怎麽會這樣？！”
兩人戚戚對視，滿心絕望。
就在此時，一個丫鬟慌慌張張的從門外跑進來，急的連氣都喘不上來，只是一個勁的指着門外咽唾沫。
樂紹衣趕忙跑到門外，就見到管家伯伯朝這裏跑來，他老淚縱橫，聲音顫抖：“小姐，護國府被禁軍包圍了！”
“什麽？”樂紹衣後退兩步，險些摔倒。
她顧不得別的，匆匆忙忙朝大門跑去。
剛到大門，就看到兵部侍郎站在門口，後面跟着一衆禁軍。
樂紹旸像狼崽護犢一樣擋在他們身前，紅着眼眶犯狠到：“不許你們進來。”
“旸兒，過來。”這一系列打擊早已讓樂紹衣搖搖欲墜，可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在他們面前露了怯。只好緊咬下唇，把所有的驚慌吞進肚子裏，硬撐起落落大方之态，問道：“侍郎所為何事？竟如此驚師動衆。”
那兵部侍郎一甩袖子，沉聲說：“微臣奉了皇命而來，要進護國府搜查。”
樂紹衣譏笑一聲：“當我護國府是什麽地方？想搜就搜嗎？！”
遠在幾百裏之外的龍景城一處狹隘山谷。
正是狼煙萬裏，鮮血橫流。
樂铮躺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之上，周圍躺着的是和他并肩作戰的戰友。
五日五夜，彈盡糧絕。
所有人浴血奮戰，卻沒有殺出一條血路。
樂铮五日不吃不喝，極度透支，如今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他擡頭望向天空，天空布滿陰霾。
所有的場景逐漸模糊，他眼皮沉重，慢慢閉上了雙眼。
為官半生，他沒有才智雙絕，他不會巧言令色，他只有一生耿直，赤膽忠心。
自穿上戎裝的第一天起，他就告訴自己，為國為民，是他畢生追求。
那年他四十六歲，走完了輝煌的一生。
馬革裹屍死于戰場之上，是他心之所向。
他沒有什麽遺憾。
唯獨舍不下自己的一雙兒女，怕他們無依無靠，受人欺淩。
可他無能為力。
因為死亡的鐮刀早已朝他揮下。
蒼天不語，忠心臣，不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