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流放
夕陽愈加低頹,暗黃的光照射在地面之上,人影颀長。
護國府門前一片冷凝肅殺之意。
兵部侍郎後退一步,雙手抱胸打量着樂紹衣。
這副傾國傾城的姿容,這身氣定神閑的氣度,要擱到之前絕對堪稱世家小姐典範。
只是……可惜啊可惜……樂家馬上就要從世家大族中被除名了,當這張臉沒有了家族支撐,招來的也只有無盡禍事吧……
他不禁微微心疼了一下,哪怕聖上網開一面饒去樂家死罪,可面對那樣苦寒的極北之地……他倒覺得……這小姑娘,還不如死在青城裏……
侍郎搖搖腦袋,壓下悲憫之情,硬聲道:“樂小姐還是快快閃開的好,刀劍無眼,可不要為此丢了小命!”
“給本小姐一個非要搜查不可的理由!”
“皇命如此。樂铮投敵叛國,如今你也要違抗皇命嗎?!”
“不可能!”樂紹衣瞳孔微縮,下意識仰頭反駁道:“爹爹絕對不會這麽做的!”
“邊關傳回的消息能有假?要不是他投敵,怎麽會被松水反咬一口堵在明月峽?!”兵部侍郎不願再和她多做糾纏,一揮右手招來兩個人:“你們看好樂小姐,其餘人進去給我搜!”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士兵終于從府內出來,為首的士兵手中拿着一沓信件,雙手遞給兵部侍郎,恭敬回答說:“啓禀大人,這是屬下在書房內搜到的。這些都是樂铮與松水往來的信件。”
信件?!
怎麽會有信件?!
恍然間,樂紹衣什麽都明白了。
好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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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本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趁爹爹出事好将護國府連根拔起!
好……好得很啊!
樂紹衣無比心寒。
她看着眼前的這一切,這些虛僞的人,嗤笑一聲,突然滿心荒涼。爹爹一聲戎馬,南征北戰,可他們呢?
爹爹行軍艱難的時候,他們在權力中心錦衣玉食,受萬民仰拜;爹爹浴血奮戰的時候,他們扈從如雲,不亦樂乎;如今,爹爹生死不明,他們則要把爹爹的顯赫聲譽狠狠踩在腳下,啃噬地連渣滓都不剩!
這到底是怎樣的君主?!
這又是怎樣的同僚?!
那一天,是景平四十二年六月初八,青城所有的百姓都無法忘記那一天。
他們信奉為戰神的樂铮将軍因為通敵叛國死在異鄉,護國府被查封,阖府上下一百二十餘口人全部流亡,樂家一雙兒女被判處流放之刑,永生永世不得踏入青城半步!
……
“宋伯,此去流放之路太過艱險,您年事已高,萬萬不能跟我一起。皇帝總算沒有趕盡殺絕,能走一個是一個!何況您家中還有妻兒老小,您不可以跟我一起走。”樂紹衣雙眼泛紅,勸道。
這是流放出發的前一天,護國府上下的丫鬟仆人早就散光了。谕旨中說一雙兒女被判流放,言外之意就是其餘的下人與此事無關,不在受懲範圍之內,本應通通離府回家。
可宋伯和添香卻遲遲不肯離開。
聽到樂紹衣這麽說,宋管家眼中的熱淚再也抑制不住,他伸出顫抖的雙手摸上樂紹衣的發頂,神色哀戚:“小姐,你和少爺是奴看着長大的。流放一途兇險未知,你們二人又什麽都不知道……老奴怎麽放得下心……”
“極北苦寒,你從小沒出過青城……哪裏知道那地方有多艱難?小姐……讓老奴陪你們去吧!樂家對老奴恩重如山,如今将軍不在了,老奴……拼死也要照顧好小姐!”
添香聽聞此語,淚水簌簌而落,她顫聲道:“宋伯,您放心,我會陪着小姐……”
“添香!”樂紹衣皺眉。
添香神色堅定,哽咽着說:“小姐,不管您怎麽說,添香是不會離開的!添香沒有家,樂府就是添香的第二個家。添香……不可能抛下小姐和少爺!”
“你怎麽……!”樂紹衣心下焦急,卻對她這強硬的态度無可奈何,不由得放大了聲音,沒成想吵醒了正在睡覺的樂紹旸。
他剛一醒來,迷迷糊糊的就聽到有人在說離不離開的事情。
經歷着一系列變故讓他變得無比敏感,害怕被丢開的他剛恢複知覺就伸出手緊緊攥住樂紹衣的衣袖,惶惶道:“阿姐不要丢下紹旸。”
樂紹衣看着自己小弟原本活潑可愛的樣子變成了如今的小心翼翼,不由得心中一痛。
她把樂紹旸緊緊摟在懷裏,一邊用手拍着他的後背一邊柔聲安慰:“旸兒乖,阿姐不會丢下你,阿姐離開你……能去哪呢?”
樂紹旸雙眼含淚,卻硬生生忍住不哭,他回抱住樂紹衣,無意識地喚道:“阿姐……”
父母皆逝,家族已倒。
滿街腥雲,遍地狼犬。
這世上的至親血脈只剩下他們彼此,想要在這艱險世間活下去,他們只能自己學着成長。
學着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