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約定的山丘（上）
那一晚的巴比倫，時間仿佛凝滞于此，無比漫長。
過往六百年都無法想象的地下都市。
使用大量初代的血液的治療。
亮的失控。
變成喪屍而以侍劍官存在的和谷。
發生了那麽多事，卻沒有給予我任何喘息的空間。
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變得麻木，全部的所有，我一并接收了下來。
第三天的淩晨。
帝國再次沉入睡夢之中。
回去的方式與我們來時迥然不同。
似乎連光線都能吞噬的隧道無底般幽深，光影掠過，半暗半明，列車順着地勢呼嘯而上。
數分鐘就能抵達地面。
像這樣名副其實的地鐵竟有數十條之多。
這座地下城市的規模，實在驚人。
“阿光，這邊哦。”
列車停穩，門剛打開，便驚訝地看見佐為站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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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為？你怎麽在這？”
“工作~~”
追蹤者的工作嗎？
“不是喲~”仿佛一眼就看穿我的想法，佐為伸手将我拉上了月臺，“是關于悲嘆之星的工作！”
“什麽！你知道？！”
一開始佐為只是我的家庭教師，就算成為追蹤者的首領，那也不過是數年之前。
連祖母大人都未能知曉的秘密，為什麽他卻可以介入？！
“啊，因為我是它的總設計師麽。”
“難道……它是編曲程序嗎，哈哈……”笑聲有些幹巴巴，我實在找不到其他理由。
“唔，我記得不錯的話，兩千年前，它的确也加載了這項功能，後來覺得雞肋，就删除了。”
我的右腳停在了半空中，而後硬生生收了回來。
“兩千年……前？！”
我加重了尾音，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喏，這裏就看得見啦。”他突然打斷了我，擡起手來。
我随着他的手勢往上看。
原來我們已經順着空曠的隧道來到了地上。
太陽尚未升起的天幕，一色的深藍。
在這深色的幕布之上，有一粒微小的星子，閃爍着光輝。
我認出了它。
亮曾指給我看。
“它是人類文明的巅峰，也見證了人類毀滅的開始。”
佐為喟然，目光已經投向了不知何處的遠方。
“它就是悲嘆之星。”
回到寝宮，驚訝地發現，亮正坐在床邊。
他含笑看着我，“早上好，光。”
“亮？！”
我吃了一驚，話都說不連貫，“你、你怎麽？！你不是在……我……你怎麽起來了？！”
說到後面，急得幹脆什麽都不說，幾步跨上就去拉他，“快回去！”
那位AI告訴過我，亮的狀況很不穩定，所以才會在當時失控殺人，将整個監控室屠成了人間地獄。
“沒有關系，”他反手輕易就制住了我，一把反将我摟進懷中，“我只是有些累，并沒有你想象中那麽虛弱。”
“可那個電腦說——”
“你是信他，還是信我？”
他的額頭抵上了我的肩窩，雙手緊緊地圍在腰間。
身後傳來那股溫暖，持續而觸碰得到的心跳，幾近教我落淚。
一時間失神，而無法回答。
就差那麽一點，我就要失去他……
片刻的沉默後。
他低低地問，“光，你……不怪我？”
“怪你什麽？”我側過臉，貼着他的頭發，“怪你連死人都不放過，還是……怪你連自己都不放過？”
他沒有擡頭，“只有我的血才能救你，重複多少次我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所以，即便當時因缺血而失去理智，亮依然不肯傷害我分毫。
“就好比你，對佐為先生。”
他的聲音很低，很悶。
“佐為？”我想了一想，沒明白他的意思，“我怎麽對佐為了？”
“當時，你只聽見了他的呼喚，不是嗎？”
啊，想起來了。
佐為給我踢飛出去，那一聲嘔血般嘶喊。
那一瞬間，被嗜血本能所操縱而無知無覺的我，竟然作出了回應。
“佐為是我的老師麽。”
我居然感到了一些心虛。
“佐為也是我的老師，如果我失控的當時狠狠傷了你，卻在他的呼喚下停住了腳步，你會怎樣想？”
“我會怎樣想啊——等、等下？！！”我渾身一激靈，“什麽叫佐為也是你的老師？！”
他終于擡起臉，眸子與我對上，神色間竟有些困頓，“他沒有對你說麽，兩千多年前，在悲嘆之星上，他曾是我的導師。”
哐當————
什麽東西迎頭一擊，砸得我腦袋一陣發蒙。
直到天翻地轉，這才發現自己被亮壓在了身下。
“怎麽，你不信？”他饒有興致般，開始觀察我的表情。
“佐為是長生種？”我渾然不覺，反過來問他。
“不，他沒有被感染。”
“那是，短生種也能活兩千多年？”我真懵了，竟然不覺得這樣的問話荒謬。
“你只關心他？”
“當然，”我已然昏了頭，都不知道在說啥，“可他到底是什麽啊，你都不擔心麽？！”
亮看我這副前言不搭後語的模樣，終忍不住笑了出來，像是自言自語道，他垂下眼睫，“真是的，我居然也有這一天啊……”
“什麽——”
唇上猛地一痛。
他居然咬了我一口！
“喂——唔……”
唇舌一并給他擒了去。
情熱燃起，蔓延全身。
不一會，便奪去了我所有的理智。
醒來時已是半夜。
正枕着亮的胳膊，歪在床的一邊。
我揉了揉眼睛，要起身，身邊的人卻立時醒了。
“再睡一會……”
初醒的聲音帶着情欲未褪的沙啞，聽得耳根一紅。
而後身上一沉。
亮合了眼，半壓半摟，将我鎖在了懷裏。
“真難得……”
我嘟囔了一句，雖是深夜，但就帝國時間，已經算是正午了。
亮從未在這個時候留在寝宮。
“是，”看他将醒未醒，沒想到思緒卻是清晰無比，“真難得。”
“恩？”
“從此君王不早朝。”
“……”雖然聽不懂古老發音所包含的意思，但也知道他這種口氣，絕對不是什麽好話，“亮？”
“嗯。”
“你……真沒事？”
他輕笑出聲，閉着眼，唇輕觸了一記我額頭，“還要？”
“…………………………”
當我沒問！！
“光，”貼着我臉頰的唇，輕輕吐出了低喃，“你在這裏…………”
“是？”
“……真好……”
停頓許久，等不到下文。
我睜開眼，看他。
他雙目緊閉，呼吸沉穩綿長，已然昏睡過去。
“……所以說，我從不提倡獻血。”一成不變的白色西裝加金邊眼鏡，眼前這一身潇灑的男人其實只是電腦投于空間的全息圖像。
而我看着桌上一疊急待批示的公文，差點連午飯都吞不下去。
“随你，看着辦。”
亮留給我的，就是這麽一句話。
雖然已經從休眠槽中出來，但他的身體，似乎無法允許過長時間的清醒。
看樣子，他的确事先就想好了後着——
可也不能就此把帝國甩給我吧！！
哭笑不得地盯着那一疊公文，一時間真想不到該怎麽做。
“我只是一臺電腦，”某自視甚高的AI見我突然轉臉看它，立即舉手聲明，“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我沮喪地轉過身，繼續發呆。
“或者你可以打我的主意。”
身後有人說道，聲音未落下，已有一雙手環住了我。
我下意識低頭，那白皙修長的無名指上戴着一枚別致的玫紅茶花寶石戒指。
與昨晚套在我指間的，一模一樣。
“光，要我教你不難，只是——”
“只是？”
“從今以後，你的老師也只得我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