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夜會(中)
——Akira Side——
三年前消息确認的那個夜晚。
暴雨如注。
我在外面站了整整一夜。
整個人就此失去了意識。
等清醒時眼前所見,那座久負盛名的空中勝景已是一地狼籍。
原來從昏迷中醒來的自己竟無意識奔上了空中花園。
一步一跌。
雙手,腿骨,胳膊,血液剛從傷口滲出便給雨水沖刷而去。
就這樣居然也不覺得痛。
好像痛覺也一樣給淋下的暴雨所沖走。
而這,只是開始。
将個體從精神中剝離出去,只作為皇權的象征而存在着的,渾渾噩噩,不知自己竟如何度過的三年。
每每合上眼,仿佛就看見那顆被割下的頭顱,被煙火熏得漆黑一片、緊緊閉着雙眼的慘狀。
沒日沒夜地工作直至昏睡過去,才能夠将自己從糾纏不已的噩夢中拯救出來——
而光的聲音,無時無刻不在腦海中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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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我。”許下諾言不離不棄的光;
“沒關系,我能理解,像曾祖父生前年紀大了,就挺清心寡欲的說。”俏皮而令人無奈的光;
“嘿嘿!第一眼就被我迷住了吧?!”得意而笑得狡黠的光;
而又一聲一聲,呼喚着“亮”——
此後多少年,再也不會出現。
舉起手臂,重重地壓在眼睛上。
卻是徒勞。
“光……”
仿佛這樣能稍微減輕一些痛苦,不時低聲呼喚着他的名字。
然後在回憶中,再次聽到了他的聲音。
“亮!我們是住在那裏嗎?”
“啊啊啊好漂亮好雄偉像旅游景點一樣诶!”
“陛下——”
什麽聲音突兀地闖入了我的回憶之中。
睜開眼,發現DR正站在外間。
“什麽事?”
“這是悲嘆之星路過羅馬上空時掃描發現的一張截圖。”
手邊的屏幕立時被打開。
一幅模糊的畫面。
“瑪麗.德.梅第奇,”即使模糊,可那張輪廓,沒理由認不出來,我覺得奇怪,“這位法蘭西王後秘密拜訪教廷,又是為何?”
DR的聲音稍微緩了一緩,“瑪麗殿下并沒有離開法蘭西。”
等真正意識到這一句話的含義時,面前的桌子頓時翻轉在地。
我猛地站起了身。
“……難道說……”
可我卻不敢說,不敢想。
“還活着。”
DR毫無顧忌,說出了那個詞。
這一聲落下,我竟深深地恐懼起來。
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的話……
哪怕付出任何代價——
可這怎麽可能?!
“路迦.德.梅第奇,他現在的名字,梅第奇家族承認了他的血統,現在還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DR的聲音紋絲不變。
我想開口,可嗓子很幹。
最後只有點了點頭。
“确定的概率,各占百分之五十。”
不用确認了,不會是他。
這一點,在三年前,我已經确認過不止一次。
可每一次,可得到的,卻只有将我打落地獄更深一層。
立即中斷了DR的調查。
取而代之的,卻是自己親訪羅馬。
大開着的窗戶。
坐在辦公桌前的少年。
望見背影的那一剎那,心髒像是給重重捏緊,疼得厲害。
夜風卷起了窗簾,嘩啦啦地響着。
着白色睡衣的少年停下了手中的筆。
在能夠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從陽臺上掠至他的身後,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轉瞬,一回眸。
無數次在夢中出現的場景,終于再次成為了現實。
是他!!!!!
光………………
“吸血鬼?!”
做夢卻沒有想到,他居然大叫出聲。
我手足頓時冰冷,牙齒打着顫,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放開梅第奇大人!”
外間有人,我剛要暫避,沒想到那人将我往裏間一推——
來不及多想,立即閃身藏進門簾後。
裏間是浴室。
熱氣騰騰的水池,似乎無處可躲。
但很快聽到,他阻住了那些侍衛,“已經逃了,不必再搜,我會将門戶緊閉,你們快去保護教皇大人!”
“是!”
聽來他的話十分有威信,那些人齊齊應聲,立即離開了。
腳步聲漸遠,就連外間的門,也給嚴實地合上。
“想來陛下您旅途勞累,不如先讓在下伺候您入浴?”
正有些怔忪,他已經撩起門簾走了進來。
頭發又長了些,還染了顏色。
外貌形容卻未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無數次回憶中無法看清的眸子含笑,正望着我。
可片刻後,笑容漸漸從他臉上消失了。
應是我定定注視他極久的緣故。
我咬緊後齒,咽了幾口唾沫,這才勉強發出聲來,“你……為什麽……”
不行……說不出來……
我別過臉,想掩去眸中漫起的水霧。
光沒有立即回答,卻恰時地将目光移開。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幽幽地出了聲,“羅馬不歡迎不速之客,陛下請回,失禮之處,請多包涵。”
霧氣氤氲,很快沾濕了垂在臉邊的發絲。
便有水滴,從臉頰處滾落下來。
我閉了一閉眼,“好。”
他的目光頓時重新回到我的臉上,帶着猶疑的打量。
“只不過,我要帶你走。”
話音剛落,我便掠步上前,一把鉗住他的右手腕,身體迅速前傾,肩膀在他肩窩重重一頂。
他驚訝間卻反應極快,立即借力移步換形,身子兜了半圈,右手便要從我的鉗制中掙脫。
“喀——”的一聲輕響。
兩人臉上俱是一變。
他用盡全力,我亦不肯放手,結果兩邊一較力——
竟使他的手骨脫了臼。
我的手不禁一松,他捂着手腕,往後退了幾步,忍着痛卻還開了口,“陛下,這不是為客之道吧。”
一開始驚濤駭浪般的欣喜,此刻漸為怒氣所淹沒。
為什麽不告訴我他還活着?!
整整三年!
而讓我生活在如此的痛苦與悔恨之中?!!
而如今——
他為什麽又不認我?!
怒氣已經壓過了不舍——
“為客之道?”
我冷笑,趁他不防,幾步掠上前就按住了他的肩膀。
“這樣?”
一把撕掉他睡衣。
“這樣?”
将他尚能反抗的左手連同右手用布條緊緊捆在了身後。
“還是……這樣?”
懲戒性地,我低頭咬住了他的雙唇。
他的雙目瞬間瞪大,卻沒有一絲掙紮。
我卻合上了雙眼,只想感受當下。
唇密密膠合,偶而發出啧然的聲響。
是他的氣息……
真甜……
但、這不會是夢吧……
我終于忍不住睜開眼睛,卻看見他額頭上,布滿了冷汗。
趕緊放開他,伸手去解那纏在一起的布條。
脫臼的右手無力地垂落。
“忍一忍。”我低聲說着,用力順勢往上一推——
“唔。”
他發出一聲悶哼。
手腕那處,漸漸開始紅腫。
“……對不起……”
心中那點怒氣,再無影蹤。
滿心裏只有憐惜與心疼。
剛才明明有那麽恨……
他揉着手腕,似乎不太在意那處傷腫,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時間不早了,你也洗洗睡吧。”
他伸手,卻是将浸滿水汽的睡衣解開,扔到了地上。
走到外間,這才轉身看我,“請您不要讓我久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