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夜會（下）
亮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路迦.德.梅第奇，或者說，尚在人間的光正要添香。
半俯着身，卻遲遲沒有動作，若有所思地盯着雕花镂空的爐蓋在看。
聽見他的腳步聲，這才回過神。
“睡袍在那邊。”
空氣中開始淡淡地散發着迷疊花的香氣。
亮抽空瞥了一眼那只香爐，很精致，但也沒有其他特別的地方了。
房間裏只擰開了一盞床頭燈，将四周照映着昏幽一片。
“羅馬的電力，也就這個狀況了。”
房間的主人随口說了一句。
這時亮已将房間掃視了一遍。
最後目光停在了床頭厚重的挂毯之上。
那上面繡着的畫像，騎在白色駿馬之上，高高揚起手中的寶劍，于千萬人的戰場之上，猶如神派遣而至的天使。
正是此刻半蹲在香爐前的少年。
見亮遲遲沒有從畫毯上移開目光，光以為是他察覺到什麽了，“恩，沒錯，後面是密道。這裏的每一個房間都有出口，大約是給陛下您吓大的，每一任教皇陛下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修繕密道，把保命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所謂神的使者笑得有些輕蔑，也有些無奈，“将未來托付給這樣的人，假如神真的存在，怎麽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少年的側臉被光暈柔和地兜住，低垂的睫半開半阖的眼眸，竟有些不真實。
轉而注視着本人的亮不由輕輕喚出了聲，“光……”
光沒有看他，甚至就當沒有聽見，半蹲着繼續撥弄那香爐。
亮定定地看了他一會，突然揚唇一笑。
“這次過來，是想将它還給一位故人，”說着，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一樣物件，光擡眼，卻是那條再熟悉不過的手鏈——
曾經，自己是那麽向往，也曾經，所愛慕的他親手給他戴上。
光的目光無意識地跟随着那條寶石手鏈在空氣中晃動着的軌跡。
“可故人已不在，我帶着它，又有什麽意義！”
驟然發作的亮一揚手，将它擲向窗臺。
手鏈上的寶石在昏暗的燈光下劃過一道瑰麗的光影，而後——
“噠——”
手指勾到手鏈的同時，光的肩膀不可避免地撞到了窗臺，發出了不輕的聲響。
也正是這一秒，他的神色唰一下，變得慘然。
他忘了，窗戶已是緊閉，即便投将出去，也不至于遺失。
卻……
“呵……”光發出了苦笑聲，就算他能騙過他，卻騙不了自己。
稍稍平靜了一會，光從窗臺邊站起了身，無論其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跟我來。”說着，他走到床頭，在牆壁上某處重重按了一下。
繪有他畫像的挂毯緩慢地卷起，露出後面的密道。
走道挺窄，通風情況卻是良好，人在裏面，并沒有悶氣的感覺，不過時間久了，難免會産生因空間壓抑而發作的恐懼。
亮跟在光的身後，很快發現，每隔一段距離，左右就各有一盞燈臺，只不過年代久遠，裏面的燈油早已燃盡，失去了原本存在的作用。
好在長生種黑暗之中看得也分外清楚。
走了不遠，前方就有分岔路口，一處往下延伸，黑漆漆地望不見有多遠，
光腳步沒停，刻意壓低的聲音在提醒，“不同時代修築的密道，總會互相交叉，容易走迷，加上還有為迷惑追蹤者故意設置的迷道，你跟緊一點。”
說着，便往右手方向的道口走去。
可走了沒多遠，他又停下了腳步。
亮待他動作，手指上卻突然一暖——
黑暗中，有人摸索着，牽住了他。
垂落的手鏈正靠着他的手腕，冰冰涼。
亮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從手指開始，蔓延而至的暖意，溢滿了心窩。
“……不要走岔了。”
輕飄飄的聲音，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亮的唇輕輕抿住，而後微微一翹。
走了不知有多遠，大約一刻鐘後，前面終于出現了一處亮光。
幾縷昏暗的光線投射進來，在地面上照出模糊昏暗的光暈。
亮上前幾步，這才看清楚，光線是從牆壁上一塊臺鏡那麽大小的地方透進來的。
而從那裏，可以窺視與密道僅一牆之隔的整個房間。
再沿着密道往前看，幾乎沒多遠，就有同樣的開口，或大或小，或圓或方，将這條密道所經及的每一個房間窺得一清二楚。
“歷代教皇的密道，除了逃生，還有這麽個用途，”光低聲說道，“除了教皇，其他人一概不知。”
亮皺眉，他不明白光為什麽要帶他來這。
“再過去，就是教皇陛下日常的起居室。”
亮稍稍推測了一下他的用意，“你是想……安排我們見面？”
光搖頭，“不，不是。”
金色的發絲晃動着在微弱光線中劃過的軌跡，像是撲落而下的金粉。
幾秒後，光狡黠一笑，“再說，你要穿這個樣子去見他，我可不保證你人身安全。”
亮這下才意識到自己穿的還是光的睡袍，如此會見的确很失體面，同時卻對他那個笑話有些不以為然。
直到撞見那一幕，才真正意會他的含義。
“怎麽會……”
窺視孔中，起居室內呈現的場景足以令人面紅耳赤。
四五個女子，赤裸着身子，與地毯上的男人挑逗嬉戲。
如此荒誕無恥，卻就是如今人類世界最尊貴的統治者，神權的代言人。
光平靜地注視着這一幕，“用錢買來的皇權，不盡情享受又怎麽對得起自己。”
亮倏然看他，“光？！”
“上帝的旨意并不是讓罪人去死，而是讓他們活着并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價。”
亮聽得一怔。
光忽而一笑，“不僅僅是他們。”
光線昏暗，亮無法得知光此刻的表情究竟是怎樣，可這樣暗啞的聲音……
亮想抱住他。
光正注視着房內荒謬的一幕而若有所思，察覺亮突然貼近的氣息，竟然一慌，“你、你要幹嘛？！”
亮本無他想，被他這麽一問，心思忽而一動，“你說呢？”
不可捉摸的笑容。
看得光心頭一毛。
“我、我、我警告你……這裏不——啊唔！！”
撲打着搗住自己嘴巴的手臂，忽而想起隔壁恐怕聽得見大的響動，光頓時不敢掙紮，結果反而被制，一下就給按到了另一側的牆壁上。
&*#￥@#@￥$…#^￥&（……！
光能夠想到的語言全是亂碼！
他只是教他看一幕活春宮可從沒想用自己親身示範啊！！
亮本想戲弄一番，可這會，也實實在在地，亂了氣息。
自從見面以來，光的态度始終冷冷淡淡，若即若離。
他看不懂，也看不清。
但僅僅是這會，這會瞪大了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的這個人，的的确确是光。
房內淫靡的畫面在繼續。
而密道之中，也開始若有若無地，浮現出，某種暧昧的氣息。
光見亮越挨越近，終于閉上了眼睛。
反抗無果的手指，轉而與對方的緊緊相扣在一起。
睡衣倏而落地。
悄無聲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