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街88號 一個瀕臨末日的世界
天街89號。
一棟獨門獨棟的小樓,和這條街上其它建築一樣是有着天街特色的白牆灰瓦,綠色的藤蔓植物沿着白牆攀爬,也是這條天街吸引人的原因之一。
和街道兩旁其它建築一樣,天街89號也是一家獨具特色的小店,店名“清閑驿站”就寫在門外的木招牌上,字跡行雲流水,自帶一種神韻。
透過嵌入白牆的玻璃櫥窗,可以看見櫥窗另一側擺放的幾盆綠葉植物,還有一個個擺放着不同貨物的木質貨架,大多是一些常見的生活用品。這樣一家沒什麽噱頭特産的店鋪開在天街總給人大材小用的感覺,畢竟這條街的租金在這座城市都是數一數二的,“清閑驿站”的左鄰右舍也都是在網絡上聞名的各種高檔餐廳、私人小廚以及茶吧書吧之類,“清閑驿站”的名字卻不曾為人所知。
也正是因為這樣,很多人路過這家店的時候都會停下來看一眼這條天街上的異類。
但偶爾,也會有些奇奇怪怪的客人走進天街89號。
“叮——”
“歡迎光臨。”門口風鈴響起的時候,站在清閑驿站貨架旁為一棵大發財樹澆水的青年直起腰,轉身看向店門口的時候,臉上還帶着待客的标準笑容。
店內暖色的燈光下,青年身穿普通的白衫和牛仔褲,容貌清隽,全身上下透着一種由內而外的幹淨,稍長的黑發在耳側攏成一束,手裏還端着澆水用的白瓷瓶。
不過推開門沖進店裏的客人顯然并不關心對方的長相,而是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質問:“你就是老板?”
“在下姓白。”白姓的青年點了頭,“客人您想要……”
“我把腎給你一個!”進門的客人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胡子拉渣,頭發淩亂,看他雙眼充血的樣子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睡過覺了。
遍布血絲的雙眼直直盯着白姓青年,眼神中滿是想要給對方一個腎的決心。
白姓青年看起來卻很頭疼:“這位客人,您可能對本店有些誤會,本店做的是正經生意。”
“一個腎不夠的話,我……我……”那位客人掙紮片刻,咬牙下定決心,“我再交易我的愛情,愛情不夠的話還有我的親情,只要這些東西能交易到足夠我償還賭債的兩百五十萬,我絕對不會還價!”
“本店真的是正經生意。”白姓青年無奈重申,“本店出售的只是各地雜貨,既不需要腎髒,也不能交易愛情親情,更沒有那麽多錢用來交易。”
而且清閑驿站這個月的營業額連網費都交不起,幹淨清隽的青年身上隐約現着個“窮”字。
“也不知道客人是從哪裏聽到的奇怪消息,如果傳入相關部門耳朵裏,小店可就有麻煩了。”白姓青年嘆了口氣,再次保證,“本店真的是正經買賣。”
“哔——”那有些邋遢的客人張嘴就是一句粗口,然後紅着眼說,“你這裏不就是做這種交易的嗎?現在我就差把衣服都脫了,你還站在這裏矜持什麽?!”
說着,那客人直接向白姓青年撲了過去,沾着泥濘的右手襲向對方的肩膀:“難道在你們天街88號眼裏,靈魂之外的東西都一文不值嗎?!好啊,我把我的靈魂交易給你,你現在就給我二百五十萬!”
在那客人掌心的泥濘碰到白姓青年肩膀之前,對方漂亮修長好像沒什麽力氣的手就已經抓住客人的手腕,任憑那邋遢癫瘋的客人怎麽用力掙紮,都無法從他手中擺脫半分。
姓白的小白臉怎麽這麽大力氣!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
這位無禮的客人是個賭了二十多年的老賭鬼,賭到父母氣死了,房子沒了,老婆孩子跑了,也依舊不聽勸地折騰各種違/法網/貸和高/利/貸,總覺得自己有一天能從賭桌上把一切都贏回來。
結果他不僅輸光了祖上三代積攢的所有家業,還欠了惹不起的人足足二百五十萬。事實上他原本欠的數目是二百四十六萬三,對方好心給他抹了個零頭。
現在債主催着他這個月還錢,遲一個月就剁他一肢,等剁完了就要去鄉下找他的老婆和孩子。
可他這樣的爛賭鬼連煙都是公園裏撿的煙屁股,但凡身上有超過兩位數的錢一定丢到賭桌上去,怎麽可能一個月就拿出足足七位數的錢來?
然後他就聽說了天街88號那間神秘交易所的事情,只要拿出足夠的代價,就可以從中交易到任何想要的東西。而且只要走進那家交易所,就算是身無分文的人也可以用自己的器官、壽命、感情甚至靈魂進行交易,幾乎是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而現在站在他面前這個外表瘦弱幹淨的青年,應該就是交易所的老板。可他又沒有獅子大開口,只是想要二百五十萬償還債務而已,為什麽這個老板現在還在裝傻充愣?
“你到底要我付出什麽代價才肯給我二百五十萬!”豁出一切的賭鬼好不容易從對方手裏抽回手,之前被抓住的手腕依舊生疼,他不僅懷疑眼前這小白臉身體裏是不是藏着什麽怪物?
“客人,我給不了您二百五十萬。”白姓青年眯眼笑着,看似随和,又好像藏着什麽別的,“但我可以免費為您提供一條消息。”
“什……什麽消息?”那賭鬼突然覺得背後一寒。
“本店的門牌號是天街89號。”白姓青年臉上笑容更盛,“您要找的天街88號應該在街對面。”
“……”
“咳。”賭鬼嘴角抽了抽,“所以,你這裏是……”
“一家出售各地特産的普通雜貨店。”白姓青年從最近的貨架上取了一件商品,“這是本店從很遠的地方進的貨,吃了以後可以治病防病的養生大米,一斤只要一萬元,還可以給客人打個九九折。”
“你瘋了嗎?誰家的大米賣一萬塊一斤?”賭鬼像是忘了手腕上的疼痛,又爆了句粗口,“大米能治病的話,還要醫院幹嘛?神經病!”
既然知道自己找錯了店,從尴尬情緒中緩過神來的賭鬼直接甩臉走人,腳步沒有半秒的停留。
可就在賭鬼推開店門走出去的時候,他的右腳剛踩上門口鋪着的歡迎光臨紅毯,一股更可怕的寒意開始在他身體裏流竄,那種感覺給賭鬼的感覺就好像被地下惡鬼伸出的枯手揪住了心髒,下一秒就會一命嗚呼。
為什麽?是因為他剛才罵了那個老板?
賭鬼覺得那老板有點可怕,但這家店給他的感覺更可怕!被吓到的賭鬼剛從清閑驿站跑出去就在汽車的急剎聲中橫穿馬路,一頭撞進對面那家白姓青年都沒有怎麽注意過的店鋪。
“真是可惜,這種從末世帶回來的大米是真的可以治病,別說是普通的病,就連晚期的喪屍病毒都可以治。”店裏又只剩下白老板一個人,他手裏抓着那袋大米喃喃自語,“如果這種大米早點被研究出來,上個世界的人類也不用滅亡了。”
“沒想到好不容易來到一個看起來平靜的世界,才剛過了幾天又有奇奇怪怪的東西出現。”白老板臉上的笑容收斂,轉頭看向店內通往二樓的樓梯處,“你有注意過對面那家店嗎?那家店好像有一種特別的力量,讓人很容易忽略它的存在。”
白老板看過去的時候,一個穿着白色衣服的少年面無表情地出現在樓梯處,手裏拿着個雞毛撣子,随時随地撣去樓梯扶手處的灰塵。面對白老板的提問,白色衣服的少年像是什麽都聽不見一樣。
白老板搖搖頭:“也許是手工做得太好,有時候我都忘了你只是我剪出來的紙人店員,連意識都沒有,哪裏會有什麽想法?”
表情木讷眼神無光的紙人店員像是設定好的程序一樣做着店內的清潔,完全不具備獨自思考的能力,但有的時候能夠完成來自白老板的簡單指令。
“去把我放在閣樓的無字天書拿來,我要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家用器官感情甚至靈魂做交易的天街88號又是怎麽回事?”白老板說話的時候,只有角落裏那棵大發財樹的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音,似乎是整個店內唯一能回應他的活物。
不一會兒,木讷的紙人店員就從樓上下來,将手中看似古舊的玉簡雙手遞給白老板。
一枚枚玉片之間看不見任何繩線,卻用不知名的方法拼組成書簡,名為“無字天書”的玉簡被白老板緩緩展開後,就有銀色的字跡出現在一枚枚玉片上。白老板的視線在玉簡上掃過,将上面出現的內容一字一句熟記于心。
“又是一個瀕臨末日的世界嗎?”
根據對無字天書上內容的解讀,這個世界雖然沒有喪屍,也沒有直接導致人類滅亡的入侵植物,但這個世界存在着名叫“交易所”的地方。人類可以用任何摸得到摸不到的東西和交易所進行交易,但那些只是交易所給他們的甜頭而已,交易所會通過一次次交易誘導客人最終用自己的靈魂來進行交易,靈魂才是交易所真正想要的商品。
天街88號應該只是交易所之一。
每間交易所都有一位管理者,不久以後還會有更強大的管理者出現,這位将會不斷收割人類靈魂的管理者曾經也是交易所的客人,在交易了自己的記憶和感情後成為了最強大的工具,用各種令人厭惡的手段引導人類獻出靈魂。
應該進行輪回的人類靈魂在欲望的漩渦中不斷被收割,甚至出現了沒有靈魂的新生兒童,整個世界會因為失衡而陷入末日。
越是瀕臨末日的世界越是漏洞百出,無字天書就是因為抓住了這些漏洞才能解讀這個世界的未來。雖然無字天書解讀的未來只有九成九的可能性,但對白老板來說已經足夠了。
“希望我們和新鄰居能夠友好相處。”白老板看着木讷的紙人店員,比起自言自語他還是想要一個說話的對象,“如果關系融洽的話,說不定對方會願意和我們分享無線網絡的密碼。”
沒辦法,白老板除了這家店和從一個個世界收集來的商品之外,就是個連網費都支付不起的窮光蛋。
“還挺有意思的,如果你的神識還在,也一定會對交易所感興趣吧?”白老板的目光看向店內冰冷的地面,這“清閑驿站”下方的地底深淵處埋葬着一副神秘棺木,裏面躺着的是他這個異世界流浪者唯一的摯友。
天色漸晚,當紅霞染上天街的白牆,一個稚嫩的身影有些踉跄地走在人行道上,每路過一家店他都會聲音沙啞地詢問:“請問您店裏還招人嗎?讓我做什麽都可以,我可以只拿別人一半的酬勞!”
他步履蹒跚,好像已經走過了很多路,問過了許多人,但因為他那一看就未成年的身形,所以也同樣被拒絕了無數次,他的遭遇和願想就這麽沉沉地壓在瘦弱肩膀上,讓他每走一步都有喘不過氣的感覺。
在不知道多少次被店家拒絕後,少年繼續向前行走。
出現在他視野中的下一家店,門牌號是……天街88號。
“你想要找工作嗎?”
就在少年即将推開天街88號店門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溫潤而好聽的詢問。少年轉頭看去,就看到馬路對面那家店門口,清隽的青年笑着站在那裏,在晚霞的映襯下也幹淨得令人慚凫企鶴。
所謂的未來,不知不覺就到了未知的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