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冒雨的八寶粥
管聲斂起笑,放下筷子,正色直言:“盡快處理好,不許在我眼前冷戰,不然你倆就商量一下誰走。”
方博點頭如搗蒜,見他吃完了,随手遞上紙巾。他說了句“謝謝”,拿過歌手的簡歷開始翻看。
“最近,你總跟我說謝謝,搞得我有點受寵若驚。”方博收拾着餐盒說。
管聲微微一晃神,沒有說話。眼睛在看簡歷,思緒卻已飄到範錫身上。他似乎又聽見周而複始的海浪聲,仿佛耳朵裏藏着一片海。
在海邊,範錫那小子不卑不亢地指責他:“求別人辦事,要說謝謝……聲哥,時過境遷,沒人再慣着你了。”哈哈,現在想想,可真有趣啊。
他瞄了眼被情所困的方博,心想:男女之間,果然沒有純粹的友誼。友情,只是暧昧的遮羞布。
他又忽然想到,自己的那碗八寶粥開始變涼,似乎是從和那女生見面後開始的。
不過,他信得過範錫的品行,也對自己的魅力充滿自信,萬萬不會淪落到和一個小女生争風吃醋的地步。
工作時,他在想範錫。晚上和範錫通話時,他卻又在想工作。
選定的三個男歌手裏,有一個唱功比他還強,對方一開嗓他就聽出來了。那是個同校的老學長,身材微胖發量稀疏。從簡歷來看,也一直在做原創音樂,可惜蹉跎至今。
這令他倍感唏噓,又羞愧不已。
由于時間緊,新歌的作曲另有其人,他只寫了歌詞和一段主旋律,但詞曲都挂了他的名。雖然是正當交易,卻感覺像做賊。
範錫想聽他唱新歌,他總是推說累了,其實是不樂意唱。因為,這個粉絲是特別的。眼下,對方又要他唱,他有些不耐:“過些天就發了,你自己聽不就行了。”
“可是你——”
另一端的範錫欲言又止。
可是,你能給別的朋友唱,為什麽不能給我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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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幾秒,他不想承認偷聽的事,笑了笑,說起回歸正常工作的感受:“同事們只對你感興趣,圍着我刨根問底,我沒說什麽。但是小孩子不一樣,他們只想知道我的事,我就給他們講了講,怎麽在島上生活。還說以後誰表現好,就把帶回來的貝殼給誰。”
管聲低低地笑了:“你是不是挺喜歡小孩兒的?”
“一般般吧!”範錫忽然想起他曾說要考研,“你不是要考作曲專業的研究生嗎,什麽時候開始學習?”
那邊沉默幾秒,傳來一聲輕嘆:“再說吧,我現在是瞎爹背着瞎兒子,忙上加忙。”
“聲哥,有件事想跟你說一下,”範錫猶豫一瞬,還是嗫嚅着坦言,“蘇盼知道我們的關系了。我沒說,但是她看出來了。”
“範錫,你tm怎麽想的?!”管聲暴怒的咆哮,幾乎震穿耳膜。盡管有所準備,他還是抖了一下。
“你不說,她怎麽看得出來?她眼睛是X光,還是你腦袋接顯示器了?”
“我真的沒說!我也沒承認!”範錫慌亂地解釋,“你放心,她不會亂說——”
“她的嘴又不長在你身上!!”巨響在他耳邊炸開,接着是一片死寂。
他心口遽然一緊,冒了一身冷汗,以為管聲家發生燃氣爆炸。旋即反應過來,是摔了手機。
他怔了片刻,重新撥過去,接通後立即道歉:“對不起,聲哥,你生氣是應該的。今後我會格外注意,在別人面前提到你時,盡量控制住表情,別眉飛色舞的。”
那邊的男人低聲說:“你把電話挂了,我打給你,剛才是先我挂的。”
範錫依言照做。
再次接起電話後,男人低柔地道歉:“對不起啊八寶粥,仔細想想,你好像沒做錯什麽。我不該摔手機,是不是吓你一跳?”
見管聲消了氣,他心裏稍安:“當然啦,吓得我這碗八寶粥都灑出來了。”
然後,他聽見了咽口水的聲音,和一句下流話:“那可太浪費了。”
“那也不給你喝,誰叫你兇我。”
聊了許久,範錫挂斷電話,平躺在床注視着天花板,長長嘆了口氣。
燈光遠比島上的篝火明亮,卻讓他覺得周遭迷霧重重,看不清未來。這些天,他都沒做什麽體力活,卻比在島上自力更生時更累,神經像一根根緊繃的弦。
而且,他想見管聲,非常非常想,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到對方窗前。可管聲從沒提過跟他見一面,哪怕只是設想。
更衣室裏,範錫沖了個涼,換完衣服鎖好櫃子,随後坐在長凳上記錄今日的開銷,順便等頭發變幹一些。
他在随想裏寫道:“聲哥的脾氣變得暴躁了,一是太忙,二是回歸了衆星捧月的生活,又有許多人慣着他了。”
寫完之後,他心裏突的一跳,慌忙把這句話塗掉。又翻看前面,凡是涉及到管聲的言論,通通加以塗抹,最後撕碎。如同地下工作者,在銷毀情報。
做完這些,他長長的松了口氣,後怕又惘然若失。
“還沒走呢?下雨了,越下越大。”一個同事進來,取了傘匆匆離開。他回過神,也打開櫃子拿傘。
出了更衣室,他穿過寬闊明亮的走廊走向正門,兩旁是被玻璃牆隔開的教學場地。經過公司的文化牆時,他放慢腳步,看着自己的簡介:
“範錫,畢業于XX體育學院,體育教育專業,空手道黑帶二段。曾多次榮獲省、市、高校空手道錦标賽輕量級冠軍,擁有豐富的教學經驗……”
照片四周,貼着一圈潔白的小菊花,寫滿了孩子們稚嫩的悼念:“小範教練永遠活在我心中”,“最喜歡範教練”,“一路走好”。
有個孩子,還畫了個燈泡,寫道:“照亮小範教練的陰間路。”
“诶我去……謝謝你,傻孩子……”
這間少兒運動俱樂部規模不小,格鬥類項目除了空手道,還有受衆更廣一些的跆拳道、散打和柔道。
所有教練裏,他最受學員喜愛,這是他始終引以為傲的事,也讓他更加确信自己會成為優秀的體育老師。
走出大門時,正遇見一個企劃部的男同事。他随口提起文化牆上的悼念,對方連聲道歉,說明天就更換,太晦氣了。
他笑了笑:“沒事,不急。這不算什麽,我在老家還有墳墓呢。”
“公司想着重宣傳你,還得請你配合呢。”同事有些興奮地說,“就說你在孤島上,用空手道大戰哥斯拉。”
“你沒看新聞嗎?是管聲把巨蜥弄死的。我當時病了,很虛弱。”
“沒關系,你之前肯定跟它交過手,我們把這段經歷稍微進行藝術加工就可以了。”
範錫輕輕搖頭,道別後撐傘走進雨中。才七點,天就陰沉得黑透了。大雨織成網,罩在行人身上,把每個人都變成孤島。
回到小窩,他給帥呆添了狗糧,接着給自己做飯。将近十點,管聲發消息說:“剛回家,這雨忒大。”
他走到窗邊,一道銀色的閃電撕裂夜幕,也倏然照亮了一個念頭:這樣掩人耳目的天氣,不正适合見面嗎?
說幹就幹,他趿拉着鞋,敲響隔壁房門。門上貼着葫蘆娃的貼紙,因為這裏住着七個外賣小哥,同一個村出來的。
在他失蹤前,大家便是老鄰居了,也互相幫過忙。他們羨慕他舍得花錢整租,而他呢,夜裏每每想到一牆之隔就是七個健碩的漢子,都會略感躁動。
門開了,汗腳的氣味劈面而來,逼得範錫微退半步。一個黑壯的赤膊男人立在他面前,指間的煙屁股猶在冒煙,是三娃。
“咋了,老弟?”
“哥,我想借一輛電動車,辦點急事。”
“好說,電是滿的。”對方丢來鑰匙,“頭盔要黃的還是藍的?”
他想了想,選了藍色。返回家中,他換上一件天藍色T恤,披了雨衣就要出門。見帥呆盯着自己,便問:“我去找你爸,有沒有什麽話要帶給他?”
“汪汪汪——”
“好的,記住了。”
見帥呆一直在腳邊打轉,他索性找出旅行包,把它裝進去背在身上,嚴肅地說:“不許在我包裏撒尿啊!”
雨勢兇猛,在頭盔面罩連成瀑布,路燈下的街道變得模糊。
範錫聽着耳機裏的導航,想起島上的日子。
若是從前,這麽大的雨,管聲肯定會跑出去淋浴,接受大自然的饋贈,高唱着歌裸奔。假如現在還這樣,大概會被經紀人掐死吧,哈哈。
他揚起嘴角,沖破風雨。冰涼的雨水肆意灌進衣領,轉瞬就被滾燙的胸口變熱。車胎揚起雨霧,偶爾有一道或黃或藍的亮色身影與他并行,對他鳴笛致意,而後消失在下個路口。
在“同行”看來,他是雨夜跑單賺辛苦錢的騎手,只有他知道,自己是一碗篤定地奔向愛情的八寶粥。
別人有很多目的地,而他,只有一個。
他住世紀茶貿中心附近,管聲家在西二環官園橋附近某小區。相距不到10公裏,騎半個多小時就到了。
路上,他經過一家商場,通過外牆的巨幅廣告提前與偶像見面了。但是雨絲太密,他沒看清是哪個品牌的代言。
進小區時,保安見他的背包在動,便問:“你這是送的什麽?”
“活雞。”他答。
“哎呀,現在真是什麽服務都有。”保安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
終于和偶像見面啦,小別勝新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