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墨硯寒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跑回側卧,大門咣當一關,落下門鎖。

“硯寒、硯寒!”沈懷君看情況不對,快走幾步來到門前想解釋,屋裏卻傳來一陣叮叮咣咣的聲音。

少年正在收拾行李,還把珍愛的白瓷罐子帶走。

“我當日怕你多心,随口編了理由,那日的确遇到了靈獸,危機之下與鐘玄南有了接觸。”沈懷君透過門縫解釋。

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何說出這句話,仿佛道侶對于心愛人解釋誤會,可他若是不說,硯寒定會負氣出走,而山下有鬼主在觊觎……

硯寒絕不能下山,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想到這點,沈懷君心頭一驚,伸手去扯門鎖,企圖想将門破開與少年面談,下一秒,一棟龐然大物“嘩啦”地抵住了門口。

硯寒聽到門鎖處的動靜,直接把卧床推到了門口遮擋。

“硯寒,我并非有心騙你。”沈懷君又道。

硯寒滿是怒氣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左右你騙了我,難道這還分有心無心?”

沈懷君一時間無奈,修行幾百年來,他向來溫雅平和,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類棘手的問題,情急之下開始講條件:“我給你桂花糖,帶你去看熱鬧的清香法會,你別走好不好?”

哪料少年沖着門口大吼一聲:“不好!氣死了,我要回家去,我才不要看到你!”

原來少年厭惡了自己。

沈懷君怔然,體內氣息紊亂,肆意翻湧的氣血如同刀劍般割裂識海,他渾身酸軟,身體不自覺地從門框處滑落。

“硯寒……”他意識迷亂,扶着門框喃喃着:“你別走。”

波舍正趴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一頭瞧着自家小鬼主大發脾氣,一頭是仙君虛弱的哀求,他不知道該向着誰說話。

“主人,沈懷君被你氣倒了!”波舍大喊。

墨硯寒收拾包袱的手臂一頓,但很快又恢複了原狀,嘴裏不饒人:“本座何時虧待了他?幾百年一株的懸霜草,想也不想就給他涮水喝,是他自己作死,身子才遲遲不肯痊愈!”

這天底下的九州之主,也只有他過得這般憋悶了!說出去簡直讓妖王魔帝笑掉大牙。

而波舍透過門縫繼續觀察,忽然又是一聲詫異的呼喊:“沈仙君說他什麽都給你!”

墨硯寒牙根裏擠出一聲冷笑:“什麽都給本座?他有什麽?是舊茶具,或是外頭幾只傻不愣登的仙鶴?”

忽然他聲音一停,玩笑着說起:“若是他整個人都給了我,本座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波舍:“主人,仙君好像真的是這個意思呀!”

墨硯寒:???

墨硯寒:!!!!

他急忙沖到門口,想也不想嘩啦一聲推開擋在門口的床榻,門鎖應聲而碎,裹着白衣的仙君渾身無力、滑落着跌入門內,雙眸微阖,還殘留着一些意識。

墨硯寒心一緊,急忙沖上前抱起已渾身癱軟無力的人兒,沈懷君見到他的面容,輕輕一笑。

“別走。”沈懷君抓住他的衣角,輕聲哀求。

墨硯寒閉口不言。

沈懷君的意識漸漸抽離,趁着最後的清醒時期,他說出了唯一的條件。

“你若不走,我什麽都依你……”

話音剛落,手臂滑落,病骨沉疴的仙君再度陷入昏迷。

墨硯寒的雙眸卻如寒夜星子般亮起。

“他剛才說的話,你可聽得清楚?”他問波舍。

波舍嘿嘿一笑:“哎喲,屬下可聽得清楚,仙君說了,只要您留在清霄門,您便可對他任意妄為呢!”

沈懷君在第二日的清晨時分清醒,入眼是璀璨如碎金般的晨曦,他渾身酸痛,卻也習慣了。

身骨病弱,身體對外界的感知異常敏感,接觸到魔氣便會吐血,若是情緒激動,便會暈倒沉睡。

腦海中忽然浮現昨日少年吵着要離開的場景,他急忙向門外一瞧,卻撞見一張目光灼灼的臉。

“仙君,晨安。”墨硯寒狐貍似地笑着,遞上一碗溫水。

溫水中有他喜歡的淡淡青草氣息。

沈懷君接過飲下,試探着問:“硯寒,你……不走了?”

“不走了。”墨硯寒拄着胳膊支起小臉,欣賞着仙君清冷的容顏:“畢竟仙君說什麽事情都依我呢。”

沈懷君想了想,當時他心急,魯莽地講出了這個承諾。但轉念一想,他一屆修為盡毀的仙君,能做出何種毀天滅地的事?

“行。”沈懷君哄孩子般的承諾着:“本仙君往後的日子,事事都依你。”

“好嘞!”墨硯寒一拍手:“我現在提出第一個要求,仙君你和我一起說:白笙是蠢豬。”

“……”

沈懷君後背一僵:“此話,過于粗魯。”

墨硯寒嘻嘻地笑了:“仙君可以在心中默念,我相信仙君言出必行。”

沈懷君同意了,重新躺回卧榻,蓋上了大氅。

墨硯寒瞧着清冷仙君圓潤小巧的耳垂,從一開始的白皙,慢慢發紅,到最後如櫻桃般的熟透,心裏癢癢的,看着甚是有趣。

而沈懷君的薄唇抿得緊緊的,良久之後才問道:“到時間了麽?”

“到啦,明天早上也要同樣重複幾遍。”

“……行。”沈懷君艱難地答應了。

墨硯寒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把成堆的古籍塞給了鐘玄南。

“你想拜仙君為師?”墨硯寒叉腰氣勢壓人。

鐘玄南目光堅定:“畢生所願。”

墨硯寒點點頭:“很好,信念很堅定,但你必須意識到仙君本人不願收徒,你只能當外門弟子。”

随即手指指向成摞的古籍:“瞧見沒?替仙君摘錄鬼修出沒的記載,慢慢熬吧,總有一天你會成為座下弟子。”

“哪位修仙者不是頭破血流、歷盡艱苦?我可以!”鐘玄南立刻拿起了筆。

墨硯寒瞧着這一幕,瞧瞧地對波舍吐槽:“啧,修仙世家的這群小公子,可真是好忽悠。”

第三件事是重中之重,傍晚,墨硯寒理直氣壯地抱着被子跨入主卧。

沈懷君正手握着一截書,打算看完睡下,眼見着少年走到美人榻前放下鋪蓋。

“這是我的第三點要求,要與你同吃同住。”墨硯寒一邊整理被子一邊講道。

沈懷君不明所以,但少年的要求并不過分,他點點頭同意:“你費心了,來照顧我。”

墨硯寒心中冷哼一聲,心想我才不是為了照顧你,本座是心疼我們鬼域的懸霜草,從此以後同吃同住,他可要看緊了這人,絕不能再三五天暈一次了。

這次,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把人給養肥了!

而沈懷君雖覺得這些要求不合理法,但歸根到底是小打小鬧,對他産生唯一的嚴重影響是隔日清晨,他見到鐘玄南時,半睡半醒,意識朦胧地說了一聲。

“白笙是蠢豬。”

說罷他閉了嘴,意識到自己失言,而鐘玄南傻乎乎的呆愣在原地,點了點頭附和道:“啊,沈仙君,在下也是這樣認為的!”

“……”

沈懷君心中長嘆一聲,拿過枕邊的溫茶清醒意識,問:“你來何事?”

他昨天已經得知了鐘玄南被當做免費苦力,留在了小院裏。

鐘玄南拱了拱手正色道:“家人擔心我,三番兩次想來竹林小院尋我,知仙君喜愛清靜,特地來向仙君請示。”

沈懷君皺眉,想了想:“我養病不喜喧鬧,離小院的不遠處有間賞花閣,你且在那裏會客吧。”

“是。”鐘玄南恭敬道。

鐘玄南吃過午飯後,來到賞花閣會客,先是鐘家長輩前來,将他狠狠斥責一頓,而後母親寄了一封信,叫他詳述原由,最後是表妹鐘婉的探望。

“表哥,你離開這幾日,外面都翻天地覆了!洛河氏的小女本有意拜白笙為師,如今也打了退堂鼓。”鐘婉一邊嗑瓜子,一邊神神秘秘地講起外邊的八卦。

鐘玄南一驚:“當真?”

“是呢。”鐘婉想起當初的場景:“你走之後,白笙仙君很沒面子,打算提起洛河氏來長長面子,誰料那族長直接推脫說小女患病,這一百年來打算養在家裏。”

一百來年養在家裏,言下之意便是不拜師了。

“白笙仙君的反應?”

鐘婉唏噓:“衆目睽睽之下,直接捏碎了酒杯,拂袖離去。”

身為一名仙君,被兩次拒絕,已是極大的侮辱,何況白笙享譽九州,怕是這半年都會成為衆人茶餘飯後的資談。

最後一位前來拜訪的人是高靈曜。

高靈曜滿臉倨傲坐在桌前,十分正式地詢問:“師尊派我前來問你原因。”

“無他,發自本心而已。”鐘玄南道。

便是他自己也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甘願拜一個病秧子為師。

“發自本心?”高靈曜重複着這句話,嘴邊忽然露出一抹諷笑:“那沈懷君肯收你為弟子嗎?”

誠然,沈懷君沒有要收徒的意思,但鐘玄南瞧着這人滿臉不屑,心頭忽然湧起一股火氣,怎麽?外門弟子就不是弟子了麽?

鐘玄南直起後背,坦然一笑:“是呀,沈仙君已經打算收我為弟子,只是他身體不便,需要養病痊愈後,再焚香沐浴、叩拜清霄衆山收徒。”

“真君為何臉色陰沉,是不相信麽?”

作者有話要說:

論一位優秀員工的話術。

沈懷君:我什麽都依你。

波舍:主人,仙君說你可以把他這樣又那樣!

謝謝小天使們~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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