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認認真真地,“川夏姐姐,有些事咱心裏想的和眼睛看到的不一樣,那就選擇你願意相信的好了。”
那兩個人已經走進書店,林川夏仍然看着,可越小北的話她卻聽見了,轉了轉眼睛,唇邊勾起一抹苦笑,“我選擇相信他。”
越小北淡淡挑眉,“恩,那就好。”她往林川夏面前推推冰淇淋杯,“姐姐快吃,不然都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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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川夏下午沒有按時去上班,嚴格一點說,她是無故缺勤了。
從冰店和越小北分開,她就被大學同學拉去參加同學會,地方是一家規模不大的酒店,大概是面臨即将畢業離校的事實,一屋子的人都玩得很入狀态,喝着酒鬧成了一團。
林川夏一進去,就有人圍過來,拉着她問東問西,更有人拉着她灌酒。一開始她本來是拒絕喝的,向來滴酒不沾的她更談不上有什麽酒量了,可是當有人問:“顧沫呢?今天怎麽沒和你一起?”她仿佛一下子被釘在了座位上,動彈不得。
氣氛頓時有些僵。
林川夏察覺出來,既而緩緩微笑着,“他這幾天忙,上午還剛剛見過的。”
話一出口,到底有些底氣不足,便随手拿起面前的杯子掩飾地喝了一口,卻是啤酒,苦澀的液體一湧入喉嚨,嗆得她連連咳嗽起來。
旁邊有同學起哄,“這也不是不能喝嘛!當初大夥吵着讓你和顧沫喝合卺酒,這把顧沫心疼得,寧可自己連灌兩大杯,也不舍得讓你沾一滴酒!”
林川夏咳得眼裏一層霧氣,擡頭去看說話的同學,正是那次派對上鬧得最兇的何清揚。她揉了揉眼,跟着笑,“你還記得呢,那天就數你張羅得最起勁!”
何清揚一聽,更是高興,拿起啤酒瓶往她喝了一口的杯子裏添滿,“今天護花使者不在,咱們的系花就敞開了喝吧!”#####
52.注定是你的姐夫
林川夏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何清揚,心裏一陣無力,她沒心思再去推辭,索性抓過杯子,一仰頭,皺着眉喝了個杯淨酒空。
何清揚立刻拍着手大叫:“哎喲喲,看不出咱系花好酒量啊!”說着,又殷勤無比地幫林川夏倒了一杯,還不忘鼓動別人:“來來來,生日會進入新主題!今天是咱們系花林川夏首次開喝,意義重大,同學們一起喝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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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一抛出,衆人無不響應,紛紛拿起酒杯向林川夏致酒。
林川夏被無數視線一齊盯住,沒辦法推辭,硬着頭皮又仰頭灌了一杯。只是這一杯下去,她便覺得頭暈得厲害,天眩地轉的,胃裏也一陣作嘔。
她起身朝大家擺擺手,說去一趟洗手間,勉強朝門口走,何清揚看她腳步都有些不穩了,要過來扶她,也被她一把推開,堅持要自己走。
步上走廊的一瞬,林川夏感覺渾身都跟着一松,把自己和那群熱鬧的人分隔開,她終于可以稍稍松一口氣了,再也不用僞裝地笑。
她明明笑不出來。
然而,好像是和她故意作對,剛走出幾步遠,迎面就過來兩個人,顧沫和林良媱,他們仍然手挽着手。
林川夏以為自己喝多酒看錯了,甩了甩頭,仍是相同的畫面,她忽然忍不住苦笑起來。
顧沫搶先走過來,伸手扶住她,“你喝酒了?”說話時,他擰着眉,眸子裏是再也不想掩藏的關切。
“同學過生日,高興,就喝了一點點……”林川夏腳有些軟,借着他雙手溫暖的力道撐着站在原地。
顧沫眉頭擰得更緊,一貫溫良的面孔也扭曲着,聲音也沉了,“你根本就不會喝酒,怎麽也學他們胡鬧?”
林川夏吃吃笑着擺手,“我沒事……”
可是,不等他們再有往下說的機會,林良媱忽然沖過來,一下子沖散了兩個人。
林川夏站不穩,随即撞到走廊的牆壁上,肩頭一痛,她不禁一咧嘴。
顧沫看得心疼,跟過來要扶她,手伸到一半,就聽林良媱柔柔懦懦地喊了一聲,“顧沫?”
這一聲喊,仿佛是嬌得要酥到骨子裏去,卻又帶着不容忽視的警告的意味。
顧沫登時收回了手。
林良媱嫣嫣笑起來,看着顧沫,“你先去包間裏點菜,我來勸勸妹妹,不會再讓她喝了。”
顧沫看着她們,始終是皺着眉,可終究是一個字也沒再說,一轉身打開走廊另一側包間的門。
林良媱盯着顧沫的背影,直到他關上門,才緩緩收回視線,臉上的笑已經不見了,“怎麽了,妹妹?還沒适應過來嗎?”她揚起下巴,“那個人,将來注定是你的姐夫了。”
不是不刺心,可林川夏卻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咬咬唇,堅定地回視着林良媱,“我相信他。”
“相信他?”林良媱忽然壓低聲音冷笑起來,“真是可笑!到現在你還有說得出這種話?”聲音一頓,她的臉壓過來,“我告訴你,安安分分地跟你的沈昔城,顧沫,你想都別想!”#####
53.沈昔城,你喜歡我嗎
林良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陰狠,像是威脅,又像是挑釁。
林川夏看着她那張逼近的描畫精致的臉,忽然笑了,“姐姐這麽有信心,還需要忌憚我怎麽做嗎?”
林良媱一聽,頓時瞪眼看着林川夏,那架勢恨不得能把她扒一層皮。但片刻,她卻擺出一種勝利者的姿态,“我不跟你逞口舌之快,剛才顧沫的反應你也看到了,還用我再說嗎?”她嘴邊的嘲諷更深了,“就算他有心想維護你,可他現在還敢嗎?”
輕飄飄的一聲诘問,卻讓林川夏再也沒有反抗之力。
是啊,剛才林良媱不過是喊了顧沫一聲,就能把他後面的行為阻止得幹幹淨淨……他現在還敢嗎?
她徹底怔在那兒。
林良媱不屑地瞥她一眼,然後貼近她的耳朵,“林川夏,別讓我瞧不起你,不過是一個男朋友而已,你就這麽輸不起嗎?”她輕笑了一聲,“還是你根本就沒本事再釣掉其他的男人?”
林川夏厭惡地別開臉,閉上眼不想再看到林良媱,聽到她轉身離開,也懶得再動,就那樣一個人站在走廊上,不知過去多久,直到何清揚跑出來找她,把她拉回原來的包間。
林川夏完全沒有最初來時的心情了,恍恍惚惚地被大家又灌了好幾杯酒,頭更加暈,臉蛋紅得跟蘋果似的,腦子裏也一陣清醒一陣混沌。
何清揚又塞給她一杯酒時,桌子對面那不停晃來晃去的人影裏忽然飄過來一句:“嗳,你們覺不覺得林川夏有點不對勁?是不是不開心啊?”接着另一個聲音也加入進來,“是哦,還有前段時間的報紙,她該不會是和顧沫分手了……”
對面的人明明很小聲,周圍明明很吵,頭明明很暈,林川夏卻偏偏聽清了。
她不想聽,更不想去面對那些随時可能會來的問題,便推了一把身邊的何清揚,故意大着聲音:“怎麽回事啊?你們都不喝酒,只顧着聊天!”
何清揚一聽她這麽說,立刻起身張羅起酒來,大家一熱鬧,那些刺耳的議論自然被掩蓋過去。
林川夏正要伸手拿起屬于她的杯子,手機就在這時響了起來,不經意看一眼,來電是沈昔城。她盯着屏幕呆了呆,腦海裏一瞬湧出許多畫面,偏偏又一幅也拎不清。
等醒過神,沈昔城已經挂斷了,而且還不是第一通,是第五通。
林川夏放下酒杯,推開椅子站起來,“我去回電話。”
抓着手機,一步三晃地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扶着牆壁,林川夏把電話回撥過去,對方很快接起,她盯着其中一間包間的房門,還不等開口,沈昔城已經直接問道:“你在哪?”
林川夏吃吃笑了一聲,“沈總,我在外面,跟同學一起喝酒……很對不起,沒在辦公室……”她的聲音絮絮地,有點語無倫次。
“你喝了多少?”沈昔城的聲音又沉又冷。
林川夏聽着,一轉身,額頭抵在走廊的牆壁上,閉上眼睛,仿佛都能看到他皺起眉的樣子,“多少啊……記不清了。”
對方許久沒有說話,她握着手機,聽着另一端的寂靜,忽然像是自言自語地問了一句:“沈昔城,你喜歡我嗎?”#####
54.保持通話
話一脫口,林川夏就不記得了,沈昔城在那邊仍然沒說話,她的眼淚卻一下子掉出來。
“沈昔城,你有過喜歡上別人的經歷嗎?你上回曾說我們兩個境遇相同,那你知道談感情談了三年,到頭來什麽都不剩,連一句‘分手’都得不到是什麽感受嗎……我是不是很沒用,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歡?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都知道顧沫他已經不要我了,只有我還相信他,還等着他……”
“我從來都不懷疑他說過的每句話,他要我等,他說我們的事再慢慢想辦法,他說一畢業我們就去霖城……可是,今天我卻親眼看見他和林良媱手挽手一起去了西街書店……你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嗎?我們一起看書、一起學習……那麽多那麽多只屬于我跟他的快樂,他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讓林良媱闖進去了……”
林川夏擡手蒙在眼睛上,哭得一塌糊塗,“林良媱說得沒錯,不就是一個男人嗎?我怎麽連輸都輸不起……”
“我不想等了……我累了,我賭不起,更輸不起……”
沈昔城似乎在吸煙,一開口,嗓音很澀,很啞:“川夏。”他輕輕喊她的名字。
林川夏倒是安靜下來,不再邊哭邊說,只是無聲地掉着淚。
“川夏,”他再度開口,聲音仍然很啞,卻極盡溫柔,“把電話遞給離你最近的侍應生,別挂斷,一直保持通話。”
林川夏揉了揉哭得通紅的眼睛,反應不過來,“做什麽?”
電話裏傳來車門驟然關合的聲響,沈昔城像是在哄小孩子,“聽話,去找侍應生過來,讓她照顧你,我馬上回去。”
林川夏更加搞不清狀況,一轉身,剛好看到有經過的侍應生,便想也不想,直接把手機硬塞給對方,然後指指手機,“我們總經理要你接電話……”
那侍應生是個二十來歲的女生,驚睜着眼,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對着手機另一端的人遲忖地“喂”了一聲。
……
林川夏不知道那個侍應生最後和沈昔城都說了些什麽,只知道電話還給她之後,侍應生就帶着她進了電梯,上去酒店的頂層,把她安排進一間套房,最後又把她安頓在床上躺下來,囑咐她好好睡一覺,侍應生就出去了。
周圍寂靜得令人難過。
林川夏仰面躺着,柔軟的床,潔白的被子包裹着她的身體,可是她卻冷得怎樣也暖不過來,盈亮亮的眸子不停地溢出眼淚,慢慢地在枕上暈開,一滴一滴,最後濕成了一片。
她睡不着,瞪着頭頂的天花板,看光線緩慢地、一點點從房間裏退出去,腦海裏像走馬燈似的,不停地浮現出和顧沫在一起的時光,學校路上、西街書店、經濟院的教室……每一處記憶都烙着兩個人親密無間的身影。
林川夏用力甩了甩頭,她不想再招惹回憶,只希望自己的腦袋可以空下來,最好空得一點回憶都不剩,那樣是不是就不會再這樣難過了?#####
55.深夜,他回來了
天色完全暗下來了,林川夏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頭疼得要命,也暈得要命。
她沒有拉窗簾,也沒有開燈,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照得房間裏清幽幽的昏淡,她就那樣眼睜睜地看着昏暗中的天花板。
手機在床頭櫃上不停地響,是短信提示,她不想看,可對方非要跟她作對似的,锲而不舍地左一條右一條地塞進來。
她終于不勝其煩,伸手抓過手機,才發現手機一直保持着和沈昔城的通話中。她機械地放在耳邊聽了聽,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索性便挂斷了。
恢複待機的屏幕上頓時顯示出一張照片,是林良媱和顧沫緊緊抱在一起纏吻的照片,顧沫閉着眼,看不出臉上的表情,而林良媱卻微啓眼簾,目色迷離。
她是故意要給她看的,不僅一張,每一張都是他們在唇舌相抵的熱烈。
澀澀的眼窩一下子沖出了淚,隔着水霧,照片在眼前模糊起來,可炙熱糾纏的畫面卻深深地紮入她的腦海。
林川夏忽然不忍心再看下去,扔開手機,她擡手捂住了嘴巴。
她不想哭出聲音,更不想再哭了,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喧奪,逼得她不得不開始接受冰冷冷的現實。
偏偏有些事是明知道的,面對起來卻是那麽痛。一想到她和顧沫曾經那麽好,好到要讓全學校的人都羨慕不已的一對,如今竟然說散就散了……
心,一陣緊似一陣地疼,身體像是被扔進冰冷的海水裏,每一處都刺骨地疼。
她在床上縮成一團,不住地發着抖,臉上濕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汗是淚。後來,哭得累了,才渾渾噩噩地睡着了。
但沒多久,房門傳來一聲輕響,她便立即醒了,接着有腳步聲緩緩走近,她想掙紮着坐起來,渾身卻沒有一點力氣,雙眼也酸澀得難受。
腳步聲終于在床邊停下來。
林川夏有些緊張,轉過頭,用手揉了揉眼,對方的臉迎着窗外的月光,格外清楚,居然是……沈昔城?!他是因為她回來的嗎?還是只是巧合?
她一骨碌地坐起來,大概是起得急了,頭有些暈,擡手扶了扶額,她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
直到對方緩緩開口,“還沒睡?”聲音很啞,但那份熟悉卻是沈昔城沒錯。
他随手按亮了角落裏一盞夜燈,臉色有些蒼白,眼睛也有些充血,整個人看起來風塵仆仆的,卻又顯得很精神,另有一番清矜。
林川夏怔怔地看着沈昔城,好一會兒,空白的腦海才閃進意識,卻仍是不确定的喊了一聲:“沈總?”
沈昔城低低應了一聲,看她臉蛋上紅撲撲的,便擡手在她額頭試了試,還好,體溫正常,“酒醒了嗎?餓不餓?”
他的手指輕輕地,要幫她拂開黏在臉頰的幾绺亂發。
林川夏不好意思,微微向後仰了一下身體,垂下頭,含糊地應付一句“還好”,肚子卻應景地叫起來。
下一秒,她的臉便更加紅了,把頭垂得更低,用手擋住小腹,欲蓋彌彰。#####
56.如果我可以,能不能讓你忘掉所有傷害
沈昔城目光沉沉地落在林川夏的手背上,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弄傷了?”
林川夏順勢看了一眼,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擦破了一塊皮,已經微微地腫起來,她記得是在地鐵上摔倒時弄傷的,之後卻一直未在意。
可現在,這樣小的一個傷口都被他留意到了。
林川夏看着他漂亮的緊緊握住她的手指,看着他眼裏洶湧而來的關心,不得不承認,心底有詫異和感動交織在一起,眼角也有些泛酸。
她吸了吸鼻子,把手抽出來,用左手蓋住了手背,“擦破點兒皮,不要緊……”
沈昔城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去隔壁的櫃子裏翻出醫藥箱,拎在床邊,拉開箱子一頓翻找,到最後拿出一瓶清洗消毒劑和一卷消毒紗布,不由分說地拉過了她的手。
林川夏一下子就明白他是要做什麽了,雖然仍然避免不了害羞,臉上已是一片滾熱,連同手都有些發燙,卻難得地沒有拒絕,任由他認認真真幫自己清洗傷口,再小心翼翼地包紮整齊,最後,打了一個十分漂亮的結。
很娴熟,像是專業的包紮。
林川夏愣愣地看着,眼裏的酸楚更重,這種被人小心翼翼地珍視似曾相識,以前她有個小磕小碰,顧沫也是這樣照顧她的。
她終于再也壓抑不住,成串的淚珠簌簌落下。
沈昔城立刻擰眉,俯身問:“是不是很疼?”
林川夏搖頭,淚水卻滾落更多,微仰着臉,“可不可以……借我肩膀靠一下?”
沈昔城有一剎怔了怔,但很快就把身體挨過來,讓她直接靠上來,把臉埋進了他的胸口。
只有幾秒,隔着西裝和襯衫,胸前已是一片涼意。
沈昔城一聲不吭,眉宇緊緊蹙起,緩緩伸出手,一只手環在她的背上,另一只手将她的頭往自己的肩膀上按了按。
林川夏,如果我可以,能不能讓你把所有的傷害都忘掉?他很想對她這樣說,可是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只是默默地陪着她,由着她盡情地哭。
寂靜的房間,橙淡的光線,靜止着如同雕塑的兩個人。
林川夏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還會有這麽多的淚水,仿佛流盡了所有的淚,整個身體裏的悲傷都被一起掏空了一般,她感覺到筋疲力盡,貼着他早已變得一片濕涼的胸口,感受到背上傳遞過來的指溫,聽到他穩穩的心跳,她終于止住哭聲,安靜下來,肚子卻似乎更餓了。
沈昔城一直在等她哭完,這時才拍了拍她的後背,沉啞開口:“走吧,出去吃飯。”
林川夏的情緒明顯是好多了,已經很平靜地看着他,遲疑着說:“可是……很晚了。”
沈昔城站在床邊朝她伸出手,修直的身軀在淺橙色的光線裏愈發清逸,“沒關系,這附近有一家粥店,晝夜經營,味道也好。”
林川夏聽了,沒再多加猶豫,由着他把自己拉起來,腫着一雙眼睛跟着出去了。#####
57.你為什麽要對我這樣好
五月的深夜,風吹到身上還是很冷。
沈昔城讓她在酒店大堂裏面等,自己則跑出去,準備把車開過來。
隔着落地玻璃,林川夏看到他剛跑出去幾步遠,就停下來,擡手捂着嘴,似乎在劇烈地咳嗽着,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繼續往前走。
林川夏看着那一幕,微微有些慌神,忽然想起越小北說過的那些話,難道……都是真的嗎?
一時間,她想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滋味,是感動,是在意,還是負擔,她只知道此刻自己感受最多最多的卻是茫然。
粥店果然在附近,幾分鐘的車程就到。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去,雖是深夜,但還有幾桌三三兩兩的客人,都在各吃各的,所以粥店裏格外安靜。他們的出現,無疑是攪動了內裏的氣氛,原本埋頭吃飯的客人紛紛擡頭,不由朝他們多看幾眼,男的俊斂矜貴,女的乖巧漂亮,着實一副郎才女貌的模樣。
沈昔城撿了最中間的一張桌子,林川夏跟着坐下,沈昔城就拿起桌子上的點餐單遞了過來。
林川夏看了看粥品種類,擡頭問:“要我一起點嗎?”
沈昔城坐在對面一直在看着她,眼裏的紅血絲未退,卻奕奕而又灼灼,此時默然點了點頭。
林川夏微微笑了一下,在點餐單上勾了一碗山藥雞蓉粥、一碗百合杏仁粥和幾樣小菜,便要遞給迎過來的服務生。
“再加一份煎餃。”沈昔城淡淡開口,随後又看着林川夏,“他們家的煎餃不錯。”
……
林川夏是真餓了,服務生剛把他們點的東西端上來,她就把山藥雞蓉粥拉到自己面前,沈昔城看着另一碗端到他這邊的百合粥,一時微愣,很顯然他以為這原本該是她偏愛的口味。
“對嗓子好。”林川夏低頭吃粥,頭也不擡地說。
沈昔城聞言,到底是明白過來,勾唇淡笑了一下,也低頭拿起調羹,手機調了靜音,在褲兜裏震動很多遍,他懶得去看,能像個瘋子似的呼叫他,這種事也就只有陸沅亭幹得出來。
他坐視不理,可林川夏卻聽到了,“沈總,你手機響過好幾次了。”
沈昔城挑眉看她,唇角滑過一絲苦笑,從褲兜裏掏出手機,在屏幕又一次亮起來時按下了關機鍵,“不重要的電話。”
一閃而過的名字,林川夏看得清清楚楚,是陸沅亭,那個似乎很讨厭她卻又囑托她照顧沈昔城的人。
她想起些什麽,“沈總,我聽秘書室的人說,你這次去美國要一個月的行程,現在突然回來,會不會又惹你的朋友不高興了?”
“無妨。”沈昔城不以為然,仍一口一口地吃粥。
林川夏遲忖片刻,終究是鼓足勇氣問出來:“是因為我回來的嗎?”
沈昔城拿着調羹的手微微頓住一下,擡頭淡淡看她一眼,“不算,剛好那邊的事情都結束了。”
雖然聽他說得雲淡風輕,林川夏卻沒辦法真正放心,就算他說的都是真的,從美國回來最快也要十個小時,然後他剛好出現在她住宿的酒店,又剛好陪她在這裏吃粥,這些事又怎麽解釋?
她忍不住蹙眉,“沈總,你為什麽要對我這樣好?”#####
58.我對你一見鐘情
“好嗎?”沈昔城吃光最後一勺粥,才擡起頭,淡淡開口。
再自然不過的一聲反問,輕而易舉就把她抛過去的問題給扔了回來。
林川夏的眉頭蹙得更緊了,那一刻,她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不确定起來,只憑一句“相同境遇”的說辭也很難解釋他對她所有的好!
她靜靜地看着他,再次問出很久以前就問過的問題:“我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沈昔城平靜地回視着,沉湛的眼眸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緒和波動,但又有一絲絲的不同,似乎是那種隐含了些許期待的目不轉睛,似乎是唇角微微勾起的細小弧度,這讓他略顯疲憊和蒼白的臉龐都散發出一種難以忽視的光芒,整個人都變得更加耀眼迫人的光芒。
“你想說什麽?”很淡的語氣,卻是很低啞的嗓音。
那一瞬,林川夏再聽到他的反問,忽然開始懷疑自己的推測,仿佛之前感受到的光芒只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想象。“我只是覺得你可能認識我……”
沈昔城聽了,唇角那抹細小的弧度一下子擴散開了,變成似有若無的嘲苦,桌子底下的拳頭也緩緩松開了,擡手揉了揉眉心,眼睫密密長長地垂下來,遮去眼內所有的光芒。
“上次你去參加顧世的慶功宴,是我第一次見到你。”他頓了頓,“我對你一見鐘情。”
話音一落,林川夏頓時驚得說不出一個字來,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好奇會勾得沈昔城說出這種話來。好一會兒,她只是瞪着一雙眼睛看他,心裏跳成一團。
但大腦裏震驚之後的空白顯然沒有維持更久,林川夏猛然想起第一晚見沈昔城的情形,那晚他把她堵在琴房門口,說了一句至今想來還是莫名其妙的話——許久不見,本事倒是長了不少。
“沈總……”
林川夏只說出這兩個字,就被他一個起身把後面沒來得及說的打斷了,“走吧,時候不早了。”
她被送回了頤景小區。
一路上,沈昔城都在專心開車,薄唇緊抿的弧線,顯然是不想再和她交流一個字。
林川夏偷偷看過他幾次,他的樣子可一點兒都不像是告白的人該有的姿态。幾次下來,反而是她變得不好意思起來,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期待聽到更多動聽情話、無趣而又輕浮的人。
她連忙收回目光,連同心底越湧越多的好奇一起壓了下去。
……
在床上躺下來,已經是淩晨四點,明明渾身都很累,雙眼也腫腫地疼,可林川夏仍然睡不着,直到窗簾上透過微明的光亮,她才昏昏然地睡着了。
她睡得并不安穩,恍恍惚惚地似乎做了無數的夢,每個夢裏又都是混沌不清的狀态,有很多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不停地不停地說話,偏偏一轉頭又看不清那些臉孔,那些聲音裏有憂傷,有憤怒,有失望,有嘲諷……
她身置其中,竟有一種衆人所指、萬劫不複的感覺。
這時,忽然有人出現了,這是她唯一能清楚看到的人影,雖然只是背影。那個人一聲不響拉起她的手就走,她不知道他是誰,但自他手指傳遞過來的溫度卻清晰無比。
她想掙開,卻又有點舍不得,這種矛盾的心理直到一通來電把她徹底吵醒。#####
59.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林川夏勉強睜開眼,許久,意識才一點一點回籠。
她拿起手機,一接通,林方生焦急的聲音清晰傳來:“川夏,你現在有沒有時間跟叔叔見一面?”
林川夏頓時一驚,人也徹底清醒過來,“有時間。怎麽了,叔叔,出什麽事了?”
林方生沒開口說話,只是重重嘆了一聲。
這一來,林川夏更加慌了,光着腳跳到地板上,“叔叔,你現在在什麽地方,我這就趕過去。”
……
見面的地方不遠,就在林氏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飯館裏,林川夏乘出租車趕過去時剛好四點,錯過了下班高峰期。
林方生選了一間小包間,點了四個炒菜,給自己要了一杯白酒,給川夏要了一碗白米飯。
到底是小飯館,四點鐘還不算用餐高峰,菜很快就端上來了。
林川夏在對面坐着,沒動筷子,而是先問道:“叔叔,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林方生看她一眼,又是一嘆,“先吃飯。在外面跑了一天,這會兒真是餓了。”說着,就往嘴裏夾了一口肉片,緊接着,仰頭就飲下半杯白酒。
林川夏看得驚住,許是遺傳的基因,林家人的酒量都不太好,平日很少看林方生飲酒,有時場合上也只飲些低度酒,還不敢貪杯,今天這副架勢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消說,叔叔是真遇到難事了。
這樣一想,她也跟着嘆了口氣,伸手壓住林方生端杯的手,“叔叔,當心醉了。”
林方生忍不住打了一個酒嗝,又吃了一口菜,挪開了手,“不礙事,就這一杯。”
看着叔叔這副樣子,林川夏不免緊張又心疼,但終究是沒再勸說。
眼看着吃得差不多了,林方生終于擡頭,兩眼緊緊地盯着川夏,帶着一種迫切,“川夏,能不能幫叔叔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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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進顧世大廈,林川夏站在外面仰頭看了許久,公司裏的人一撥一撥地離開,三十六層的燈卻一直亮着。
她深深吸口氣,一臉堅定地走進去,搭上總經理專用電梯,看着樓層數不停變化,她的腦子裏反複回放着林方生的囑托,等一會兒她一定要找到合适的機會和沈昔城開口。
一走出電梯,整個三十六層安靜極了,林川夏不由放輕腳步,心裏緊張極了,連雙手都微微有些發抖,和總經理辦公室只差一步了……
“……她到底有什麽好?為了她,你要不惜這樣對我?”歇斯底裏的聲音,是宋茜。
門外,林川夏舉在半空中的手一瞬僵住,此時裏面的情況絕對不适合有人再出現,她想退開,卻在這時聽到沈昔城沉沉開口:“你最好能保證和林川夏相安無事,否則你不必再來見我。”
他的聲音沉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硬生生地擲口而出。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宋茜似乎是哭了,又似乎同時在冷笑。
沈昔城語氣沒變,“随便你怎麽想。像上次那種事我不希望再發生。”
“那種事?你以為是我在刁難她?”宋茜誇張地笑了幾聲,“要怪就怪她自己笨,自己沒用,連那麽一件小事都做不好……”
“夠了!”沈昔城沉聲喝住宋茜,聲音裏透出的狠厲讓人覺得陌生極了。
林川夏在門外也不由怔住,一向外表溫涼的沈昔城,雖然老是一副冷漠驕矜的模樣,可偶爾也會溫柔無比,但此刻……
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60.滾開,狐貍精!
“不擔心從我這裏再也沒有機會,那種小心機小伎倆,你大可不必收斂!”沈昔城默了一瞬,再度冷冷淡淡地開口。
可這一句之後,許久,宋茜都沒有作聲,再開口時聲音又顫又冷:“沈昔城,好,我聽你的,從今以後再也不去招惹她,不是我允許她将來可以在你這裏胡來,而是我沒你那麽狠!”
再沒有交談,門忽然被人大力拉開。
宋茜赤紅着一雙眼跑出來,平時梳得齊齊整整的短發微微有些淩亂,看到怔站在外面的林川夏,那原本看上去還極盡委屈的臉登時變得兇狠,目光像利刃一般紮在林川夏的臉上,恨不得能剜下一塊肉來,片刻,又猛地推了她一把,“滾開,狐貍精!”
林川夏憑白挨了一句罵,臉上尴尬莫名,直到宋茜跑遠,她還站在門外。
沈昔城看到了她,擡手在慢條斯理地理平襯衫,仿佛之前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淡道:“進來。”
林川夏聽見,又怔了兩秒,才低着頭走進去。
“怎麽晚過來是找我有事?”沈昔城只字不提剛才的事,在桌子後面坐下來,雪白筆挺的襯衫領口有一抹隐約不清的口紅印。
林川夏飛快看他一眼,低着頭說:“我正好路過,看這裏燈亮着,猜你可能是在加班,就上來看看需不需要幫忙。”
沈昔城靜着看她片刻,開口卻是問:“緩過來了?”
林川夏的臉迅速紅了,更是低頭看着腳尖,輕應了一聲:“恩。”
“那過來幫我打下手。”沈昔城招手示意她過去,“這是上午霖城的分公司發過來的會議視頻和錄音內容,那邊剛成立不久,人手不足,材料整理得有點潦草,稍後你負責看一下。”
“好。”
分公司報送的材料很充足,林川夏大致浏覽一下,覺得并非沈昔城說的有點潦草,但既然他那樣說了,她便只能照做,并且整理得更加仔細,甚至把所有的文字材料也重新歸攏一遍,其間有幾次,她擡頭去看沈昔城,發現他都在埋頭工作,想開口說話也找不到合适的機會。
一路整理下來,窗外已現夜色。
林川夏起身把材料拿過去,剛好看到沈昔城手裏正拿着一份文件,“榮海項目”幾個字驀然躍進她的眼裏,心頭猛地一跳,這不正是林方生之前和她提起的那個項目嗎?
林川夏站着不動,與其說是忘記本能反應,不如說她在絞盡腦汁地想怎樣把話題引到那上面。
沈昔城擡起頭,見她怔忡,順勢往手上的文件看了一眼,倒也沒多想,只是說:“材料先放一邊吧,我等下再看。”她仍踟蹰着不走,他便問:“還有事?”
林川夏伸手摸了一把鼻尖,搖搖頭,“我想問……沈總要不要喝杯咖啡?”
沈昔城微怔一下,但随即說:“好。”
林川夏默默從房間裏退出去,一站到走廊上,渾身都沒了力氣,靠着牆壁好一會兒,才擡腳往茶水間走。
那件事她問不出口,即便說了,也沒把握能得到叔叔希望的結果。#####
61.第一次因為心疼某個人而哭
煮好咖啡,林川夏再次出現在總經理辦公室,已經過去半個小時。
因為不知道沈昔城的偏好,她煮了兩杯,一杯加糖,另一杯醇苦。
推門進去時,大班桌後面空空如也,林川夏一怔,走近了把咖啡放在桌上,順勢往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扇連接休息室和辦公區的門虛掩着,從縫隙裏透出清淡的光,床上似乎有人躺着。
她忍不住細細往裏瞧,這才發現是沈昔城和衣躺在上面,閉着眼,似乎是睡着了,手随意地搭在床邊,手背上挂着輸液管,床頭吊着一大袋藥水。
林川夏在門外頓時愣住了,就在剛才,那個人除了讓人感覺眉宇間籠着一層倦色,一切都還看着好好的……難道昨晚的咳嗽又加重了?或許根本就是從陸沅亭囑托她照顧他的那次,他的病就一直托着沒好?
有一瞬,林川夏忽然覺得,裏面那樣一個清清瘦瘦的人,身上有着太多她窺不破的秘密了。
暗暗嘆了口氣,林川夏收起好奇的目光,從門口退開了,她的注意力再次落在辦公桌上,那份文件似乎還沒有看完,保持着翻看的狀态。
林川夏移不開視線,身體仿佛被無形的手緊緊拉住一般,兩條腿不由自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