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品。可是,當她走進浴室,才發覺自己帶過來的那些東西都顯得多餘了,裏面應有盡有,女士洗發露、沐浴露、一整套的化妝品,就連需要換洗用的睡衣、文胸和內內都整整齊齊地疊放着,放在一邊的置物架上。

她忍不住伸手去輕輕觸碰,平整的紋理與指腹間的觸感,會讓她整顆心都柔軟下來。這般細致的呵護與疼寵,有多久沒有真真切切地感受過了,是從奶奶也離開她以後就沒有了吧?

她把自己整個都浸在溫熱的水裏,只露出小小的腦袋,閉着眼,腦海裏不停地轉着沈昔城那張微帶落寞的臉,他現在也沒有家人了嗎?和她一樣,孤孤單單着?

因為自從認識他,都不曾聽他說起過有關家人的任何一件事,而他身邊的人和事,除了和工作有關,幾乎都沒有其他的生活。

沈昔城,沈昔城。

她在心裏輕輕念了兩遍他的名字,帶着一份心疼,帶着一份未知的迷惑,緩緩沉入夢的邊緣,恍恍惚惚地,她聽到自己的手機在房間裏響了。

匆匆擦幹身體,披了一條浴巾,林川夏跑回房間。

然而,只在屏幕上看了一眼,她就放棄了接聽的想法。是林良媱打來的,算算時間,泊城那邊應該是早上七點鐘,這麽早找她,不知道又會是什麽事情。

怔怔地看着手機,直到對方放棄挂斷,她才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可是,相隔沒多久,信箱裏提示有一封未讀郵件。

林川夏知道一定還是林良媱,原本想再次置之不理,标題卻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視線——[別故意不看,和沈昔城有關!]

她皺皺眉,伸手一點,正文便顯示出來,很短,簡單兩行:

“知道我妹妹粗心,不會關注八卦新聞,我這當姐姐的就難免多操幾分心了。別怪我不提醒你,好好看着你那位沈總,別到時候被別人挖走了才知道哭。這幾張圖片你先看看再說。”#####

95.相同的想法,她也有過

對于林良媱發來的任何消息,林川夏本能地抵觸。從小到大,她受到林良媱的愚弄不計其數,所以後來,她幹脆也學乖了,除非有必要跟林良媱磕到底的沖突,她都是采取收視返聽的态度。

然而這一次,她卻不由自主地接着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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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是三張照片。第一張拍的是沈昔城在東奧機場,但畫面裏出現了另一個人——程之玥,他們距離并不算很近,一前一後,方向卻同是一個登機口;第二張是在意大利某街頭,兩個人行走的身影同樣占據了畫面裏大半的空間;第三張場景是在高級餐廳裏,兩個人在用餐。

林川夏的臉色終于控制不住地白了白,心上仿佛被人抓了一把,呼吸都有些不暢。

她扔開手機,倚着床角任由身體一點一點地滑到地板上,皮膚上還未幹透的水珠蹭到上面,微微的涼。她睜着眼,靜靜地看着天花板,一直睜到發酸,最後才眨了眨眼。

我不應該有這種反應的。林川夏在心底小聲地跟自己說,何況他們什麽都沒有做……

但即使做了又有怎樣的區別?明明在不久之前,她還認定他應該有更好的人相配,那現在,宋茜也好,程之玥也好,只要不是如此糟糕、如此心懷叵測的她……

有一刻,林川夏甚至想要抓回手機,去浏覽器裏找一找這幾天的新聞,可是她又覺得,如果真那樣去做,她算什麽?難道算是一個私助應該做的事嗎?她沒有立場,更沒有資格。

算了,她不要再想了。林川夏重重地嘆了口氣,偏偏腦海裏又浮出中午在冰淇淋店裏,有幾次越小北欲言又止的模樣,現在再想想,越小北也不是無緣無故約自己出去的,那些話她也不是無意說的,怕是安慰的成分大于閑聊八卦的成分吧。

所有人都知道,都看到了,唯獨她,總是後知後覺……

林川夏就那樣在地板上躺了許久,久到她自己都分不清楚是睡是醒。

隔壁房間傳來開門的聲音,不大,卻清楚地提醒着她,他就在她身邊不遠的地方。

思緒開始緩緩流進腦海,她從地板上爬起來,匆忙換上一身家居服,然後拉開了門。

從樓梯上走下去,林川夏的腳步很輕,接着,她便看到沈昔城裹着一條寬大的浴巾在樓下的沙發裏翻看文件,旁邊的木幾和地板上也擺放着好多。

有幾秒鐘,她停在臺階上,看着認真工作的沈昔城,忽然邁不動步子了。

不得不承認,他的側影很好看,體格清瘦,四肢修長,衤果露的上身略瘦,卻又呈現出漂亮而白皙的膚色,高挺的鼻尖盛着一點燈光,顯得柔和而又俊俏,就連頭發裏的小水珠也都散發出閃亮的光澤。

林川夏在心底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他就在這裏,哪都沒有去,這讓她微微有種安心的感覺。

可是,沈昔城卻發現了她,揚眉笑着,“睡這麽少?不習慣?”

林川夏一直在看他,此刻眼神一慌,滑向別處,然後繼續往下面走,“我肚子餓了……餓醒了。”話音未落,她的臉已經紅了。

沈昔城看着她,倒是不再多問,放下手裏的文件,從沙發上站起來,“想吃什麽?下午的時候,馬爾克夫人聽說你來,幫忙買了好多食物。”他走向與客廳相連的開放式廚房,伸手挑開垂挂在那兒的竹簾。

圍着浴巾的身體在眼前晃呀晃的,林川夏不好意思看,低頭跟過去,擡手壓在肚子上,臉仍然是紅的,“随便什麽都好了。”

“披薩?還是意大利面?”沈昔城已經打開冰箱,側頭問她。

她抱着手倚着冰箱的側壁,看着他認真的表情,忽然很開心,“你餓嗎?你喜歡吃什麽?”

“那就披薩?”他看着她,眸光熠熠。

“恩。”看着他漂亮的閃閃的眼睛,她歡喜着點了點頭。

沈昔城擡頭看了看臨窗擺放的桌幾方向,“去那邊等,很快就好。”

“恩。”她再次小聲應道。

于是,異國他鄉的淩晨三點,有一男一女圍在玻璃房的小木桌前,面前兩杯熱牛奶,在分吃一個披薩。

林川夏仍低着眼,不大好意思看他,拿起一塊,慢慢地咬着吃。

沈昔城的視線卻始終落在她的臉上,“好吃嗎?”

“恩。”被他邊看邊問,她臉上的熱度一直未消,同時又為自己這樣別扭着更覺赧然,最後調整半天,才問出一句:“你覺得好吃嗎?”

沈昔城輕勾着唇角,也回她一字:“恩。”

“你為什麽喜歡披薩?”她還在努力尋找閑聊的話題。

而這一次,他沒有立即回答,半晌,才低着聲音,說:“因為廣告裏都是演一家人圍在一起熱鬧地分吃同一個披薩。”

林川夏靜靜聽着,心裏卻猛地一跳,相同的想法,她也有過。終于忍不住擡眸看他,他眉目間的神色那樣淡,仿佛是盛着太多的憂傷,反而顯現不出來了。

“那以後我們還在一起吃披薩……”她目不轉睛地看着他,語氣都透出誠摯。

講這句時,林川夏說不清心裏的感覺,但是那一刻,她就想那麽對他說。可是,沈昔城卻怔着不說話,于是下一秒,她的臉就紅得像個熟透的蘋果。

她覺得自己說了一句最不經大腦的話。

沈昔城眸光清淡,停在她身上,許久,緩緩地朝她伸出了手。

林川夏靜着不動,直到他微暖的指尖輕輕地撫在她的嘴角,她才下意識地躲了躲。

“沾到東西。”

她聽到他說,就不動了,由着他幫自己擦掉,垂低了眼,目光卻觸到他手臂上已經結了痂的傷口。她的心忽然狠狠扯痛了一下。

“傷口還疼嗎?”話音落,手輕輕抓住他的手臂。

“不疼。”沈昔城反手抓住她。

林川夏聽着,心裏卻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可偏偏她不敢再問,因為愧疚已經湧上來。她咬住下唇,視線滑得更低,接近地面,她看到他浴巾下面露出的一截小腿……

只一眼,林川夏想到的不是羞怯,而是驚痛!因為她看到他的腿上一片青紫,顯然是傷到有幾天,瘀腫漸消後的結果。#####

96.她的生活裏習慣了有這個人

林川夏說不出話,腦子裏卻無比清醒,她想起那天在辦公室,她明明有聽到何清提到醫院,可是後來卻被他否認掉了。現在想起來,即使當時真的有事,他也不會選擇告訴她。

她忽然有點想哭,卻又說不清理由,那種她什麽都不能夠為他去做的挫敗感又湧上來。

“那裏還疼嗎?”

沈昔城微怔。

林川夏吸了吸鼻子,伸手指了指他的腿。

他一下子明白過來,放下吃掉一半的披薩,用紙巾擦了擦手,一勾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都好了,別亂想了。”

她的臉被他輕輕一碰就紅起來,低了低眼,“是顧總裁弄傷的嗎?”

沈昔城看着她,眼裏的光忽然就一點一點淡了下去,緩了片刻,才說:“你的小腦袋倒是聰明,什麽都能想出來。”

林川夏怔了一下,也分不清他話裏是誇贊還是微嘲的成分,但事實上是,她并沒有那麽笨的好不好?只不過……是他一直強勢在前,她的那點小技能發揮不出作用罷了。

她不計較,又問了一句,“真的是他嗎?”

大概是不想看到她那樣緊張,他勾出一抹淡淡無奈的笑,“是我工作沒做好……”

“怎麽會?你工作都這麽認真……”她都替他覺得委屈。

“還不夠。”沈昔城揉她的頭發,像哄小孩子,“好好吃東西,等一下上去再睡一會兒,省得明天出門沒有精神。”

林川夏想到她來這裏的任務,便說:“一會兒我留下幫你。”

“已經看得差不多了。”沈昔城起身,“你多吃點,我整理一下也去睡了。”

他轉身往沙發的方向走,林川夏追着他的背影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他後背深深淺淺的傷痕,猙獰交錯,很多,每一條又都在告訴她,它們承載了太多痛苦。

“沈昔城?”她丢開手裏的披薩,追過去喊了他一聲。

他回過頭,關注的表情。

林川夏定定地看着他的背部,擡手輕輕摸上了那些疤痕,指端傳來的觸感令她眼眶裏控制不住地泛起濕意,“這些……”

沈昔城捉住她的手指,不以為然道:“早知道你看了會害怕,我應該注意點……”

她搖頭,眼淚卻忽然掉下來,“誰這麽兇?當時……是不是很疼?”

他沒回答,而是淡道:“別哭了。”手臂繞過來,輕輕抱住了她的肩,“以後我會保護自己。”

林川夏挨着他的身體,有些話忽然就問不出口了,他不想說,有關于過去不好的回憶他一個字都不想提。

這樣想着,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難過,眼淚蹭在他的皮膚上。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想把盈出來的眼淚壓回去,卻被他身上沐浴後淡淡的柑橘香氣塞滿了呼吸,眼睛裏也還是濕漉漉的。

“不想吃了就去睡覺,我再有一會兒也上去睡了。”沈昔城溫柔拍她的背。

“不,我陪着你。”她犯起了執拗。

如此一來,沈昔城倒也不再勸,拉着她走到沙發上坐下,“地板上那些都是我看過的,你幫忙整理好。”

林川夏自然求之不理,蹲在地板上一一理好,擡眸看向他,“還有嗎?”

沈昔城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等着我把剩下的看完。”

……

林川夏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只知道再醒來時已經躺在原來屬于她的房間的床上。

她擡頭看着天花板,愣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想起來從昨天下午到現在所經歷的一切,此刻,她人已經是在意大利了。

裹在被子裏大大地抻了個懶腰,翻身下床,簡單漱洗一番,換上一條純白色的亞麻長裙,頭發結成了魚骨辮,才從房間裏走了出去。

外面很安靜,路過旁邊的房間時,林川夏還刻意把腳步放輕,可轉到樓梯上她才發現,沈昔城已經起來了,坐在一樓的布藝紗發裏,一手咖啡,一手報紙,一身的白衣白褲,清雅之極。

林川夏在樓梯上不由再次頓了頓腳,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她為有這樣的巧合一下子紅了臉。

沈昔城放下報紙,淺抿了一口咖啡,然後頭也不擡地說:“你打算在那裏站多久?”

林川夏被問得不好意思,低着頭慢吞吞地走下去,看了眼牆上的挂鐘,“都一點鐘了……我是不是起來得太晚了?”

沈昔城安安靜靜地看她,也不開口。

林心夏有點心虛,“不好意思,我昨天晚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着了……”

“恩。”他漫不經心地一應。

她更加不自在,“我今天會努力幫你分擔的!”

“恩。”沈昔城點頭,看着她輕輕勾唇,“走吧,”他站起身,“現在幫我去分擔預訂好的午餐。”

“哦。好……啊?”

林川夏以為自己聽錯了,偏偏他過來牽住她的手。

“我們下午都不用工作了嗎?”

沈昔城終于忍不住笑起來,“不然你以為我加班到那麽晚是做什麽?”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可是何清說……”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一直留你在公司裏悶着,接下來幾天,算是一個特別的小假期。”

林川夏靜靜看他,要說心裏不震動是假的,因為不管是怎樣的說辭,他的用意都再明顯不過。他要她來,或許都只是為了讓她可以好好享受一段獨特而意外的時光。

一這樣想,林川夏就忍不住在一旁多看了他兩眼,他眼下還有熬夜後的痕跡,卻整個人都透出奕奕的神采來。

“餐廳不遠,我們走路過去。”

林川夏安安靜靜地跟着他往庭院外面走,意大利六月的陽光明亮而熱烈,撲到身上,像跳動而歡快的音符,令人愉悅。

她就在這樣的陽光裏與他如影相随。

不時有附近的鄰居經過身邊,看到他們兩個,紛紛投來豔羨的目光。大概在周圍人的眼裏,他們就是所謂的成雙入對了吧!

的确,這樣子的他,無論是氣質、顏值,還是衣品,恐怕在任何人的審美裏都符合絕對男神的标準。

偏偏那一刻,承應那麽多關注的沈昔城,眉色仍是疏淡平靜,只有手一直都不肯松開她的。

林川夏心中歡喜。她甚至開始想,這樣的感覺就是喜歡嗎?她不确定,但她很确定的是,她現在的生活裏,已經習慣了有這個人,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他對她所有的好。#####

97.你的時間是我的

他們是在一家河畔露天餐廳吃的午餐。

閃耀的陽光,寧靜的河水,美味的餐點,店內飄揚至岸邊的音樂,勾得人心情都無比明媚。

林川夏在那一刻感受到的,是從未有過的安心和平靜,或者說,是許多年都不曾有過的感受。

她擡頭去看沈昔城,眼神裏充滿了感激。微風裏的沈昔城一身白衣白褲,仿佛是不染人間煙火的美男子,更加顯得清俊出衆。她看着那樣的他,忽然從心底冒出不止一點的貪念,恨不能讓時光就此停駐。

沿着水岸有一座木橋,從餐廳的角度看過去,明晃晃的日光裏人來人往,有人在當街兜售草帽,有人在橋上看景,也有人在擺攤作畫。

林川夏望去一會兒,大部分的目光卻是落在那擺攤作畫人的身上。

“吃好了,我們過去看看?”沈昔城提議。

林川存聽了,自然高興,連着點頭。

沈昔城見她這樣,也淡淡笑起來,結過賬單,再自然然地牽起她的手,往那座木橋走去。

輕柔的夏風吹過水面,撲裹到身上,熱而不燥。

林川夏故意走慢一步,在後面看他的背影,他的手。

他的背影好看極了,手指也清涼。

林川夏心裏不由暗暗贊嘆,明明之前在天氣還沒有這樣熱時,他的手那樣溫暖,如今天氣真正熱起來,反而是微涼的溫度。

她情不自禁地用力握了一下。

沈昔城感覺到,緩緩回頭看她,沒說話,眼睛裏卻是清泠泠的,如同碎落在水面的日光。

林川夏對上他的視線,臉一下子就紅了,連忙移開目光,仿佛什麽都不曾做過的樣子。

那種心虛又假裝的模樣,惹得他都忍不住勾起嘴角。

路過售賣草帽的攤子,沈昔城忽然站住了,從攤子上浏覽一番,拿起其中一只有巨大帽檐的草帽,不由分說地就扣在她的頭上。

林川夏一怔,他卻已經轉開頭,問那攤主:“多少錢?”

流利的意語,令她再度一怔,雖然聽不懂,卻能猜到他是在詢問價錢的意思,結果也真的如此,他付過錢,便拉着她繼續走。

“怎麽突然要買給我這個?”林川夏略略往上擡了擡帽檐,之前被他壓得很低,她都只能看到腳下的路。

“因為好看。”沈昔城回答飛快。

她便沒辦法再問了,安靜地跟着他走,直到經過那個當街臨摹的攤子,她頓住腳,連帶着也拖住了他的腳步。

攤子很熱鬧,圍着很多人,只是圍在中央的人似乎在吵着什麽。

林川夏留神聽了一會,便小聲問身邊的沈昔城,他倒也耐心,一句一句聽了,再一句一句翻給她聽,大概就是攤主有事急着收工,可畫像畫到一半的人卻死活不肯通融,非逼着他畫完了再走,兩個人僵持不下,誰也不肯退讓一步。

她心念一動,拉着他央求:“你幫我和他們說,剩下的由我來畫,好不好?”

沈昔城略略皺了一下眉,然後幹脆利落地說:“不好。”

“為什麽?”林川夏有點吃驚,怎麽也想不通他連這個都會拒絕。

可是,他接下來說的卻是完全不相幹的話,“開心嗎?”

她有些莫名其妙,眉心輕蹙而起,但還是老實說道:“開心。”

“不覺得這樣很自在?”他在不相幹的話題上繼續問道。

“很自在。”林川夏仍是配合,而後,話音一轉,“……可是這和我說的有什麽關系?”

沈昔城不理她,“所以你的時間是我的。”

……你的時間是我的。

你的時間是我的?!

林川夏徹底愣住了,腦海裏也因為他的話驀地放空起來,他這一句……沒頭沒腦地說這一句……

心裏仿佛被人溫柔柔地觸了一下,林川夏臉紅起來,“說什麽話,什麽你的我的……”

“恩?”沈昔城挑着眉,那神情分明就是在問“難道不是?”

林川夏頓時有種啞然的感覺,半晌,才嘟着嘴,道:“可是我現在真的很想畫……”

她的神情像是讨糖吃的小孩子,沈昔城滑開眼,妥協,“那随便你好了。”

……

許久都沒有正式拿起過畫筆,林川夏不得不說有些緊張,可是在畫過兩筆之後,那個賣畫人便肯放心把攤子交給她了,并約定好兩個小時之後回來。得到這樣的肯定,她也漸漸進入狀态,一雙眸子只在畫紙和買畫人之間游走,筆尖靈動揮灑,不長時間,一幅續筆完美的畫像就順利完成了。

沈昔城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眼裏布滿驚喜,等到那個買畫人離開,他十分自然地坐在她對面的位置上,“美麗的小姐,我也要一張畫像。”他說。

林川夏一怔,随即卻又紅了臉,她低下頭,任寬大的帽檐擋住她的眼,“鬧什麽鬧,再過一會兒那位大哥就回來了。”

“怎麽?”沈昔城語氣輕松,“他收錢,我收畫,兩不相幹。”

講得好像再有道理不過,林川夏再辯駁不出一個字來,擡手假裝弄了弄頭發,在畫夾重新鋪好一張畫紙,“那你可能要坐久一點。”

“好。”他答得清清淡淡,望過來的眼裏亮着閃閃的光芒。

然後,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周圍還有沒有圍觀的行人,那些行人有沒有交談些什麽,她都不知道了,眼睛裏只剩下對面那身姿修長的一個人,眉目翩然,唇角如畫。

明明他們認識了那麽久,可她還是第一次有機會這樣仔細看他,想不到他竟是這樣好看,倒讓人會有他才是一幅畫,而并非畫外人的錯覺。

林川夏忽然有種收不回視線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令人羞愧,一時間竟無從下筆,手心裏也微微沁出一層細汗,緩了許久,濕氵骨的畫筆在指間轉了數次,她才一點一點把思緒拉了回來。

“我畫得不好。”

她想解釋,然後打算趁着他會嫌棄便借口推掉不畫,可是他卻微彎唇角,說:“沒關系。”

好像是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借口了。

林川夏嘆口氣,用力集中着精神,假裝從畫具袋裏換另一根筆,她趁機擦了擦手心,既而又長長地深吸口氣,最終線條落于紙上。#####

98.沈昔城食飽餮足

水上有風徐徐漫過,吹弄着她的長發,拂掃在臉頰上,遮住了她微紅的臉。

她在低垂的帽檐下看他,每看一眼,心裏便忍不住多一分驚嘆,而這驚嘆的同時,每一筆卻是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會把他的過分美好有一絲一毫的折損。

時間仿佛過去許久,又仿佛停駐,林川夏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了,能感受到的只有不停拂動的夏風、畫筆的聲音,和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太棒了!”身旁忽然有人用英文跟她說了一句。

林川夏微微一驚,怔着扭過頭去,便看到了那位去而複返的街頭賣畫人。他離她很近,幾乎是俯身過來挨着她,也是此刻距離這樣近了,她才看清楚,這個人濃眉大眼的,瞳仁是十分漂亮的棕黑色。

“你回來了?”她也用英文與他溝通,并站起來,朝他微笑。

因為她的動作突然,兩個人的臉差點兒挨到了一起,對方更是大方地伸手在她肩上一壓,示意她繼續。

林川夏內心有點小感動,畢竟藝術相通,對方尊重她的畫,尊重她的行為,無心打斷她。這樣想,她就再度沖他笑了一下。

沈昔城臉色有些難看,“畫好了?”

林川夏沒轉過頭,直接就說:“還沒……”邊說邊往沈昔城的方向一瞥,但只一眼,她就莫名有些心虛,随即連她自己都覺得沒道理,她心虛什麽?

沈昔城又盯她一眼,“那就專心畫。”他的聲音微冷,連嘴角的那彎弧度也消失了。

林川夏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之前一直都好好的,說話溫和,眉目溫和,連舉手投足都處處溫和,甚至是到了和最初印象裏那個疏離冷漠的人再扯不上半點兒關系的程度,此刻突然回歸高冷到底算是哪一出?

她感覺委屈,嘴巴都微微嘟起來,卻終究是什麽也沒說,低頭又專注在畫筆上。

再也沒有剛才那種如和風一般的感覺了,他的臉上也沒有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但他的樣子卻仍是好看的,她承認,可是再看着畫紙上的人,她就是有受了委屈的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令她自己都忽視不去。

然後,在這樣的心思間,他的畫像終于完成了,她也再次站起來。

賣畫人的聲音也再度響起,“你的畫完美極了!”

面對盛贊,林川夏有點不好意思,低着頭,聲音也小,“班門弄斧了。”

賣畫人一愣,他聽得懂表面字義,神情裏卻顯露出些許迷惑,但到底他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很快抛之一邊,伸出手,棕黑色的眼瞳閃閃亮,“我叫奇諾,剛才謝謝你的解圍。”

林川夏輕輕搖頭,“應該是我很開心能幫到你。”

她正要伸手握住奇諾的,就見沈昔城迅速走近的身影,并且毫無間隙地把幾張鈔票塞進了奇諾手裏。

看得出來,奇諾和林川夏一樣,都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一下,但是很快,奇諾又把錢遞了回來,“先生,這錢我不能收……”

沈昔城似乎是料準了他會這麽說,“買你畫紙的錢。”

奇諾再度一愣,“多了……”

“不多。”沈昔城眉間流出一抹不耐煩,“我認為就值這麽多。”他的态度很強勢,從畫夾上抽走那幅畫,然後拉住她,仍是低聲:“該走了。”

林川夏不禁有些賭氣,看一眼僵在原地的奇諾,“不好意思……”沒有說更多的時間,她已經被沈昔城拖走幾步遠了。

她盯着他的背影,忽然用力甩開了他的手,“沈昔城。”

他頓住腳步,回頭看她,眼色清冷。

“你不覺得你剛才那樣做很不禮貌嗎?”林川夏生氣質問。

“不覺得。”他聲音平淡。

林川夏一聽,眉心輕蹙而起,“你……不講道理。”

沈昔城看向她的眼眸裏終于一點一點地凝起了晦淡,“我說了你的時間是我的,現在你卻要分給一個陌生男人,你覺得我應不應該介意?”

說什麽“你的時間是我的”?又來這一句!還說她把時間分別陌生男人……額,不對……他的意思是?

林川夏的腦筋有一瞬間的短路,片刻,才恍然地想:原來,原來他是在吃醋了啊!可是,吃醋這種事……好像和他那樣淡的性子一點也不搭啊,而且應該也不至于,她和奇諾一共才說上幾句話啊?

想到這兒,對他的古怪行為,林川夏倒也釋然了,眉心舒開,從他手裏抽走畫紙,故意板着臉,說:“我的畫,你不寶貝就扔掉。”

“不行!”只看眉色,就能看出沈昔城有些急了,他伸手想要搶回來,“我花了錢的!”

林川夏靈巧地側了側身子,順利躲開,雙手也不閑着,工工整整地卷起來,再遞還給他,“呶,還你。”

他立刻接過去,寶貝地摟在懷裏,随後,卻伸手一勾,把她整個人都拉近了站着。

林川夏沒心理準備,他的氣息忽然撲過來,有幾秒鐘她的神思都是飛出去的。但轉眼,她卻臉紅起來,不禁低了低頭,借着他們的身高差和頭上這頂寬大的草帽,把面龐擋在他的視線外。

沈昔城卻不肯讓她稱心如意,一擡手,把草帽壓在她的腦後,然後俯身過來,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熱烈而又小心翼翼。熱烈是因為他嘗到了她嘴裏的甜,小心翼翼卻是他怕壓到了她畫給他的那幅畫。

林川夏感受到這些,心底漫上來的竟是又酸又軟、又羞又惱的複雜情緒。她抓了抓他的衣襟,趁着他勾着舌頭輕輕拂弄她的嘴唇,她拼命地吸了一口氣,唇瓣裏只來得及逸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別”字,就被他再度深吻起來。

她開始頭暈,逐漸連呼吸都困難起來,感覺所有的力氣快要被他吸.幹了似的,雙腳都站立不穩。她更用力地抓緊他的襯衫,甚至到最後,手臂像一條光滑靈巧的蛇,纏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沈昔城終于食飽餮足,松開了她。#####

99.她的心裏少了一層戒備

林川夏的唇色嫣紅,眼裏一片旖旎柔光。

沈昔城看着,眸光不禁在她的臉上流連許久,然後,忽然伸手在她腦上一壓,重新将那只原本因為親吻而被撥到一邊的草帽給壓低了回去。

他拉起她的手,清淡一聲,“回去。”

林川夏聽他的語氣怔了一怔,随即又為自己剛才的情不自禁有些賭氣,加之他吻完就走的态度,便故意甩了甩他的手,“誰允許你亂碰我的帽子?”

“那是我買的。”沈昔城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林川夏哼了一聲,“那我不要了。”說着,擡手要扯下來。

他卻一把按住她的手,“不行。”聲音不容辯駁。

“為什麽?”

沈昔城看她一眼,牽了牽嘴角,“就為你長得好看。”

……就為你長得好看?這算是哪門子理由,難道他是怕她被街上的人看了去嗎?

林川夏瞪他一眼,鼓了鼓嘴,跟在他後面走,心裏還想着他那一句“長得好看”的話,原來他突然買頂帽子給她就是這個目的啊!

前面的人腳步一頓,她沒有防備,更是沒有擡頭看路,一下子撞在一堵肉牆上,額頭硌着帽子,悶悶地疼。

她撫額,擡頭,“喂——”

後面的話忽然說不出來了,因為她看到奇諾就站在他們對面,一臉燦爛的笑容。

“如果不介意,請收下這個。”奇諾雙手拿着一張畫,眉目虔誠。

“抱歉,我不喜歡收藏……”說話的時候沈昔城眸光淡極,語氣也是滿滿的漫不經心的味道,但随着他的視線一垂,卻忽然不往下說了。

林川夏好奇地往奇諾手中瞥了一眼,只一眼,她也驚呆了!

那畫上的人不是別的,而是她和沈昔城兩個人,就剛剛的一幕,他們在橋上旁若無人地擁吻的一幕!

林川夏的臉幾乎是轉眼就燙起來,她不得不承認奇諾畫得很像,濃墨重彩的,簡直傳神到極致!尤其是那種……彌漫在他們之間纏纟帛的味道!

奇諾的雙手仍然平伸着,而後,沈昔城倒是不再說拒絕的話,可表情還是沒太大的變化,“要付你多少?”他的手已經伸進褲兜。

奇諾一怔,“送給你們的……”

“多少錢?”沈昔城再次問道,還淡淡地蹙了下眉。

奇諾的臉色不由露出尴尬,他皺了皺濃眉,“你執意要給,那這畫我不送了。”

“什麽意思?”沈昔城有些不耐……

“……”

奇諾正準備開口,林川夏已經搶先一步,“好,我收下。”

她不由分說地“搶”過來,動作有些急躁,伸手時甚至撞到沈昔城的胳膊。

沈昔城的臉一沉,她也不管,笑嘻嘻地望着奇諾,“謝謝你!”

她的不客氣一下子沖淡了奇諾的尴尬,朝她一笑,濃眉大眼的甚是好看,“不用客氣,剛才你幫了我,這個就當是感謝你的回禮。”

“好。”林川夏笑得更開心。

沈昔城被眼前這兩個有來有往的人晾到一邊,挑眉,側臉,哼了一聲,“行了吧?還要聊到什麽時候?”

林川夏也不看他,偷偷嘆一口氣,卻仍是很配合他地說:“奇諾,我們要回去了,謝謝你的禮物,我們非常喜歡!”

“走了。”沈昔城扯着她的手,一直催。

林川夏終于瞥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嫌棄他是小孩子,臉上的笑都收回去了,“知道了。”她拖長了音,轉頭又朝奇諾微笑,“再見。”

沈昔城拉着她從奇諾的身邊快速經過,走過去的時候看也不看奇諾一眼。林川夏回過頭,拿着畫的手朝他揮了揮,也緊跟着離開。

兩個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午後四點的大街仍然熱鬧,夏日盛烈,游人如織。

沈昔城走在她的左邊,忽然轉過頭來,“怎麽不說話?”

“說什麽?”聽得出他語氣不太好,她也故意低着聲音。

他停下來,“剛才不是還挺能說嗎?”

林川夏聽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難道要我像你那樣沒風度嗎?”

“我為什麽要對他有風度?”沈昔城越發像個小孩子,“他占用你的時間,還對一個有男朋友在身邊的女孩子動手動腳,最不可理喻的是你還沖那種人笑?”

“你才不可理喻!”她只抓住了這一句。

沈昔城看着她,忽然就不說話了,許久,他喊一聲:“川夏。”聲音低低的,就像緩緩滑過的細風,“你和在國內的時候不一樣了。”

林川夏剛才沖他那一句,也有些後悔了,此刻又聽到他這樣低聲說話,也垂下頭來,“對不起。”

“好好的,為什麽要道歉?”

“你不是說我的态度不一樣了嗎?我也不清楚自己怎麽會這樣……”她小聲說,“以後我會注意。”

沈昔城一怔,“注意什麽?我也沒說這樣不好,就是感覺這樣的你比以前真實。”

“哦。”林川夏仍低着頭,心裏面在想前不久越小北還說,她對他只有尊敬和順從,沒有打心底的那種愛慕。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所以以前在面對他所有的好時,她才會無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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