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大動作了,便冷聲命令程之玥:“讓他們兩個拿着錢趕緊滾!”

程之玥一愕,就連那一胖一瘦也以為自己聽錯了,從地上匆忙揀起錢包和手表,連滾帶爬地準備往小路上走。

“喂!”沈昔城忽然沖着他們的背影喊了一聲。

前面那兩人的腿猛地一哆嗦,胖子以為他要反悔,僵着脖子轉過來,“怎……怎麽?”

“開我的車走,車子也給你們。”說着,作勢要抛出車鑰匙。

胖子不敢接,連連擺手,“不不,大哥,不要了,錢……我們也不要了。”

“拿走!”沈昔城沉聲一喝,眸色沉黑着,看不見有任何光亮。

胖子沒敢動步,瘦子聽了打個激靈,只當是有錢人人傻錢多,被他們這一刀吓傻了,立馬彎腰接住了車鑰匙,拉起胖子就開跑。

沈昔城看着他們跑遠,溫柔地拍了拍林川夏的後背,說:“沒事了,別哭了。”

程之玥一聽就火了,“沒事?”她一步沖到他面前,“我說沈昔城,你是不是讓人家一刀砍傻了?送錢送表,搭上我的東西,最後還送車?”

林川夏聞言,也沒臉開口,拉着沈昔城的手,要看他傷在哪裏,他不肯讓她看,她就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都怪我……”

“沒人怪你。”沈昔城阻止她再自責下去,然後掏出手機,撥通後,只聽他說:“喂,警察局嗎?我要報案……”

程之玥本來還一肚子氣,兩只手都在揉着被那個死胖子踢痛的屁股,這時聽到,頓時拍着手,“好你個沈總,到底是你老謀深算!居然用這麽一招——請君入甕啊!”

沈昔城也懶得理她,打橫一把抱起了林川夏。

她頓時一驚,不用擡眼都能覺察到程之玥刀一樣狠毒的目光,臉上不禁火燒火燎的,“沈昔……”

“腳不是扭到了嗎?”他根本不給她機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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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仍是一句就堵住了她的嘴。

朝前走了兩步,他忽然回頭看還愣在原地的程之玥,“站在那幹什麽?還不去開車送我們去醫院?”

“憑什麽要我開車?”程之玥不滿地大叫。

沈昔城不再看她,抱着人繼續往主街的方向走,然後淡淡開口:“等一下警察抓到了人,東西找回來,我沒時間給你送一趟。”

“……”

醫院很快到了。

沈昔城傷在背上,被送進急診室縫合時,他還不忘叮囑程之玥帶林川夏去看骨科醫生。

林川夏只是扭到腳,并不嚴重,等他進去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拒絕。

程之玥斜她一眼,毫不掩飾地嗤笑一聲,“還算你有自知之明。”她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來,“把腳擡起來,我給你看。”見她一時沒動,便又催道:“磨蹭什麽?不相信我?不是吹,跌打損傷我懂一點!不過我可沒有沈昔城那樣的好忄生子,凡事都哄着你來。”

說着,也不理林川夏如何反應,抓住她的腳踝就放到自己腿上,簡單看了兩眼,确實是扭得不輕,腳踝已經微微腫起來,難怪沈昔城要那樣緊張。

“怕疼你就喊出來。”程之玥頭也不擡,說了一句,手上卻開始微微用力。

“嘶——”

林川夏倒吸一口冷氣,雖然她的力道不重,但作用在受傷的腳踝上,還是疼得鑽心。

她緊緊抓着身下的座椅,咬牙忍着,額頭上滲出一層密密的汗珠,卻愣是一聲沒吭。

程之玥仔細又揉了一會兒,終于停下動作,“行了,沒事了,等下去藥局開瓶藥酒回來,在傷處敷兩天,養養就好了。”說着,忍不住又瞥林川夏一眼,“你還挺能忍,這一點倒是讓我挺意外。瞅你長得柔柔弱弱的,我還以為會像剛才那樣沒出息地哭出來。”#####

111.我沒有保護好你

程之玥那種腔調地說話,一時讓人也摸不清是褒是貶。

林川夏勉強笑了一下,松開唇,牙齒已經在上面咬出了一小圈牙印。她偷偷擦了一把額上的汗,然後看着程之玥,因為剛剛經歷過一場混亂的緣故,程之玥照比平時看起來多了一分落魄,但配上她明豔姣好的妝容,卻又添多一份野忄生的美。

林川夏莫名有些欽羨,既而說起了別的:“剛才程小姐真厲害,打架都那麽帥,連推拿也懂。”

經受誇贊,程之玥毫不扭捏,“當然,我小時候學跆拳道可是達到藍帶的級別,跌打扭傷這種事經常有,揉捏推拿自然也是家常便飯。”

林川夏聽着微微怔住,看着眼前無比率性的程之玥,忽然就隐隐生出幾分羨慕來,曾幾何時,她也是一個自信得幾近傲慢的小女孩……

“剛才的事,謝謝你。”她由衷說。

程之玥這個人,承得起誇贊追捧,受得了诋毀謾罵,唯獨禁不起這種誠心的道謝,因為她也會不好意思,故意扭開臉,“我不是幫你,你不用謝我。”

太過直接,令林川夏再度一怔。

程之玥繼續道:“我是看在沈昔城的面子上,才肯出手的。”說這話時,她的表情認真極了,刻意看了一眼林川夏,“你應該知道,我對沈昔城那個人有興趣,而且還不止是有一點的興趣。”

“索性直說了吧,我喜歡他。”程之玥說到這裏,便故意不往下說了,直勾勾地盯着林川夏,“可是我今天也真正見識到了,他對你的決心,是比我對他還認真的決心。”她輕輕籲出口氣,“我堅持不過他。不過這也不意味着我就放棄他了,只要有機會我還是會不顧一切沖上去的,就像今天,我可以什麽都豁出去幫他一樣。”

她又頓了頓,“所以,你要是對得起他,就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看緊他,否則別到時候連哭都沒地方哭去。”

林川夏怔怔聽她說完,那樣的語氣既像是姐姐訓小孩子,又像是來自對手的警告,那種感覺讓人又感動又心酸。可是有些事程之玥又怎麽會知道?她的一年之期,她的心虛回報……如果有一天他發現她的靠近都只是目的,他不再需要她了,她現在的陪伴随時都有可能被中止。

不過,還是算了。

“我會珍惜他。”林川夏垂下視線,緩緩地笑着說道。

--

沈昔城在傷口縫合之後就被送進了VIP病房,醫生說傷口很深,需要好好休息,要留院幾天。

程之玥既然已經宣稱暫時放棄,人便沒留下來探視,直接走了。剩林川夏一個人一瘸一拐地跟過去,看沈昔城趴在床上,怕壓到背上的傷口。

那一幕讓她看着,忽然覺得心酸,感覺就像是一直在她面前高大而無所不能的人居然也會倒下。

沈昔城擡頭,不由看她身後,“程之玥呢?怎麽不照顧你?”

“她有事先回去了。”

林川夏随口扯了個謊,腦子裏卻倏地滑過程之玥臨走時扔下的那句“我走了,有事自己叫醫生,你是沈昔城寶貝的人,我沒義務也寶貝着,更何況你到現在還算是我的情敵。”

可是,同樣的話她卻說不出來,一來是因為人家說的是事實,二來她不喜歡在背後說一些會對他人不利的話。

沈昔城皺了皺眉,“那你怎麽不找個護士幫忙?”

林川夏聽着,瞬間又想了一遍“你是沈昔城寶貝的人”,臉不禁微微熱起來,他還真是……喜歡在她身上小題大作!

“不嚴重,程之玥已經幫我看過了。”

沈昔城的臉色難看,“她看什麽?我不是讓你去看骨科?”

“……”林川夏一時被搶白得說不出話,半晌卻又第三次想起那句話,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你笑什麽?”他眉心輕蹙而起。

“沒有。”她不好意思說。

沈昔城顯然不願就此罷休,朝她招招手,“過來。”

林川夏依言過去,手就垂在他一下就能夠到的地方,他果然拉起她的手,輕聲哄道:“告訴我。”

她垂着眼,臉更熱了,猶豫片刻,最後卻還是說:“真沒什麽。”

“川夏。”他喊道,用另一只胳膊支起身體,卻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略擰下眉,他堅持道:“告訴我,想到什麽開心事了?”

林川夏擡眸看他,他眉間眼底滿是期待和認真的神色,她拗不過,終究是紅着臉小聲說道:“我想起程之玥說的……她說,”她的聲音更小了,“……她說我是你寶貝的人。”

短暫的靜默。

下一秒,沈昔城卻高興地笑起來,明亮的神采像是有光束盛載在裏面,滿滿地自眸子裏漾出來。

林川夏看着他神采飛揚的臉,忽然就移不開視線,他就那樣一直笑着,是從來都不曾有過的越來越深的笑容。

她的臉更加紅了,“早知道被你笑成這樣,我就不說了……”

“不是,你別誤會。”他忍住笑,“我覺得她說得沒錯,你就是我寶貝的人。”

她心頭猛地一跳,同樣的話,由程之玥說出來倒不覺得有多大的難為情,可是輪到他親口說了,她反而慌了,急忙從他握緊的指間抽開手,躲開寸許的距離。

沈昔城沒有再伸手過來,只是看着她,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極淡的失落,“可是今天……對不起,川夏,我沒有保護好你。”

林川夏微微一驚,她以為在那樣的“表白”之後,他會說出更多肉麻的話來,想不到卻是一句道歉。

她有瞬間靜滞,随後聲音如喃:“今天的事誰也預想不到,怎麽能怪你……”

“我以後都不會再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了。”沈昔城伸出手指,輕輕摩挲着她手掌上擦傷的邊緣,“還疼嗎?”

她搖頭。

沈昔城看着她,片刻道:“這幾天你就不用去公司上班了,也不用回頤景,等一下我讓司機過來接你去我住的地方。”#####

112.我不難過(一)

“你說……要送我去哪裏?”林川夏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住的地方。”他認認真真地又重複一遍。

她剛剛消散的紅暈又重新染上來,“我不去!”

沈昔城看她扭捏的樣子,心裏頓時就猜到大半,伸出手輕輕刮她的小鼻子,“小腦袋裏在想什麽?我是擔心你這幾天行動不便,沒人照顧,如果我說要貼身照顧你,你肯定會拒絕,而且我白天還要上班,所以想把你交給家裏的鐘點工阿姨。”

“……”林川夏微微身後躲了一下,臉已紅透,“我會照顧自己。”

“聽話,不然我不放心。”他的聲音軟軟的,像是緩緩流淌的清風,“我已經打過電話給阿姨了,她這會兒應該已經趕過去了,你回去好好睡覺,明天也不用急着起來。”

“那你呢?要住哪裏?”她忍不住問出最擔心的問題,同時還在盤算着,如果他說他也跟着一起回去,那她還要不要答應他剛才的提議。

他再次刮她的小鼻子,“又想到什麽壞事?”更仔細看她,愈發覺得好笑,可見她臉紅得像是快要滴出血來,又不得不斂去捉弄的心思,一本正經道:“我不回去住,再有幾個小時天就亮了,我要在這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一整天的會議要開。”

林川夏聽了,終于微微松出一口氣,既而又說:“那明天呢?要不要我來醫院看你?”

“不要。”沈昔城的回答幹淨利落,“你腳傷了就好好在家休息,不要走來走去。”

她靜靜聽着他說,心裏面想到的卻是不管哪一次她經歷危險,哪怕只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傷害,他也會大張旗鼓地緊張自己,這種感覺算不算是被他捧在手心裏?

他的電話響,打斷了她的神思。

他對着電話另一端簡短吩咐:“恩,上來吧。”挂斷,他看着她,“司機過來了。”

“哦。”林川夏準備起身,“那我走了。”

沈昔城卻極快地拉住了她的手,“還有一會兒才能上來,坐下,我還有話要說。”

他側頭看她的戒指,指腹在她的指間流連。因為在遭遇搶劫的時候險些脫下,戒指上的圖案歪到一邊,他幫忙正了正。

而後,緩緩開口:“川夏,記住,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戒指都不要摘下來,你答應過我的。”

林川夏一怔,忽然想起戒指在剛買來的時候,他非要和她讨來戴,等到她真的拗不過他、給他戴上,他就是這樣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說出來的內容、認真的表情都和現在一模一樣。

這一刻,她似乎想通了一些事,在她面臨危險,他可以毫無底線地散盡千財,卻偏偏在那兩個人觊觎“唯一”時不顧一切地沖上來,受了傷也在所不惜……

他這樣做,究竟是有多傻?

這樣一想,又不禁想起程之玥,之前她就莫名地不喜歡她,可現在卻覺得程之玥那個人似乎也沒有那麽讨厭了,起碼她夠真誠,也夠率性!

然後,又想起她對程之玥承諾的那一句“我會珍惜他”,不是一時興起,也絕非随口說說,她是認真的。

“我記得。”她擡眸微笑向他,清晰道。

沈昔城似乎很滿意,适時司機也走進來,帶上門離開的一瞬,她看不到他渾身一松,身體重重跌進被褥裏。

後背,真的很痛。

--

沈昔城住的地方不算奢華,更不算大,普通的兩室一廳,距離公司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

第二天,林川夏在他的卧房裏整整躺了一天,只在吃飯時才出來活動活動。

家裏的鐘點工阿姨姓肖,長得慈眉善目,又是一手好廚藝,僅僅是相處一天,就已經恨不得把她所有的拿手好菜都給林川夏做來吃一遍。

晚上,照例是豐盛的四菜一湯。

林川夏一個人吃不完,便喊秦阿姨一起吃。

秦阿姨怎麽也不肯,只站在一旁看着,嘴裏解釋:“阿姨不餓,等下再吃。”

林川夏覺得湯品的味道極好,便舍不得喝,想着留一些給沈昔城。

秦阿姨看出來她的心思,“這湯我特意煲了很多,已經盛出一些裝進保溫桶裏了,等林小姐吃完飯,我再給先生送過去。”

“他不回來?”這本來是她能猜到的結果,可是親耳聽到了,心底還是難免會有一層淡淡的失落。

秦阿姨回:“恩,先生剛剛來電話問林小姐情況,順便說他留在公司加班,晚上就在公司裏睡了。”

林川夏心裏惦念他的傷,她被他硬留在家裏養這種小傷,可他自己……

“秦阿姨,等下讓我送過去吧。”

“那怎麽行?先生囑咐過要讓你好好休息,不可以随便走動……”

“秦阿姨,我的腳真的已經沒事了,再說……”她在極力想着更有說服力的借口,“再說我去公司是有點其他事情要做。”

她的語氣隐隐有些發虛,從小到大,只要是一撒謊,她就是這副樣子。

好在秦阿姨也不追究,只是說:“那我打電話請示一下先生……”

“秦阿姨!”林川夏喊住她,“還是不用了吧,他那麽忙,而且我也走不了幾步路的,全程都坐車的。”說完,似乎怕不足以說動,又加一句:“我突然過去,他嘴上不說心裏也會高興的。”

秦阿姨還是不放心,“可是,如果沒休息好反而嚴重了,先生會……”

“他不會怪罪的,再說我也悶了一天,”她小心做着保證,“秦阿姨,您就同意了吧,我會多注意的。”

--

捧着一只保溫桶,直到站在了三十六層的辦公區,林川夏仍是微微有些緊張。

雖然在秦阿姨面前自以為是地說“他嘴上不說心裏也會高興”,但這種話也只是她一廂情願地說說,她還真沒有信心拿得準他的态度。

但是,她想探望一下他的情況,這樣才能安心。

然而,辦公區靜悄悄的,就連進入他的辦公室,也是一片安靜,半只人影也看不到。

林川夏站在房間中央發了一會兒呆,有幾天沒來,她的桌子上一塵不染,而他的辦公桌卻堆着很多文件,顯然是一直在忙,沒有時間收拾。#####

113.我不難過(二)

隔着一扇門,林川夏聽到走廊上傳來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自信沉穩,是她所熟悉的。

有一瞬間,她泛起促狹之心,想故意隐在門後,然後不聲不響地,等着被他發現,再仔細看看他臉上會出現怎樣的表情。

可是,還不等她比較出最好的站位,那熟悉的腳步聲之後,忽然跟來一溜細碎的高跟鞋的聲音,接着,兩個人停在門外,她聽到宋茜關懷備至地開口:“沈總,你臉色不好,要不要我陪你去趟醫院?”

“不用了,叫何海平來。”沈昔城沉促地命令,隔着一層門板透過來,似乎都能讓人感受到他神色中攏着的倦意。

“可是我擔心你。你身體不好,這我知道,可以前連開一天會議的情況不是沒有,也沒見你……”

沈昔城打斷她,顯然不想再說了,“別多想,我累了,去找何海平來吧。”

話音一落,門手傳來轉動的聲音。

那一刻,林川夏忽然沒有了再站在原地的勇氣,鬼使神差地躲進了距離她最近的衣帽間,來不及掩好衣帽間的門,剛好留下一條細小的縫隙。

她在黑暗裏看見沈昔城緩步進來,辦公室的門重新關上,把宋茜阻隔在外面。

沈昔城臉色很差,幾乎是可以用灰白來形容,那副樣子在燈光下看起來,完全是一種恨不得能有張床立刻躺下來、徹底放松一下的狀态,可是他卻停在她的辦公桌前面,站立片刻,修長的手輕輕撫過桌子上的名牌,再轉身,她注意到他的額角透着微微的汗意。

林川夏想起宋茜方才在走廊上說的那句“你身體不好……”,是因為昨天受的傷嗎?

這樣想着,又隐隐羨慕起宋茜來,毫無疑問,宋茜是喜歡他的,可是能行所無忌地表現出來,是一件多麽值得羨慕的事?

……羨慕?

我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麽?林川夏不無懊惱。

再想起來看外面時,沈昔城已經走過去了,不在她能看到的範圍裏,可是窸窸窣窣的文件翻閱聲卻一直未有停歇。

這樣晚了,他還在忙,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吃飯?

想到這裏,林川夏更加懊惱了,好端端地她幹嘛要躲起來?直接大大方方地站在外面,把手上這個東西遞給他該有多好?

心思輾轉間,有人叩門,輕輕一下,仿佛敲在林川夏的心上。

幾乎有幾秒鐘,她都在篤信是宋茜和祈禱不是宋茜這兩種思緒間掙紮,直到門外的人應聲而入,這種矛盾心理方才塵埃落定。

來人是何海平,一進門就說:“火急火燎地催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加班工作的?”說話間,人已經走到沈昔城對面,居高臨下的視角,“病人就該有個病人的樣子,不然要我這個醫生幹嘛?”

“最後一份……”沈昔城頭也不擡,身體陷在大班椅裏不動。

“不行!”何海平很得意他此刻的硬氣态度,“把衣服脫了!”

緊接着,就聽到文件從手裏被奪走的聲音。

而工作被中斷的結果就是,沈昔城無奈起身,配合着把身上的西裝脫了,只是過程有點困難,他傷在左側背部,脫衣服的時候使不上力,最後還是何海平幫的忙。

再接下來,免不了要聽何海平抱怨:“衣服都沒辦法自己脫,還能撐着開會加班,我真懷疑除了錢還有什麽讓你在乎的概念!”

“錢怎麽了?你不喜歡,我怎麽沒見你義務勞動不拿醫院薪水?”沈昔城淡淡開口,完全是一副要麽不說,說了就讓你無法招架的架勢。

果然,何海平懶得再和他纏下去,“好好,我承認我也俗,我也不高尚。”他頓一下,“來吧,把襯衫也脫了,這次別指着我再幫你。”

本來以為一句玩笑,不想何海平來真的,由着他一條胳膊卡在袖子裏抽不出來。

也剛好在這時,門外再次有人敲門,只一聲,也不等裏面的人示下,直接推開門。

沈昔城沒有防備,或者準确來說,根本沒有再把襯衫穿回去的時間,半衤果的上身就那麽袒誠在來人面前。

反觀宋茜,手裏托着兩杯咖啡,明眸大睜,有驚豔、羞怯和心疼揉合在一起一瞬滾過。

“沈……沈總,我來……是來給你們送咖啡的。”一句話讓她說得磕磕絆絆。

從認識宋茜,只知道她雷厲風行的一面,卻從未見過她露出這般小女人的姿态。林川夏知道,這是在乎的表現,而她抱着一只保溫桶,卻要像只鴕鳥一樣躲在這裏!

“出去。”沒有前文後綴,沈昔城的聲音聽起來那麽突兀,沒有半點憐香惜玉。

宋茜怎麽甘心,“可是,沈總……”

“可是什麽?總經理的話都不聽了?是想讓外人看了,質疑我的領導能力嗎?”他的話不輕不重,卻又透着一股不可辯駁的勢頭。

何海平聽了皺着眉笑,“外人是指我嗎?”随後頓兩秒,“沈總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讓我一個外人來給你看病,你也放心?”

“我是說公司以外的人,”沈昔城唇角一抹淡笑,“何醫生怎麽想?”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公司內的人不方便再留,公司外的人也不好再說了,于是,該走的走,該看病的看病。

沈昔城和何海平進去裏面的休息室,之後再說什麽,林川夏便聽不到了。

她在衣帽間刻意等了一會兒,才走出去把保溫桶放在茶幾上,臨出門又瞥了一眼扔在沙發上的他的西裝,深藍顏色,卻隐約能看到上面印出一圈更深的顏色來。

林川夏屏息走出整個辦公區,直到沖入電梯,才允許自己跌坐在地上,淚水脫出眼眶。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難過,腦子裏翻來覆去的只是他那一句“外人”,或許對他來說,宋茜根本就不僅僅是被劃在“外人”以外那樣簡單……

到達一層,電梯門大開,因為早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大廳裏除了值班人員還在,一眼望去倒顯得空蕩蕩的。

林川夏從電梯裏走出來,之前一直精神緊張倒還不覺得,此時才感覺到扭傷的地方在隐隐作痛。

她一邊艱難行走,一邊因為自己的計較而倍覺羞愧:我不難過,我不難過……

在心底反反複複地叮囑着自己這一句,然後她掏出手機,給秦阿姨撥去電話。#####

114.他對她的特別意義(一)

秦阿姨很快接起來,“林小姐,你在哪,要回來了嗎?”

“還沒有,剛離開公司。”因為剛哭過的緣故,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力。

“那先生喝着怎麽樣?”這一句問,隐約透着急切。

林川夏怔了兩秒,才說:“他還沒有來得及喝,我送進去的時候他還在開會。”

“哦。”

林川夏沉默片刻,“秦阿姨,如果他問起來,就說今天的湯是你送過去的。”

“發生什麽事了嗎?”話一出口,似乎是猜到林川夏不會說,便嘆了口氣,道:“我記住了,林小姐。”

那天夜裏,林川夏走了很遠的路,路過上次林方生生病住的那家醫院,她忽然想起來距離那天在醫院的碰面,還沒有和叔叔通過話呢,也不知道事情最終解決得怎麽樣了。

看了看時間,還不算晚,索性往林方生的手機了撥了個電話,結果很久都無人接聽,只好又打去林家別墅。

這一次,倒是很快有人接了,只是對方是林良媱,聽到她有氣無力的一聲“喂”,林川夏就忍不住皺了皺眉。

“是我。”她開門見山。

林良媱似乎是喝過酒,腔調裏微微帶着卷音,“我知道,什麽事?”

相比于林良媱的不耐煩,林川夏倒是很冷靜,卻也不想跟她多費口舌,直接挑明:“我找叔叔。”

林良媱在那端冷笑一聲,“我爸不在。正因為有了你的幫助,他現在還沒日沒夜地在公司裏加班呢!”

林川夏聞言一怔,随後草草應了一聲就挂斷了通話。

她準備去一趟林氏公司。

……

站在林氏公司的樓下,林川夏仰着頭看了許久,記憶裏她有多久沒有出現在這裏了。

依稀還是小時候,她還是個梳着兩只羊角辮、洋娃娃不離身的小姑娘,父親林方莫就經常領着她來公司裏玩,那個時候公司的規模還沒有這麽大,辦公樓也沒有現在這樣氣派,可是全公司裏的叔叔阿姨們看到她,都要捧住她的小臉香上一口,肩上的小書包裏也永遠會在幾分鐘之內塞滿各種各樣的糖果零食。

然而,那些人之所以喜歡她,并不是因為她的父親是這家公司裏的董事長,而是因為父親待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像是兄弟姐妹那般友善、仁慈、寬和,甚至會在加班時遇上他們的家人有個頭疼腦熱的,讓公司裏的辦公室主任去送藥送補品……

那些記憶,真的是太遠太遠了,遠到她現在只能回憶起那些叔叔阿姨臉上相同的笑臉,卻記不清楚模樣了。

林川夏輕輕嘆口氣,一瘸一拐地走進了辦公大樓。

林方生果然在加班,面前的桌子上攤着一疊財務部送來的數據分析報告,旁邊一盒煙、一只煙缸和無數煙蒂,整個房間煙霧缭繞。

林川夏敲門進去時,林方生顯然吃了一驚,但很快就撚滅了手中的香煙,擡頭笑臉相迎,“川夏來了,快過來坐。”

随後,聽她控制不住地咳了兩聲,他便起身推開了半扇窗子,柔膩的夜風一下子湧進來,沖淡些煙氣。

“找叔叔有事?”林方生從辦公桌後面繞過來,然後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勢,“腳怎麽了?”

林川夏在沙發上坐下,腳上的壓力瞬間緩解,“沒事,不小心扭到,快好了。”

“恩。”林方生也不再細追問,轉身撥了內線,問她:“喝點什麽?”

“不忙,我和叔叔聊幾句就回去了。”

林方生放下電話,“也好,不算早了。”

“叔叔,股票的危機解決了嗎?”再一開口,林川夏直奔主題。

“暫時還沒有。”說話時,林方生略皺着眉,擡頭看了川夏一眼,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林川夏頗覺奇怪,“我聽沈昔城提起,他幫忙介紹了一家風投公司。”

“川夏,”他嘆口氣,“叔叔苦惱就苦惱在這個地方。按說靠你的面子,沈總介紹的公司一定不會有錯,可是……”

林川夏略有遲疑,生意場上的事她固然不懂,但直覺卻是相信沈昔城的判斷,“他的建議應該不會有錯,叔叔在擔心什麽?”

“擔心倒談不上,看得出沈總對你挺真心的,他應該事先也權衡過,只是這家風投公司介紹來的投資人開出來的條件有點怪異。”

“什麽條件?”

“他們開出的投資條件是要取得公司20%的股份。”林方生擡手用手指壓了壓跳痛的神經,餘光落在川夏身上,一動也不動。

“怎麽會這樣?”林川夏微微有些失神,身體向後仰在沙發裏。

“我也覺得奇怪。”

林方生只說一句,便不打算再繼續說了,而後看着川夏,見她一臉迷糊的表情,不由笑了笑,“瞧我,怎麽和你說這些?你又不懂這些個事,唉,我也是怕他們就是沖着公司股份來的。”

“那……要我再問問沈昔城的意見嗎?”私心來說,她并不想那樣做,但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林方生猶豫片刻,才道:“也好,捎帶着問兩句,叔叔心裏有個底。”他嘆口氣,“這次虧空太多,不借助風投公司,也要靠變賣股份才能填平,只怕比20%還要多,真是為難啊……”

……

從林氏公司出來,林川夏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公司大樓好一會兒,昔日播散在這兒的歡聲笑語再次在耳邊響起,記得父親說過,長大了要由她來接管公司,至于經營與管理上面,自有公司元老的孩子們來輔佐她……

如今,她雖然不再是繼承人選,但是出一份力總是應該的,畢竟父親當年的心血,叔叔待她也不薄……

只是,面對沈昔城,她永遠也不可能有輕松的心境了,因為似乎每次她和他之間的牽扯,都是她有求于他。

林川夏嘆口氣,手指上的戒指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卻照不亮她的內心,反而是無端地更灰暗了。

在意大利的那一小段時光,她忘記了一切,忘記他對她的“特別意義”,只單獨和他在一個陌生的天地間,無拘無束地放纟從了幾天光景,甚至有一刻,她把自己真的當成了他的女朋友。

以後……再不會了。#####

115.他對她的特別意義(二)

拖着沉重的雙腿走了大半夜,終于回到沈昔城的家。

客廳裏還亮着燈,秦阿姨沒睡,人就在能看到樓下小區馬路的落地窗前來回地轉着腳步,看見她進來,忙迎過去,“林小姐,你可算回來了,先生晚上打電話回來,問了家裏的情況……”

林川夏本來還是心不在焉的狀态,聽秦阿姨提到沈昔城,不由打起精神,“他不知道我出去的事情吧?”

“先生不知道,我按照你的意思,說晚飯後是我送去了雞湯。”

“他信了?”

“……應該是信了。”

那一句,林川夏說不清為什麽秦阿姨會有種遲疑的意味,感覺像是明知道事實并非如此,卻偏要說出來安慰她似的語氣。

可是,她不想究問,只說道:“謝謝你,秦阿姨。”

秦阿姨扶着她往卧室走,“先生說他打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我撥過去兩次也同樣如此,林小姐的手機呢?”

林川夏從口袋裏翻出來看了一眼,“沒電了。”

“那小姐去了哪裏?先生問的時候,我只說你累了,早早就躺下睡了,我問先生要不要喊你過來聽,他自然是舍不得打擾你,只囑咐我好好照顧你……”秦阿姨一五一十地複述着,“腳傷還要緊嗎?”

“我去了叔叔家一趟……”想也不想地,林川夏就把地點從公司換到了家裏,她不太情願提起晚上的事,那種感覺跟再警告她一次——她對沈昔城一直是目的地接觸,沒什麽分別。

于是,她順勢把回答拐到第二個問題上,“腳已經沒大礙了。”

“林小姐,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秦阿姨有些難為開口,“老街坊來了電話,說我兒子在外面闖了禍,和別人打架,我想回去看看,明天就回來。”

林川夏聽了,反而是她更不好意思起來,“秦阿姨,那你快回去吧,不用考慮我,我一個人也會照顧好自己的。”

那晚,林川夏睡得并不安穩,腳傷似乎也更嚴重了,渾渾噩噩地熬到天亮,起床收拾一番,在客廳裏留了一張紙條,再去小區門口的早餐店裏買了兩份早餐,搭車往公司去了。

她去的時間比較早,可是一進辦公室,沈昔城卻不在,只沙發上散落着一張薄毯,茶幾和辦公桌上都散着許多文件,還有喝剩下的半杯咖啡和一缸煙蒂。

這種局面顯然是打掃的阿姨還沒有來,而沈昔城已經離開。

林川夏站在辦公室中央,靜立片刻,轉身就開始打掃起來。整理文件的時候,她無意掃過一眼,偏偏這一眼,她的動作頓住了。

有幾件文件是有關國外一家風投公司和Glory跨國公司的調查資料。那家風投公司她多少有些印象,昨天還聽叔叔提起過,而Glory公司她也有所耳聞,早在與沈昔城初見晚宴之前,整個泊城都在流傳他代表顧世從Glory公司手裏奪下一塊風水寶地的佳話。

想來,沈昔城對Glory公司的背景資料早已倒背如流,如今再翻出來看,莫非是……

她按捺不住好奇,忍不住看了其中幾份,大致也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Glory跨國公司:2015年1月在美國正式成立,公司主營高端電子,成立初期推出一款新型機器人智能芯片,從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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