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當然一口答應。

152.久違的一點成就感（三）

那天晚上，林川夏留到很晚，自從起筆，她就全身心地沉了進去，直至結束，她才稍稍動了一下早已經僵掉的脖子，收回手，看着眼前的作品，嘴角上揚。

不知道它稱不稱得上完美，但至少在她眼裏是滿意的。

林川夏緩緩回頭。

越小北就站在她身後，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撲閃着，在燈光下映出又明又亮的光澤。半晌，她還目不轉睛地盯着畫，下意識地擡了擡手，胡亂一抓，抓中了林川夏的胳膊，“姐姐，你真是太棒了……”她的聲音很緩，甚至微微顫着。

林川夏原本還有些不安的心就在越小北一句肯定裏漸漸落定，仍不敢說好，但起碼不辱使命。

“姐姐，之前怎麽一直都沒發現你這樣厲害呢？”越小北終于從最初的震驚中緩過神。

林川夏搖了搖頭，“碰巧今天發揮得好，其實真不懂的。”

越小北聞言，故意撅了撅嘴，“糟了糟了，你随随便便就能畫這麽好，要是被人知道，以後都不會有人再和我約稿了。”

林川夏瞧她故意做出來的委屈樣，忍不住笑，“怎麽會，今日僥幸，又不是日日都能在班門弄斧的？”

越小北佯裝哼了一聲，“倒是會安慰人，三兩句就把我說美了。”

“呵——”林川夏笑着，不經意看了一眼時間，一下又驚道：“都這個時間了？只顧着畫畫的事，倒把下面的人忘得一幹二淨了！我得走了。”放下畫筆，又拍了拍手，轉身就要往門外走。

越小北也想起來，頓時捂住嘴巴，“我也給忘了！都這麽久了，沈總不是在心底要把我罵個八百遍了？”

她跟到門口，看着林川夏腳步飛快地下樓，又想起什麽，便喊住林川夏，“姐姐！”

林川夏微微頓了一下腳步，回頭。

Advertisement

“這次拿到酬勞，我分姐姐一半！”

林川夏本還以為是什麽事，聽到這兒，嗔笑一下，“才不要，不過舉手之勞，你還叫我一聲姐姐，就別這樣見外了。”

“那……”越小北想了想，退一步，“我請你和外面那位一起吃飯。”

如此說，林川夏也不好再推，只好先應下來，“好。”

與書店緊鄰的過道很黑，越小北刻意開着門，直到林川夏走過去，才重新關緊房門。

從閣樓到轎車的一段路，幾分鐘，而林川夏的心焦急而又雀躍，似乎有很久，她都不曾有這般開心過了，不僅僅是因為畫出來的結果，單單是像模像樣地摸一次畫筆，就足夠讓她興奮不已。

可是接近沈昔城的車子，她的興奮瞬間就被一層羞愧所替代了，拉開車門的一瞬，她看到沈昔城醒了。

車內亮着燈，司機師傅站在不遠處的路邊抽煙，沈昔城坐在來時的位置上，保持着翻閱文件的姿勢，似乎是一直在看，中途不小心打了一個瞌睡，但輕微的響動，就把他給吵醒了，他睜開眼眸，眼角有些許微紅。

他竟然累得睡着了。

林川夏更是滿心愧疚，一坐進去就開口道歉：“對不起，我忘了時間了。”

沈昔城倒是一點也不見介意的模樣，伸出手捉住她的，“我也剛好看完，還睡了一下。”他擡起另一只手，輕輕幫她別發角，“累不累？”

她連忙搖頭。

“去畫畫了？”他忽然問。

林川夏微驚，“你怎麽知道？”

沈昔城輕輕勾唇，“這裏出賣你了。”他的指尖落在她腮邊一點的位置。

她幡然警悟，下意識地用手背擦了擦臉，“小北有一處畫着沒感覺，要我幫忙。”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畫畫。”沈昔城淡淡笑道。

她也跟着笑起來，緩緩點了下頭，心裏有一點微淡的成就感漾起，是她許久都不曾感受過的。

“等以後專門留一間房給你。”

他的聲音緩緩地滑過來，林川夏不禁微喜，她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單獨準備一間畫房給她。她笑着輕應一聲：“好。”

沈昔城的眼底漂上幾縷得意，“絕對不讓你失望。”

林川夏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想起之前他說的是畫房的事，而她還糊裏糊塗地應下了！！她臉一下就紅起來，這和應下要一起和他生活有什麽分別？

她又羞又氣，“誰要你的畫房？你趁我不注意，占我便宜！”

沈昔城頓時失笑，“占你便宜？”

他的眉目一下欺近，呼吸近在臉頰，鼻尖幾乎蹭着她的皮膚上。她的臉控制不住地燒起來，往後躲開，他卻一伸手，扣在她的後頸上，逼得她無處躲。

下一秒，他的唇角爬上一抹邪痞的笑，在她唇上飛快地掠走一個輕吻，“這才叫占你便宜。”

林川夏微微惱火，伸手要推開他，卻抵不過他壓在她後腦上的那只手的力氣，“別鬧，有人看着呢！”

“誰看？”

他順着她的眼光往車外看去，只一眼，他們那位站在路燈下抽煙的司機師傅立即垂頭，背過身去，把背影沖着車的方向。

沈昔城很滿意，他底下的人都這樣會看臉色做事。

林川夏可不比他，小聲埋怨：“你臉皮真厚。”

他卻不生氣，徹底笑起來，擡手把車內的燈關掉，車內一下就黑下去，“這樣就不怕會被人看到了。”

林川夏更氣，這才是更欲蓋彌彰！

“你……”

後面的字一個也說不出來，他一下子封住了她的嘴。

林川夏從來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像一個淘氣又賴皮的大孩子似地用這樣的方式親吻自己，起初還惱着，雙手也抓住最後一絲可能地用力推他，可是他的手臂卻緊密地貼着她的脊背，讓她動彈不得。漸漸地，她連最後的掙紮都放棄了，乖乖地把手垂在他的肩上，由着他的舌頭帶着一種不容拒絕的霸道，一路闖入攻城掠地。

她開始不能招架，頭也暈起來，雙手也軟得像藤蔓似地纏上去，繞到他的脖子後面，緊緊地抱住。

這一點點回應，令沈昔城更是情動，呼吸都重起來，手掌一路向下，滑在她柔軟的腰身上，用力一托，把她整個人都拉到他的腿上。

153.再見，情商為零的人

沈昔城順着林川夏的唇一點點地吻下去，最後頭埋在她柔軟的頸窩裏，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香氣。

林川夏迷迷糊糊地，只覺得他的雙臂越來越緊，仿佛是要恨不得能把她揉進身體裏的那種緊貼，身下有個硬邦邦的東西頂着，隔着盛夏裏薄薄的衣物，清晰傳來。

欲望一下子散入身體，心裏卻還有一絲清明尴尬而又混亂地浮湧上來——他們此刻是在車裏！這一絲微弱的清明就像一點螢火，固執地亮起來。

林川夏頓時再也不敢有絲毫動作，被他吻得身體還老老實實地知道回應，理智卻逼着她努力從喉嚨裏模糊不清地逸出一句：“沈昔城，不能在這裏……”

片刻之後，他終于抱着她不敢再動，深深吸了口氣，把頭從她身上擡起來，看着她，一雙染了欲望的眼皮格外深湛，即使在昏淡的車外光線裏也清亮無比。

又過許久，他放開她的身體，然後各自坐好，幫她理了理微亂的頭發，落下車窗，對刻意走開的司機說：“回去了。”

那司機聞言，小跑着回到車上，然後啓動，駛出巷子，一路沉默着開車。

司機識趣，有意拿自己當透明存在，沈昔城也不見有絲毫尴尬，可是林川夏卻做不到，偏頭靠着椅背，有頭發遮下來，旁人看不到她的臉，還以為她是睡着了，雙手卻在膝蓋上抓得緊緊的，只恨不能快點結束這一路行程。

偏偏又有事發生，像是要存心捉弄她似的，沈昔城臨時接到一通電話，把她獨自留給司機，自己卻在路邊下了車，“你先回去睡，我臨時有事情要處理。”

林川夏就這樣尴尬地捱到公寓，好容易剩她一個人，心裏卻隐隐失落起來。

－－

沈昔城接到程之玥的電話，第一反應是毫不猶豫地拒絕的，可是程之玥只緩緩扔過來一句，他只能前往。

程之玥說：“我哥哥最近一直在關心林川夏的事，你要不要過來聽一下，想些對策？”

他們約在一家會所，一見面，沈昔城一個字也不想浪費：“說吧。”

程之玥看到他，臉上原來笑着，聽到這兩個字頓時轉成自嘲地一笑，“沈總想聽什麽？”

沈昔城皺眉，“你知道的，別賣關子。”

程之玥又笑一聲：“我算是看出來了，除了對那個女人，你還真是一點兒耐性也沒有。”

沈昔城坐着沒說話，可是他看她的眼神分明又是在說“知道就好”。

程之玥收到這樣的注視，也懶得再計較，只說：“我還以為我這種‘成全’能換來一份禮遇呢！”

沈昔城斂了斂眉，終于沒了僅有的一點耐性，“直接說，你哥哥究竟想幹什麽？”

“我不知道。”程之玥喝了一口杯子裏的酒，“不過要說他是看上了林川夏，我也不覺得奇怪。我哥哥那人，就喜歡安安靜靜的那一類型的，打小就那樣。”

沈昔城的臉瞬間沉了沉，“那可惜他沒機會了。”

程之玥笑，“你還真是自信，我哥哥也不賴的。”她停了停，果然看到他面色又沉了幾分，“可話說回來，我看他那股勁頭又不像是動心要追的架勢，可他為什麽會對她的事那麽上心，我就不清楚了。”

沈昔城拿起面前的酒，倒了一杯，一口就喝下半杯。

“我的酒你也敢喝，就不怕我在酒裏放點東西？”

本是玩笑，沈昔城的手卻分明頓了頓，他忽然想起上次在韓國那次蹊跷的醉酒，眸色更是深邃。

程之玥何其聰明，他這種反應再微小，她也能看個幾分出來，“難道還真發生過這種事，哪個女人這麽大膽？連這麽兇的男人也能算計到？”她一邊笑着，一邊不怕死地說出口。

沈昔城的眉隐隐一跳，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十分沉硬：“你扯遠了。”

聽得出來，他壓着一股惱火，生意場上他凡事都算得通透，占盡先機，可對待女人這種既麻煩又無常的群體，他算計不到。

程之玥嘆氣道：“唉，我怎麽發現我這小報告打得這麽不受待見呢？”她又長長嘆了一聲，才說：“好了不說了，我說重點。”

“我哥哥昨天晚上回家了，在書房裏和父親聊到很晚。”程之玥一邊說，一邊去看沈昔城的臉，他沉晦的眼眉幾乎沒有一點變化，“中途我借口送茶進去過一次，他們兩個倒是默契，一齊閉口不說了，不過我聽到一點尾音，我哥哥提到了林家。”

見她不往下說了，沈昔城眼眸終于一擡，“就這些？”

“恩，這些還不夠？我覺得已經足夠你緊張了。”

“我緊張什麽？”沈昔城問。

“當時是你警告我不能讓更多人知道，尤其是林川夏，“程之玥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表情，“可現在我哥哥應該也知道了，問題可不在我，至于林川夏将來會不會知道這也不在我了。”

“好了，我知道了。”沈昔城淡淡道。

“完了？”程之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次輪到沈昔城一副難以置信的語氣，“那你還有什麽事？”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程之玥擰眉問。

沈昔城淡漠回答：“沒什麽好擔心的。”

“唉你這人……”程之玥看他站起身，跟着猛地起來，指了指他又沒話往下說了。

“怎麽？”他站住問，見她只是瞪着他不說下文，也沒耐心再等下去，“我這人要走了，再見。”

程之玥一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然後又迅速繃起臉，說：“再見，情商為零的人。”

沈昔城拉開包間的門，迎面就碰見了程之禦。他的眉頭一下收緊，随即就轉過頭看程之玥，眼神淩勢。

程之玥看了一眼門外的人，随後對上沈昔城的視線，瞬間就明白他眼神裏的意味。

他不相信她，甚至以為她跟哥哥是串通好的，故意拿這件事來刺探他的反應，虧她當初還甘願把他拱手“讓”給林川夏。

果然，他怪腔怪調：“真是湊巧，兄妹兩個都鐘愛同一家會所。”

154.互相試探

程之玥有點哭笑不得，好容易盼到一點兒事能光明正大地見他一回，結果還落個三方當事人碰面的巧合。

她走過去，站在沈昔城身後，看着程之禦，“哥哥怎麽也來了？和朋友嗎？”

“恩，剛走。”程之禦一直盯着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看。

程之玥頓時想起昨晚進去書房時程之禦的表情，他刻意看她好幾眼，惟恐她真的聽到什麽要緊的。她立刻想起了什麽，上前挽住沈昔城的胳膊，語氣親熱，“昔城，再留一會兒，和我哥哥喝兩杯。”

沈昔城長眉當即擰成一團，震怒地抽開手，“你發什麽神經？”

程之玥手裏抓空，倒是不再纏上來，嘴裏卻說：“還和我鬧脾氣？”

程之禦的臉色終于變得難看起來，“沈總既然要走，你還纏着人家做什麽？女孩子也沒個矜持。”

“就哥哥矜持！”程之玥像是在賭氣說話，之後又貼着沈昔城的胳膊，暧日未道：“你走吧！咱倆的事明天再說。”說着，偷偷在沈昔城的後背抓了一把，俯耳過去，“總不能讓我哥哥想到我是來給你通風報信的吧？昨天我進去時他眼睛可利着呢！”

沈昔城聽着，臉上忽然浮起一抹陰晴不定的笑，“好，那等下就麻煩你來跟他解釋。”

程之玥微微一怔，直到沈昔城人已經走開，她都還在琢磨他那抹表情的意思。最後，是程之禦直接把她從包間門口推進去，然後關上門。

她回過神，一擡眼，看到程之禦打量的眼神，“幹什麽這麽看着我？”

她有點心虛，別看平時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什麽禍什麽出格的事都敢來一通，在程老爺子面前撒撒嬌、認個錯就能過去的事，在程之禦這裏就行不通了，尤其是他一肅臉的時候，她就等着一頓狠批吧。

此刻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情況，程之禦雙手抄在褲兜裏，“自己說！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什麽怎麽回事？”程之玥故意裝糊塗，眼神一個勁兒地瞥向門口，似乎是在等瞅準機會就腳底抹油。

程之禦的身形往她眼前一站，很明顯就是在警告她別想蒙混過去，“別打歪主意！這麽大的人了，以後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胡來！”

“我胡來什麽？”程之玥一半微惱一半委屈，就算她和沈昔城剛才那點做出來的暧日未是真的，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犯得着他來這麽較真嗎？

“你和沈昔城！”程之禦懶得再和她打啞謎，幹脆把話亮出來。

“哦，這事……這事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子。”她打太極。

程之禦一向溫和的面容終于沉了下來，“簡直是亂來！你知道他和林川夏是什麽關系嗎？他們是未婚夫妻！”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一個千金大小姐做什麽不好，非要跑去給人家當小三？”

“未婚夫妻？”程之玥微微震驚，“你聽誰說的？”

“沈昔城親口說的。”程之禦的嗓音隐隐壓着怒氣。

“……”

程之玥張了張嘴，半晌沒說話，可心底那股緊繃的情緒下到底是微微一松，至少他還沒有把她昨天借口溜進書房的事和今天聯系在一塊。

有了這一層底氣，她再次緩緩開口：“我的哥哥大人，別把你妹妹想得那麽難堪，好不好？還小三？他們又沒有結婚，我現在的行為充其量就是争取一下自己的幸福。”

“你倒是說得挺溜。”

程之玥讨好地笑了笑，片刻卻又想起一件要緊事來，“哥哥，你該不會是因為林川夏而對沈昔城看不順眼吧？”

“你這是什麽話？”程之禦皺眉，顯然是意外她的問題。

“我就想起來問問，別那麽嚴肅嘛！”她開啓軟磨功夫，“昨天我如果沒有聽錯，你和父親在書房裏說的可就是林川夏的事……”

程之禦一下緊張起來，“你聽到多少？”

“沒多少，就聽說一個名字。”她倒是老實，有一說一，“不過好端端地你既然問了，就一定是有情況。”

程之禦最是頭疼他這個妹妹的難纏程度，想了想，覺得也沒什麽不可對人言的，索性說了，“能有什麽情況。只是和她前不久在韓國遇到，碰巧是她病了沒有人照顧。”

“那這件事和父親有什麽關系？”程之玥從一開始的尴尬裏避免出來，說話也不依不撓了。

“沒關系。”程之禦硬生生地回了一句，随後又嘆一聲，“當年聽父親提起過林家，這次有幸結識，就随口問了句。”

“父親和你提起林家？”

“他昨天說當年我們程家和安家算是世交。”程之禦和盤托出，一方面是覺得這也不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另一方面又絕對有不想程之玥再介入兩個人感情裏的因素。

“安家……”程之玥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句，她想起那幅面就是安寧畫的，有些事似乎就可以解釋得通了，“原來還有這一層淵源。”

“那父親還說了什麽？”她試探道，心裏想的卻是那幅畫被她無意發現那種諱莫如深的反應。

“讓我多照顧她。”

“就說了這些？”

“就說這些。”程之禦回答，最後終于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你好像很關心這件事？”

程之玥一怔，随後賴皮地笑起來，“我是因為哥哥關心的。”說着，又板起面孔，“我看哥哥對那個人也挺上心的嘛，怎麽，看上了？我醜話可說在前面，別管世交不世交，程家可不歡迎她。”

程之禦果然信了，“胡扯什麽？我說了她和沈昔城是一對，我是擔心沈昔城對她另有所圖。”

程之玥一聽，頓時笑了，她想說“那怎麽可能”，可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絕對不能說，說了就等于自揭謊言，而且，老爺子也不是什麽都告訴他了嘛，起碼畫的事就壓着沒提，只說讓哥哥多照顧林川夏，卻沒把那件事扯出來。看來那件事蹊跷得很，難怪當時沈昔城那麽緊張在意。

“你想多了，林氏那種小公司還值得惦記？更何況林川夏又不是林氏繼承人，沈昔城要是那種人，另有所圖也應該是對我才對！”

155.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一）

“你啊，想法總是簡單，以自我為中心。”

程之玥老大不高興，“那我不說了。”說完，扭身要走，再待下去程之禦的長篇說教還不能停。

見她又要溜，程之禦的話追着背影過來，“以後你離沈昔城遠點，他那種人不是你能駕馭得了的。”

程之玥心中腹诽，腳步卻不停，一坐進車子，她就把電話掏出來，給沈昔城打過去，對方許久才接，“我哥哥不知道那幅畫的事，難怪你不緊張，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是這麽回事？”

“恩。”沈昔城的聲音低沉傳來。

“嗳你這人……”

“還有事嗎？”沈昔城似乎很不耐煩。

“有事！”程之玥一聽他這語氣，氣就不打一處來，“我哥知道你和林川夏關系不一般，還以為我是小三，正看你不順眼呢，真有麻煩可別怪我沒提醒……”

沈昔城打斷她，“知道了。”

“你……”程之玥氣結，同時也惱自己簡直是在自讨苦吃。

“他怎麽做是他的事，與我無關。”

程之玥輕哼一聲，“真是自負，我倒要好好看看結果。”

“随便。”沈昔城淡道。

“你對其他女人态度還真是差到沒極限。”

“你知道就好。”

沈昔城說完這一句，意思很明顯是要挂斷了，程之玥心裏清楚，故意甩出一句：“沈昔城，你欠我的是不是該算一算了？”

“我欠你什麽？”他已經不耐煩到極點，但還是勉強問道。

“我勞心勞力地給你通風報信，”似乎是怕他又說出什麽不受聽的，程之玥連忙擡高了嗓音，道：“別跟我說你不需要！”

對方果然一靜，在等她往下說。

程之玥不免得意，微微笑着，說：“我做都做了，沈總總不能連一頓飯都吝啬吧？”

沈昔城倒是難得沒有駁回，片刻，淡道：“泊城三星以上的酒店，你挑一家，記我個人賬上。”

而這一次話音一落，也不等程之玥再有任何說辭，沈昔城又甩來二個字“挂了”，電話裏便只剩下了“嘟嘟”音。

程之玥徹底愣住，她算準了他不能拒絕，卻算不到他會用這種方式。

……

結束了通話，今天晚上沈昔城已經徹底沒有了之前的心情。

之前在西街書店樓下的情動，催使他從會所離開就一路趕回來，一開門看見林川夏像一只貓似的蜷在客廳的沙發裏睡着，他勾勾唇，過去在她臉上輕吻幾下，她便醒了。

兩個人很快抱成一團，氣氛再度升高，而再一次，程之玥的電話進來了，沈昔城不想接，這種時候天翻地覆都是無關，可林川夏不行，持續不停的鈴聲總是讓她分神，她推了推他，之後無關的就是他們兩個了……

第二天，林川夏一覺醒來，發覺沈昔城已經離開了，餐桌上擺着幾個保溫盒，打開一看，一盒蝦餃，一碗薄荷粥，幾樣小菜，旁邊壓着一張字條：在早點鋪買的，不如秦阿姨做的好吃，她這幾天有事情來不了，你對付吃，涼了就放微波爐裏熱一下。

漂亮的字跡，貼心的叮咛，林川夏一邊吃一邊又看了兩遍，吃完簡單收拾一番，便準備去公司看看。

因為起來得遲，到公司時已經是上午十點，沈昔城不在辦公室，她看一眼行程安排，九點鐘有個月初例會，大約十點半結束。

算下時間，她應該去茶水間煮杯咖啡回來。

三十六層很靜，一走近茶水間，林川夏人還沒走進去，就聽到裏面有聲音傳出來：“看不出來林氏那種小公司還真是有魄力，怪不得沈總能拿出那麽一筆大單簽給他們。”

林川夏聽出來，說話的人是莊曉妍那把尖細的嗓子。随後，是一向溫和又鮮少發聲的杜楠接口：“那林氏有什麽大舉動了？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這種事只要關注一些就總是能知道的。”莊曉妍隐有些得意，“我聽他們說林氏還沒開始動工，就已經在工地囤了大量輕鋼，幾乎是把大C區所需的鋼構材料都準備出來了。”

“那可真是不小的一筆呢！”杜楠道。

“誰說不是呢？”莊曉妍一副看好戲的語氣，“這可馬上就要進入連雨天了呢！”

“沒有搭建臨時的儲備倉庫嗎？”

“搭了，可是太多了，還是有很多都堆放在外面……”

林川夏在外面聽了一會兒，終于放棄了進去煮咖啡的想法。

回辦公室的一路，她一直在想叔叔向來是穩紮穩打的性格，怎麽也會有這麽沖動的時候。

沈昔城剛好回來，兩個人在門外一打照面，她斂斂心思，他也注意到她的臉色有些難看。

“怎麽了？臉色這樣難看。”

林川夏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沒事。”說完，似乎連自己也覺得不可信，就扯謊道：“剛才出去喝了杯咖啡，估計是太苦了。”

沈昔城拉住她的手，往裏面走，“要不要我叫人下去買些點心，緩緩你的胃口？”

“不要，我真沒事。”林川夏看了看他，想了許久，才想了個最折衷的問法問道：“度假莊園的設計換了？”

沈昔城看她一眼，對于她忽然這麽問，他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奇怪，表情仍是很淡，“設計部剛剛提出了方案，不過決策層還沒來得及審批，但基本是定下來，不過是差一道流程。”

林川夏微微沉吟，沒有作聲。

沈昔城看着她，問：“聽說林氏公司的事了？”

林川夏點了點頭。

他靜了片刻，道：“川夏，既然林方生是林氏的當家人，他決定的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就不要再亂想了。”

她安靜聽他說完，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沉淡得沒有半點情緒起伏的眉目，終究是什麽也沒再說，只是嘆了口氣之後，再次點頭。

沈昔城見她這樣，也終于放心笑了笑。

她承應着一笑，微微低頭，恰好這時手機響了。

沈昔城從旁邊看一眼，沒開口說話，但還是皺了皺眉，那個程之禦，還真是窮追不舍的性子，這一次，不知道他又準備翻什麽花樣出來。

156.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二）

林川夏沒有擡頭去看沈昔城的臉，但她知道，他一定是看到了，鈴聲不間斷地響，氣氛卻已然沉了下來。

她沒接，故意等對方挂斷。然後，在辦公室裏重新安靜下來之後，他們各自坐回自己的辦公桌，開始工作。

可是，安靜并沒有維持很久，程之禦的電話便再次打來。

林川夏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沈昔城的方向，他似乎在電腦上認真浏覽着什麽，根本沒有注意她這邊，可偏偏他那股專注勁讓她感覺心虛，她迅速按下靜音。

随後幾分鐘的時間，林川夏坐立不安，明明不想往那方面想的，卻還是控制不住地記起程之禦把她約去咖啡館、告訴她沈昔城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那一次……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告誡自己不可以再往那個方向胡思亂想……不對，不是她不應該再想，而是程之禦不應該再多管閑事下去，對，她有必要再警告他一次。

她從座位上騰地站起來，沈昔城的目光立刻遞來。她不得不解釋：“我去洗手間。”

沈昔城最終什麽也沒說，她卻像逃似地跑出來，躲進洗手間，确定裏面這個時候沒有其他的人在，她才掏出手機，給程之禦打過去。

一接通，還不等她有開口的機會，程之禦脫口就問：“聽說你叔叔最近的情況了嗎？”

果然是這件事。林川夏蹙緊眉頭，“你又想說什麽？”

她顯而易見的抵觸，令程之禦在那一端一愣，随即嘆口氣，“你還是不肯相信我說的話。”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林川夏當即反問，頓了頓，又覺得之前的語氣就像是存心賭氣一般，索性補充一句：“我也沒有理由去懷疑沈昔城。”

程之禦聞言一默，半晌方說：“……你還真是固執。”

林川夏靜了靜，之後才緩緩開口：“既然你都知道我是這樣的人，那希望你以後都不要再插手我的事，”說到這兒，她攥了攥手指，“更何況，我們根本不熟。”

原本是硬着頭皮說了一句實情，按常理說，談話進行到這種地步只能結束，程之禦卻輕笑出聲，“我這樣做，的确是很難博你信任，可林安兩家是世交，有些事我沒辦法眼睜睜地看着不管。”

林安兩家……這一點林川夏萬萬想不到。她怔忡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我就要按照你的推斷去否定沈昔城為我做的這些努力！”

“你還真是……”程之禦嘆口氣。

這一次，林川夏替他把後面的話說出來，“固執，我知道。”她停了一下，語氣也漸漸軟下來，“我也知道你可能是出于好心，可是有很多事你不知情，所以請你不要再懷疑他了。”

程之禦聞言，又是一嘆，在意識到只能無功而返時，還是不肯死心地轉了一下角度，“你不想聽我說，但你總可以問問林叔叔，他……”

“如果有事，叔叔會和我聯絡的。”林川夏再次打斷他。

通話不了了之地挂斷。

林川夏在洗手間裏又待了好一會兒才回去辦公室。有些事她雖然不想聽，也不想問，但大量囤積的風險還是存在，她覺得有必要晚上回一趟林家。

快下班時，她把這個臨時決定告訴了沈昔城，原本以為他會很輕易就答應，不想他卻遲疑起來，“手裏有份材料需要你核對一下，明天會上進入審批流程時會用到。”

林川夏自然不可能拒絕，低頭去接，很厚的一份材料，封面上掃一眼，她便愣住了，因為她拿着的正是那份設計部遞交的待審報告。

沈昔城見她愣着，便說：“你仔細校對一下，雖然不可能出錯，但完美一些總是更能打動人。”

她聽了，不免窩心，少不得安安靜靜地坐下來，細心翻看，枯燥而單調的各種數據統計和利弊總結，洋洋灑灑的篇幅，她倒是真的沉下心去了解：

……在輕型屋蓋和輕型外牆也可以有條件地采用砌體外牆的單層實腹門式剛架結構，輕鋼結構是一種年輕而極具生命力的鋼結構體系，總結有以下顯著特點：采用高效輕型薄壁型材，自重輕、強度高、占用面積小；構配件均為自動化、連續化、高精度生産，産品規格系列化、定型化、配套化，各部分尺寸精确；結構設計、詳圖設計、計算機模拟安裝、工廠制造、工地安裝等以較小時間差同步進行；型材經過鍍鋅、塗層後外觀優美且防腐，有利于減少圍護和裝修費用；便于擴大柱距和提供更大分隔空間，可降低層高和增加建築面積(住宅實用面積可達92%)，在增層、改造、加固方面優勢明顯……

如此詳盡的報告，無論怎樣看都已是毫無瑕疵，林川夏輕輕合上那份報告，該看的也不過就是封面那幾個字，沈昔城故意不露痕跡地要讓她看到，也不過就是為了要安她的心。

她忍不住起身走過去，扣着手站在他桌子旁邊，“還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

沈昔城勾唇笑，“等我一起下班。”

－－

次日會議，林川夏也參加了，她知道沈昔城的用意無非是想讓她更加安心，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顧沫也來了，久別見到，他的面容雖然已經不見病色，但分明像是換了一個人，感覺上就沉穩了幾分，但似乎又不僅僅是沉穩，眼裏也完全沒了當初在學校時的清澈。

他坐在末尾，與沈昔城剛好坐在對立的位置，林川夏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

時至今日，她也沒有能好好面對他的勇氣，尤其是感受到在他身上的變化，就像是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臉上，短短幾個月的時光，她和他都不再是過去的那兩個人了。

會議最初有幾份分公司呈報過來的業績報告，幾位決策層的領導分別就中短期發展提些建議，只有顧沫從頭至尾都沉默着，俨然一個旁觀者，或者說壓根就一點心思都沒放在會議上。

157.他能給你的，我更能夠

林川夏也低着頭，她在做記錄，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可是每每會場靜下來，她的心裏便會有一種感覺冒出來，她還是會受顧沫的影響，即便是不去看，她也會好奇此刻的他在做什麽，想什麽。

終于議到設計部的提案，林川夏手裏的筆都不由自主地抓緊了些，當設計部陳讀完更換設計的幾大優勢，管理層立即有人露出贊同的話音。

林川夏忍不住擡頭看了看沈昔城，眼裏不無歡喜，發覺他也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确切地說，是在盯着她手中的筆，和壓在桌子上的記錄本，察覺到她看他，他的目光從本子上移開，停在她的臉上。

她不覺羞赧，臉微微一紅，便要轉開視線，他卻湊近了，用低得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說：“你寫字的樣子真好看。”

林川夏一怔，随即就紅透了臉，嗔他一眼，就低下頭去，下巴幾乎挨到了領子。

這時，就聽到周圍一靜，沈昔城那把如大提琴般沉緩的嗓音響起：“既然提案沒問題，張總監，”他喊設計部門的一把手，“正式投産就按照新方案實施。”

張總監正要說話，一直默不作聲的顧沫忽然開口：“我不同意。”

沈昔城聞言，眉心隐隐一跳，目光也沉下去，但還是耐着性子說出兩個字來：“理由。”

“沒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