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城和顧沫的……”

“他們沒關系!”秦阿姨沒等她說下去,一出口就打斷了她,而且不難聽出,聲調有些激動。

林川夏被她的語氣吊足了胃口,頓了頓,說:“可是照片裏那對母子不就是顧夫人和沈昔城嗎?”

秦阿姨聞言一陣尴尬,後悔沒有把控好情緒,又嘆了口氣,終于認道:“你說得沒錯,可是沈先生真的和顧家公子沒關系,人品和能力都相差那麽懸殊的兩個人,怎麽可能有關系呢?”

林川夏倒是信了,難怪沈昔城和顧沫的關系那麽差,也難怪那次宋茜會在電話裏面質問沈昔城對她好是不是因為顧沫的關系?如果此刻,要說是他對她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和顧沫一争高下,她也沒理由懷疑了。

她默了默,忽然想通了一些事,張口就問:“沈昔城是顧家的養子,是嗎?”

她等着答案,那一刻,一切模糊的清晰的都連貫起來:初次在宴會上他們之間的疏離,即使是在公衆場合也難以忽視;林家那次尴尬的晚餐,沈昔城和顧沫的表現也像足了陌生人,最後離開時顧沫攔住他們的車,眼眸裏的傲慢和輕視;那次程之玥抛出橄榄枝,他需要做出相應澄清,顧世衡特地跑來公司,雖然談話的過程不得而知,但是他後來的臉色就足以說明交談并不愉快;再有顧沫出事,他們趕去醫院,病房裏見到,顧氏夫婦對他幾乎就可說是視而不見……

林林總總,處處都指明他們的關系不同尋常,按道理講,身居公司要位的沈昔城應該得到顧世衡的器重才是。

林川夏莫名就替他覺得委屈,伴随着委屈而來的還有那段九年前的回憶,她在村頭的亭子裏遇到滿身傷痕出逃的少年……他究竟有過多糟糕的經歷?

她的鼻子忍不住發酸,擡手揉了一把,“是不是因為顧夫人後來懷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就對沈昔城不好了?”

秦阿姨有片刻怔忡,随即嘆了口氣,聲音含着些許無奈,“算是這樣的關系吧。”

林川夏一聽,所有的真相殘忍鋪開,她終究是默然了,直到她人恍惚着晃到公司,一進辦公室,看到了忙個不停的沈昔城,她那顆渾渾噩噩的心才漸漸清明。

沈昔城看到是她出現,立即從文件堆裏擡起頭,沖她笑了一下。

林川夏被他淡淡的笑容勾得心裏又是驀地一酸,走過去,趁他起身要迎向她的一瞬,伸手就抱住了他,緊緊地,甚至把臉一下埋進他平整的襯衫裏。

她很少有這樣主動的時候,沈昔城不由怔住片刻,随後低着頭,溫柔的嗓音從她的頭頂落下,“這是想我了?”

她不說話,只是把臉挨着他的襯衫,輕輕蹭着,既不像是在否認,也不像是在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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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昔城有些緊張,“受委屈了?”

林川夏聽他這樣問就更加難受,他總是考慮她更多。仰起臉來看他,一眼就撞在他削瘦的下巴上,再看神色,雖然不減清俊,但幾日的忙碌加上休息不夠,他的臉明顯是瘦了一圈。

她當即就控制不住扡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你都瘦了,我還好好的呢!”

沈昔城不免動容,捉住她的手,捧着手指逐一親吻下去。

163.先吃你再吃飯

直到此刻,林川夏才從最初的心疼中緩了一些,開始意識到自己居然在辦公室就抱住了他,而且還毫無扭捏,她的臉一下熱到了耳根。

沈昔城看着她,嘴角都忍不住彎起來,“真擔心我,等下就多叫幾樣食物,給我補補。”

“那你想吃什麽?”林川夏認認真真問。

“由你負責。”

……

因為不擅長做飯,平時林川夏也不是很注重養生,所以沈昔城一句“由你負責”真真難倒了她,跑到最近的飯店點了好幾樣菜式,等她拎着大大小小的食盒回到辦公室時,發現辦公桌後面的位置竟然空着,她有片刻發怔,随即聽到休息室裏傳出低低的輕喚聲:“川夏?”

她放下食盒,立即轉身進去,看見沈昔城正和衣躺在床上,聽到腳步聲,眼簾撩了撩,“等下再吃,我先睡會兒。”

林川夏怕他醒來更沒時間吃飯,便上前拉他起來,“趁熱吃幾口,吃飽再睡,我買了很多呢,都是補的。”

沈昔城正困着,被她這一鬧,反而精神了些,幹脆從床上坐起來,“都什麽補的?”

他笑得有幾分痞氣,林川夏卻沒發現,“你等着,我去拿進來。”

沈昔城也不攔,等到她雙手滿滿地拎着進來,東西擺滿了床頭櫃還放不下,他一下就笑出來,“川夏,你确定這些就我們兩個人吃?”

林川夏搖頭,“你一個人。我在家吃了飯才過來,還不餓。”

“……”沈昔城看着那些個湯湯水水、顏色不一的菜肴,眉頭止不住跳了跳。

“這是懷山藥、這是南瓜、這個是羊肉、這是鲶魚湯……恩,還有這個是土雞湯。”她一一指點菜色,“這些你喜歡嗎?”

她眨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認真。沈昔城聽着只覺得哭笑不得,“川夏,你這未免太‘隆重’了,一頓尋常午飯,倒弄得跟侍候月子似的。”

“額……不好嗎?我再去買。”

沈昔城一伸手,抓住正轉身的林川夏,“挺好的,不用買……”

後面的話便說不出來了,因為一拉一扯,林川夏又迷迷糊糊着重心不穩,被他一帶就撲進了懷裏,他下意識就圈緊了她的腰。

兩個人都有片刻怔忡,心跳都快起來,屬于她身上的清甜的氣息鑽進他的鼻子。才一低頭,她正好仰起小臉,時間配合得剛剛好,四片唇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那一瞬間,所有的聲響仿佛都聽不到了,唯一可聞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身體裏感覺有什麽東西輕輕炸裂開了,有種很奇妙的氣流緩緩流淌進體內,刺激而又甜蜜。

初時,兩個人只是輕輕一個碰撞,可是貼在一起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了,誰都不想分開,都有一種非要把對方吃進肚子裏的沖動。

林川夏壓在他的身體上,被吻得七葷八素的,可是最難受的人還是沈昔城,不僅向後仰倒的姿勢難看不說,漸漸身體也有了反應,因為緊接着她就感覺到身體某處被某種硬物頂住了。

她頓時羞得一張臉燙得像開水壺,惱得拍拍他,手撐着他的胸膛抽開寸許的距離,“你先吃飯。”

“我先吃你。”沈昔城拉住她,在她耳邊低低一句。

林川夏瞬間動不了了,渾身都軟在那裏,半晌,才想起來阻止說:“不行!”

沈昔城一愣,抓着她的手略略一松,擡頭看她,轉眼卻又笑了,只是那笑容有點兒意味深長。林川夏不是真不行,是嘴上還想着那一點理智在硬撐,身體卻已經實實在在地出賣了她,她的身上很熱,隔着一層衣服的包裹,也沒有分毫減弱。

“就這麽定了,先吃你再吃飯。”沈昔城一翻身,和她颠倒了位置。

他的話帶着一股痞氣鑽進她的耳朵。林川夏的臉熱辣辣的,多一眼都不敢再去看他,擡手擋在了額頭上,遮住半面眸光。

他唇角的笑愈加深重。

兩小時的午休時光,只來得及是一場猶未足夠的歡愛纏綿,林川夏嬌小的身體被他攏在懷裏,明明已經筋疲力盡,卻還是一時一刻都不想和他分開。

“川夏。”他又在叫她的名字。

她不好意思擡頭,半張臉都埋在被子裏,不動也不說。

他更緊地圈住她,“你今天真美。”停了一下,繼續道:“和以前每次都不同,我能真真切切地看見你,并感受到你。”

林川夏清楚他的意思,無非是說他們第一次是在白天……

“沈昔城!”她終于露出臉,忍着身上的各種酸痛扭過身去,嗔叫一聲。

“恩。”他假裝平常地應一聲,在她的臉頰上飛快地啄了一下。

她惱得踢他一腳,也是不痛不癢的力度,“你怎麽變這麽無賴了?”

沈昔城聞言就只是笑,又摟摟她,“你再好好睡一覺,我該上班了。”

她一下想起來他還沒有吃飯,“嗳—你還沒吃飯!”

“吃飽了。”說着,還作勢伸出長指摸了一下泛着一層紅光的漂亮嘴唇。

“你……”林川夏怒目相視。

他笑,揉了揉她的頭發,“好了,睡吧。”說完,起身下床,背對着她開始穿衣服。

林川夏的視線随着他的起身落在他的後背上,那些猙獰的舊傷仍是觸目,而那一道新添的傷痕才更刺心。她忍不住從後面抱住他,“沈昔城,我都知道了。”她低低說。

沈昔城的動作一頓,他首先想到她一定是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從她一來辦公室他就察覺了,但對于他總歸是好事,所以她不說他也就不問。此刻聽她沒頭沒腦地說一句,終究是順着她問道:“知道什麽了?”

“秦阿姨說了你的事。”

“我的什麽事?”他側頭,耐心問。

“其實是我先看到一張你小時候的照片,問起秦阿姨的。”她趴在他背上仰着頭,“是我一直追問她,最後她才肯說的。”

“她說,你和顧夫人是養母子關系,難怪你和顧家人的關系那麽緊張。”

164.是不想要,還是不想要我們的孩子?

“她這樣說的?”沈昔城的臉色淡了幾分,隐隐還皺了下眉。

林川夏的臉貼着他的背部,看不到他的表情,用力點了兩下頭,起伏不平的傷痛挨過她的皮膚,眼淚也開始控制不住地跑出來湊熱鬧,“對不起,以前麻煩你為我做那麽多事,你們關系明明那麽不好,你還要因為我的事同他們增多接觸。”

斑斑點點的涼意滑過後背,沈昔城忽然動也不敢動,好半天才轉過身,圈緊她的身體,一低頭,細致地吻去她的眼淚,随後才說:“傻丫頭,這有什麽好哭的?你難道忘了,我們怎麽認識的嗎?我要為你做的事還多着呢!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林川夏一張小臉哭得冰涼涼的,此刻又被他吻得暖融融一片,她感動得想笑,心裏卻更加難過,于是帶着哭音,說:“沈昔城,你才是大傻瓜,這些話你就只會對我說說,和別人永遠是擺出一張冰塊臉,你這樣拒絕,就算是實際上為顧世付出得再多,也沒辦法和顧家緩和關系,你……”她琢磨一下怎樣表達才能更妥帖,“說到底就是一個口不對心的家夥!”

“我為什麽要和他們緩和關系?”沈昔城似乎對一提到顧家人顯得無動于衷,但眼裏還是對她掩飾不去的寵惜,“我只要有你就足夠了。”

林川夏聽着,心裏像滑過一股暖流,流到身體裏哪個地方都很舒服,可仍會為他對顧家人的态度擔心不止,“有那麽僵嗎?”

他聞言,頓了頓,片刻才轉過身,重新開始穿衣服,“別想這些了,安心睡一覺,晚上我帶你出去吃飯。”

很快,他就穿戴整齊出去工作了,林川夏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覺得好一些了便想起床出去幫他的忙,最近這一段他似乎一直在加班,剛才好容易能有一個安靜的午休又被她給“霸占”了。

一想到這兒,她臉上又是一燙,捂着臉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才稍微一動,就覺得身體上下都酥軟不堪,那種感覺像是從來不鍛煉的人忽然被強行跑了萬米後的效果,難受得不像話。

難怪沈昔城說要讓她好好睡一覺呢!那個家夥,他居然還能在之後如常上班工作!虧陸沅亭還說過他身體不好,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身體不好”?

林川夏心裏腹诽了幾句,終于放棄了去外面幫他的想法,從背包裏摸出一顆藥吃了,再身體一歪,重又窩回了松軟的被子裏。

那天下午,她睡得很沉,直到沈昔城喊她起床準備出去吃飯,她才渾渾沌沌地睜開雙眼。

看着他那張倦意滿滿的臉,林川夏瞬間就覺得挺無地自容的,因為她這會兒那雙自己都覺得困意讨擾的眼睛此刻面對他,只是羞愧。

桌子上的食盒不知道什麽時候收走的,幹幹淨淨的。

林川夏赧然,她是睡得有多沉啊,居然什麽響動都沒有聽見。接着,她聽到沈昔城的聲音緩緩傳來:“秦阿姨做了一桌子好菜,等我們兩個回去吃。”

他說這話時,林川夏正抓起放在床頭櫃上的背包,聞言手裏一抖,沒有紮好帶子的背包一下子翻過來,東西嘩啦啦地掉了一地。

“怎麽,你緊張了?”沈昔城笑得有點兒促狹,“你又不是不認識秦阿姨,怎麽一說回去吃飯就緊張成這個樣子?”

林川夏的臉忍不住紅到了耳根子,上午跑來公司時有關秦阿姨還有那些事她還能坦然提及,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麽一聽他說,轉眼就想到“醜媳婦遲早要見公婆”的老話來。可是看他那副表情,分明又是嫌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她嗔他一眼,什麽話也不解釋,彎下腰就去撿掉出來的東西。

沈昔城看她的反應,愈發覺得有趣,勾唇蹲下身子,幫她去撿地上的東西,在看到地板上一只已經滾出去兩步遠的白色小藥瓶,眸光驀地一凝,手也僵了一下。林川夏察覺到,挪了兩步要趕在他之前撿起來,卻還是被他搶了先。

“這是什麽?”他把藥瓶拿在手裏。

林川夏像是做了虧心事,眼睫滑下來,“沒,沒什麽啊,就是一瓶普通的維C……”

“維C?”沈昔城明顯不信,“如果我沒記錯,維C的化學式是C6H8O6,而你這瓶分明是C21H28O2。”

她一時啞然,看了看他的臉,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事,可這種事如果說出來他明明應該不反對的,此刻她卻沒有說出來的勇氣。

沈昔城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什麽,“避孕藥?”見她不說話,捏着瓶子的手抓得更緊,“你一直都在吃這個?”

林川夏僵硬地點點頭,“恩,我怕如果有了會讓你覺得麻煩……”

“那如果今天晚上我再碰你,你還會再偷偷吃一顆,是嗎?”說話時,他的臉色已經沉下來。

她莫名心亂起來,咬了咬唇,但還是硬着頭皮再次點了下頭。

沈昔城唇角勾出冷笑,“你是不想要,還是不想要我們的孩子?”

林川夏一下子被問懵了,她想不透他是什麽意思,本能就否認道:“不是,我沒想過……”

“沒想過,呵—”他再度冷笑,“确實應該。”他在床頭櫃上放下藥瓶,也不再看她,“你先回去吧,我想起來晚上還有一場應酬。”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甚至是生氣了,所以才會臨時改變計劃,說有一場應酬。看着他轉身,她急忙說出一句:“可是秦阿姨不是等着我們……”

“你自己回去。”他不給她時間說完,接着就扔下她,大步走了。

林川夏一個人留在休息室裏,站了許久,飛散的思緒才一點一點聚攏回來。

她做錯了嗎?不給他增添麻煩,難道也錯?或者說……他是希望她能懷上他的孩子的?

這樣的想法一冒出來,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會是這樣嗎?可是他們兩個連結婚的事都還沒有正經八百地談過。

165.他終究是不忍對她的事袖手旁觀

沈昔城哪也沒去,從辦公室裏出來,他就坐在車裏抽煙,一連幾顆,安靜的停車場、密閉的空間讓他的頭腦也漸漸冷靜下來。

孩子的問題其實他也沒有想過,可是在發現她背着他一直在吃避孕藥的時候,他的心真真切切地被狠狠刺了一下。

這無異于是在提醒他一件原本存在卻沒有被關注過的事實,并且非常重要。

他不禁開始為自己的粗心感覺懊惱,更為不能即刻就向她求婚更加焦慮,那份着手為她準備的心意還沒有完成,他還拿不出一份像樣的求婚禮物。

一想到這兒,他又忍不住因為自己剛才的态度後悔不已,她那麽做原本也是無可厚非,可偏偏有哪裏讓他感覺十分別扭,好像是……

他仔細想了想,沒錯,他是很別扭,因為她的态度,也許她根本就是在害怕懷上他的孩子!

沈昔城撫着方向盤,苦笑一聲,準備啓動車子離開,忽然公司大樓裏的燈一齊滅了。他怔忡一下,随後就想起昨天秘書室就發來通知,說今天晚上六點鐘雲泗路這邊會電力檢修,之前就和顧世溝通過,讓他們有所準備,臨下班時莊曉妍還過來提醒了下,可剛才一時沖動,反而把這件事給忘了。

他瞬間想起剛才被他丢下的林川夏,也不知道她這會兒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他推開車門,完全憑借記憶找路,幾步沖入了樓梯間,竟是分毫不差。

沒有電梯,沈昔城一邊爬樓梯一邊想,如果她沒離開還不是最壞的結果,最壞的是她剛剛離開被困在電梯裏。

他想打電話确認,也顧不上剛才還在和她賭氣,一掏手機,才發現手機拉在了車上,不想回去取,一口氣就跑上了七八層。

等上到二十多層,他漸漸感到力不從心,呼吸都異常急促,可是一想到她上次困在電梯裏的情形,他更是無法忍受。

終于到達三十六層,整個樓層都靜悄悄的,沈昔城的心不禁蒙上微微的失望,他剛想轉身跑向電梯查看,辦公室忽然傳來響動,緊接着有微弱的光從裏面透出來。

那一刻,他竟然有種大松口氣的感覺。

沈昔城不動聲色,故意加重了足音。

林川夏聽到走廊上傳過來腳步聲,原本就忐忑不已的心更是緊張,手一抖,手機摔落在地上,那一點亮光頓時也隐沒下去,“什……什麽人?”

沈昔城皺皺眉,也不回她,只是故意清了清嗓子。

她一下就聽出來,一顆提緊的心落回去,卻又錯愕着,“你……怎麽又回來了?”

沈昔城穩了穩呼吸,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會顯得過于急促,“落了點東西。”

“哦。”林川夏信以為真,從地上摸索起手機,讓開門口的位置。

微弱的光重新亮了。

沈昔城迅速走近,也沒有進去的意思,站了片刻,拉起她的手,“走吧。”

“你不是還有……”林川夏被他拖着往前走,問了一半,心裏又隐約明白過來。

可是,他卻說:“算了,這麽黑沒辦法找。”

林川夏含糊地應了一聲,也沒細究他說的。

借着手機的微光,兩個人沉默着往前走了一段,一連下去十幾層,林川夏走得腳都軟了,忍不住勾了勾他的手,“歇一會,行嗎?”

沈昔城頓住腳步,背着身體,也不看她,擡起另一只手捂在嘴上,低低地咳了兩聲。

“你不舒服?”

“沒事。”他硬生生地回一句,聲音卻有些啞。

林川夏還要再說,就聽他又扔過來冷冰冰的一句:“可以走了嗎?”

她頓時把要說的話都咽了回去,沈昔城剛才顯然是不願和她多說話,她沒道理再自讨沒趣,更何況整件事她也沒做錯什麽,不過是自以為是地幫他解決掉後顧之憂,他犯得着和她生這麽久的氣?

終于從樓梯間出來,林川夏只覺得一雙腳都不是自己的了,可前面的男人卻仍然大步走着,一點兒想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偶爾還會壓抑着咳幾聲。

她也不示弱,索性咬牙忍着,眼看着快走到公司一樓大廳,隐隐有值班人員手電筒的光束輝映着,她膽子也從黑暗中釋放出來,抽開手,“我可以自己走了。”

沈昔城微怔,側過頭,手電筒的光芒映出他完美的面部輪廓,不等他開口,晚班負責值班的保安提着一盞手電筒小跑着過來,一邊要注意照亮沈昔城範圍裏的情況、還要不晃到他的臉,一邊殷勤地說:“沈總,對不起,對不起,不知道您還沒走,是停車場的小張剛剛打電話過來,說您已經回去了,我們才通知電業局的。”

如果是平時,沈昔城一般是不會加以理會的,然而此刻有林川夏在場,他又不得不故意說一句:“回去拿東西。”

保安聞言有些不安,本意是想把過錯擇個幹淨,可不敢要一句解釋,也不再多話,小心翼翼地給沈昔城照着地面,跟着兩個人走出大廳,外面的月光明亮亮地鋪滿路面,保安更是識趣,“沈總,林助理,二位慢走,我回去工作了。”

林川夏禮貌地沖保安說了一聲“謝謝”,沈昔城自然是不理,從鼻子裏輕哼一聲,在保安要轉身退開時開口喊住他:“把我的車開過來。”

保安樂意之至,飛快地答應一聲就屁颠屁颠地去了。

林川夏站了一會兒,沒敢動,心裏想着接下來沈昔城會不會和剛才的去而複返一樣,再開車把她一路拉回去。他終究是不忍對她的事袖手旁觀。

然而,事與願違,這一次,距離她一步之遙的沈昔城再度開口:“自己找車回去。”

被這樣冷冷遣散,她心裏也是一堵,一聲不吭地就往馬路上走。攔車的時候,她就看到一輛奔馳從她面前飛馳而過。

她看着那輛車的車屁股跺了跺腳,随後,也沒給她時間懊惱,手機就響了起來。一接通,越小北的聲音呼嘯而至:“姐姐,今天你怎麽不接我的電話啊?”

這句诘問,林川夏才猛地想起來,剛才在辦公室裏她屬實看到有兩通未接來電,可一趕上停電就忘記了。

166.當初亂點鴛鴦譜

“不是,小北……我下午不小心睡着了,沒聽到電話響。”林川夏有些不好意思。

越小北聽她解釋,倒是不再計較真假,一轉口就說起了正事:“川夏姐姐,我有事情需要你幫忙……”

挂斷電話,林川夏站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兒的怔,等她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站在夜晚的商業街上,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再想想越小北剛才在電話裏說的事,她的心情仍是激動而又雀躍。

越小北說,她最近和一個雜志社投了一篇漫畫稿,結果今天雜志社的主編大人給她回話,說稿件通過,下午不僅把合同敲定,約稿日期都定下來了。按說商定的日期是合理的,可是越小北這個人懶散慣了,經常日拖一日,加上上次合作的那幅畫,客人非常滿意,所以這次越小北還想沿用上一次的辦法,拉上林川夏一起,筆名她都想好了,就叫“夏北”。

林川夏不是科班出身,畫畫完全是一項自小的愛好,經越小北一勸,雖然動心,到底是有些不敢。

越小北見她猶豫,更是設身處地地勸道:“沒事的啊,川夏姐姐,人家漫畫作者都是有背後的工作團隊的,我現在雖然是聘請不起一只團隊的,但雜志社給出的酬勞,‘夏北’當然要一人一半啦!”

林川夏終究是被勾起了莫大的興致,要知道,自打在顧世工作以來,她一直都有種自卑的心理,她于沈昔城的私助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一個角色。

所以,當越小北一提議,她就産生了躍躍欲試的心理,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去閣樓。

狹小而悶熱的閣樓裏,兩個人手挨手、頭挨頭地在越小北的工作臺上看了一遍她的漫畫初稿,接着就聽起越小北故事簡介來了。

越小北說得很細,林川夏也聽得十分認真,一個小時下來,越小北說得口幹舌燥,林川夏也捋順了,大意是說女主暗戀同班的一名校草級男生,長期默默地付出,羞于表白,對于校草與班上一名優秀的女生接觸過密而心生羨慕,恨不得能轉換身份成為那名女生。這樣的心願在不久之後因為陰差陽錯地救了一條小白蛇而得已實現,從而引發一系列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

林川夏被她的故事吸引,聽的過程偶爾還會加進一些意見,尤其是兩個人轉換身份之後,女主意外發現校草的秘密,原來他真正喜歡的另有其人……

越小北一聽,不由大贊:“姐姐,我果然沒有找錯人!”她話鋒一轉,“我就說嘛,沒發光只是因為沒有找對選擇的路,像現在,你看多好!”

林川夏微微一怔,随即感激地朝越小北笑了笑,“我試試吧。不過,時間不一定很充足,但是盡量吧。”

“沒事,還有我呢,我們一起。”越小北勾住她的胳膊,開心地說。

離開閣樓,已經是夜裏九點鐘了。

林川夏的手機響,她以為會是沈昔城,結果掏出來一看,眸色不由暗了暗。

“川夏啊,這麽晚了不打擾你吧?”林方生客氣問。

“沒有,叔叔,我剛從朋友家回來。”林川夏回答.

“哦,那你現在有時間嗎?”林方生仍是問得小心,“叔叔想和你商量點事。”

下意識地,林川夏首先想到的是建築材料那件事,盡管她也無計可施,但她還是很爽快地應承下來,“叔叔在什麽地方?我這就過去找你。”

趕過去的路上,林川夏忽然感覺自己像是一只被人拉動的木偶,線掐在別人手裏,她想有自己的思想也無力表達。真的,她害怕和林方生見面,害怕會因為那件事再利用沈昔城,可是她卻還是在往那邊的路上趕。

約定地點是在一家咖啡館,林川夏有些奇怪,叔叔怎麽會約在這種地方,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因為在見面後不久,她便聽說了林良媱剛剛從這裏離開不久。

林方生似乎顯得頗是為難,以至于說話都有些吞吐,“川夏,叔叔也是沒辦法,可又實在開不了這個口,有些事,我也是今天才聽說的。”說完,他還嘆了口氣。

他們坐在咖啡館裏最角落的位置,毫不起眼,連光線都很隐約。林川夏在那樣的光線裏,看着林方生的鬓角有幾根白發夾雜其中,那一刻,她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不知不覺間已成了一位辛勞的老者。

“叔叔是因為建築材料的事情發愁嗎?”她索性代替林方生提出來。

林方生怔了下,随即掩飾地咧開嘴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苦,“算是因為這件事吧,但也不全是。”他擡頭看了一眼林川夏,“剛才媱媱和我說了很多,有些事,叔叔是不是做錯了?”

林川夏看着叔叔欲言又止的眼神,心頭微震,“叔叔指的是什麽?”

“媱媱說你和顧沫原本在學校裏就認識,而且關系很好。”他說得很慢,說話時還特別注意林川夏的反應。

她低下頭,這些原本她迫切想要叔叔知道的事,換作現在卻似乎已經沒有公開的必要了。

是啊,以前就算再好,如今隔着這麽多的事,他們早就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只看彼此、心無旁骛地在一起了。

“都是過去的事了,”她絞弄着裙子上的花紋,“在學校裏,很多學生都是因為無聊才湊在一起的。”事到如今,她只能用這樣的話來評說從前她跟顧沫的那一段,否則,太過認真的說辭不但于事無補,只會讓叔叔更加尴尬。

“要真是這樣我也就放心了。”林方生長長一嘆,“你是不知道,剛才我約媱媱出來談事情,她非但不答應幫忙,反而和我說了這麽一堆,搞得我心裏發堵。”

“她說得煞有介事地,還氣我說,都怪我當初亂點鴛鴦譜,不然現在也不會鬧出這麽複雜的情況來。那孩子也是,當初怎麽不說?”林方生語氣薄責,“還有你,你和顧沫要是真有感情,其實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怎麽都不肯說呢?”

167.他待你,我看不差

林川夏聞言,心裏苦澀一片。當初不說,不是她不想,是當時的情勢不允許她說,她還沒來得及為她和顧沫的将來做一點點努力,顧沫就已經把她扔下了,一段被對方放棄的感情,她堅持又有什麽意義?就算今時今日,顧沫想用逼迫的手段讓她回去,中間隔着這麽多的人和事,她也做不到無所顧忌了。

“叔叔,真的過去了。”

“這麽說,之前你們兩個感情真的很好?”

這一次,林川夏沒有否認,她皺了皺眉,又很快舒開,“算是吧。”

“原來媱媱說的是真的。”林方生苦笑了下,“真是我這個當叔叔的辦了糊塗事,我原本還以為你在大學裏沒有談朋友,和沈總會結成一段好緣分,唉……”

“那你告訴叔叔,你還喜歡顧沫嗎?如果喜歡,那叔叔就想辦法讓媱媱和他的訂婚禮取消。”

林川夏一怔,随即說:“別這樣,事情已經這樣了,到時候只會讓整個泊城都看我們林、顧兩家的笑話。”

“還是我們川夏懂事,不像你姐姐,只會氣我,剛才在這裏,和我抱怨了一堆,唉,我真是不知道這麽為她打算怎麽會落下這麽多埋怨?”林方生臉上露出力不從心的神色,“難道真是我做錯了?”

林川夏看着這樣的林方生,忽然覺得他也可憐,因為她們姐妹、因為公司的事操心個不停,忍不住安慰道:“姐姐也是無心的,叔叔不要往心裏去。”

“沒事,叔叔也是說說,你也別在意。”林方生又反過來安慰她,“從小你就是這樣,自己的事能将就,什麽都不說,反倒喜歡替她說話,有時候真讓人覺得你更像姐姐。”

“就連那件事,如果不是媱媱生氣說出來,我還不知道要被你瞞到什麽時候。”林方生道:“當初我不讓你在學校裏交男朋友,是怕你年輕,不會看人,受人家欺騙,要是知道你和顧沫情投意合,我說什麽……”他又重重嘆一口氣,沒繼續說下去。

“叔叔,別再提這些了,姐姐和顧沫不是已經快訂婚了嗎?這樣也挺好的。”她很少叫林良媱姐姐,每次都是當着叔叔或者外人的面,她不想把她們姐妹關系不好的事到處讓別人知道,尤其叔叔,她最怕他擔心。

“你說訂婚才是最讓人煩心的,”林方生幾乎每說一句都要嘆一聲,“既然現在事情變成這樣,我也不避諱地說了,有關建築材料那個提案,我聽說就是我那個準女婿顧沫搞出來的事。”

林川夏微微訝然,這件事因為避諱更因為敏感,她一直沒有和叔叔溝通過,如今被知曉,不免讓人尴尬。

林方生繼續道:“可能顧沫那小子是對你動了真心吧,我聽媱媱說他到現在也沒有放棄和你在一起的想法,對媱媱的态度也始終不好。”

他說得一五一十,林川夏更加尴尬,本能就要道歉:“對不起,叔叔,我和他已經沒有再聯系了。”

林方生擺擺手,“不關你的事,是媱媱做得不夠好,怪不到別人身上。我剛才約她來這兒見面,就是想讓她幫忙和顧沫談談,怎麽說也是未婚夫妻,能看在将來是一家人的面子上對那個提案網開一面,可誰承想,顧沫是打這種算盤?”

“要說這錯一開始就在我,也怪不得媱媱那麽大怨氣,按說顧家知道了這件事,做為親家不應該袖手旁觀,畢竟未來兒媳婦的娘家折損了利益,可有些事我都不好意思說,”他的神情看起來十分為難,“他們從一開始就是為自身利益打的如意算盤,先催着和我們訂下婚約,全是因為那時顧沫攤上車禍,醫生說有可能落下殘疾,他們怕以後很難再遇到像媱媱這麽實心實意對他家兒子的人,就急着把那件事定下來,現在顧沫的腿完全好了,他們又巴不得我們家出點什麽破亂事,将來好有機會甩掉包袱。”

“難為媱媱了,誰讓那傻孩子一下就動了真心呢?”

林川夏默不作聲,憑心而論,就算林良媱平時再強勢,再不顧忌姐妹親情,她的處境都挺難的,沒有什麽事比在乎一個人而不被對方在乎更讓人心酸為難的了。

“那依叔叔的意思,我們該怎麽辦?”

林方生沒有立刻回答,這遲疑的片刻,林川夏甚至在想,如果叔叔說出毀婚的話來,她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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