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回辦公室,沈昔城什麽也不說,直接朝她伸手要東西
流氓揍得半死,刀口破裂,右腿骨折……”
越小北吓得臉都白了,“什麽?沈總怎麽可能……太瘋狂了,他不要命了嗎?”
“所以我才說那個人簡直就是個瘋子。”陸沅亭恨恨道。
越小北看他那副表情,心裏就止不住猛地一跳。整件事如果追究起來,顧沫借沈昔城和宋茜已經結婚的謊言欺騙了川夏姐姐,她沒有否認,就等于是一同欺騙,如果不是那件事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川夏姐姐也不會就鬧出私奔這種事,說到底,她也不是沒有責任。
越小北嘆口氣,“我看我們還是快一點兒趕過去吧。”
事情鬧到這一步,她也想要知道川夏姐姐在那邊過得怎麽樣,如果不好,現在把錯誤糾正過來也還來得及吧?
235.為你的最後一次一醉方休
陸沅亭把車開得飛快,可是不等車子開出市區,他就接到了秦湘打來的電話。
“秦阿姨?”
“啊,陸先生,是這樣,您現在如果有時間能過來一趟嗎?沈先生拿了好幾瓶酒進了書房,我擔心他……”
陸沅亭意外之餘又覺得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減緩車速,心裏在罵:那個瘋子!看來是又遭受什麽打擊了,用自我麻痹的方式作踐自己,這麽做讓人覺得火大,可如果不這麽做又會讓人更放心不下,索性不如發洩。
“他沒說什麽?”
“關上門,讓我不要打擾他。”
“好,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越小北看他挂上電話,問:“找到人了?”
“恩,回家了,也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回去就把自己關房間裏喝酒,真是作死,他那身體…唉,你跟着去嗎?”
怎麽說越小北心裏都有愧,她自覺沒勇氣去面對他的現狀,便擺擺手,“不了,你在前面放下我就行。”
陸沅亭大概也看出她有幾分別扭,一邊停車一邊想起來問:“你昨天去醫院幹嘛?看沈昔城?”
“不是,和我一同租房子的那男的喝多了酒,我幫忙給送去醫院了,折騰到早上才想起來要幫他去酒吧把衣服拿回來。”
陸沅亭聽了直皺眉,“合租?男的?”他發現真是理解不了眼前這個小女孩的世界。
“不然呢?那麽貴的房租我一個人能負擔起嗎?”
有一瞬間,陸沅亭差一點想說“那錢我幫你出”,嘴唇剛動了一下,就聽越小北催他道:“好了,別研究我的事了,我知道你理解不了,咱倆不是一個檔次的人,你快去忙你的吧!”
她人一走,耳邊頓時靜了,旁邊也空了,陸沅亭卻像是被刺了一下,呆了片刻才想起他要做的事情,一調頭,奔沈昔城的公寓駛去。
陸沅亭趕過去的時候,秦湘正在客廳裏坐立不安。
“還在裏面?”他問。
“剛才出來一趟,又拿了幾瓶酒進去。”
陸沅亭聽了擰擰眉,但還是安慰她,“秦姨,您別着急,這裏交給我,您去忙吧。”
秦湘點點頭,按說這個時間她應該回去一趟,可又實在不放心不敢離開。
陸沅亭徑直走到問口,心裏先準備好一番說辭,面前這門,不管用什麽辦法他都得逼裏面的人來給他打開。
打定主意,伸手敲門,片刻,門卻應聲而開,太順利的事實讓他不由愣了一下,張着嘴,準備好的話一個字也派不上用場,再看房內的人,神色還算清醒,只臉色沉硬得死氣。
不等他開口,沈昔城已經轉身坐回原來的位置,面前的杯子重新添滿,“進來吧。”
陸沅亭走進去,随手關上了門,他掃視一眼,沈昔城就那麽随意地坐在地板上,旁邊歪着兩只空掉的紅酒瓶。
“這次學乖了,沒跑去酒吧裏喝,怎麽,知道在乎自己這條命了?”陸沅亭冷嘲熱諷。
沈昔城的臉沒什麽表情,在陸沅亭自以為是地狠刺激了一回以後也沒有絲毫變化,感覺就像一塊黑漆漆的鐵板,不耐煩地開口:“少廢話,喝就留下,不喝就滾!”
“嘿,你這人…嘴這麽損,當心沒朋友啊。”
沈昔城看他一眼,一副“請便”的表情。
陸沅亭有些悻悻,忽然意識到跟他說這種話,差不多就是雞同鴨講,索性識趣地閉上嘴巴,在他對面盤腿一坐,“喝出事了你自己負責,我可不替你去醫生那兒領罵了。”
沈昔城明白他這是在影射上次的事呢,仍不理會,把添滿的酒杯推給他,自己則拿着一整支仰頭就往嘴巴裏倒。
陸沅亭知道他這是有心求醉,可是一見他這種架勢還是吓一跳,當即就開罵:“你TMD還真不要命了?真當你是鐵打的身體?要往死裏喝?”
“死不了。”沈昔城終于肯開口了,冷聲問:“你到底喝不喝?”
陸沅亭默聲看他,知道自己這時候如果再多說一句,鐵定要被他轟出去,幹脆就端起杯子,吞了一大口下去,“這樣滿意了?”
沈昔城不作聲,繼續喝他的酒。
陸沅亭也跟着喝一口,“讓我陪你喝酒,行,可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總得告訴我吧?”
不出意外,沒有回答。
陸沅亭忍不住嘆氣,“得,我就知道是這樣,問不出來,不過不用想也知道準是又因為那個女人。”說着,心裏的火氣就竄上來了,“诶你說你傻不傻啊?就不能有點出息?非可着這一個女人吊死在那兒了?吊死就吊死吧,你要實在不甘心,就去把人給搶回來呀,像這樣窩家裏喝酒算什麽,能解決問題嗎?”
沈昔城聽到這兒,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随後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又灌下去差不多有半瓶酒,眉眼間醉意漸湧,他目不轉睛地看着瓶身透過的液體顏色,忽然低不可聞地說道:“我們已經沒關系了,今天是最後一次。”
陸沅亭聽不太清,一開始以後他是在自言自語,片刻才回味過來他是說什麽最後一次的話,先不管他前面的意思,就為這後面幾個字,陸沅亭心裏也高興:這家夥終于開竅了啊!
這樣一想,陸沅亭頓時覺得豁亮起來,豪氣地舉起酒杯,說:“好,就為你這最後一次,咱倆今天幹脆就來個一醉方休!”
他的态度急轉直變,或者說他幾乎就沒有順着他的意思過,這讓沈昔城有些不适應,饒是再鐵板的表情也起了變化,露出一抹飛快的一閃即逝的苦笑,“或許我跟她的确不适合在一起。”
平時怎麽狠怎麽挖苦,可此刻陸沅亭一看,就有點于心不忍,想都沒想地就安慰一句:“是她沒福氣。”
沈昔城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
兩個人喝光了房間裏所有的酒,一共四支,空瓶子橫七豎八地放着,沈昔城醉得不省人事,躺在地板上,頭蜷在牆角,看起來很是狼狽。
陸沅亭過去扶他,聽到他含糊不清地喊了一聲“川夏”,很低,如果不是他離得近,根本不可能聽到。
他的心仿佛被人揪了一把,然後他就聽到沈昔城在喊“陸沅亭”,他剛想應一聲,就聽到他莫名其妙地說:“我生命裏的光芒沒有了。”
236.他來過
越小北心裏裝不下事,和陸沅亭見面的第二天,她就想動身趕往大望村。可截稿日期臨近,因為她手裏畫稿還缺幾個回目,整體也需要做一些局部修改,這樣耽擱下來,真正空閑下來已經是半個月之後了。
大望村隸屬霖城,和泊城相鄰而座,導幾段客車,半天的時間也就到了。
按照上次林川夏寄郵件的地址,越小北只能找到所在村子,再具體的住在哪一戶就不得而知了。
村頭就是一間小學,從外表看起來有幾分破敗,此時正值中午,有幾個學生在校門口處玩。
越小北來的路上就給林川夏打過電話,不出意料,仍是關機,剛才一下車她又試了一次,同樣如此。
她實在是不願意和顧沫聯系,等下如果打聽不到,再問問他也不遲。
打定了主意,她就上前拉住一個看上去稍微年齡大一點兒的學生,問:“你好,這位同學,我想和你打聽一下,最近你們村子裏有沒有住進來一位大姐姐?跟我差不多高,差不多大的,人很漂亮。”
越小北圓圓臉,笑起來自然也面善。那學生既沒認生,也不戒備,眨了眨眼,說:“你是說林老師嗎?”
越小北一聽,眼睛頓時一亮,“對對,是姓林的姐姐。”
“林老師是在我們村,還教我們語文。”
越小北松一口氣,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同學,你能領我進去嗎?我是你們林老師的朋友,找她有點兒事。”
“林老師今天請假了,沒來學校,你去她家裏看她吧!”旁邊的學生扭着頭道。
“哦,這樣……”越小北沉吟一下,“那麻煩你們告訴我,她現在住在哪兒,好嗎?”
先前的學生眼尖,此刻看着操場,指了指道:“是顧老師來了,姐姐你問他吧!他和林老師在一塊兒的。”
越小北不得不松開手,沒辦法再問下去了。她側側頭,果然看到顧沫正朝大門口走,她控制不住地蹙蹙眉,不得不朝他擺了擺手,說:“好久不見。”
顧沫顯然不是看到她才過來的,四目相碰的一瞬他也愣了愣,但沒急着打招呼,而是和那些學生說:“快上課了,都進教室去吧。”随後等學生散了,才再次看向她,“你來幹什麽?”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難道就不能來嗎?”越小北瞪着他,“我又不是來看你的。”
“川夏她現在很好,過得也很平靜,不需要有人打擾。”顧沫态度生硬。
“看不出來你還有這麽強硬的一面,忘記那會兒準備一肚子說辭和我商量要幫你隐瞞事實的事情了?”越小北看不慣,嘴上也不留情,“還是你沒自信,怕姐姐一看到我就把你給甩了,你就算要藏着也不可能把姐姐藏一輩子吧?”
顧沫盯她一眼,臉色有些陰沉,“我跟她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我也沒那個閑心呢!”越小北語帶譏諷,“我再強調一下,我是來看川夏姐姐的,不是來看你的,如果有可能,我巴不得這一輩子都不要看到你這種人一眼。”
顧沫冷哼一聲,“這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了,我和川夏在一起,你來看她一次,勢必就會看到我,除非你識趣不來。”
“這個恐怕你也不能如願了。”越小北不客氣回敬,而後頓了頓,又說:“你現在有時間就帶我過去,要拒絕呢我也不怕,大不了我一家一家找過去,就這麽大的村子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那你慢慢找吧。”顧沫扔下一句,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越小北看着他的背影,恨恨地跺跺腳,她愈發覺得自己當時頭腦一熱、不考慮後果的默認是個錯誤,川夏姐姐跟着這種人,會有幸福可言嗎?
……
村子不大,越小北沒費多少力氣就問到了林川夏落腳的地方,一進去,村長正在院子裏翻曬蘑菇,出于禮貌,她笑着和村長打招呼,“你好,我來找川夏姐姐的。”
村長聞言,忙拍拍手站起來,“城裏來的姑娘?”見她點頭,往平房的方向抻了抻下巴,小聲道:“林老師在這屋歇着呢,這幾天看着不舒服,現在應該睡着呢!姑娘要不急,進堂屋裏等一會兒?”
越小北順勢往平房看了一眼,那邊靜靜悄悄的,聽不到有任何聲響,房子門楣低矮,收拾得倒是十分幹淨。
她想了想,“那打擾了。”
村長急忙朝堂屋裏帶路,“不打擾不打擾,姑娘是林老師的朋友,自然也是我們村的朋友。”
兩個一同邁進屋子,村長一邊張羅茶水,一邊感嘆道:“這林老師和顧老師看樣子也是不簡單的人,來看望的朋友都是這麽出色!”
越小北沒顧上不好意思,倒聽出點兒其他的意思來,“這裏,還有其他人來過?”
“恩,不過那次只看到車沒看到人,顧老師一個人出去見的。”
越小北似乎想起什麽來,“上次有人過來是有多久了?”
村長認真想了想,“差不多半個月以前吧。那人一大早就趕過來了,就停在院門外,”他伸手往窗戶外面指了指,像是由此打開了話匣子,“不過看樣子又像是夜裏就到了,我和我老伴晨起覺輕,要是早上來的應該能聽到響動,偏那天是什麽也沒聽到。說也奇怪,那個人也沒下車,後來顧老師出去看,才把顧老師叫上了車,說了有一會兒話,顧老師就自己回來了,我是從頭到尾都沒看到那個人,光看那輛車,就應該是個有錢人……”
“哦。”越小北心不在焉地胡亂應了一聲,她的注意力早不在村長說的內容上了,算下時間,半個月以前,她在酒吧外面遇到了陸沅亭,當時他在找沈昔城,而沈昔城那個時候是在大望村。
他真的來過。可他當時看到了什麽?不然以他的性格,人既然都來了,就絕對不會是只找顧沫說幾句,他來的目的,應該就是為了川夏姐姐吧。
237.說到底,你還是在意他
越是往下想,越小北越是坐不住,她站起身,一時都忘了應有的禮貌,也沒看村長,直接就要往堂屋外面走。
村長端着茶水追過來,“姑娘,茶好了。”
“謝謝您了,我不喝,我過去看看川夏姐姐起來沒,我有急事找她。”
兩排房子距離不遠,越小北轉眼就站到了平房門外,她擡手敲了敲門,心裏卻是一陣緊張,說不清楚為什麽緊張,但一想到接下來可能會提到的事就感覺不安。
就在她又是深呼吸又是自我寬慰的時候,房間裏終于傳來響動,接着有腳步聲過來。
門很快在兩個人中間打開,林川夏一愣,片刻,蒼白瘦削的臉上緩緩揚起微笑,“小北!”
那一刻,越小北險些哭出來,她想象過很多種再見到林川夏的場景,卻唯獨沒有一種是像現在這樣,看到對方異常憔悴的臉。
“姐姐—”越小北朝她伸出手,那雙手握在手心裏也是讓人感覺瘦得可憐,“你怎麽瘦這麽多啊?都沒有以前好看了。”
林川夏抽開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最近這幾天她一直不舒服,時常覺得頭昏心悸,剛才蓋着棉被還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轉過身,往裏讓道:“快進屋吧!”
越小北随她進去,略略打量幾眼裏面的陳設,簡單的幾樣家具看上去有些陳舊,但還算整潔,炕上的棉被還沒來得及疊好,散成一團。
越小北皺了皺鼻子,什麽都藏不住的脾氣又上來了,沖口就說:“顧沫堅持要帶你離開,就是讓你生活在這種地方,憔悴成這樣的?”
林川夏一默,垂着眼,片刻,轉說道:“你怎麽突然來了?畫稿的事嗎?”
“不是,稿子很順利,我是特地跑來看你的。”越小北不喜歡她這種避重就輕的态度,氣鼓鼓着一張臉,就打算把她刻意繞開的話進行到底,“姐姐,你想過回去嗎?你要是在這裏住夠了,今天我們就拿着東西走。”
林川夏看着她,沒說話,她知道她的脾氣,認準了一件事是不會被輕易打發過去的,嘆一聲,笑了笑,“我沒住夠,你今天也走不了。”
越小北一怔,她沒料到林川夏會來這麽一句,想了想,知道她指的是這個時間已經沒有往回返的客車了,于是說:“那明天走也行,實在不行,我也能請到人來接你。”
說話時,越小北撲閃着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川夏,她就是想能看出點兒意思來,包括進門看到林川夏的第一眼,她就開始深信她在這裏過得并不好,不是一般地不好,是非常不好,否則也不會瘦得跟皮包骨似的。
原本在趕過來之前,她心裏還在猶豫,林川夏挑明過态度,不想再和泊城扯上半點關系,自己這樣冒然跑去,會不會惹她不高興,可是現在,這樣的想法在她的心裏一點兒都不存在了,她鬼使神差聽信了顧沫的話,然而欺騙所帶來的局面就是沈昔城快要搭進去半條命,林川夏過得也看不出有半點的快活。她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所以現在她必須要積極糾正。
“明天你自己走。”林川夏移開視線,回答聽起來很平靜,她起身去箱櫃上面的竹筐裏找吃的,“吃點什麽?我這裏只有雞蛋和桃子,都是學生家裏給拿過來的。”
“我不吃。”越小北噔噔幾步跟過來,抓住她的手,“川夏姐姐,你認真考慮我說的事,別随随便便就回答我!”
林川夏看着越小北波光盈盈的眸子,心裏一震,她清楚她在等什麽答案,可是那種答案在她心底一過,就被她壓住了。不可能再回去了,泊城太大,裝了她那麽多那麽多的記憶,好的不好的都塞在那兒,只想一想都要把她的眼淚惹出來。
“小北,我是很認真地回答你。”
“你認真什麽?你認真,就願意一輩子都窩在這個小山村裏,面對顧沫那樣一個人?”越小北控制不住地喊起來。
林川夏怔住,她知道越小北是帶着氣來的,不管是沖她,還是沖顧沫,總之眼裏話裏都帶着滿當當的情緒,她閉了閉眼,心裏忽然就覺得累得不行。
“小北,你今天有點兒反常,這件事你早就知道,以前也沒見你有這麽大的意見。”她提醒她,“這件事”自然也是指她和顧沫一起離開。
越小北本來就是因為心裏有愧,被她一語戳破,臉色頓時有幾分尴尬,但幾秒鐘後,她就想通了,大大方地道歉:“那件事是我做錯了,對不起,我跟你道歉。”
對于這莫名其妙的道歉,林川夏有點發懵,心裏也跟着一慌,她扶着櫃子,沒急着開口,而是等那一陣不适感過去,“好好地幹嘛跟我道歉?”
越小北看着她,心想有些話既然開了頭,後面的她也不想再隐瞞了,索性兜頭就問:“姐姐,你這麽抵觸回泊城,是因為那個人嗎?”
似乎有很長時間都沒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那個人了。林川夏想,這裏沒有人知道她和那個人曾經經歷過的一切,自然是不可能聽到了,而顧沫也在上一次的争吵之後識趣地不再提及。
林川夏垂下眼,此刻聽越小北問起,她忽然就想起那個人以前總喜歡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喊她的名字了,“川夏,川夏……”像是動聽的樂曲,扣住她的心弦。
越小北看她出神,又開始噼哩叭啦地說,試圖把她游走的神緒給拉回來,“姐姐,我原本覺得你是喜歡沈昔城的,可是顧沫和我說,你親口承認過你對沈昔城沒感覺,可是單憑沒感覺這個理由,我又覺得你不可能就這麽同意和顧沫‘私奔’,”她微微壓低了聲音,“你是因為沈昔城要結婚的消息,是嗎?說到底,你還是在意他的。”
林川夏的身體一抖,胸口又是一陣發悶,越小北說的話,她一句也回答不出來,腦子裏亂糟糟地一團。
238.她終于看清(一)
林川夏苦惱地搖搖頭,可猛然間就想起那個人曾經貼在她的耳邊說“你會成為我的妻子”,當時她還只顧着臉紅心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如今那一段從腦海裏跑出來,生生地讓人覺得諷刺。
越小北急了,伸手抓住她冰涼的手,一個勁兒地搖着,“姐姐,那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他結婚的消息是假的,他其實根本就沒結婚呢?你會不會跟我回去?”
林川夏被她從恍神中搖醒,瞪大眼睛看着她,黑白分明的,愈發襯得面龐消瘦,有大顆的淚水悄無聲息地滑出眼眶,“他不是和宋茜……”
“宋茜什麽?那個狠毒女人一手策劃了綁架,楊毅被捕以後都招認了,沈昔城恨不得手刃了她,怎麽可能把她娶回家?”越小北一股腦兒地說了個徹底。
“怎麽會是真的?我和她好歹也算共事過。”林川夏喃喃道。
“所以才說她狠毒,像她那種人,沈昔城怎麽可能會娶她?”
林川夏苦笑一下,“這樣……”
“對不起,川夏姐姐,”越小北看到她的神情,一下子就從罵人的氣焰上想到了自己,“顧沫說你和沈昔城在一起太痛苦了,我就聽信了他,犯了這種低級錯誤,對不起,都怪我沒有原則……”
痛苦嗎?林川夏默不作聲地問自己,曾經以為他們之間真實存在的痛苦,說到底不過是她單方面的臆想,他從來不曾虧待過她,也從來都是在為她考慮,偏她還不識好歹地誤會他……
林川夏難過地閉上眼,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所有的源頭不過是因為她的不肯信任。
“都過去了。”她喃喃開口,聲音卻是啞的。
越小北更加難過,“所以我今天是來糾正錯誤的,姐姐,你一定要跟我回去。”
林川夏搖了搖頭,眼淚又跑出來,明知不可能回去,可有些事她忍不住問:“出事那天,他是不是也在山上?”
盡管不知道她怎麽會這樣問,可越小北還是老實回答:“恩。”
“我也是後來才聽陸沅亭說的,他說找到你之後沈昔城就昏倒了,等到醫院才知道他之前出了車禍,撞壞了脾髒,可是他一直硬撐着,找到你已經是撐到了極限,轉入市醫院就直接進了手術室。”
林川夏聽着,人仿佛是被吓到了,一臉的驚滞。
越小北只當她是心疼,繼續道:“他從手術室裏出來,就少了脾髒。”
“……他現在怎麽樣?”林川夏終于從驚惶中找到自己的聲音。
“最近沒聯系,不過聽說前一陣知道了你和顧沫‘私奔’的事,他一個人跑去酒吧裏喝得大醉,被人打也不知道反抗,後來傷了腿,如果不是陸沅亭趕過去,恐怕那會兒命都沒了。”越小北一邊說一邊撅着嘴巴,仿佛是在責怪人,其實是在和自己賭氣,這件事還是少不了她合謀的影響。
林川夏倚着箱櫃,盯着屋子裏紅磚鋪出來的地面,眼神發空,越小北說的她似乎聽見了,但又好像什麽都沒聽進去,太多的消息了,多得讓她一下子消化不過來,感覺有點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震動不已,分割的卻是她的心,鈍鈍的,看不見血,卻疼得她呼吸都變得吃力。
眼淚成串地摔出來,她滑到地上,瘦削的身體蜷成一團,“對不起,沈昔城,對不起……”她只喊得出這樣一句,一邊喊還一邊哭,最後哭得撕心裂肺。
越小北看得也心疼,蹲下來抱住她,“姐姐你別哭了,咱這就回去,這就回去啊!”
“小北……回不去了,小北,這次我真的回不去了……”
林川夏斷斷續續地說着,越小北以為她是傷心迷糊了,拍着她的背安慰:“都說開了,有什麽回不去的啊?誤會解開了就好,沈昔城那麽在乎你,不可能舍得和你計較的,等回去他要是真生氣了,你就說是我搞的鬼,反正他一共也見不了我幾次,沒事的啊!”
“不是,小北,不是……我已經和顧沫……”林川夏說不下去。
越小北腦子活,她轉了轉眼睛,就看到炕上除了那一團沒來得及疊的棉被,還放着一床顏色稍微暗一些的,看樣子是男人蓋的。
“……那個是顧沫的?”她不怎麽願意相信,如果連這個都是真的也太狗血了。
可是林川夏點點頭。
“怎麽會?怎麽可能?你們真的和好了?”越小北一連串地問。
林川夏不知道怎麽說,索性搖頭。
“那是怎麽回事?你快告訴我啊!是對顧沫放不下,還是對沈昔城沒一點感情?”
“都不是……”林川夏弓着背,她把頭埋在膝蓋裏,聲音幾乎低得聽不見,眼淚還是流個不停,肚子也開始一陣陣地疼,她伸出手下意識地捂在肚皮上。
越小北顯然問話都是随口問出來的,她這一句“都不是”害得她尋思片刻,才醒過味兒來,“我可真糊塗了。”她幹脆也陪她坐在地上,“姐姐,是不是顧沫那個混蛋強迫你?”
“小北,你別猜了,”林川夏上來抓她的手,指尖涼得吓人,“我肚子疼,想歇一會兒。”
越小北終于察覺出她的異樣,一骨碌爬起來,要去扶她,“姐姐,你怎麽了?手這麽冰?”
林川夏擡頭,哭得通紅的眼睛泛出苦笑,“我懷孕了,大夫說情況不太穩定。”
越小北一時呆愣住,把人扶到炕上才反應過來,問:“顧沫的?”
林川夏看着她,眼神又開始飄忽,最後在嗓子裏低不可聞地“恩”了一聲。
這一下,越小北徹底傻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問:“幾個月了?”
林川夏沒立即回答,她想起昨天下午頭暈得厲害,顧沫請李大夫過來號脈,李大夫就這樣對她說的,說她已經懷有身孕,二十多天了,從脈上能號得出來,她的身體最近狀況不算太好,要多注意休息。晚上顧沫就堅持搬來,說怕她一個人住晚上有什麽情況身邊沒人照料。她不想答應,可是自從李大夫宣布那樣的結果,她就已經沒有拒絕的權利了,畢竟肚子裏的孩子也是顧沫的。
“還不足一個月。”
239.她終于看清(二)
越小北仍是一副傻呆呆的表情,半晌消化過來,“他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對你用強了?”
林川夏一時無話可說。
越小北立馬不幹了,蹦起來,“這個人渣!原來他都是計劃好的!不行,你現在就跟我回去,我們去醫院……”
“小北……”她的聲音充滿乞求。
“你猶豫什麽?不情願的事誰也別想逼你,就算是拿孩子捆綁也不行!”說着,越小北就上來拉住她。
“小北……”林川夏再次痛苦地喊了一聲,臉色異常難看。
越小北終于覺察出不對勁來,她慌張地屈膝跪在炕沿上,也不敢再大聲說話,上上下下地查看,“川夏姐姐,你怎麽了?感覺哪裏不舒服?懷孕怎麽可能這麽痛苦?顧沫是不是搞錯了?走,我們求村長幫忙找輛車,去醫院看看,不能光聽那些鄉野郎中的。”
林川夏面色慘白,心中的擔憂勝過身體的不适,她艱難地從炕上爬起來,感覺天旋地轉的,手心裏一層汗,喉嚨裏也一陣陣湧起惡心。
好不容易由越小北攙扶着往門口走,門在這時忽然被人撞開,還不等她們回過神來,來人已經沖過來把她們撞開,把林川夏拉到一邊,盯着越小北,仿佛在防着洪水猛獸的眼神,“你要幹什麽?”
越小北看清是他,當即炸毛了,“我要幹什麽?我才要問你要幹什麽?你真就以為你是正确的,只有你才能給川夏姐姐幸福,然後一輩子困住她嗎?”
“這是我們的事!”顧沫低聲嘶吼。
“呵—你還真是自信過度!姐姐已經知道你做過的那些事了,你覺得她還會願意留下來嗎?”
話一出口,顧沫的臉色登時變了又變,唇部的線條繃得緊緊的,轉頭審視地看向林川夏,像是要把她灼穿一般地看着,“你要跟她走嗎?孩子呢,要讓他沒有父親嗎?”
越小北一把攔在他們中間,“你別想再有用這樣的方式束縛姐姐!當初是你說沈昔城只會給姐姐帶來無休止的傷害,那你現在的行為呢?就不是在傷害姐姐嗎?”
“如果不是你的出現,她在這兒生活得很平靜。”顧沫立刻回敬過去。
越小北呆了一瞬,再要開口時眼睛裏似乎藏了毒,她是真眼前這個男人,利用她對川夏姐姐的心疼成功地把她也給拉下了水,“沒有你她會……”
林川夏知道他們會繼續不留情面地吵下去,而這些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她處理不好,才會讓愛她的人一碰面就搞成劍拔弩張的氣氛,這讓她心頭發沉,于是開口:“好了,你們兩個都別說了,我累了,哪也不想去了,我想休息,你們都出去吧。”
越小北一愣,顧沫倒是樂了,随即就做出“請”的姿勢,越小北當時就窩了一肚子火,兇巴巴地吼:“別高興得太早,你也要出去!”
小小的屋子終于變回了一個人的空間。
林川夏靠着箱櫃坐着,眼神呆呆地落在窗棂上,外面的陽光很亮眼,愈發襯得屋子裏有些凄清。
她縮了縮身子,開始一件一件想起方才越小北說的事情,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很可恥,沈昔城在她看不到的背後做了那麽多事,甚至不惜拿他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就為了能第一眼看到她平安……
眼淚忍不住跑出來,像是絕了堤的洪水,根本止不住。她索性躺在炕上,厚重的家用棉被墊在身體下面,卻還是一陣陣地冷。
越小北說她最終還是在意沈昔城的。是啊,直到此刻,她才終于看清,她在意他,很在意很在意,從未有過的在意,在意到極點,那樣……就是愛吧?她低問自己,許久,她悲傷地發現,她愛他,無論怎樣都否認不了地愛。
沈昔城,沈昔城……
她閉上眼,一遍一遍地在心底叫着,而每叫一遍,都能讓她感覺到剝皮蝕骨的疼。
以後再也不可能有機會親口叫他的名字了,無論是最開始客氣疏離的“沈總”,還是直呼其名地喊他“沈昔城”,抑或是逐漸變得熟稔的“昔城”,都不可能了……
他好心好意送上來的關心和呵護,是她自己不要的,是她自己傻乎乎地一手抛開……
那個人,那個人現在還好嗎?
念頭一起,她控制不住地就要起身去找手機,很長時間不用,她甚至忘記放在哪兒了,在她經常放雜物的櫃子裏翻了半天,才猛然想起上次用的時候被她随手放在了背包裏,背包就挂在一進門的牆上。她跑過去,終于在背包的最底層找到了那只直板手機。
已經關機好多天了,林川夏盯着屏幕,好一會兒才按下開機鍵,過了幾秒,開始接二連三地蹦進短信。一聲又一聲的提示音,忽然像是火星,一顆顆蹿進她的心裏,燃起大片的希望,忍不住就想會是他嗎?
她握着手機,有一會兒都不敢看,緩了緩神,才逐條翻去。可是,全部是越小北發過來的,在責怪她為什麽不開機、怎麽聯系她之類。
她嘆口氣,讀取鍵剛好停在上一次他發過來的那一條上——謝謝,疏淡的兩個字。
發熱的頭腦終于清醒過來,她這是在做什麽?林川夏心裏一片嘲苦,她擡手遮了遮眼,才察覺一雙眼皮都腫得難受,手指一碰上去就火辣辣地疼。
她放下手,愣了一會兒,又放下了手機。她留給他的傷害已經夠多了,不能再糾纏下去了。
林川夏站在地上,有一瞬,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截被掏空了的木頭,木讷而又空洞。她張了張手,左手的無名指上還有戒指留下的一小圈淺白色,已經褪下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偏偏痕跡還在。
她伸手捏住,轉身就要去找那枚在意大利的時候偶然買到的對戒,她記得那個設計的女孩子給戒指起名叫“唯一”,當時她戴的時候還在扭捏,如今卻是連那個和她一同戴上的人都再看不到一眼了。
戒指被她收在行李箱的夾層裏,用一塊手帕包着,一打開,光澤如新。
林川夏反反複複地摩挲,仿佛那上面還殘留着那個人指間的溫度,眼淚再度摔下來,一顆一顆落在戒指上,花了她的視線。
240.沈昔城瞎了眼,找這麽個薄情的女人
揉了揉眼,她又去櫃子裏翻出一截紅絲線,繞在戒指上,在脖子上打了一個死結。
紅絲線的長度垂到胸口,距離心髒很近,她緊緊地攥着,仿佛要把一段最難忘的時光深深紮入心底,念念不忘。
小腹這時候隐隐疼了一下,她低着視線,落在還很平坦的肚子上,忽然有些慶幸沒有一時沖動就把電話撥出去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