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回辦公室,沈昔城什麽也不說,直接朝她伸手要東西

頓了片刻,聲音低了下去,“救出來她之後告訴我一聲。”

聽到這兒,陸沅亭算是聽明白了,他這是在争取時間,在那女人身上他還真是半點疏漏都不敢有。

想通了這一點的陸沅亭忍不住嘆口氣,又追了兩步,眼看着快到辦公室門口了,“你要真這麽放不開,幹嘛不自己去?就算她需要的人是顧沫好了,你把她硬綁過來不就行了?這種事你以前又不是沒幹過。”

最後幾個字他不确定沈昔城是否聽到,因為對方已經走進辦公室的門裏,“砰”地一聲在他面前關上了門,只差一寸,門板就貼在他的鼻子上。

陸沅亭氣得擡腳就要踢門,但轉眼又被他收回去了。算了,那個人心情不好就會使這一套,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而他就只欠了那一個人。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沈昔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玻璃外面的泊城。

時近傍晚,空氣中隐隐約約像是起了一層霧,籠罩着泊城的人景,一眼望去,迷迷蒙蒙的,看不真切。

電話打出去已經有一個小時,并不算久,可是對沈昔城來說卻是如同噬血噬骨般,漫長難捱。他的雙腿有些麻木,右腿更是沒有知覺。

手機忽然傳出“叮零”一聲響,他渾身都抑制不住地一顫,低頭看時,果然是顧沫發來的:人找到了。

只有短短的四個字,看不出更多的內容,關于她好不好、有沒有受傷都沒有說,但是夠了,知道她需要的人已經趕過去,這就夠了。

他怔怔看着信息,後退兩步,一下跌坐進座位。

緩了片刻,沈昔城之前臉上的焦慮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目沉冷,他拿起電話撥給何清,聲音沉冷:“會議五點開始。”

--

顧沫找到人,其實是費了一番功夫的,幸好他事先預算好趕來泊城,不然沈昔城說留給他三個小時恐怕還真不夠。

城東工廠不少,但是能有現成的廢棄倉庫留着藏人、還能不被人留意到,就讓人無從下手了。顧沫在街上拉住一位拾荒的老大爺,問他這附近有哪家工廠是荒涼到從沒有人出入。

老大爺感覺奇怪,那眼神就差沒直接說你這是在給自己準備犯罪地點嗎。

顧沫懶得解釋,直接塞給他一千塊錢,最後那老大爺禁不住錢的誘惑,還真提供了有效的指點,顧沫按照他建議的地點找過去,還真找到了人。

等顧沫帶着人沖進去,一看到控制林川夏的人只是他們家的司機,當即一愣。

對方先是稱他一聲“少爺”,但一看陣仗不對,從地上撈起人就開溜,之前他查看過倉庫裏的地形,上面有二層,有外梯可以通到外面。這時,對方的人再有幾步就能把他包圍,他只能退向二樓。

樓梯很窄,司機橫在樓梯口,第二個人根本沖不上去。

顧沫跑在最前面,大喝一聲:“把人放下!”

司機面露為難,“少爺,這是夫人的意思,您別為難我。”

顧沫臉色難看到極點,“我母親糊塗,你也跟着糊塗嗎?她現在懷着我的孩子,你也敢碰她?”

司機顯然沒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吓得渾身都抖了一下,嘴上卻不敢妥協,“可是夫人……”

“夫人那裏有我去說,你只管放人,害了少夫人肚子裏的孩子,你擔得起嗎?”

有關顧家後代,司機徹底不敢再反抗了,把肩上的人往顧沫懷裏一送,“少爺,夫人那裏……”

“知道了。”顧沫不耐煩地揮揮手,低頭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林川夏,只見她眼睛閉得死死的,手腳都被繩索縛着,姿勢扭曲。

他輕輕搖了搖她的身體,“川夏?”不見醒轉,甚至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顧沫頓時感覺有一股怒氣往上沖,“你對她做了什麽?她怎麽都不醒?”

司機發着抖,“少爺,我是聽從夫人安排,給她……給她下了點兒迷藥……”

“胡鬧!”顧沫暴怒,忽然想起沈昔城的提醒,雖然很不情願受他言語擺布,但事情已然到了這種地步,有些事不得不防,“說,你還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沒有?”

“沒…沒什麽了。”司機眼神閃躲,此刻他心裏真是後悔莫及。

顧沫不放心,轉頭吩咐随行的兩個人,“你們倆個,給我好好收拾他一頓,打到他願意開口為止!”

246.她必須留下這個孩子

其中一個揪住司機的脖領子就往下拽,那司機一看顧沫掉頭就走,挨頓打也無法避免,情急之下就喊出來:“少爺,少爺!我真的什麽都沒做,夫人讓我拍照片,我還沒……”

那兩個人可不管司機說什麽,上去就是一拳,把他打翻在地。

顧沫已經走到倉庫門口,回頭盯那司機一眼,目帶兇狠,司機的話雖然只算是說一半,但是他聽出其他的意思,如果他們遲來一步,川夏就會遭受難以想象的視覺弓雖暴……

他無法想象,同時也更恨這個唯命是從的司機,“讓他閉嘴!”

顧沫把人帶到車上,開車前又再次喊了她數聲,同樣沒有任何反應,整個人就像是昏死過去。他嘆口氣,側身幫她扣安全帶的時候,忽然看到她穿的淺色衣褲正漸漸透出鮮紅的血色!

顧沫有一瞬徹底忘了身體要如何動彈,片刻,他才像驚醒一般,聲音都顫着喊:“川夏,川夏!你醒醒!為了孩子你醒醒!”

“你必須醒過來!”

他一邊喊,一邊眼窩裏噼裏啪啦地掉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很快就打濕了半張臉,“川夏,你撐住,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如果說他之前在聽家裏的司機說給林川夏下迷藥時,他還存在着拒絕去醫院的想法,那麽此刻他已經不敢再有任何私心的顧慮了,就算他一直捂着的秘密不得不揭穿,他也要保證林川夏沒事。

這種信念一旦産生,他便将車開得飛快,一路朝最近的醫院飛馳。

醫院不遠,可馬路上的車就像是偏要和他作對,正趕上工廠下班時間,四面八方地全是人和車,全都一股腦兒地流到馬路上。

顧沫七拐八拐地穿過去,臉上也分不清是汗是淚,渾身都濕透了。等車子終于開到前面稍微開闊一點的路段,時間已經又過去半個小時。

顧沫看一眼林川夏的情況,仍是不見蘇醒的跡象,座位上的墊子都染上了大片的血跡。

“川夏,你醒醒啊,一定要堅持住,你和孩子都不能有事……絕對不能有事……川夏,川夏……”

轎車開得飛快,等到了醫院,顧沫抱起人,車子都來不及鎖,直接就往醫院裏面沖,嘴裏不停喊:“醫生,醫生!快來人!救救她!”

很快有醫護推來急診平車,林川夏被抱在平車上,可能是耳邊亂糟糟的聲音,也可能是迷藥的藥效剛過,她出現短暫的清醒。

她白着一張臉,伸手碰到了跟着平車跑的顧沫的手指,很輕的動作,顧沫卻像是渾身都觸了電,一下子把視線拉回在她身上,嘴巴裏零零碎碎地安慰着:“沒事,川夏別怕,不會有事的,你別害怕,別害怕,不會有事……”

這種話,他說得都沒什麽力氣,一句話不停重複,倒像是在安慰自己。

推車的護士聽不下去,“麻煩你安靜一下,病人要進診室了,有什麽情況你現在和我們交待一下。”

這話有效,一下子就止住了他的碎碎念。顧沫把視線從林川夏的身上拔開,求助似地看着醫生,“她,她懷孕了,有人有人對她用了迷藥,我找到她時,她身體就開始流血……”

平車很快推到了診室門口,護士把顧沫擋在門外,“我們要給病人檢查,麻煩你在外面等。”

林川夏恍惚中被推進診室,耳邊那些亂糟糟的車輪聲、腳步聲、說話聲頓時都聽不見了,明明是躺着,卻感覺天旋地轉的,想睜開眼,眼皮沉得沒一點力氣,腹部也撕裂一般地痛,兩月退間不停地有熱度往外湧,四肢冷得像是泡在了冰水裏。

巨大的淨化燈從她的頭上照下來,明晃晃的,她卻什麽也看不清,只知道不停有人在她身邊走來走去,忙個不停。

林川夏心裏害怕,她想掙紮着醒過來,卻像是被困在一片黑暗裏醒不過來,感覺不到時間過去了多久,恍惚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準備手術”,困頓的心一下子掙脫了黑暗。

她忽然睜開了眼,周圍都是戴着口罩、穿着無菌服的醫生,她不知道自己出什麽狀況了,她只記得她的身體還懷着孕,有什麽病啊痛啊都要挺過去,即便是難受得快要死掉也不例外。她轉頭看住其中離她最近的一個,一開口,聲音細弱如蚊蚋:“醫生,我的孩子……我不能手術……”

那醫生倒是聽到了,低頭看她,語氣溫和地說:“你現在情況特殊,只能保大人,宮外孕拖到兩個月已經很危險……”

“你們搞錯了,不可能……”她開始控制不住激動,僵冷的身體也下意識地動了兩下。

立刻有人上前按住她,“病人請保持冷靜,你現在已經出現流産征兆,并且伴随大出血,只能接受手術。”

林川夏身體被人按住,無法動彈,腦海裏卻有一瞬是異常清醒的,兩個月……她懷孕兩個月……早前她的确變得嗜睡,那這個孩子……

她必須留下這個孩子!

她試着想要掙動,想要張口阻止他們,可劇烈的眩暈襲來,她被再次拖入黑暗……

……

安靜的走廊裏,顧沫一個人守在手術室的外面,坐立難安。

醫生說林川夏的懷孕情況特殊,屬于輸卵管間質部妊娠,和尋常的宮外孕不同,因為肌層組織較厚,妊娠也有可能拖到三、四個月發生破裂,症狀似子宮破裂,出血也極為嚴重,這種情況下,為了挽救母體生命,要采用輸卵管切除手術,可及時止血。

顧沫剛剛在這樣的手術單上以丈夫的名義簽過字,這就意味着作為他計劃中一部分的孩子沒有了,林川夏也因此失去了一側的輸卵管。

他抓着頭發,瞬間有種一無所得的失落感。

上次林川夏出事住院,他意外獲知她已經懷有一個月的身孕,從最開始知道時的憤恨和震驚,到後來腦子裏構設的漫長計劃,沒有人能夠感受到他的掙紮、矛盾、偏偏又非如此不可的複雜決心——他要把她和孩子統統從那個人的身邊奪走!

247.構想中的複仇破碎了

可是,這種快意恩仇的計劃不得不戛然而止了。

顧沫苦笑,對林川夏再次糾纏上去的他,不是沒有CN情結,而是情結再重都抵不了他們的三年,他不甘心就此結束,林川夏也一定是識不清自己的內心,一時迷失,既然當初是他負心在先,那現在他就有必要糾正過來。

然而,等到事情都按照他的設計進行,他的心非但沒有得到絲毫解救,反而更加沉重,直到現在,他感覺自己徹底地失敗了。

沒有了孩子,就沒有了報複沈昔城的籌碼,離開泊城這麽久,她從來都沒有對他真心笑過一次,仿佛和他在一起就是她憂愁的開始,始終有盈盈淡淡的沉郁紮在眼底,揮散不去。

那時,即便他不再問她是不是對沈昔城動心了,他也知道,她變了,和以前有太多的改變,變得心裏眼裏都沒有他這個人了。

不是不難過,不是不想放棄,可是當那一次,他有了機會撒謊說孩子是他的時候,他忽然慶幸他一時賭氣把她帶離了泊城,這樣一來,他向沈昔城的複仇又完美了一步。就算将來他永遠也不會有把孩子領到沈昔城面前的一天,只要想想他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把屬于沈昔城的美滿親手打破,已經足夠了。

但他構想中的複仇破碎了。

他孤獨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怔怔地出神,直至手術燈滅掉,有人從裏面走出來,他才木然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迎過去,問:“我妻子的情況怎麽樣?”

醫生摘下口罩,“目前已經脫離危險,不過人很虛弱,宮外孕很傷身體,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顧沫略略松一口氣,“那現在可以辦理轉院嗎?”

那醫生驚住,那眼神像是看着怪物一般,“她只是脫離危險,各項體征都不達标,你确定你這個做丈夫的要在這種時候折騰病人一次?”

“我,我只是想把她轉到離家近一點兒的醫院,方便照顧。”顧沫的謊話說得有點結巴。

那醫生也不說話,又瞥他一眼,仍很不滿,“最後還是你們家屬自己拿主意,我們院方只是出于病人安全考慮,建議不要轉院,我們醫院無論是醫療設備,還是醫資力量,在泊城恐怕都算是數一數二的了。”

“是是。”顧沫心裏壓着一股火,心裏怪他多管閑事,嘴上還是老實答應了兩聲。

……

林川夏已經被移送進單人病房,終于能進去探視時,顧沫的心情有些複雜,看着床上閉眼睡着的人,他不确定等她醒過來,知道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系不存在了,她還會不會繼續留在他的身邊,跟他回霖城?

正想得入神,手機忽然在口袋裏響了,這種時候不管是誰打過來的,他都不想接,可昏睡的人微微蹙了下眉,他一慌,捂着響個不停的手機匆忙往病房外走。

關緊房門,顧沫才掏出來看,是母親沈冰蓉打過來的,算算這個時間,距離沈昔城留給他的三個小時又往前多走了兩個鐘,他想得到電話的內容,幹脆不理才好。

打定主意,他就任着對方打來一遍又一遍,最後不耐煩,準備等着對方不耐煩了一挂斷就關機,偏巧這功夫越小北的電話也打進來,他看着屏幕怔了兩秒,最後竟鬼使神差地按下接聽。

越小北的聲音頓時撲進耳朵,“你們兩個人呢?我趕過來看姐姐,村長說你們出門了,去哪兒了?泊城?還是姐姐出什麽事了?她的手機聯系不上。”

顧沫等她說完,“在泊城,她……出了點意外,現在在醫院。”

越小北聽他說話沒什麽氣力,心裏咯噔一下,“意外?”她首先想到了懷孕這件事,“那孩子呢?不要緊吧?”

顧沫深吸口氣,“孩子沒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淡,似乎不帶什麽感情。這還是從林川夏出事以後他第一次和別人說起這件事,那種沉悶一直壓在他的心裏,快要讓他透不過氣來,突然能在這時回答出來,就算越小北并不算他的朋友,甚至會換來一頓臭罵,可是總好過獨自裹在一個無法示人的秘密裏。

“什麽?你說孩子沒了?”越小北果然激動起來。

“恩。”

“顧沫你這個混蛋!你這人到底是怎麽搞的?你明知道姐姐身體不好,你怎麽不好好照顧她?怎麽能讓她出事?”越小北什麽情由也不問,直接開罵,“你費盡心機讓姐姐跟你來這種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就是來讓她受罪的?攪黃了她和沈昔城的好事不說,用一個孩子來拖住姐姐,你還算個男人嗎?現在呢,你倒是折騰姐姐折騰得更狠,你到底是不是人?”

顧沫一言不發,任由她罵,等到她終于罵累了,喘一口氣的功夫,他才說:“她在市醫院,明天你過來看看她,幫我勸勸她。”

“我當然會過去看姐姐,也會勸她,但絕對不是為了你!”越小北沒好氣,“行了,懶得跟你這種人再多說一個字。”電話似乎拿遠了,聲音也模糊起來,“害得老娘好不容易借臺車,還要大半夜地往城裏趕……”

那一夜,也不知是麻藥藥效沒過,還是身體虛弱的緣故,林川夏一直睡着,始終沒醒。

顧沫在床邊坐到天亮,早晨醫生過來查房,說是沒什麽大礙,還是要好好注重休養,他才跟着出去,在門口超市裏買了兩只保溫桶和一些洗漱用具,去食堂裏打了兩份清軟的粥和幾個雞蛋回來。

他出去沒多久,林川夏就睜着眼躺在床上,看着頭頂的天花板發呆。

其實,她很早就醒了,知道顧沫在床邊一動不動地坐着,可是她不知道醒來以後再怎麽面對他。

要對他生氣嗎?發火嗎?應該那樣,但是她沒有一點力氣,更沒有那個精力,只覺得從心裏就累得不行,也低落得不行。

她很想趁顧沫離開的時間逃走,可稍微一動,便會頭暈目眩的,肚皮上的刀口也一路牽扯到腔子裏地疼,手腳沉得像是千斤重,只有眼皮可以不費力氣地睜開閉上。

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像是個廢人。

一個不能動、不能自由行走、不能随意笑、更沒有資格肆意大哭的、後知後覺的廢人。

248.你還回得去嗎

從來沒有任何一次,林川夏像現在這樣輕視自己。

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沈昔城,現在更是連他們的孩子也受到連累。

她下意識地把手搭在肚子上,沒動,卻盡力側着頭盯着自己的手指。如果不是她任性,現在也不會和顧沫攪在一起,更不會惹惱他的母親,如果那樣他們的孩子應該還好好地活着吧。

可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那個孩子如同他悄無聲息地來臨,又悄然離開了,而她這個笨得不合格的母親,竟然直到他離開她的那一刻,才知道他是她和沈昔城的孩子……

兩個月了,他在她的身體裏停留兩個月了,可她卻毫不知情,甚至還誤會他的身世,因為他的存在而感到懊惱和抵觸過,她曾經那麽不喜歡他,把他視作綁住自己的包袱,可是細想想,如果不是她固執地認為自己在沈昔城那裏受到了傷害,不像一只鴕鳥似地躲起來,也不會有什麽事突然就蹦出來綁住她的手腳。

說到底,都是她的錯。為什麽她就不能聰明一點?知道該怎樣保護自己,知道她的心意究竟是怎樣的,這些變故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了?

……只是,避免了又怎樣呢?如果不是因為和沈昔城分開,她還會一直都看不清自己的內心,以為她還停留在過去和顧沫一起的記憶裏,不是忘記,而是沒有顏面再走回去。抱着那樣的心思,就算她還待在沈昔城的身邊,她也不會快樂,她會硬生生地給自己套上一個自我暗示的十字架,一邊責備自己不守誓言,一邊用虧欠的補償心理繼續傷害着沈昔城。

這不公平。

可她什麽時候對沈昔城公平過?

林川夏努力回想,不說一瞬間的感覺,就是随便一件事情上都沒有過。從顧世晚宴的那一次開始,她就一直誤解他,不管他為她做什麽,她都認定他是別有居心,即使到後來他向她求婚,她亦是半信半疑,隔三差五就會因為他的那些小花邊吃醋個不停。

呵…她苦笑,怎麽當時就不覺得自己別扭的行為是在吃醋呢?

林川夏木然地躺着不動,腦袋裏塞滿了亂糟糟的心事,每想起一樁都無疑是在她心上又釘上一根刺。

正胡思亂想着,顧沫回來了,看到她睜眼瞪着天花板,表情有幾分哀戚,不由一怔,片刻才揚了揚手上提着的東西,問:“餓了嗎?我買了粥和雞蛋。”

林川夏想得出神,沒有聽到走廊上有腳步聲,此時想再閉上眼睛裝睡已然是不行了,幹脆往窗戶那邊偏着頭,看也不看他,“不想吃。”

“這怎麽行?”顧沫走近了,放下臉盆和毛巾等用物,把保溫桶擱在床頭櫃上,拉張椅子在床邊坐下,“你現在身子虛,得好好吃飯才能恢複得快。”

林川夏輕蹙着眉,她不喜歡他現在這樣的語氣,就像是什麽事情都不曾發生過,睡一覺再吃頓飯就當一切跟從前一樣。

“恢不恢複還有什麽意思?反正孩子已經沒了。”她想刺他一句,看他怎麽可能還像平常那樣演下去。可是話一出口,先刺的人是自己,她使勁朝裏擰着臉,不想讓顧沫看見她眼底漫上來的濕意。

顧沫的角度剛好只看得到她的耳廓和後腦勺,可仍讓人止不住心裏的悲涼,他果然被她刺到了,一時間又想起昨晚在走廊裏那個破碎的計劃,嘴角泛苦,但還是安慰她:“川夏,你別這樣,孩子沒了,等養好身體,我們再要一個就是了。”

“我們?”林川夏突然轉過臉,直直地盯着他,“到了這一步,你還打算要繼續瞞下去嗎?”

顧沫再度一愣,這一句已經不是刺,而是刀了,筆直地飛過來,直接插到他心上。他的臉色很難看,許久才緩過來喊了一聲:“川夏……”

“醫生告訴我了,他說我懷孕是兩個月,”林川夏故意說到這兒就頓住了話音,她看着顧沫,眼裏的霧氣也不打算再回避,就那麽直愣愣地看着,像是在仔仔細細地打量着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既然是兩個月,孩子就不是你的。”

顧沫徹底黑了臉膛,“不是又怎樣?如果生下來,我一定會待他視如己出。”

“為什麽會視為己出?你到底在打的什麽主意?”

顧沫看着她,眸色變了又變,“你這是準備在聲讨我嗎?因為丢了沈昔城的孩子你很難過,那如果是我的孩子呢?你會不會也像現在這麽難過?”

“再假設這些還有意義嗎?”霧氣終于凝成碩大的一顆,撲出眼眶。她不是哭顧沫的欺騙,只是哭直到失去了孩子,沈昔城都不曾有知道的機會。

……以後也不會有了。

“失去了孩子,在你林川夏的眼裏就什麽都是灰色的,什麽都失去意義,可我不是!”顧沫控制不住激動的語氣,“從一開始,我就已經計劃好了,不管以怎樣的方式,我都要把你留在我身邊!”

林川夏終于從他發瘋一般的咆哮裏聽出其他的意味來,“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她不确定,也不願意把他想象成那樣工于心計的人,可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顧沫被她問住,臉一黑,欲蓋彌彰地閉緊了嘴巴。有些事就算是只差一層窗戶紙沒捅破,也好過親口招認。

林川夏見他不作聲,心裏一寒,病房裏暖氣十足,卻讓她瞬間冷得眼淚都凍在了眼眶裏,“那天早上,你在我房間……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是這樣嗎?”

顧沫擡眼飛快地在她臉上掠過一圈,随即滑到一邊,垮下嘴角,低聲地回道:“不是。”

林川夏嘆口氣,最後看他一眼,然後閉上眼,心裏忽然說不出的累,“顧沫,我們兩個以後都不要再見面了。”

顧沫身體一震,不管是從前如膠似漆的時候,還是後來兩個人吵架分開,她都從未有過這樣決然的語氣,聽了就讓人從心底泛寒,他不服氣,短暫的低靡從臉上一卷而過,“你要回去找他嗎?”

林川夏不說話。

他接着道:“經過了這麽多的事,你們之間早就沒有了真誠和信任,你覺得你還回得去嗎?”

249.她不想看到你

林川夏沒說話,心裏卻被他問得又泛起了難受,沈昔城的名字在她的腦海裏飄來蕩去,每一次都像是一記重拳,非要在她身體裏砸開一個缺口,把那些足以讓她痛苦不堪的記憶拉扯出來。她側開頭,害怕自己再也掩飾不住。

可是顧沫不打算放過她,“怎麽,被我說中了?

林川夏不回答,這時門口忽然傳來響動,緊接着就聽到護士的聲音:“吵什麽吵?這裏是病房。”

聽到有人來,林川夏倒是暗暗松了口氣。

那護士是負責日常巡查的,和他們也不過是從昨天晚上才開始有所接觸,但大概就是醫院裏新來的病人會多惹關注,稍微有什麽內情都會傳開,這樣一來,顧沫就成了衆人眼裏不負責任的老公,就算長得很有姿色,也同樣不受待見。

顧沫無法辯駁,繼續聽那護士抱怨:“要吵去街上随便找人去吵,病人需要休息。”說着,一側身,向身後讓道:“進來吧。”

話音剛落,打後面進來一個人,林川夏一看,頓時眼圈裏又浮起一層淚。

顧沫也跟着松了一口氣,識趣地讓開床邊的位置,“你來得正好,陪陪川夏,她心情不好,你幫我勸勸。”

越小北瞥他一眼,不只沒有搭腔的意思,連五官都有些橫眉冷對的意思。她上前拉住了林川夏的手,聲音立刻變成難以想象的柔軟,“姐姐,你身上還疼嗎?”

她的語調太關切,她的手太溫暖,林川夏眼淚一下就撲出來。

顧沫和護士分別都躲了出去,一時間,房裏只剩下她們兩個,倒顯得有幾分凄清。

越小北看着床上足足瘦了幾圈的林川夏,眼圈也開始發紅,“姐姐,咱不難過了,先養好身體,其他的都以後再說。”她倒像是在安慰小孩子。

林川夏喉嚨哽了哽,“我沒事。我想現在就出院,你能幫我嗎?”

“這怎麽行?剛才帶我過來的護士說你身體得好好養。”

林川夏一默,她身體的狀況她自己很清楚,的确不應該出院,剛才話說多了,身上都出了一陣虛汗,但有些事沒辦法,她只能逞強,“我現在已經沒辦法再面對他了。”

“姐姐……”越小北理解,但是她不敢答應。

“小北,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

林川夏說的實話,雖然她現在人在泊城,可就算發生再艱險的事,林家人也不可能對她施以援手,林氏的事他們之間已經鬧得夠僵了。在學校更是因為她身份的尴尬,明明沒什麽損害,但人都是這樣,總願意和光彩的人結交,她很自然就被劃在了熱鬧圈外。

這些本來是她從小就習慣的,包括在大學裏獨來獨往她也無所謂,直到遇見顧沫,他是那樣幹淨而又乖巧的男孩子,把她拉進他的生活,拉進他的朋友堆裏,現在想想那個叫做大學的時光裏,她一直都有顧沫的陪伴。可是後來,這一切都變了,她一下子經歷太多的冷暖分離,好在此刻還有越小北……

越小北露出愁容,和她的娃娃臉一點兒也不相稱,“我的傻姐姐,你要我怎麽幫你?要是真是聽你的這就出院,那可是害你。”她停了一會兒,“要不然我去同那個人說,讓他最近都不要來了,這樣行嗎?”

林川夏笑容有點苦,“他那個人已經變了,這種話他怎麽能聽進去?”

“放心交給我吧。”越小北頗有自信,“我這就去跟他說,然後由我來照顧你。”

--

沈昔城覺得他一定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否則他絕不會一大早就被陸沅亭那個家夥拉來醫院。他承認他渾身都很難受,不止這幾天,是從一個月前就是這種狀态。

這也難怪,他一直不肯好好配合治療,醫院不住,在家裏和公司,何海平都被他罵跑了幾次,明明面臨卸任,工作量并不大,他偏要把自己忙得像一只陀螺,傷口疼了就大把大把地吃止痛藥。昨天會議開到晚上八點,再處理一些雜七雜八的瑣事便是淩晨,在辦公室裏打了個盹,一睜眼就被陸沅亭拎來了市醫院。

他想拒絕,可力氣哪比得上沒病沒災的陸沅亭?剛剛坐在醫生對面複診一通,陸沅亭還在上面聽醫生痛批個不停,他一個人跑到飲品店裏躲清靜。

由他折騰去吧,反正要不了幾天,差不多也該離開這裏了。沈昔城盯着桌面上的咖啡,這樣想。

他坐在最裏面的位置,鄰着一張屏風,剛好與店裏進進出出的人隔個徹底。他臉上難得不見往日的沉冷,許是快要離開國內的緣故,再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反而有種茫然摻雜在裏面。

有人進來,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音。

不一會兒,沈昔城聽到一把相識的嗓音:“點東西喝?”

“不用了,我說幾句話就回去。”回答的人是越小北。

沈昔城不想偷聽,這種事在他的人生裏從來就沒出現過,但他沒道理躲,也無法阻止他們交談的內容透過屏風來。

顧沫在背後緩緩開口:“說吧。”

越小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這幾天你都不要再出現在醫院裏了,姐姐她不想看到你。”

“這事由不得她。”顧沫的聲音有點兒兇。

“那難道還由你嗎?你如果要不想害姐姐被迫出院,最好就聽我的。”

“我憑什麽要聽你的?我和她之間的好時光都是被你們這群人給浪費的,我現在要補回來!”

越小北斜睨着對面的人,目露輕視,“你這個人還真不是一般地偏執,難怪姐姐說你聽不進去。”

“……”

越小北看準了他還要說,不由煩感地皺皺眉,搶在他前面開口:“我知道你為什麽堅持,無非是擔心再抓不住姐姐,可是如果你不想希望更加渺茫,最好不要做更愚蠢的事。”

許久的靜默,越小北給他時間等。

顧沫終于軟下态度,“那這幾天……就由你來照顧?”

……

背後那桌客人先離開的。

沈昔城仍然坐在原位,愈升愈暖的秋陽從窗玻璃照過來,落在他的肩上,明亮了輪廓,卻襯得一張臉更是陰沉。

他收攏的手指緩緩放開,給他的律師撥了一個電話,等待兩秒,直接對着那一端說:“找個人去監獄裏看看于昊。”

250.有些事你會想知道的

沈昔城沒等陸沅亭,從飲品店出來,在醫院門口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回了公寓。

秦湘在,正打掃房間,聽到門響,先是一愣,随後跑出來,一看到人,聲音都有些激動了,“昔城,你回來啦?”

沈昔城有些日子沒有回來公寓住,總見不到人影,現在看着人也瘦了一大圈。他一路沉着臉,這會兒看到湘姨倒是緩和一些,但也只是應一聲:“恩。”

秦湘在圍裙上擦了一把濕漉漉的手,“今天中午就在家吃吧,我給你準備中飯。”

“好。”

他一答應,秦湘高興得一邊搓着手,一邊又想起來解下圍裙,“昨天我剛熬了一壇醬菜,冰在冰箱裏了。”說話時秦湘彎着眼角,看着沈昔城好一會兒,才又想起來,“在家等我,我去市場買條新鮮的魚回來煲湯。”

沈昔城看着她轉過去的背影,忽然開口喊:“湘姨,不急,我等您。”

公寓的門一關上,他便收回視線。其實湘姨不留他,他也會在家裏多呆一會兒的,因為這次出國說不準還什麽時候能再回來,而整個泊城除了湘姨,他也找不到回來的理由了,和湘姨回國相處這段時間,他一直敬疏有度,明明心裏親近,也很少在表面上顯現出來,如果以後要說特地為湘姨回國探望,反而顯得矯情。但要是這次帶湘姨一起離開,她肯定不會同意。不說別的,她首先就會說還有木木需要照顧。

木木是秦湘的孩子,比沈昔城小幾歲,原本也是個活潑好動、智慧超群的男孩,但是那一年的事故,不僅奪去了秦湘的容貌,還有木木的才智,連同沈昔城的幸福也不複存在了。回國相認以後,沈昔城曾試圖勸過秦湘帶木木去國外接受治療,被她一口否決了,她說這裏有她的根,即便活得會很辛苦,但她已經懶得改變了。

沈昔城明白湘姨這種感受,有些習慣深到骨子裏,已經沒辦法改變了,就像他這個名字,昔城,當年所取也是因為一份念想。

往昔的城,裝滿了過往的城。

只是過去這麽多年,無人在意他名字的來歷,更無人問津他心底的秘密。

沈昔城仰着頭苦笑了下,今天這是怎麽了,從沒有過的傷春悲秋。

……

秦湘一出門就直奔菜場,買了一條又大又肥的新鮮活魚,便又急匆匆地往回趕。剛走出菜場不遠,忽然想起來昨天做醬菜時把家裏的花椒都用完了,便折回經常去的一家調味鋪子裏買。

鋪上的老板娘有一陣沒見秦湘,熱情地同她打招呼:“好久不見你了,前幾天我們幾個還說你是不是搬

姐夫,你桃花開了

···
下一章 上一章
上一章下一章

第42章 一回辦公室,沈昔城什麽也不說,直接朝她伸手要東西

52%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