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回辦公室,沈昔城什麽也不說,直接朝她伸手要東西
之前所有空付的時光就都值得了,等待并不可怕,只有等不到才最可怕。”說完,何清帥氣地甩了甩頭發,重新抓住林川夏一直攥緊的手,“幸不幸福只有擁有的人才有機會知道,你總不能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沈總。”
林川夏看着何清握過來的手,她的手很瘦,和她的人一樣,瘦瘦高高的,但卻似乎蘊含着極大的力量。她忽然覺得承受不住,再次抽開,人也跟着從座位上站起來,“對不起,何清,我知道你的用心,但是我給不起。”
何清有些吃驚,她沒想到在自己說了這麽多之後,甚至不惜把她念書時期的黑歷史都扒出來,就為了能“引經據典”地說服林川夏,結果發現一切還停留在原點。
“為什麽?”何清站起來,伸手攔住她。
林川夏低着頭,她咬着嘴唇,半晌,才勉強擡頭迎上何清的視線,“我流掉過一個孩子。”
“……”何清張了張嘴,她顯然吃了一驚,但她很快就平靜下來,“是沈總的?”
林川夏艱難點頭。
“沈總知道嗎?”
她搖搖頭。
“為什麽不告訴他呢?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想要?”
怎麽會不想要,可是我根本就沒有告訴他的機會,因為我也是剛剛知道就已經失去她了……這樣的話哽在喉嚨裏,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林川夏死命地咬着嘴唇,咬得唇色發白,大顆大顆的眼淚迸出眼眶。
何清吓壞了,看着眼前哭得不能自已的人,頓時也跟着難過起來。她這樣忍着哭,饒是不發出一點聲響,也惹得旁邊座位的人看過來。何清連忙扶住她的肩膀坐下,從手包裏抽出紙巾遞給她,輕聲哄:“別哭了,你不想說,我就不再問了。”
可是,林川夏根本就哭得停不下來,才消腫一些的眼睛又腫起來,火燒火燎地疼。她看着何清,情緒也和淚水一樣,決堤而出:“我沒辦法,何清,我已經沒辦法了……我努力過了,可是不行,真的不行……”
何清見她這副模樣一陣心疼,小心翼翼地幫她擦眼淚,“要不等沈總回來,我來幫你跟他解釋?”
林川夏仍然搖頭,她強行忍住滑落的淚水,“沒用的,不是他的問題,是我不行……那個孩子……”她痛苦地咬了咬唇,“醫生說,我以後都很難再有孩子了,你還要我再拖累他嗎?”
何清聞言,終究是沉默下來,眼前這個看起來瘦瘦小小的身體裏積郁着巨大的悲痛,她感同身受,有些話卻沒辦法再多說什麽了。
許久,何清看着她仍然泛紅的眼眶,再開口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底氣,“……如果沈總不介意呢?”
“我介意。”林川夏擡頭看着何清,眼底又一次控制不住地漫上水氣,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在醫院裏醫生對她說的話——只剩下一側的輸卵管,以她的身體狀況,恐怕都不可能有懷孕的機會了。
308.事故
林川夏終于止住眼淚,可是沒有人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心力才能勉強維持住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再一次崩潰。
聽何清講了這麽多,她終于把壓在心裏、快要負重不堪的話說了出來,說到底,她感激何清,悲傷似乎也因為有人傾聽而變得沒有那麽難以支撐了。
“謝謝你,何清。”經歷過一次長談,她們之間已經開始用姓名互相稱呼,而不是在姓氏後面加上職務。
何清搖頭,“可我還是沒能幫到你,原以為在我離開顧世之前能幫你們兩個做點什麽。”
“這樣已經夠了,真的。”林川夏的唇角挽出一抹虛浮的笑,“自從發生這麽多事,我還沒當着別人的面這麽痛快地哭過,沒吓到你吧?”
何清嘆息着搖搖頭,“想不到你平時不聲不響的性格,居然忍了這麽多,”她拍拍林川夏的肩膀,“別難過了,過去了,以後會好的。”
“我沒事的。”林川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倒是他,如果一直放不下,他也不會快樂……你能幫我勸勸他嗎?”
何清怔了下,其實她和沈昔城的交情,更多也只是工作上的,私交不多,雖然之前他給她派過幾次跟蹤這種不地道的“工作”,但更多卻未言及。然而此刻,她不想讓林川夏再失望,“我試試吧。”說着,看了看手表。
“老師要來了嗎?”
“恩,再有一會兒。”
“那我們回去吧。”林川夏率先跑去結過賬單。
從「暖時」出來,兩個人就在門口分了手。
林川夏沒有什麽地方可去,加上感冒還沒好,就拐進了附近的藥店,打算買一包感冒沖劑。
剛付過錢,收銀員正準備給她找零,外面馬路上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撞擊聲,緊接着,又響起一片刺耳的剎車聲。
林川夏忍不住往玻璃外面看了一眼,似乎是發生了車禍,好多人都圍上去,從這麽遠的角度根本什麽都看不到,可那一刻,林川夏莫名就覺得心慌。
她轉身就往外面跑,收銀員在櫃臺裏一個勁兒地喊找零錢,她也顧不上了,一直跑到人群外圍。
她聽到有人在議論:“多好的姑娘啊!”……“哎喲,這司機是怎麽開車的啊?”……“這人可真倒黴……”
林川夏聽着七嘴八舌的議論,忽然就按捺不住地想要扒開人群,跌跌撞撞地擠進去,往事故中心只看了一眼,她便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結住了……
倒黴的姑娘不是別人,而是剛剛才和她分開不久的何清。
林川夏幾乎不敢再看第二眼,何清哪裏還是那個永遠都神清氣爽的何清?她靜靜地躺在馬路的斑馬線上,一動不動,齊耳長的頭發掃在臉上,看不到她的眼睛。有好心人開始撥打醫院和報警的電話,那個闖禍的司機也戰戰兢兢地從駕駛室走下來,遲遲不敢靠近。
林川夏的腦子裏亂糟糟的,太陽穴也開始跳着疼起來,“何清?”她喊了一聲,用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的語氣,生怕聲音大了躺在那裏的人就一定會是何清似的。
有人問:“你認識受傷那姑娘?”
林川夏想不起來要回答,眼淚糊住了視線,她怎麽也不能相信才分開這麽一會兒的人會遭遇這種不幸,不是何清,一定不是!
可是,一模一樣的衣服,身材也毫無二致。
林川夏猛地跑步上前,她蹲在地上,眼淚摔在流到地上的血跡裏。
“何清?”她又喊一聲。
這時,何清忽然有了反應,非常緩慢又非常努力地睜開眼,發絲擋在臉上,她費力地看着又哭又發抖個不停的林川夏,“恩……”她艱難地應了一聲。
林川夏驀地一僵,眼淚都忘了掉,她擡手抹了一把眼睛,“何清,你怎麽樣?”她伸手把何清臉上的頭發撥開,想要把人扶起來,“你等一會兒,我們去醫院。”
圍觀的人群裏有人說道:“她身上還在流血,最好不要動她,救護車馬上就到了。”
何清動了動手指,“電話……”她的聲音低弱,幾乎只看得到嘴唇在微微翕動,“你電話……”她又努力動了動手指。
林川夏隐約猜到何清要做什麽,可這種情況她沒辦法再讓何清多說一個字,只能配合着拿出手機。
“幫我……幫我撥個號……號碼……”何清費了好大力氣才拼湊出一句話,嘴角還在不停湧出鮮血。
“你別說話了,傷口會流血……”林川夏擡手幫她輕輕擦淨嘴角,卻怎麽也擦不幹淨,“我陪你等救護車過來,你什麽都別想,不會有事的。”
何清微微轉了下頭,但幅度太小,像是被風吹動了她的頭發,“幫我……”何清固執地重複,她的眼神充滿了乞求。
林川夏看着何清,她不忍拒絕,更不想在這種時候再讓她多浪費一絲一毫的力氣,只得把手機掏出來,問:“你想做什麽,我幫你做,你要打電話給什麽人?”
“老師……”何清聲音很低。
林川夏強忍着的淚水一下子沖出來,何清到這時最記挂的還是她的老師,“好,你說號碼,我告訴他讓他過來。”
“不,不……”何清急起來,她似乎要撐起身體,手卻完全不聽使喚,“我說……我來說……”
林川夏只能點頭,“好,好,我馬上就打。”
“扶……扶我起來……”
林川夏有些為難,何清狀況不好,救護車沒到的情況下,稍微用一點力氣都有可能是對她造成二次傷害,她不想在這種時候拿何清的身體做任何賭注。
可是何清也不肯妥協,“求你了……川夏……”
林川夏咬咬牙,她實在不忍心再拒絕何清的任何要求,何清現在的狀況感覺随時都有可能會……她吃力而又小心翼翼地扶何清坐起來。
何清緊緊閉了閉眼,每動一下應該都很疼,可是她硬是咬着牙,一聲都沒吭出來。
林川夏跪在旁邊,好讓何清能靠在她身體上,這樣或許能讓何清舒服一些。
電話很快通了,一個溫和的男中音在另一端響起。
人群卻意外安靜下來。#####情人節了,看文的親們快樂~~~!!!
309.何清走了
林川夏心裏驀地一酸,她壓着聲音裏的不适,禮貌道:“請等一下。”随後,就把電話直接遞給了何清。
電話遞出去的一瞬,林川夏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她的心情,她看到一直殘弱不堪的何清不知怎地忽然提起一把精神,嗓音也和平時基本無異地問道:“老師,您準備過來了嗎?”
林川夏聽不到對方的聲音,但不難推斷出是肯定的回答。
“老師,您還是不要來了。”何清擡手捂了捂嘴,血從指縫間流淌出來。
人群開始出現噓聲,何清仿佛猜到會是這樣,她用乞求的眼神看向周圍的面孔,然後捂住電話匆忙說道:“我求你們讓我打個安靜的電話。”
林川夏忽然明白何清接下來準備做的事情了,她大概是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和她的老師告別。
林川夏捂着臉,泣不成聲。
周圍的人似乎也有所覺,默契地不再發出任何聲響。
何清往人群投來感激地一瞥,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通話上,她忽然皺緊了臉,可聲音聽起來仍然如常:“老師,我覺得沒意思了,當您對我說出那句我一直求不來的‘我愛你’以後,我對您就已經失去興致了……”
“您說得沒錯,我喜歡的只是追逐的感覺,等我真正追逐到了,目标對我只是一個方向,達到了就失去效用了……老師,我們好聚好散,把對方都忘了吧!”
電話重重地摔下來,林川夏驚得從掌心裏擡起臉,就看見何清已經耗光了全部力氣,虛弱地靠在她身上,再一看手機屏幕,通話已經結束了。
“你為什麽要這樣說?你難道就不怕老師傷心嗎?”林川夏忍不住質問。
何清閉着眼,再也沒有通話時的那股精神,人明明還緊緊地靠着她,呼吸卻淺得幾乎聽不到,“我不想等我不在了,他還在因為我傷心……”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眼睛也沒有再睜開,嘴唇翕動着:“川夏……川夏,如果有天你遇到了老師,千萬……千萬不要告訴他……”
這時,救護車呼嘯而至,急促的警報聲瞬間蓋過了所有聲響,人群讓開道路。
林川夏回頭去看,開始輕聲安慰何清:“你別亂想,我們馬上就去醫院了,不會有事,不會的……”
話的尾音還在,緊靠她身體的何清頭輕輕一歪,再無一絲聲響。
那一刻,林川夏渾身都僵住了,有些事似乎就存在感應,她不敢看,心裏卻已經有了預感。
車上很快就下來幾個醫護人員朝她們這邊跑過來,林川夏的眼前晃動的全是人影,她分不清,也不想去看,直到有人把她也拉起來,擡手擡腳地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受傷,她才愣愣地說了一句:“我沒事,你們快救何清……快救她!”
……
何清走了。
那通電話是何清給心愛的人打的最後一個電話,那句“不要讓老師得知她去世的消息”成了何清最後的遺言。
這件事給林川夏的觸動非常大,她人坐在醫院的走廊裏,目光渙散,心裏也亂得什麽都想不起來,只記得她像握住救命稻草似的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給沈昔城,可因為完全聯系不上,另一個她打給了葉子梁。
葉子梁接到電話,聽說她現在醫院,頓時吓得不輕,也忘了自己前一晚在學校裏熬夜查資料、今天是住在學弟宿舍裏的上鋪補眠,擡腳就從床上蹦起來,結果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林川夏心不在焉,注意力也全不在這些上面,自然也沒有留意到。
半個小時後,葉子梁風風火火地趕過去,看到林川夏衣服上都是血跡,傻傻地坐在醫院走廊上,臉都吓白了,抓着她的手非要仔細确認一遍才放下心來。
“怎麽樣了?”葉子梁終于問起來。
林川夏勉強提了提精神,無意識地看了一眼手術室的方向,艱澀開口:“已經确認死亡,醫生在裏面進行二次檢測。”
葉子梁暗暗嘆口氣,“姐,需要我幫忙做什麽?通知她家裏人了嗎?”
林川夏點點頭。
時間已經不早,而且她精神看起來也不好,一看就是勉強支撐的一具空殼。葉子梁不放心,“姐,這裏交給我,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我擔心你撐不住。”
“我不想回去。”林川夏一個晚上都沒什麽表情,這時卻露出一抹堅決來,“何清走的時候囑咐我,說不要把她的事讓她的老師知道,我想陪着她,不然她看不到心愛的人要怎麽撐下去?”
葉子梁聽她說得一半糊塗一半清醒,心裏也堵得難受,生怕她這是傷心過頭,神志都有些恍惚了,可沒敢問,只單單喊了她一聲,“姐?”
林川夏轉頭看他,原本還是淡淡落下來的視線,只一會兒就變成愧意的一笑,“我沒事。”
話是安慰得沒錯,但接下來的幾天操辦何清的後事,林川夏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不時掏手機出來看看。
“葉子,你說何清會覺得遺憾嗎?她還沒有和她最愛的老師結婚……老師真的能忘掉她嗎?”她坐在角落裏,總這樣呆呆地問。
葉子梁默默聽着,他不了解何清的故事,林川夏這樣才更讓人心疼。可他能做的只有寸步不離地陪伴,還有一些後事的處理,也都是他幫忙協助何清父母完成的。
……
這天從墓地回來,天空飄起紛紛揚揚的大雪。
葉子梁送林川夏回公寓樓,正巧碰上買菜回來的宋阿姨。
葉子梁對沈昔城身邊的人天生就沒什麽好感,但為了不使林川夏的日子難過,索性簡單地打了一聲招呼就轉身走了。
宋阿姨在樓門口看一眼葉子梁的背影,說:“林小姐,那位先生的腿好像受傷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林川夏一連和葉子梁相處幾天也沒有注意到這件事,相反還是他照顧她。此刻,被宋阿姨一提醒,不由自慚形穢,一邊上樓一邊給葉子梁打電話。
葉子梁很快接了,一上來就問:“姐,怎麽了?”
“我沒事。倒是你,腿受傷了?”
葉子梁頓了頓,“我也沒事,前幾天摔的,都已經好了。
310.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
林川夏不覺尴尬,這幾天葉子梁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卻被她硬生生給忽視了。
她随着宋阿姨進門的時候發現門口擺着一雙男人的皮鞋,她看着怔了怔,連心跳都漏了一拍。
林川夏深吸口氣,在電話裏說:“對不起,葉子,你好好照顧自己。”說完,草草就挂斷了。
“先生回來了?”她問宋阿姨。
“恩,中午的時候就回來了,看起來很累,在卧室裏補眠呢。”
林川夏看了一眼卧室關緊的門,咬了咬唇,說:“我進去看看他。”她的視線在宋阿姨的臉上滑過去,那句看似有商有量的話其實也完全沒有“報備”的必要,只是因為太緊張了,下意識就說出來了。
宋阿姨自然寬和笑笑,先生小姐之間的事可不是容她一個鐘點工阿姨插手的,“我去準備晚飯。”說着,鑽進廚房忙碌起來。
林川夏敲了敲門,在門外等了一會兒,沒有人應,她躊躇一下推門進去,卧室床上沒人,被子松散開,洗手間裏傳出嘩嘩的水聲,應該是剛睡醒起來不久。
她感覺進退都不是,轉手想要打開門的時候,洗手間裏的水聲就停了,片刻,裏面的人走出來,浴巾裹住下身,邊用手撥着短發上的水珠邊往外走。
沈昔城顯然沒想到林川夏此刻在房間裏,撥弄頭發的動作微微一僵,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
林川夏站在門口,一時倒不好立即退出去了,又不敢往他的臉上看,在他背上轉了一眼,就垂下頭。
她看到他身上的那些傷痕,即便是以前就知道,此刻再看到,她還是會覺得心疼,她還記得當時她吓得哭了,他抱着她,仿佛她才是那個讓人心疼的孩子,他說:以後我會保護自己……
怔忡間,她聽到他不耐煩地扔來一句:“有事就進來,沒事出去!”
林川夏從回憶中猛地驚醒,幾乎是下意識地朝前一步,門在身後關上了。
幾秒鐘後,她便開始後悔了。
因為沈昔城背對着她,在她面前解開了腰下的浴巾,光衤果的身體一下子躍入她的眼裏,他卻一臉從容。
林川夏驚得心口亂撞,伸手捂住了雙眼。
她聽到衣料和皮膚摩擦所發出來的窸窣聲響,明明不去看,耳朵裏感受到的那些細碎的聲音似乎也充滿了別樣的誘惑。她微微紅了臉。
“聽夠了嗎?”沈昔城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冷冷一開口,就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林川夏微紅的臉龐幾乎是轉眼紅了個徹底,“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慌不能言,勉強說一句也等于是在承認“偷聽”的行徑,這讓她更加沒辦法坦然下來,索性閉緊了嘴巴。
“讓開。”沈昔城冷道,他根本不想去關注她的難堪。
林川夏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他表現出來的冷漠,抓着衣角,後背緊緊貼着門板,“……我有事要說。”
沈昔城沉眸打量着她,倒是沒有再催她讓開,對面站着,一言不發地等着她往下說。
這樣一來,林川夏反而更緊張,偷偷擦了一把手心裏的密汗,咬了咬嘴唇,說:“你收到我給你發的消息了嗎?”
“恩。”他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很輕。
“哦…”林川夏低了低頭,她忽然不知道該怎樣接着說下去了。
那天何清出事以後,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告訴他,明知道他遠在國外,明知道他身邊有佳人陪伴,或許會不耐煩她的打擾,但是那一刻面對何清的死,她心裏怕得要命,幾乎是想也不想就撥通他的電話。然而不出意料,他沒接,也沒有回過來,發過去的消息也如同石沉大海。
當時她甚至開始懷疑,懷疑她是不是記錯了號碼,于是就再也沒有勇氣撥過去了。
現在,他清楚承認他收到了……只是故意不回。林川夏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沈昔城見她遲遲不再開口,皺了皺眉,“說完了?”
林川夏匆然擡頭,撞進他冷冽得沒有溫度的視線,心髒一縮,她逼着自己搖了搖頭,這種時候她絕對不再退縮了,下定的決心一定不會再動搖了。
“沈昔城,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她攥緊手指,終于小聲說了出來。
可是,伴随她拿出全部勇氣的同時,身後的門板也被人敲響,有節奏的敲門聲和宋阿姨那聽起來很洪亮的問話聲一齊把她的聲音淹沒了,“先生,晚餐您想吃些什麽?”
沈昔城擰起眉頭,沖門外喊“不吃了”,他看着她,顯然是只聽到她說的前半句,“剛才你說什麽?”
林川夏微微一怔,回視着他的視線,他的眼神很靜,看不出有什麽期待。她心裏有什麽一瞬間迅速沉落下去,但還是硬着頭皮說道:“我……我說,我們能不能……”她停下來,沒有膽量再說第二次了。
沈昔城聽她吞吞吐吐,忽然勾住嘴角,嘲諷道:“還想再談一次?”
林川夏努力積攢的勇氣頃刻間被他一聲質問打得粉碎,她睜着開始泛紅的雙眼,張口否認:“不是……”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沈昔城臉沉下來,視線卻一刻不曾從她的臉上移開。
林川夏也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她覺得他還在誤會她,他一定是又想她狠心祝福他跟林良媱的事了,如果是面對一個對她還有感情的人,那天她的确是把話說得太傷人了……她要把話解釋清楚,就必須從頭來解釋。
“我……”她甩甩頭,想讓自己從混亂中理清思緒,“出事那天,何清和我在咖啡館坐了很長時間,她跟我說了很多關于她上學時候的事情,還有她的老師,我很羨慕他們最終能決定在一起……”
“可是,從咖啡館分開卻發生那種事,何清就死在我面前,”林川夏痛苦地閉了閉眼,仿佛一談及,眼前還能看到何清渾身是血的慘狀,“她那時候一定疼得要命,連擡下手的力氣都沒有,但她卻堅持要給老師打電話,不是要他來見她最後一面,而是要說分手的……”
311.你能回來嗎
林川夏說這番話時,整個人都沉在那段回憶裏,臉上的悲戚如同凝住,郁結不散。只是她全心都在向他訴說,并沒有注意到他已然黑掉的臉色。
“說這麽多就是為了告訴我,相愛的人不一定在一起,分開也不一定就不愛了,對嗎?”
冰冷的聲音一下就中止了林川夏的傾訴,她驚睜着眼,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我不是這個意思……”
沈昔城嘴角挑笑,剛露出譏諷的弧度,電話就響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随即就把她推開,一面往玄關走,一面對着電話那端的人說道:“等着我……恩,要情侶座,我馬上過去。”
林川夏在身後一怔。她聽見他對着電話另一端的人說要情侶座……去看電影嗎?和……
她蹲在地上,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不會,不可能的,一定是她誤會了,一定是……
門開着,宋阿姨在廚房裏忙碌的聲音傳過來,可是林川夏看着空掉的房間,那一刻忽然覺得孤單極了。
許久,她才想起最重要的話她還沒來得及說呢,她想告訴他何清之前一直說遇到喜歡的人就要毫不猶豫地往上沖,告訴他等待并不可怕、只有等不到才最可怕,告訴他幸不幸福只有擁有的人才有機會知道,她不能連這個機會都不給他……
她原先一直都沒想通,因為愧疚,因為她以後的人生可能永遠都沒辦法再做母親,她寧願死守秘密,寧願被他怨恨。可是,何清的死帶給她的震撼太大,她害怕有一天如果她也突然死掉了,連告訴他她其實一直深愛他的機會都沒有。
她絕不要那樣的遺憾。
所以,當得知何清死亡的消息,她第一個想起要給他打電話,沒人接聽,她就發短信,她說,「何清死了,她就死在我面前……沈昔城,你能回來嗎?」
她想見他,比任何一次都更想要馬上見到他,可剛才明明他就站在她眼前,給她時間聽她說,她卻嘴笨得要命,想着要從頭解釋把誤會解開,卻偏偏說到最糟糕的部分被打斷了。
林川夏沮喪極了,直到宋阿姨做好晚飯進來喊她,她才從失神的狀态斂斂心思,滿面愁容地坐在餐桌邊拿起筷子吃飯。
食不知味地吃了兩口,她忽然想起來,問:“宋阿姨,沈先生不回來吃飯麽?”
“先生說他晚上不回來。”
林川夏微微有些失落,一起看過晚場電影,晚上也不回來麽?他真的決定要開始認真和林良媱交往了?
“那他過幾天還走嗎?”
宋阿姨愣住一下,然後老實答:“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察覺出對方看她的眼神明顯帶一點兒莫名其妙,她立刻尴尬地抹了抹額頭,“我明天上班去問問好了。”
宋阿姨倒是沒再接着往下說話,林川夏松一口氣,之前的郁色也漸漸散了,開始認真吃飯。既然做好了打算,總要讓自己看起來有精神一些。
第二天,林川夏搭公共汽車上班,從公寓到公司有十幾站路,她上車的時候人少,便刻意選了最後排角落裏的位置坐,鋪開繪畫本,她開始沉下心趕稿。
距離交稿的日期越來越近,最近一段,所有的事情都壓在一起,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一直不曾動筆,直到昨天才有幾章畫稿出來,她打算以後每天都抽時間畫一些,這樣時間還來得及。
誰知剛畫了一個人物出來,她就接到越小北打過來的電話。
“川夏姐姐,最近怎麽樣?”第一句越小北就關心道。
“老樣子,你呢?”
“我也是!”越小北的聲音在清晨聽起來就充滿活力,“姐姐有沒有想我?”
“當然了。”林川夏說的是實話,自從小北出國,她最近一段的生活也跟着冷清不少。
兩個人彼此關心一陣,越小北忽然話題一轉,“姐姐,我聽說你身邊有同事去世了,你……不要緊吧?”
林川夏默了片刻,不用說這件事一定是葉子梁告訴的,大概是因為之前幾天的喪禮,她的情緒一直不太穩定,葉子梁擔心,所以托小北來開導她。
“沒事。是葉子告訴你的吧?我前幾天狀态是不太好,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哦,那就好。”越小北在那一頭頓了頓,然後很認真地說:“姐姐要是有什麽不開心,需要有人陪着你,你就找葉子梁,千萬不用跟他客氣的,他那個人我覺得還是蠻靠譜的,洗衣服、做飯、全程二十四小時無脾氣陪伴,簡直是标準男朋友!姐姐看怎樣?”
林川夏微微一怔,越小北此刻的語氣感覺似曾相識,好像當初她看好沈昔城,也是和自己這樣羅列他的種種優點的。她無語輕笑,很快就阻止自己再想下去,想起葉子梁曾經透露給她的心事,便說:“小北,葉子好像對你印象挺好的。”
“啊?”越小北聽了,顯然是腦筋一時轉不過來,半晌,才小聲在那邊抗議道:“可是姐姐,我已經有陸沅亭了!”
這一下,輪到林川夏愣住,她倒是記得之前在出租屋,陸沅亭來找過越小北,但是當時越小北也沒多解釋,她也就沒太在意,畢竟兩個人從認識就一直都是水火不容的狀态。不過想想,對結成一對歡喜冤家也挺好的。
林川夏笑笑,“其實陸沅亭那個人就是嘴冷,人不壞。”
“恩……”越小北難得扭捏一把,“還湊合吧!”
林川夏聽着,到底是替她高興,連帶着就想起她和沈昔城,“小北,如果我準備和沈昔城重新在一起,你會感到驚訝嗎?”
越小北靜了靜,說:“不會啊,你們要是真不在一起了,我才覺得奇怪呢!”
“為什麽?”
“因為你們曾經都太愛對方了啊!”
紛紛雜雜的公共汽車上,忽然聽到這樣一句,林川夏不知怎的,鼻子就有些發酸,曾經都太愛了……只是現在,他到底還愛不愛她,她卻沒有這份自信了,但無論如何,那些壓在心裏的話,她一定要對他說出來。
312.殉情
林川夏沒有堵到沈昔城,整整一天,他都不曾在公司裏出現。她确認過他的行程安排,他上午與海業集團有一場會議,按理說應該是需要從公司提取一份材料過去的,可是他好象因為趕時間,給秘書室打過電話,由莊曉妍把材料送過去的。
而她身為新任總裁的私人助理,如同被束之高閣,任其蒙塵,一無用處。
這種感覺等到中午去食堂吃飯,不由更加明顯。
林川夏一個人坐在最角落裏的位置,低頭吃飯,可周圍人的目光卻不時看來,每個人的眼神裏都夾雜着一份輕視,這讓她如坐針氈,匆匆吃幾口,便折回辦公室。
然而,回去也同樣無事可做,她只好以公徇私,把繪畫本攤在辦公桌上,靜心趕稿。
這樣的畫面出現在另一個人的手機裏。
陸沅亭從副駕駛歪過半個身體,不怕死的聲音在某人耳邊響起,“就這樣看着,還不如上去。”
“滾!”沈昔城沉着臉,語氣不善。
“好,我滾,現在就滾去RB。”陸沅亭作勢要下車。
“你敢?”沈昔城瞪着他,聲音粗暴極了。
陸沅亭一身淺色西裝,坐在車裏仍能顯出身姿修長,此時也不顧形象,故意縮了縮肩膀,回眸觑他,一張嘴都咧起來,“你還別說,我還真不敢。”
“我交待你的事都安排得怎麽樣了?”
“啊,那幾件事—”陸沅亭故意把話音拖長半個拍子,“都差不多了,你就等着收網吧。”
“恩。”沈昔城漫不經心地應了聲,仿佛兩個人所談的事情完全不在他的興趣範疇內。
陸沅亭打量他,片刻,眼眸一眯,想起一點最要緊的,“那要是你這網到最後啥也沒撈着呢?你想好怎麽辦了嗎?”
“把你嫁了。”沈昔城眼也不擡,一臉風輕雲淡。
陸沅亭瞪大眼,“什麽?”
“你沒聽錯,不用一臉驚喜地看着我。”沈昔城繼續雲淡風輕。
驚喜你個鬼!陸沅亭心裏暗罵一聲,但到底是沒敢挂在嘴上,随後再轉念一想,沈昔城做事心裏一向有數,說這種不靠譜的話也就逗逗他,當不得真。于是,也就懶得再計較了。
又陪着這個一聲不響就能看一個多小時的怪人看了一會兒,過近的距離終于惹得怪人感覺不舒服了,他擡起手肘就給了陸沅亭一下子,“還賴在我車裏幹什麽?”
陸沅亭吃痛,捂着胸口一個勁咧嘴,“嗳沈昔城,你忘恩負義的速度可真是到了極致了啊!這會兒嫌我賴着你了,昨天是誰還深情款款地對我說,要和我看情侶座來着?”
沈昔城冷着臉,嘴角抽了一下,昨晚海陌的游輪首航,某大導新片在游輪上設首映禮,邀請他出席,陸沅亭非要湊過來摻一腳。
“當時還不是你非要求我帶你一起去的?”他冷冷道,聲音裏分明有警告的意味。
陸沅亭識趣,指尖在眉頭摸了兩下,把話題跳開,“昨天你說她有話沒說完,今天看她這反應,你不覺得她這次這麽急着找你,很有可能是改變心意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找我?”沈昔城側了側頭。
“這還不是找你嗎?時不時地就要查一查你的行程表,核對一下時間,再不時地往門口看幾眼,不是盼你出現是什麽?”
陸沅亭這人除了工作,平時說話就很随意,但這種事他向來分析得八九不離十。
沈昔城聞言也不反駁,甚至破天荒地問道:“那你覺得她是要和我談什麽?”
“和好。”陸沅亭毫不猶豫地猜測,“你要相信我的判斷力。”
不料沈昔城面色一沉,冷哼一聲,“你的判斷力也不過如此。”随後,伸指一戳,關掉視頻,把手機扔到一邊,“她昨天跟我提到‘分手’。”
“怎麽……可能?”陸沅亭不肯相信地驚看着他。
沈昔城懶得再說,啓動了車,猛地一踩油門,車子便像蓄勢的箭一般疾馳出去。
“我艹——”陸沅亭沒系安全帶,身體在座位上劇烈地一晃,忍不住就一聲驚呼,“你能不能降降速?我惜命!不想跟着你殉情!”
沈昔城壓根像是沒聽見,一張臉除了陰沉,沒其他表情。
殉情?
同樣的字眼,短短兩天的時間,他聽到兩次,偏偏哪一次都是荒誕至極的情況下聽到的。
他忍不住想冷笑,今天是一個男人,而昨天在三萬英尺的高空,有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