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5)
,玻璃渣碎了一地,門失力合上,外面的嘈雜聲也跟着消失,典伊緩緩轉過頭來垂眼看她,酒精帶着狂躁憤怒的情緒徹底濺濕了她藏在劉海下的眼,血水染紅了她的耳朵。
典庭海癱坐在地上,仰看着她,手中還握着殘缺尖銳的破酒瓶,渾身上下不住地打抖,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本章發得比較倉促,如果文中有錯別字的話請大家暫時忽略,深深晚上回來再改。
☆、77 交替(1)
“我……一直……日思夜想……心中期盼着,可以通過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結束這一切……”充滿仇恨的眼中流着傷心的淚,典伊如鬼魅般一步一步逼近她,口裏吐出最後的那句話輕如煙縷,卻比跌落地眼淚還要沉重辛酸:“可是……你們是我的親人……”
“你……你別…過來!”典伊的失常讓典庭海恐懼地張大雙眼,她連滾帶爬地終于依靠着茶幾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雙手握着瓶口,尖銳地一面對着不斷靠近她的典伊,大聲尖叫:“你別過來!!”
夜場燈光下那一滴沿着下颚跌落地面的紅,仿佛能把地毯燒出一個洞來,下一秒在典伊腳下飛灰湮滅,她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停在典庭海的面前,沒有動,仿佛在思考又仿佛眼裏只剩下空洞的漆黑。
典庭海努力睜大着雙眼,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麽努力過,眼角仿佛在下一刻就能崩裂,但她卻看不清那長發下的面容,她眼裏的典伊已經不再是典伊,她是魔鬼!!!是阻礙她取得成功的最大障礙,是阻礙她得到幸福的最大障礙,她要展開鋒利的爪牙将她撕碎,她要張開嘴啃食她的骨,吮吸她的血,就像剛才那樣,對!!就趁現在,狠狠一擊,讓她徹底消失!!!!
鋒利不齊地玻璃刺尖仿佛慢動作,穿透空氣的臨界點,只聽得一聲悶響,玻璃鋒利的尖銳在典伊眸中一亮,她側身躲過典庭海盡全力撲過來的身體,雙手突然鉗制住她的脖子,再聽得喀嚓一聲,典庭海張着嘴,眼珠翻着向上,像是在看天花板,又像是在看典伊,渾身抽搐幾下,身體便如嬰兒般依偎在她的懷中。
典伊抱着漸漸失去生機,如秋葉般滑落的身體,坐在了地毯上,一切安靜了。
她的頭無力得靠在她的肩上,典伊緊緊摟着她,平靜地目光飄向玻璃幕牆外的迷幻燈光,輕聲輕語地說:“你起來……我讓你起來。”
等不到任何回應的她低頭瞧了典庭海一眼,下巴枕在她秀美的頭發上,又問:“你不是很厲害嗎?你不是想殺我嗎?怎麽……認輸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柔和,卻問得認真極了,像是小學生遇到難題在求教尊敬的代課老師。
“我不想……你怎麽就……”典伊收回游離的目光,把她重新從地往起拽,典庭海的頭卻無力後仰着,如棉絮般柔軟無力。她盯着她光潔的下巴,突然撲哧笑了一聲,好像典庭海正在和她開玩笑,不過……在她的記憶中,就算只是兒時,姑姑也沒有抱過她或是和她玩過。
“你給我起來,起來!”典伊突然發瘋般搖晃着她,拖着她站起來,然而只有她的長發如生前那般富有生機地曲卷擺動了幾下,身體卻如木棍般筆直僵硬,□的雙腳拖在地毯上。
見她沒有任何反應,典伊被血染紅的面孔終于在短暫地僵硬後驚現恐懼!
“怎麽會,怎麽會!?”她喃喃着抱着典庭海重重跌坐在地上,張着嘴嗚嗚地哭出聲來,一切都是她在危機到來時本/能的反應,她為什麽要那麽不自量力地撲向自己?!她只是想有效地阻止她,她出手明明沒有那麽重,怎麽會?難道是對她心懷的恨意瞬間爆發,讓自己失了手嗎?!
Advertisement
理智點點回歸,不願面對的現實将她的唇色徹底洗白,典伊搖着頭,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她放開她,手撐着地毯往後挪,退縮、畏懼到連她散落在地上的一縷發絲也不敢碰觸到,恐懼、良知、悲傷……猶如炎夏裏一道閃電撕裂天空,瞬間彙聚成了抑制不住的嘶喊:
“不!——唔……”下一秒她的嘴被一只大手捂住,整個人跌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怎麽回事?他才離開不到十分鐘!他在樓底下沒有等到典庭海,她卻出現在這裏,’司湛辰伸手在典庭海脖頸處的皮膚上停留了一下,猛得收回手,目光中一冷,難以置信地回看了眼懷中蜷縮成一團的典伊。
“快走!”
他的話拉回她的慌亂,她擡頭望向他,顫聲問:“那這裏…?”
“快回家去!”司湛辰推了典伊一把,接着把她癱軟的身體往起拽,把她推到門口:“從專屬電梯下到車庫,快走!”
“不行!”典伊背靠着門,雙手抓住他的雙臂,鼻尖泛紅帶着哭腔大聲喊道:“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兒!”
“傻瓜!這是我的地方,讓我來處理。”司湛辰遠比她要鎮定得多,他擡手理了理她臉頰旁被冷汗浸濕的發絲,捧着她的面容讓她看到自己眼裏的堅定,柔聲安慰:“振作起來,不要讓別人看出異常,乖!快回家去,我答應你,一會兒就回去陪你。”
典伊用手背擦幹淨臉上的淚水,點了點頭。轉身拉開門的同時,她咬牙掩住差點沖口而出的嗚咽,昂着下颚,目空一切,一步一步往前走……
包間裏還是那樣的昏暗,司湛辰緩緩吐出一口氣,眼眸輕眯默默看着仿佛已經安詳睡着的典庭海,片刻之後,雙眼驟然睜大……
他原以為屋裏一定黑的,典伊一定是躲在屋子裏的某個角落裏默默舔舐傷口,可是當他打開門的時候,光線瞬間照亮了他。
典伊手拿一塊毛巾擦拭着濕發,露在寬大浴巾外雪白的皮膚還滴着水珠,她對着站在門口的他,笑着打招呼:“回來了?”
司湛辰微微一愣,這才想起關上身後的門,他脫下風衣挂好,又不緊不慢地換上拖鞋,這才來到她身邊,像往常那樣接過毛巾擦拭着她的濕發。
“她,确定死了嗎?”典伊坐在鏡子前乖乖讓他為自己将頭發擦幹。
司湛辰輕點下巴,淡淡吐出兩個字:“确定。”仿佛世間、此時此刻只有他手中的發才是最重要的。
“我,我想好了。我不該害怕,更不該自責,後悔!”得到他肯定的答複,典伊深吸一口氣與鏡中的自己無畏對視,恢複紅潤的雙唇在貝齒的碾壓下再次失去血色,她又看向鏡中的他,露出一抹與其說是痛到令人心碎的笑容,不如是說美得令人心醉的微笑:“我該高興,我不用再害怕有人把你從我身邊奪走了!”
“我永遠都是你的,只是你的!”司湛辰立刻俯身抱住她,與她脖頸相交,耳鬓厮磨,彼此的溫度仿佛已經燙入肌理深處,沿着血脈摔碎在了一起:“誰都不會把我從你身邊奪走!”
“嗯!”典伊對着鏡中的他重重點頭,目光純然,笑得幸福:“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不會有人知道典伊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下了多大的決心,或許只有将她的皮一片一片地割下來,再把血肉從骨骼上撕扯下來,到最後血流了一地,才能讓人看到那顆□裸暴露在那裏,被柔軟地,一碰就破地,絲絨般地血管粘連着的為生命而戰鬥……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一顆心。
“來。”司湛辰不動聲色地咽下眼底停留的水汽,拉着她往卧室走,來到床邊,他一把掀起被褥,一整張白色的兔子皮草安靜地躺在上面。
典伊的身體像一塊玉石墜入海心,此刻的她仿佛躺在一片白色松軟的沙石裏,沙粒伴随着海水來回飄蕩,下一秒,他貼上了她的身。
“我說過,要找一塊兔子皮把你包起來,帶走!”話音剛落,他的淚就跌落在她的眼裏,在她眼中閃過詫異那一瞬,他低頭吻住了她。
好燙……對!就是這炙熱的溫暖,只有這樣才是可以融化皮膚,吞噬血肉的溫度,從一開始的嗚咽抽泣到最後的嚎啕大哭,典伊緊緊抱着他,雙手握拳一下下擊打着他的背,那一聲聲地悶響敲擊着兩人的心房。
也許彼此身體的交融才能真正挽救那如破碎山河般的靈魂,也許在不斷深入與占有下才能真正擁有彼此,不!這一切還不夠!如果能化成一個人,這一刻他們會義無反顧地跳入熔爐,直到彼此的血肉都被燒焦了,粘連在一起,最後變成灰,致死相偎不離!
窗外發白,絲絲縷縷的陽光投射進來,汗珠在糾纏相擁的兩具年輕的身軀上散發光芒,典伊頭枕在他的臂彎中,雙目微微合着,呼吸均勻的她像是已經睡着了。
司湛辰卻沒有睡,細細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長指撫摸梳理着她的發,不時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懷中的她突然動了一下,接着他看到了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她的臉,還有她略帶驚慌的雙眼。
“地下停車庫的監控都處理了嗎?”
“處理了。”司湛辰眯起雙眼,長睫彎出一個弧度,手指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梳理着她的發。看來昨晚她真是吓壞了,過了這麽久才想起來糾結這些問題。
“那……你的通訊記錄呢?”
“都處理幹淨了。”
“那……”
在第一個字還沒說完整的時候,她的小臉就被司湛辰摁進胸膛,他的笑通過起伏的胸膛震得她渾身發麻。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案發後三個小時,‘後宮’的負責人顧小小就已經被傳喚到了警察局,不到兩個小時就又被保釋了出來,媒體聞風而來,卻又不知為什麽地集體偃旗息鼓,報紙上找不到關于這宗命案的任何蛛絲馬跡。
DR那邊卻是翻天覆地,DR的支柱、典正坤得知消息後在股東大會上突然昏倒,在醫護人員5個小時的搶救下暫時穩定住病情。
穿着白大褂的主治醫師從VIP重症監護室裏走出來,目光巡視了一下在外面等候的衆人,最後走到典伊面前,說:“患者已經蘇醒,您現在可以進去了。”
“王管家。”典伊喚了聲等候在門口焦急如焚的王管家,帶着命令地口吻吩咐道:“你和秦律師先在外面等一下。”話畢,一個人走進病房。
瞥見秦律師投來地不解目光,王管家卻是聽話地站在原地,以他侍候典家近四十年的經驗,都到了這個時候怎麽還會看不清楚呢?!
病床上的典正坤随着來人的腳步聲,努力保持清醒,艱難地轉頭看清來人,深紫的唇瓣在呼吸機的透明罩中急促張合幾下。
“聽說您病了,我來看看您。”典伊坐在離他不遠的沙發裏,裙角一絲不茍。
典正坤虛弱到說出得到話都變得輕飄飄地,猶如風中斷絮,沒有一點殺傷力,但這也無法掩蓋他對她的厭惡:“我不想看見你,你滾,咳咳咳……”
典伊紋絲不動,淡淡地問道:“如果我走了,DR怎麽辦呢?”
“DR的事不用你一個外人來操心。”典正坤怒喊一聲,力竭的他再次跌回枕頭上,開始撕心裂肺的咳嗽。
典伊坐到床邊,手拍撫着他的背,唇邊帶着笑意,低聲在他耳邊輕語:“在等典庭紳嗎?他不會來了。”
愛女的以外慘死猶如一把利劍割斷典正坤的喉,他伏在病床上,枯木般的雙手緊緊把住床邊,額頭上青筋暴凸,滿臉漲紅,現在的他在典伊面前脆弱地如一個初生的嬰兒。
“因為美國海關不會放人的。”典伊雙手一攬,很輕松地就把他扶正,重新把歪在一邊的呼吸機套在他的臉上。她安靜地坐在床邊,平心靜氣地等他漸漸喘過氣來。
“爺爺,我想結束這場戰争,爺爺難道不想嗎?”
典正坤雙目暴凸,瞪着眼前的她,胸口徹骨疼痛地撕裂感讓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典伊抿了抿唇,避開他淩厲地目光,真誠地攤開自己的底牌:“把……DR交給我吧。”久久等不到回應的她偏頭一笑,笑容漂亮地像一個天使:“除了我,你還能交給誰呢?”……
又過了兩分鐘,典伊就從病房裏走了出來,在得到她的允許後,王管家和秦律師匆匆進入病房。
短短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對典伊來說卻比她這十幾年來被親人抛棄的每一天每一夜還要令人難熬,終于,重症病房的門再次大開,典伊随着裏面走出的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典正坤在王管家和秦律師攙扶下,一步一緩地走到她面前。周圍所有人,包括醫護人員均被兩人之間的沉默威懾,大氣不敢出一聲兒。
“……你”典正坤提起一口氣,咬了咬滿口松動的牙齒,一臉不甘卻又嚴肅異常地問她:“你願意用你的生命去保護DR嗎?如果你願意,那麽從現在開始,守好DR!”
典伊仿佛沒有聽見他的問話,沉默了半響,突然回神堅定地大聲應道:“是,我願意!”
得到肯定答案的典正坤略帶欣慰地點了點頭,充滿血絲的雙眼深深望着她,伸出自己蒼老的右手:“不……握手言和嗎?”
緊緊交握的雙手,品味出了較量後勝利者和失敗者之間力量的懸殊,更體讓她體會到了權利交替時壓在自己肩頭的千金重擔,還有……爺爺卸任時的輕松以及那久違了的親情。
她含淚淺笑:“……求之不得!”
☆、78交替(2)
門庭外白色的菊花擺案成壘,牆壁正中央挂着典庭海生前的照片,簡單的黑白色竟讓她的面容看起來純淨極了,淡淡的微笑凝聚在二十歲的那一瞬間。
由于典庭海的死因不明真相,典正坤又重病住院,告別儀式辦得非常簡單,稀稀落落地只有典庭海舊時的十幾位商界好友以及和典家頗有淵源的一些大股東來送花圈。
“你聽說了嗎?”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與另外一位穿着考究的年輕女士帖耳私語:“典董已經把DR交給那個管理錢櫃會所的典伊了!”
她滿不在乎地說:“這有什麽可奇怪的?錢櫃會所的總經理哪個不是最後成為DR繼承人的!?”
“問題不在這裏,我聽我爸說,典董本來是讓典庭海繼承的,可是典庭海突然死了……”那男人越說聲音越小,說到最後,挑眉對她使了意猶未盡的眼色。
“你是說典庭海很可能是被……”女人誇張地挑起眉毛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立刻止住下面的話,又小說猜測道:“政壇馬上就要改選換屆了,聽說最近很不太平呢!”
“噓!——別說了,你看!誰來了?”男人把女人往邊上輕拉一下,為來人讓開本就寬敞的道路。
一席黑裙的典伊從凳子上站起來,鬓邊挽上一朵白花清雅安靜,她緩緩走向來人,禮貌點頭,謹慎微笑道:“您來了。”
“我也來看看這可憐的孩子。”司夫人向在場所有人露出親切微笑,在得到他們更加畢恭畢敬的态度後拉着典伊的手走向通往內室停放典庭海遺體的走廊,感到握住手心裏她的手滲出一層細汗,再看她腳下的遲疑,她對着她溫柔一笑:“別怕,我陪着你呢。”
聞言,典伊短暫遲疑後沉下口氣跟在她身後,擡步走了進去。
司夫人緩緩垂下頭來,依然濃密烏黑的長發在水晶玻璃上婉轉流瀉,她面色平靜地與水晶棺裏的典庭海對望,幾分鐘後擡起頭對典伊招了招手,讓她來這邊。
每次與司夫人獨處,總是有種被掣肘的感覺,無形的壓迫感讓她喘不過去來,但對方是司湛辰的母親,她又不想……她只能硬着頭皮走過去,目光盡量不在水晶棺下的容顏上停留,那已經微微變形,卻依舊美麗的面龐。
“知道你接下來的時間一定會很忙,不過……婚禮的事也要開始籌備了,我已經為你們選擇了一家婚典會館來幫你們打理相關事宜,呵呵……”司夫人完全不介意她所處的地方,站在水晶棺對面,臉上挂着一副長輩寬懷晚輩可親的笑容:“雖然典家人丁單薄,不過是絕對不會委屈你的,光是婚紗就要從法國定做,再加上量身修改,婚戒、珠寶等等一系列事項,年後開春還不一定能趕得上呢!”
“一定……”長輩的關懷那是她十歲之前的記憶了,司夫人突然這樣竟讓她很是詫異,很是不自在,但典伊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随着水晶棺內散發出的寒氣,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爬滿了整個脖頸,她冷聲反抗道:“一定要在這裏,在這個時候談這些嗎?”
心底跟明鏡兒似地司夫人怎麽會不知道典伊在抗拒什麽,在恐懼什麽?!但她就是想……讓她從這些盤旋在她心頭已經極度扭曲的噩夢中徹底醒悟過來!
“典伊,如果你把一件名貴的瓷器不小心打碎了,你會怎麽辦?”
典伊繞過水晶棺走到她身邊,貪婪地渴望司夫人那仿佛與生俱來穩定的氣場能夠給自己一些安定,雖然她對她總有着……可能是婆媳之間微妙的排斥吧,她不解地問道:“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怎麽辦嗎?那我來告訴你!”司夫人轉正身子面向她,突然伸出雙手禁锢住她的雙肩,典伊在她的用力下渾身一顫,心頭傳來的聲音讓她又迅速冷靜下來,她想知道她的答案!
“把所以的恐懼和內疚一片一片撿起來,藏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把它藏好了……甚至自己都忘了把它放哪了。”
司夫人越來越陰冷的聲音驚得典伊排斥地奮力掙脫開她的控制猛地往後一退,停放典庭海的水晶棺床腳在她的碰撞下發出刺啦一聲,滲入骨髓的陰冷。
司夫人逼近她一步,她特有的雍容嗓音溫柔卻又堅決地在典伊耳邊回蕩:“然後,好好的生活。司家需要的只有堅強的人!明白嗎?”
話畢,她向她伸出手,典伊擡手掩飾住額角的冷汗,最終把自己仍在微微顫抖的手放在她的手心裏,司夫人滿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拉着她往外走。
外面等候的人看到司夫人一臉含笑地拉着典伊走出來,又見她當即宣布了司湛辰與典伊舉行婚禮的時間,一片嘩然後,那些對典伊還持觀望态度的股東和商界人士們立刻轉變态度,居然在這樣凝重的場合裏大聲恭賀,對典伊更是殷勤備至。
送走司夫人後,典伊繼續咬着牙,內心冷笑着應付各路谄媚的人,恍惚間她突然感到背脊一冷,片刻地暗自鎮定後她緩緩轉過頭來,看向那被白花簇擁中的照片,鼻子一酸忍不住流下一滴淚水。
她想……已處在塵世**漩渦之外的姑姑是不是也在冷笑着看着這一切呢?可笑的是,自己所有的獲得,終究是司家給的……不是嗎?!
司家的書房建在司家大宅最西面的竹林幽靜之處,陽光穿過林間畫出道道光束灑窗而入,濺在古雅書苑中,映得屋內相立兩個人宛如潑墨畫中的人。
“典庭海死了也好,免去了不少的麻煩。”司慕容從書架上拿下一本古書,抖落書皮上只有在陽光下才能看到的細碎塵埃。
“咳咳……”司湛辰敏感地咳嗽了幾聲,淺淺皺眉避開灰塵,早幾年再加上去年受得槍傷随着這幾天氣候地驟然變冷,再年輕強壯的身體也有些扛不住了。
“你做得很好!”見兒子越發蒼白的臉色,司慕容眉頭深鎖,把自己最喜歡的那本民國初年裝訂的《韓非子》放到角落裏,再沒有多餘關心的話,複又笑道:“我不相信你沒有看到典伊動手,很好!起碼當時的你冷靜分析局勢,給了典伊動手的機會。”
司湛辰眼底暗了幾秒,說:“典庭海不是典伊殺的。”
“……”聞言,司慕容沉默半響,沉聲問:“處理幹淨了嗎?”
“當然!”司湛辰說。
司慕容眉眼舒展開來,走到玉制的棋盤邊上,從棋盒中拿出一顆黑色的棋子看似在經緯上随意一點,對他說道:“你看這棋盤上大勢已定,就差這最後一子,接下來的事就不用你親自來做了。”
“……您。”
司湛辰剛一開口,接下來的話就被父親打斷。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司慕容略帶無奈地搖着頭,笑得隐晦:“今天你母親已經正式拜訪典家,主要是為了籌辦你和典伊的婚事。”
聽父親這樣說,司湛辰眼中一亮,難掩笑意,整個人為之一振。
“別光顧着高興。”司慕容見自己的兒子一到這事上就那麽沉不住氣,好心提醒他:“回去以後多陪陪她,特別是……好好安撫她!”最後的一句話說得更是意寓深長。
夜幕下的曲江佳苑燈火闌珊,王管家親自打開車門,典伊一擡長腿從車上走了下來,各苑管家帶領所有保全員以及仆人站在臺階兩側恭迎。
曾經那些不待見這位典家最不受寵的典伊,曾經經常找機會為難北苑的人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樣,當典伊走過他們身邊時都不約而同地退後小半步,只有在北苑工作的幾個人一副鹹魚翻身趾高氣昂地故意蹭過他們的鞋面殷勤地跑到典伊面前,為她拎包并脫下風衣外套。
她勝利了,可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典伊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人情冷暖,世态炎涼,’這些年她還看得少嗎?!只是通往爺爺那只有DR掌舵人才能進入的辦公室的路上時,她覺得仿佛是在通過架在懸崖兩頭的獨木橋,唯一能做得就是直直看着前方,直直地往前一步一步地走,終于,富麗堂皇地大門在面前開啓,在看到裏面的那一瞬間,她紅了眼眶……
和門外那金碧輝煌的大堂相比這裏顯得太簡陋,太狹小了,白色牆面上挂着歷代典氏家族族長的畫像,原木色古樸的書櫃三面合圍在一個看起來很古老很破舊的桌椅旁。
王管家規矩地站在門欄石外,解釋道:“這裏就是DR的根基所在,典家的精神所在。”
典伊默默點了一下頭,目光從每一幅畫像上滑過,仿佛在尋找着自己與他們的相似點,尋找着能與他們心靈相通的契機,她喃喃道:“他們現在……在看着我呢。”
“不要太有壓力。”王管家露出善意地微笑,安慰道:“一開始都會适應不了。”
“請進來吧。”典伊回身看向這位除了爺爺在典家她最敬畏的人,雖然他總是默默站在爺爺的身後,但她清楚地知道他在典家的影響力有多大。
“這裏的書架上是歷代家主的日記,也可以說是一些經商的心得。”王管家指着書架當中的一個格子,用他那渾厚的嗓音娓娓道來:“這是您爺爺的。”又指着右邊那一欄空出的位置:“您的放在這裏就行,這裏所有的一切您都可以随意翻閱。”
指腹劃過桌面,上面的薄灰積聚在她指尖,典伊心想:看來這間房子真的只有爺爺才能進,他連續病了這麽久,應該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精力打掃了。
典伊坐在凳子上,擡眼看着王管家臉上溫吞的笑意,感嘆道:“在這曲江佳苑,我最看不透的就是您了。您現在對我示好,真讓我有些措手不及啊。”
王管家臉上沒什麽變化,仍挂着職業性的微笑,說:“您不用覺得苦惱,更不用擔心,我的工作就是對典家的主人提供服務,盡忠職守。我們可以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您不方便出面的事我都可以為您去做,所以您可以完全地信任我。”
“我有個疑問!”典伊可不是那麽容易相信別人的人,她笑得一臉牽強,問道:“典家到底給了你多少錢,可以讓你這樣賣命?”
王管家掏出口袋中的筆,在紙上寫下一串數字,遞到典伊眼前。
雖然只是輕輕一瞥,但她立刻被吸引過去,眸子中閃過訝異,片刻後恢複平靜,對着面前的王管家了然一笑,說:“這個數字,是我可以向你保證的最低底線!”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更新得很晚,呵呵!!都是淩晨了,希望這章親們會喜歡。
不多說了,睡覺去!
☆、79書房
“我……”
王管家的欲言又止挑起了典伊的興致,她猜想……他是覺得自己給得少了嗎?他的年薪可是很多人一輩子都渴望不可及的財富呢!
“還有什麽要求,不妨直說!只要是能滿足您的,我……會盡量。”
“我的确是有個要求。”說到這裏,他笑開了一臉的歲月痕跡,真誠地央求道:“請您能對您的爺爺,多一些的體諒和照顧!”
“體諒?”典伊臉上的笑容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驟然僵硬,眼眸艱難地轉動了幾下,她想努力繼續保持微笑卻仍掩飾不住唇邊的苦澀:“他想殺了我,不止一次!”
“……”恐怕這個時候,王管家也只能用沉默代替自己的話語。
“在這次權利争奪中,爺爺一直都是那個最聰明的人,他總是能分析出事物怎樣的發展對他來說才是最有利的,不可否認!他很可能是典家百年來最出色的管理者,只是,我不會那麽不自量力地不明白,爺爺他現在對我的恩賜是百般無奈之下做出的決定!”典伊指着書架上的日記,正色說道:“他希望我能把手中的秘密資料自覺地掩蓋下去,所以……你看!他交給了我更大的秘密。這一屋子的日記,不就是典家百年來最大的秘密嗎?他心甘情願給我的,只有‘負擔’而已!”
“你很聰明,你或許了解每一個人,你或許能洞察出每一個人的缺點,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現在是一個老人,多病的老人!他……”話說到這裏,王管家眉頭深鎖,喉嚨裏仿佛卡着一根難咽的刺,喉結牽動着頸部松弛的皮膚滾動數次後,艱難地說:“他現在已經是淋巴癌晚期了,就算是你看在他為典家奮鬥了大半輩子,是你長輩的份上,看在他對你那些傷害很多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份上,別和他太計較,讓他在最後那……不太多的生命中安享晚年吧!”
“你……”典伊的背挺得筆直,但心卻是強烈地收縮着,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她肋骨上壓迫着,她突然深吸一口氣轉身背對着他,擡手倔強地擦掉臉上的淚水,低聲說:“你可以出去了,讓我一個呆一會兒。”
王管家對着典伊的背影彎身行禮,把門輕輕合上……
夜闌沉沉,司湛辰剛一推開房門準備往出走,迎面一個清瘦的人影就撲到了他懷裏,一時間溫暖沁心。
“怎麽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今天會在曲江佳苑過呢?”他把手中拎着的大包小包放在地上,難掩笑意地說:“你看,明天有降溫,我正打算給你送點衣服呢。”
典伊只是抱着他,臉頰在他胸前的毛衣上蹭了蹭,不說話。
“怎麽了?”
她悶悶地說:“我不回去住,在那裏我感到……有點害怕。”
“為什麽害怕?”她微微發顫地身體,讓他更舍不得與她分開一毫米的距離。
“可能……可能是因為兔死狐悲吧?”偌大的曲江佳苑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傻瓜,幹嘛要自己難為自己。”司湛辰拉着她的手放在唇上一吻,殘留在指甲上的味道卻讓他微微皺起眉來,雖然他嘴上說讓她收拾家,但實際上只要是他力所能及地都不會讓她來做,他訝異道:“你的手上怎麽都是肥皂味兒?”
“整理了些東西。”典伊擡起頭姍姍一笑,覺得他話中有點嫌自己懶的意思,其實她之前在爺爺的書房裏整整呆了五個小時,不止把那裏細細打掃了一遍,也看了些爺爺寫的日記,當時她整個人像突然掉進了一個深淵,心頓時失力到無助,有點找不到方向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所做的到底對不對?!她甚至想立刻沖到醫院去看看他,可是……見了面卻又要說什麽呢?所以……她還是婉拒了王管家一再的挽留,回到了這裏。
“好啦!也該整理一下你自己了。”司湛辰出聲拉回她的出神,公主抱把她摟個滿懷,笑着說:“走,好好泡沖個熱水澡去。”
黑色暗金的馬賽克貼滿整個牆面,潔白的四腳單人浴缸洗盡鉛華,彌漫地薄霧水汽、轉彩的蓬松泡沫,嘩啦嘩啦地水聲……
“我不是小孩子。”這一聲帶着那麽點無奈,卻又是那難以掙脫纏綿。纖細的手腕锢在大手裏,白嫩的細溜胳膊在海綿的揉搓下來回晃蕩。
“你不是孩子嗎?呵呵……沒心沒肺的孩子。”司湛辰頭都沒擡,繼續專攻她的手臂,仿佛就那麽繼續摩擦下去,她的手臂就會像金子一樣越擦越亮。
“我哪裏像?”胸前兩塊肉不甘示弱地浮出水面,泡沫陷在乳溝裏。
司湛辰幽深的雙瞳随着挑起的眉梢暗了幾下,在那誘人的地方流連忘返。
“看夠了沒?”典伊把自己埋在水裏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