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池文遠心不在焉地在閣樓上糊弄着,半夜就察覺到樓下小家夥的呼吸有點不對勁,早起終于送走了獵物,到了時間,也遲遲不見杜沛出門上學。

明明是個從不缺勤的小正經。

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着,聽到他呼吸越來越急促,池文遠終于下了樓,嗅到他的氣味都變了,似乎是身體狀況非常不好,趕忙推開他的房門。

“謝天謝地,阿彌陀佛,感謝真主……”

他屋裏還拉着窗簾。

杜沛不僅呼吸急促,渾身上下也都發熱發燙,在被子裏蜷作一團。

池文遠将他撈出來,喊他的名字。杜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喊了聲:“奶。”

池文遠問他說:“哪裏不舒服?”

杜沛說:“奶,我冷,我渾身疼……”

池文遠把他抱在懷裏,用冰冷的手按住他的額頭,懷裏的孩子像個小火爐,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不正常的熱量來。

“小祖宗啊,你別是老天派來收我的,這大豔陽天兒的,讓我怎麽辦……你再堅持堅持,看能不能撐到晚上……”

池文遠給他喂了溫水,又一直抱着他給他降溫,可杜沛體溫一直下不了,人也越來越糊塗了,也不叫他奶奶了,一會兒叫他爸,一會兒又叫他媽。

認出他的時候,就一直哭着跟他道歉,說:“對不起,池叔叔,我錯了,對不起,我以後都不再讨人厭了……”

最後池文遠實在忍不下去,帽子圍脖口罩風衣墨鏡地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叫了個救護車,去到兒科急診。

去到醫院之後又是抽血又是打針又是挂水,折騰到晚上體溫才終于降了下來。

杜沛也終于清醒過來,由池文遠帶着到診室裏問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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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問池文遠他吃了什麽,池文遠問杜沛:“你吃了什麽?”

杜沛說:“薯片,還有巧克力。”

醫生說:“晚飯呢?”

“晚飯沒吃。”杜沛說。

醫生又看向池文遠問:“平時都吃什麽?”

池文遠再問杜沛:“平時都吃什麽?”

“就米飯和圓白菜,和肉。”

“平時誰做飯?”

池文遠說:“他自己做。”

醫生提了口氣,開始訓話:“你這個家長怎麽當的?這麽大的孩子,飯都不給做,小孩子燙着怎麽辦?煤氣中毒怎麽辦?他自己知道什麽是營養均衡嗎?他這麽大的年紀,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你當家長的也不知道管,由着性讓他吃零食,給孩子揣得這麽胖,還營養不良。這次發燒是輕的,再不注意,早晚還要出問題……”

問診過後開了藥,需要再觀察一會兒,護士進來拆留置的針管的時候池文遠出去回避了一下,等護士走了才又進來,見杜沛自己按着個小棉花球,壓着手背。

池文遠坐到他床邊,摸摸他的頭,說:“唉,是我疏忽了……”

“不,池叔叔,都怪我亂吃東西,不好好吃飯,給您添麻煩了。”

“還不都是我買的嗎。是我準備不充分,不知道小孩子該吃什麽,你又會自己照顧自己,我就沒太關注了。以後還是我給你做飯。”

杜沛沉默了一會兒,說:“不好吃……”

“有的吃就不錯了,你還挑。我做的,屎你都得給我吃。”

“哦……”

杜沛掀起棉花球看了看,池文遠猝不及防地看到白色的棉花球上的小紅點,只覺得嗓子發幹,咽了咽口水,深深低下頭去。

杜沛攥着棉花球四處看看,不知該往哪裏扔,池文遠伸手接了過來,在手中握緊。

到了半夜,杜沛病情沒有反複,池文遠就趁着天黑帶他回家了。

回家之後把杜沛安頓好,池文遠才到衛生間摘了口罩和墨鏡,鏡中的他滿眼通紅,臉上和手上的皮膚都有多處的潰爛。

他從衣兜裏拿出棉花球,兩指捏着,湊到鼻尖,重重地吸了一大口氣。

他的獠牙刺探出來,無法閉合的嘴向外流涎,渾身顫抖着,隔着一堵牆聽到那個孩子的心跳聲。另一只手抓碎了洗手池,池文遠才猛然醒悟過來,将棉花球扔到馬桶裏沖水。

再打開馬桶蓋見棉花球還在,等了會兒又沖了一次,見那棉花球轉轉悠悠地總是飄在漩渦之上,像是在嘲諷他。

第三次沖,棉花球才終于沉底,消失不見了。

池文遠搓了搓臉,收起獠牙,戴上口罩和墨鏡重新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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