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孩子把戲(下)
西和的事鬧得滿府皆知,沈老爺便尋了個時間單獨找西和說話。甄戚若幸災樂禍地望着西和垂頭喪氣地出來,嘴巴不停歇地明諷暗刺,說得好不痛快!
西和不理他,直接越過人,走自己的路,甄戚若氣急敗壞之下,嘴上如抹了辣椒醬,火力全開,炮轟西和。
過了幾日,終于有了一絲線索。出事後,鋤紅一直想将功折罪,可苦于沒有機會。幸虧,庭軒閣內有個侍伶記得那人身上一股淡淡清香。
有了十足的把握,嘉木請了所有人到汀花廳集合,還喊上了呂先生。汀花廳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沈家的下人。大家議論紛紛,猜測少爺召集他們的目的。扶風和掃茗帶着一些人站在門外把守,生怕人跑了。
沈老爺坐在上首,面色如常,一雙眼緊閉,讓人不知他在想什麽。沈夫人面色複雜,似惱怒,似擔心,雙眼随着嘉木的身影而轉動。側夫人拉着沈佑良說話,親熱極了,反觀甄戚若,一反常态,低着頭,不言不語。
嘉木起身,用稚嫩的聲音說道:“今日,請大家來,只為了一個公道。想必,大家都知道,西和少爺的事情,我今天在此,便是為了替他讨個公道。”
衆人嘩然,竊竊私語聲由小變大。沈老爺咳嗽幾聲,鎮住在場的人,“嘉木,繼續說。”
嘉木微笑,道:“涉事的兩人,據說是沈家的小厮和侍伶,他們就在你們中間。”
下人們面面相窺,左右四散開,唯恐惹禍上身。鋤紅抓住一人,拉扯着出來,道:“少爺,就是他。”
那人心虛地擡頭看了眼嘉木,然後飛快地低下頭,嘴裏大喊冤枉。嘉木轉身,問道:“爹親,你可認識這人?”
沈夫人身旁的月蘇脫口而出:“這是側夫人院裏的越清。”
側夫人一聽,瞟一眼跪着的人,笑道:“我可沒見過這人,月蘇是不是記錯了?”
月蘇解釋說:“越清身上有狐臭,所以幹得是掃地的活,側夫人沒見過也是正常的。”
“原來是這樣”,嘉木朗聲道:“庭軒閣中的人記得那位侍伶散發着一股淡淡的香氣,我特地請他們混在下人裏面找人,最後找到的便是越清,想來應該不會錯。越清,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越清不死心,狡辯道:“香味又不是只有我有,其他人肯定也是有的。”
“是,可,用來掩蓋狐臭的蝶嗅只有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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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清不說話了,蒼白着一張臉,磕頭求饒。另一位小厮,他們沒有想到,竟然是外人假扮,為了找那人,他們費了不少時間,好在,不負苦心人,人被他們找到了。
“帶上來。”
乞丐柳三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他能有幸進沈府兩次。第一次是興奮,第二次則是懷着擔憂。他跪在沈家老爺面前,說清了事情的經過,忐忑不安等着發落。
嘉木喝道:“柳三,你還不快把實情說出?”
柳三抖索下身子,顫抖地說道:“有天,一位好看的公子找到我,說要和我做筆買賣。我問了問,事情簡單,錢又給的多,我便答應了。等約定的那日,那位公子偷偷打開後門放我進來,我當時并不知曉進的是沈府,如果知道,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會接活。那人帶我在一個假山後面躲避,讓我等會再進去報信。我探出頭,悄悄觀察周圍的情況。果然,那位公子說得成真,我親眼見到這位漂亮少爺跑出門。過了會,我走出來,按照好看公子教的說了一遍,我就走了。”
“你能認出指使你的人嗎?”
柳三點點頭,指向甄戚若身旁的明豔。
明豔絲毫不緊張,他口氣嚣張,罵道:“哪來的賤胚子,敢誣陷我。”轉而,一副柔弱無辜的樣子,道:“少爺,你要給我做主啊!”
甄戚若拍拍明豔的手,安慰道:“我一定給你做主。”
西和笑道,“柳三,人家不承認,吃苦得可是你。沈家一向心善,但那是因為沒對沈家人下手,而今,你犯了沈家的忌諱,你覺得沈老爺能輕易饒了你!有錢能使鬼推磨,殺個人也不是什麽難事啊!”
“西和,你胡說什麽,沈家豈容你誣蔑!老爺,你聽聽,西和這是在敗壞沈家的名聲啊!”側夫人剮了一眼西和,轉頭向沈老爺告狀。
沈老爺不悅道:”青霖,你坐着便是,何必開口蹚渾水。況且,西和說得沒錯,若是連家人受傷害都能不管,與禽獸有什麽區別?”
側夫人被沈老爺一句話逼得無話可說,恨恨地瞪了西和一眼,不再說話。
柳三早已傻眼了,都是貪心惹得禍,現在可好,惹惱了沈家,能有他好果子吃嗎?今天,能活着出去,就是伽藍神保佑了。如今之計,只能咬死那個人了。
“兩位少爺,我說得都是實話啊!不信,你去問我的朋友蘇何,他也曾見過那位公子一面。”柳三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搬出了他的朋友給他作證。
嘉木使個眼色,鋤紅出去找扶風。不久,扶風領着一人進來。那人藍色布衣,頭發連一根絲都捋得直直的,長得不算絕色,但清清爽爽,讓人一見便好感頓生。
西和随意瞟了一眼那人的小指,一朵妖嬈的伽藍花含苞待放,果真是個伽藍!一個未婚嫁的伽藍和乞丐成了朋友,奇怪的組合!
那人行禮畢,大方地介紹自己:“在下姓蘇,單名一何,是個刺繡坊的老板。不知沈老爺找在下有何指教?”
嘉木一笑,“蘇老板不要緊張,請蘇老板來不過是為一件事。您的朋友柳三說,您曾經見過前幾日找他的公子一面,我想請您指出那人,為柳三洗清冤屈。”
蘇何應允:“好,但,我希望沈家不要追究我朋友的罪責。”
“成交。”
蘇何放眼望去,一個,一個,他的手指向了甄戚若的後面,明豔站的位置。
明豔依舊不松口,大喊冤枉:“西和少爺,我知道少爺以前欺負過您,可,您不能因為一己的仇怨,而誣陷我,間接達到陷害少爺的目的。”
西和冷冷道:“好個颠倒黑白的奴才,生得一張利嘴。我看,沈家是容不下你了,趁早趕出府,也免得耽誤你尋高枝。”
甄戚若罵道:“安西和,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被明豔說中你心中的龌蹉事了嗎?”
嘉木大聲道:“人證在前,明豔你還有什麽可說?”
“明豔不服,他們和西和少爺串通一氣,胡說八道,陷害我。”
嘉木冷笑:“陷害你幹嘛?一個小小的侍伶,西和若想懲罰你,有千百種法子,何必挑個最辛苦的?而且,那兩人與西和根本不認識,怎麽串通?”
“這......”明豔無話可說了。
甄戚若慌了,明豔顯然已經承認了,那麽,他是不是該先發制人呢?想到會發生的事,明豔對不起了,甄戚若狠狠心,一腳踢向明豔。明豔不防備,踢翻在地,捂着胳膊,嘴裏痛得哼哼。
“這個賤奴才,是誰給了你天大的膽子,去算計西和?幸好,西和沒事,不然我第一個不放過你。”說完,不解氣地踢了人幾腳。
明豔想不到少爺會舍棄他而保全自己,不過,這個答案,他早在替少爺辦事時,就該想到了。少爺,既然你不想明豔活,明豔死也要拖着你。
艱難地爬起,明豔喘口氣道:“少爺,您好狠的心。如果不是您借給明豔膽子,明豔又豈會去冤枉西和少爺呢?”
“你,你胡說......”甄戚若驚慌地指着明豔道。
“我胡說,越清也是知曉的,少爺您問問他,是不是我家少爺的主意?”
越清胡亂點頭。
事情大白在人前,任憑甄戚若磨破嘴皮子,也無濟于事了。廳上的人,表情各異,側夫人抱着甄戚若哭泣,俨然是預料到了甄戚若的下場,沈佑良依舊是不關己事,如同看戲般默然,沈夫人看着上首的沈老爺,等着一個答複。
沈老爺發話:“戚若,把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我還能念在死去老夫人的份上,不趕你出府,不然,以後,你的生死,與沈府再無瓜葛。”
甄戚若畢竟是個九歲的孩子,灌輸得再多陰謀心思,也抵不過涉世未深四字,在聽到沈老爺的話後,害怕了。安排人偷書,毀壞書籍,使先生厭惡西和,一件件事,一環套着一環,惡意昭昭。
呂先生在一旁聽完,目瞪口呆。他竟被一個九歲的孩子戲弄,冤枉了自己的學生,唉,老糊塗了,等會定要好好和安西和道歉。
事實擺在大家的面前,嘉木不想多說,這件事的處置權,他交給了爹爹。
沈老爺恨聲道:“戚若,沈家供你上了多年的淑儀堂,你的禮義廉恥都念到狗肚子了嗎?好的不學,偏學些害人的招術,沈家哪裏虧待你了,你費盡心機對付西和?”
半晌,沈老爺嘆口氣道:“我看在老夫人的面上不逐你出府,但留你在府裏終究是個禍害,明日起你搬到鄉下的別院去住,好好修生養性,等什麽時候歇了你害人的念頭,你再回來吧!”
這是要幽禁他嗎?不,不行,他不能去鄉下。甄戚若跪下道:“叔夫,叔夫,我不要去鄉下......”
沈老爺不再開口,剛才的一番話已經花光了他全身的力氣,從小在他跟前養大的孩子,竟會做出歹毒之事害他的兒媳,如果不是西和堅持,他恐怕又會心軟,息事寧人了!
側夫人堅定道:“戚若,你明日就走。”說完,不舍地抱着戚若哭起來,心裏對兩個孩子的仇恨又添了一筆。
第二日,甄戚若的哭泣聲繞着沈家的房梁盤旋不去,使人動容,但可憐之人,自有他可恨之處,甄戚若今日的下場都是他平日種下的果。
西和的心中微微迷茫,他有個地方一直沒有想通,甄戚若是如何偷到書?為什麽單單只偷《行商》呢?看來,這件事的背後,或許還有一人在幫忙!
側夫人斜倚床頭,面容精致,看不出一絲悲傷的痕跡。他問來人:“戚若,走了嗎?”
“走了”。
聽到這個答案,側夫人松了口氣,道:“都是我把他慣壞了,養養性子也好。告訴佑良,不要和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扯上,将心思用在書上才是正事。安排好那兩個人,免得出去亂說話。”
“我懂得。”
“呵呵,沒想到那兩個小子竟有本事把人揪出來,如果放任他們下去,恐怕就沒佑良的立足之地了。”
來人諷刺,“即使再聰慧的獵物,也躲不過老獵人的陷阱。你放心,現在他們得意,總有一日自然有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