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茶葉告罄

随着甄戚若的離府,沈府難得平靜了一段時間。內宅萬事和順,府外風平浪靜,嘉木卻并未松懈,因為上輩子的教訓告訴他,暗流之下的波濤洶湧,随時會掀起大浪。

借着“毀書”一事,西和大大威風了一把,沈府的下人們再也不敢小視這位年僅九歲的少夫人。他的手段大家有目共睹,遠的不曉得,光近的,趕表少爺出府,便在大家口中嚼了不知幾回。

西和慵懶地伸個腰,躺了一下午,他的身子都快軟了。幾天前,先生回家,他們三人也算正式開始授衣假。放了假,除了四處閑逛,也就呆在屋裏,看書打發時間了。

鋤紅适時遞上一杯熱水,勸道:“少爺,你好歹到院裏走走,成天躺着,骨頭都酥了。”

西和哀怨連聲:“走了一個先生,又來了一個鋤紅在我耳邊念叨,我為何如此命苦?”

鋤紅裝作一副生氣的樣兒,“感情,是鋤紅多事了。少爺,我再也不管你了。”說完,便氣呼呼地往外走。

西和一把拉住人,抱拳讨饒道:“好哥哥,是西和不懂事。你別和我一般見識啊!”

鋤紅噗嗤一笑,“真該讓嘉木少爺來見見你的樣子,指不定會怎麽笑你呢!”

“他敢”,西和插腰道,“他敢笑,我就,我就......”

“你要如何?”外頭一個男聲響起,聽着語氣,有股逗人的味道。

鋤紅識趣地關上門,留兩人在房內說話。西和翻身又躺在床上,離晚飯時間還早,他再看會子書。

嘉木問道:“你院裏新來的幾人好使嗎?”

原來,上次的事發後,兩人懷疑院裏有人被收買了,故而來了個大清洗。留下鋤紅、若柳,兩個忠心的,其餘的,都換上了新人。

西和敷衍道:“還不是那樣,等過段日子,就熟練了。”

嘉木走到床前,看了幾眼西和手上的書,是一本講泡茶的書籍。“怎麽,對泡茶有興趣?”

西和随口道:“我想改良泡茶的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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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木起了興趣,“怎麽改?”

“有頭緒了,但還要當場看看,才能有大致的計劃。”

嘉木道:“你若想知道,我有個朋友,他學茶藝兩年,你們倆可以相互讨教讨教。”

西和同意了,等嘉木的朋友回來,便去找他。兩人一時倒無話可說了,于是,一人專心看書,一人作陪,倒也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飯桌上,少了個人,還是要繼續吃飯。适應了幾天,大家倒是習慣,該吃的,該喝的,吃飽走人。沈老爺今日分外話多,說話一套一套,都是沈家過年請客的安排。

商賈之家,最麻煩的便是禮尚往來,尤其是過年之際,請客的人數,以及回禮。今年,沈老爺又與外地的幾位茶商搭上了線,這也意味着,送禮決不能馬虎。

沈夫人一邊吃,一邊聽着沈老爺說話,嘴巴空時,問上幾句。另一邊,嘉木和西和說着悄悄話,時不時給對方夾菜,氣氛溫馨極了。嘉木瞄了一眼坐在西和旁邊的沈佑良,心中疙瘩忽然脹大。

這一世的沈佑良與上輩子的他,差得太遠,幾乎都不能視作同一個人。上一世的沈佑良,左右逢源,在商場很吃得開,當然這除了他的能力外,他本身的性格也是決定了的。忠厚老實的長相,未開口先笑三分,一張嘴混了迷魂藥似的,把人說得昏頭轉向,什麽事都聽他的。

然,這一世,他們鮮少交集,如果是以前的那位,早就巴巴趕上來和他說話了,哪會晾着他在一旁,一個人好像局外人,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難不成,這世的沈佑良改風格了嗎?看來,他的重生,已經徹底打亂了命運的發展,就不知以後是否會如上輩子一樣演繹了!

過年的忙碌令嘉木不再糾結于命運,反正該來的總會來,何必擔心呢!正月裏,嘉木、西和兩人跟在沈老爺身後,四處拜訪沈家在商場上的朋友,一圈轉下來,兩人收獲頗豐,認識了不少的叔叔伯伯。

元宵一過,天樞城下起了雪,原以為這雪是來年豐瑞之兆,卻成了禍端之始。這一場雪,足足下了一個多月,令茶農們愁白了發,如果雪再繼續,今年茶葉怕是會欠收。

沈老爺聽着手下人的彙報,劍眉微擰,茶行的茶葉竟然不夠了,是他聽錯了嗎?但在參玉一再強調下,并以賬本做佐證,沈老爺信了,茶行裏的茶葉真的只能維持幾天了。

說來,實在可笑,沈家的茶行竟會有青黃不接的時候,這事若傳出去,恐怕要在天樞城內翻起大浪了。

參玉合上冊子,鄭重其事道:“我發現最近來茶行買茶的人是上個月的幾倍,而且,不止咱們家,連帶其它店鋪也是生意紅火。我覺得,這裏面有貓膩呢。”

迷豐吐槽道:“這年頭,生意好,也成了一種錯了。”

商行插嘴:“我認為有必要去別家鋪子問問,搞不好,是有人想要拖死我們呢!”

沈老爺吩咐任務:“你們找人去查查哪些人買的茶葉最多,或者是哪幾個人天天上鋪子買茶葉的,跟着他們,肯定有線索。”

吃了飯,沈老爺把兩個孩子叫進了書房,一談便是到夜深。走出來時,沈老爺舒展劍眉,哼着小調,邁着步子,一身輕松地朝茗毓院走。

扶風和鋤紅一前一後打着燈籠,嘉木和西和在中間說話。此時,夜深時刻,雪花拂面,即使外面穿着厚重的毛皮大衣,兩人還是忍不住打個哆嗦。

西和擔憂地道:“你真的有把握嗎?”

嘉木笑笑,保證道:“不要擔心,我有法子。”

前不久,他還糾結于命運的改變,但一場大雪,卻使他察覺,命運并未完全變化,至少,這場大雪曾經發生過,并且清晰得印刻在他的腦海中。就是這場雪,開啓了沈家的沒落之旅。

好在,他意識得早,所以,早做了充足的準備,他迫不及待想看看,陳更知道自己計劃失敗時灰敗的臉色了,自作孽,不可活啊!

雪一如嘉木記憶裏般下得長久,整整兩個月,天樞城成了名副其實的雪城。站在城牆,眺望遠方,白茫茫,連個活物的影子都見不到。

而,買茶葉的人不減反增,每日在茶鋪門口排起的長龍似的隊伍成了天樞城的一道奇特風景。城裏的一些小鋪子,茶葉早已告罄,去外地買的茶葉,又因着大雪封路而無法上路,店主們便早早挂起“茶葉已罄”的木牌。一些昧良心的商人則趁此時機大幅提高價格,價高者得,可依然擋不住客戶們的熱情,最終,含恨關門。

沈家的茶行是城裏堅持得算久的一家,但為了避免其它鋪子的悲劇在沈家重演,沈老爺調整了茶行開門和落門的時辰,早上晚一個時辰,晚上提前關門。并且,沈家茶行每日定量售茶,若是趕上茶葉賣光,那麽,明日起早吧!

沈老爺坐在屋裏,手上捧着一碗茶,熱氣不斷盤旋,上升,眼見着,熱茶快失去了溫度,但沈老爺依舊沒有喝一口的心思。他在擔心,擔心兩個孩子能否把茶葉送回來。

是的,嘉木出的主意,便是反其道,到鄉下購買茶葉。許多商戶選擇了去外地買茶,而這恰恰是陳更所希望看到的。雪天外出,光花在路上的時間便是不可預計,更別說,有沒有車行願意接活了,畢竟雪天容易出事。

嘉木、西和以及茶行的總管參玉一塊坐在行駛于鄉間小道的馬車上。馬車裏,兩人抱在一塊,他們出來匆忙,并沒有帶上手爐,以致寒風一吹,馬車裏的溫度下降,兩人只能抱着取暖。

鄉間的道路并不好走,更何況現在是下雪天。雪深幾尺,馬車艱難地在雪地裏行駛,稍不留心,馬車很可能陷在雪中。

嘉木頭靠着車廂,心裏想着上輩子的事情。上一世,陳更暗地裏派人大肆收購茶葉,囤積倉庫,準備等全城的茶葉鋪子關門後,陳家獨大,謀取暴利。城裏的商戶們根本沒有來得及防備,就一個個關了門,沈家也是如此。等到雪停了後,商戶們損失慘重,唯有陳更樂得笑開了花,順帶着積攢了不少百姓們的贊譽,陳家茶行的名聲蹭蹭往上漲了不止一層樓。

這次,陳更再也不會露出笑容了,嘉木一想到,陳更望着一筐筐茶葉惱羞成怒時的樣子,他便高興地笑出了聲。他的笑聲驚醒了睡意朦胧的西和,西和迷茫地瞪了他一眼,又在馬車的晃蕩下,睡着了。

嘉木抱緊人,用皮毛大衣攏住兩人,嗅着西和衣服上的清香,慢慢有了睡意。參玉在一邊,看着兩人臉貼着臉的親密,他不由為這兩個孩子開心。

下午,他們到了豐林鄉。豐林鄉下,有十八個村莊,他們要一一踏遍,收散戶們手裏的茶葉。鄉下的茶葉商人被稱為散戶,鄉下交通不便,雖然種茶葉的人多,但土質不好,種出的茶葉品相跟味道比不上天樞城城外茶園裏種的。因此,鄉下的茶葉商人們都是載着茶葉去鎮裏或者更遠的地方賣,這樣一來,散戶們手裏應該有不少的剩餘茶葉。

敲響夏王村長家的房門,一個孩子露出個腦袋,問道:“你們找誰?”

嘉木從袋子裏拿出一塊糕點,微笑着遞給那個孩子,說道:“我們是來找村長的。”

小孩歡喜地接過糕點,大聲朝裏面喊道:“爺爺,有人找你。”

夏王村的村長姓夏,他熱情迎接一行人。說了來意,村長顯然是樂壞了,一邊喊人給他們上茶水和吃的,一邊派幾個兒子出去通知村裏人。

不一會兒,村人擠滿了村長家,參玉示意他們安靜下來,他拿出“沈家茶行”的牌子,使衆人信服,道:“我們今日來,是為了收購鄉親們手中的茶葉,我們會按市價收購,鄉親們不必擔心吃虧。”

一筐筐的茶葉擡進十輛馬車裏,連他們來時坐的馬車也被占了不少空間,三個人只能苦笑着擠在角落裏。收完茶葉,天黑沉沉的,烏雲壓頂,北風肆虐。考慮到夜晚的雪會更大,明日不能回城,參玉決定連夜趕路,天明進城,正好掩人耳目。

鄉間小道上,一盞盞氣死風燈懸挂馬車,照亮了一路,昏黃的燈光襯着潔白的雪花,溫暖怡人,暖到了人心窩子裏頭。車夫們也感覺身上更有幹勁了,揮着鞭子,催促馬兒前行。

天邊透出第一絲光亮時,他們到了城門下。城門緊閉,過了片刻,腳步匆匆,城門大力作響,在幾個士兵的使勁下,門開了。車夫們駕着馬車進了車。

沈老爺一夜未睡,披着毛皮披風坐在汀花廳,沈夫人在一邊陪着他。守門的老劉快步走來,他是來報信的,少爺他們回來了。

沈老爺扶着沈夫人,匆匆趕往門口。嘉木和西和困意未消,勉強打着精神站立,瞧見爹爹和爹親,他們精神一振,喊道:“爹爹(伯伯),爹親(叔叔)。”

沈夫人拉過西和,摸着他的手,責怪道:“怎麽不拿個手爐,看這小手冷得,嘉木也不知道好好照顧你。”

西和一聽,立馬維護人:“叔叔,你別怪嘉木,是我們走得急,才忘了拿。車上,他怕我冷,大半的衣服都蓋在我身上了。”

“好了,好了,你們倆趕緊進去,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沈老爺趕人了。

後面的事情如何展開,他們沒有刻意去打聽。他們只要知道沈家茶行沒有如陳更的願關門大吉,這樣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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