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拍賣争地
天氣漸轉涼,但絲毫不影響棠棣的生意,相反蒸蒸日上。雖然涼茶已不是客人們的第一選擇,但新進的茶葉合了客人們的嘴,不少人都會點上一壺“銀毫”。
銀毫産自鹹陽城,長于鹹陽城外的雀嶺山,是一種高嶺之茶。茶如其名,葉片是銀色的,綠色的梗,指腹大小。銀毫一般夏末采摘,秋風起時上市。
銀毫之名遠播冥韶國各地,每年特意趕到鹹陽城買茶之人不計其數,但銀毫年産的數量不多,除了每年上供給宮裏頭的分例子,還有小部分是敬獻給了當地的城主,剩下的便是賣給其它各地的茶葉商人,可謂是擠破腦袋般争搶,價高者得。
所以,當五人一塊商議買進什麽茶葉時,嘉木毫不猶豫選了銀毫。四人當時都是蒼白着一張臉,顯然是受到了驚吓。雖然西和也有同樣的想法,天樞城有錢人多,花大錢買壺銀毫也是可能。但,以他們這種實力,根本排不上隊買銀毫。
嘉木勸他們稍安勿躁,說道:“我私下裏将涼茶的配方給了我爹爹,以換取一個條件。”
這話,他們都聽出了弦外之音,難不成嘉木竟拿着涼茶的配方換銀毫?
“對”,嘉木微笑,“正如你們所想,我爹爹同意賣給我們一部分銀毫。”
他們都知道,沈家茶行賣的茶葉中,小部分是來自一些城池的名茶。每年,到了各地茶葉采摘日,沈老爺會派人前往各地收購。沈家茶行的名聲夠大,且管用,很多茶商都願意賣沈家一個面子,為了以後的生意興隆。
從萬般不情願的迷管事手裏,笑眯眯地接過一罐子茶葉,西和立馬把它牢牢護在身後,生怕迷管事上來搶奪。事實上,迷豐正有此意,可,誰讓老爺答應了呢,他一個小管事,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違抗老爺的命令啊!
店裏的茶譜再一次更新,客人們也是分外捧場,畢竟銀毫難得幾回嘗。一壺銀毫二十兩銀子,貴是貴了點,但沖着地便是它的名聲。囊中羞澀的,便拉上幾個好友,一塊出錢買壺茶,平均分配下來,還是能喝上幾杯。
銀毫在泡茶師的手裏,算是物盡其用。經過西和的□,兩位泡茶師已經能将銀毫的精髓泡出,茶水味兒越發引人了。
店裏,不僅有銀毫,還有其它的一些茶葉,有些是天樞城自産的,另外一些則是從外面買的,像龍映、霏霖等等。不過,買茶葉所花的錢占了三個月收益的大半,這令西和微微苦惱,若是他們也能自己種茶就好了。
詢問了商華,西和才知道,原來天樞城中每年秋露過後,會有一次土地拍賣,如果想要買地,可以去瞧瞧。
天樞城是七城裏最大的一個,可,種茶葉需要土地。千百年來,再多的土地也架不住多人種植。而且,天樞城外并不是每一塊土地都是适合種植茶葉。
天樞城的土地利用狀況,茶葉占了一半,另外小半種着莊稼和果樹。天樞城人口衆多,每年收獲的糧食大部分本城交易,其餘的堆在糧倉,以免荒年時無糧可吃。
還有一小半是荒地,貧瘠不堪種植,可,如果能好好伺候,也是能充分利用。而官府拍賣的正是無主的地,拍賣的地不多,只有十塊,且面積不大,但聊勝于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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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不太會去拍賣會上湊熱鬧,一來小本經營,去茶行買茶葉就夠了;二來,沒有錢跟大佬們拼財。西和他們呢,雖然是個小鋪子,但隐隐有了能和大茶社一較高下的實力,并且,他們有信心搶到這塊地。
這塊地在嘉木心裏頭是一根刺,深深地紮在肉裏。他十一歲時,沈老爺不信邪,想要好好磨煉他一番,争取讓茶行裏的人刮目相看。
于是,便讓他跟着茶行的三位管事去了拍賣會。會上,自然和陳更相遇,兩家人少不了明贊暗諷,耍耍嘴皮子。等官府的丈量官來了後,分座兩旁。
那日,來的人幾乎囊括了天樞城所有的大佬們,他們都對這其中幾塊地志在必得。沈家也是一眼相中與其他人都認定的幾塊土地,下面便是拼財力的時候。
場上充斥着緊張的氛圍,一次次喊價,一次次趕超,這對從未涉及商場的他來說,是一種新奇的體驗。他環顧四周,掠過周圍的人的表情,他們好似一個個瘋狂的賭徒,雙眼散發狂熱,扯着嗓子叫喊,執著于輸贏。
最後,只剩下一塊土地。那塊土地在十塊土地間面積算是大的,但意外的土質不好,種什麽死什麽,算是塊死地了。嘉木心想,這地不貴,買下來也不會有損失。
“商管事,咱們把那塊地買下吧。”嘉木輕聲道。
商華微皺眉,道:“少爺,買這塊地不劃算,即使買了也只是閑置。”
嘉木唯唯諾諾地點頭應是,他在生意這方面不懂,聽商管事的就對了,他爹爹便是這麽囑咐他的。
其他兩人見此,不由嘆了口氣,少爺怎麽不懂反駁一二呢?
丈量官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這塊地若是沒有人想買,那麽,此次拍賣算是結束了。”
“陳家買了。”陳管家突然言道。
快得令人轉不過思路,陳家買了這塊誰也不願買回家的地。大家抱着看好戲的心态,等着陳家出醜,看陳家該如何利用那塊地。
但,似乎忘了一點,陳更從不做賠本買賣,所以在別人眼裏的“日行一善”,在陳更心裏卻早已樂翻了天。幾十兩銀子買的地,來年的回報卻是幾百,幾千,甚至幾萬啊!
得到消息時,嘉木已經徹底被沈老爺放棄,整天呆在家裏,無所事事。消息時扶風講與他聽,他才知道若是他堅持一會,三位管事沒準就會答應了,沒準他現在也能和沈佑良一樣進茶行了。
那塊死地,不知陳更使了什麽法子,茶葉得以在土地裏存活,并且是高産,一塊地的産量抵過了兩塊地。兩倍的茶葉,足以令所有大佬們眼紅,也使他們跳着腳後悔。
上輩子,他曾聽爹爹提過,大佬們都懷疑陳更暗中賄賂丈量官,為得就是那塊地。這一世,拍賣會如期舉行,但,他打算跟陳更死磕到底,一定要買下這塊地。
再三保證自己說的話是真的,西和四人依然将信将疑。“嘉木,你有多少把握?”
嘉木自信道:“西和,你放心,不會讓你虧本的。”
商華眉關緊擰,“嘉木,那塊地的名聲大家都聽過,種什麽死什麽的地,咱們買了也沒多大的用處。”
嘉木微笑,“咱們抽個時間找有經驗的老農去瞧瞧,若是能改良土質,咱們就買下它。”
這算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法,眼見為實,沒有比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更能說明一切了。
約定了後天去看地,明天,他們要去鄉下找一個經驗豐富的老農。老農的人選是小四推薦的,他家原本是鄉下的,近些年搬到城裏,但和鄉親們的聯系一直沒有斷過。
老農姓沈,嘉木初聽到時,笑着說,五百年前是一家。後來,見到了人,西和打趣道:“果真是一家,你老了估計便是長沈老伯這樣的。”
衆人哄笑,嘉木尴尬地站着,他死的時候風華正好,哪曉得自己老了是什麽模樣。
沈老伯是十八個村子裏聞名的莊稼能手,一個人能打理五畝地,年年大豐收,令村裏的人一個羨慕嫉妒恨哪!常年在地裏幹活,沈老伯有着一雙通紅的大手,手上長了不少老繭。
熱情地迎人進院子,沈老伯家處處皆是農家風韻。一道籬笆牆,牆上殘存着爬牆虎枯萎的黃葉,将屋子包圍在圈子裏。屋內,牆上挂着幾個大葫蘆和鬥笠、蓑衣。牆角放着幾把新買的農具。
道明了來意,沈老伯和家裏人打了招呼後,爽快地跟着他們上了車。一路上,沈老伯毫不拘束,講着村裏的見聞,慢跑在小道上的馬車裏時不時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
那塊地是在一個陡坡上,幾位嬌生慣養的少爺喘着粗氣,一個推着一個往上爬,到了目的地後,更是不要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擦着額頭上的汗。
沈老伯圍着土地轉,不時彎下腰抓幾把土,嘴裏念念有詞。到後來,他的眼神明顯變了,怔愣、懷疑、欣喜,大家看着沈老伯的一系列變化,也知道了這塊地必定是塊寶地。
幾人走上去,七嘴八舌地問着這塊地的情形。沈老伯說道:“這塊地之所以種不活東西,原因在于它是是塊酸土。”
西和歪着腦袋,“酸土是什麽?”
沈老伯笑眯眯地解釋,“酸土呢,就是裏面的酸氣太多,就好像,你用醋去澆花,那花肯定是受不了,會枯萎的。”
這麽一說,大家都好像懂了其中的道理。
“那怎麽把酸氣弄掉?”這是大家最關心的事。
沈老伯笑笑,“簡單,爐竈裏的灰撒下去,再施肥,肯定行。不過,這土地酸氣太多,得撒幾百斤灰呢!”
“哦”,大家松了口氣,只要這土地的土質能改善就行。
沈老伯又道,“你們很有眼光,這塊土地去了酸氣後,應該是塊高産高收的寶地啊。”
這話一落,幾人把目光齊齊轉到了嘉木身上,竟然讓他說中了!
嘉木不理會幾人的探究,而是和沈老伯攀談起來,“沈老伯,您看,我們是些孩子,不懂什麽施肥這些活,您能不能留下來幫我們一把啊?”說到後面,聲音越發低聲了。
沈老伯大手一揮,爽朗一笑,“我還當什麽事呢?這事包我身上了。我活了這麽久,頭一回遇到酸土,即使你們不說,我也會厚着臉皮來求你們的。”
西和受寵若驚,“不敢當,不敢當。”
幾人看完了地,便準備回去了。下坡時,竟遇到了陳家的管家。
陳管家與一個男人喋喋不休在講些什麽,可是,一瞅到他們,便立馬熄了聲。他停下腳步,客氣地說道:“兩位掌櫃也是來看地的?”
嘉木裝作不解,“什麽地?我們是來游山玩水的。”
陳管家笑道,“幾位真是有興致啊!不像我,天生的勞碌命。幾位是要回去了嗎?”
西和禮貌笑笑,“陳管家有事,盡管忙去,我們就先走了。”
看着人走遠,陳管家斂了笑意,面色猙獰,啐了一口道:“你們幾個人還想蒙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在打坡上那塊地的主意。”
秋露過後第三天,擂鼓震天響,預示着拍賣會快開始了。拍賣會的地點是在中央廣場上的一間白色帳篷裏,帳篷夠大,足以坐下所有人。
秋風吹得帳篷嘩嘩作響,而裏面此起彼伏的叫聲,卻蓋過了一切聲響。拍賣會一如他記憶裏的演變,沈家買下了早就看好的一塊地,陳家也是。
到了最後一塊地時,商華立刻舉牌,“棠棣五十兩。”
衆人一方面嗤笑棠棣沒錢還來湊熱鬧,活該争不過他們,另一方面,卻是有點擔憂,幾個孩子不能小看,難不成這塊地有什麽玄機嗎?
“陳家出一百兩。”陳家緊跟而上。
什麽?陳家也跟人争地!衆人回想,兩家應該沒什麽過節吧?那麽,就是這塊地有問題了。但,他們也在城中找了一些在農業有較多涉獵的人,都斷定這了這地是死地,難道有人在作梗?還是先看看,再出手。
每次喊價,增幅是五十兩。兩家人你剛落下,我登場,叫得好不熱鬧!後來,一些大佬們也加入了進來,這塊地越炒越高,馬上就破一千了。唯獨沈家的管事坐着,一言不發。
拍賣是場速戰速決的戰争,但,今日卻生生被人磨成了耗時戰。這塊地的價格到了一千五百兩,丈量官的臉都綠了,他在心裏直罵爹,前幾次都是幾百兩幾百兩往上漲,不能痛快點嗎?
書記官也在心裏罵着,他手忙腳亂,塗了又寫,就為了五十兩。
半個時辰後,價錢終于擡到了兩千三。
可,這時,棠棣突然抛出:“兩千三百十兩。”
陳更有點摸不着頭腦,這群孩子在幹什麽?然而,無論他們想幹嘛,反正,我有的是錢,還怕買不下這塊地嘛。
“兩千四。”
“......”
棠棣究竟想做什麽?衆人的心裏打上了一個問號。而陳掌櫃是急了吧,不然怎麽一百一百往上加呢?
又是一陣磨蹭,價格有了向五千突破的趨勢。丈量官早已煩躁,他和陳老爺說好了,一旦他叫價,便賣給他。但,事到如今,不僅多出個競争對手,而且這場拍賣持續的時間夠久了。
丈量官坐不住了,他轉頭看了看沙漏,起身道:“各位,距離拍賣結束還有一個字,一個字後,誰出的錢多,誰就能得到這塊地。”
兩家加價謹慎了,一點一點地加,為了最後一秒。時間飛快逝去,到了最後的關頭,陳更早已把最後的價格爛熟于心,只等着棠棣的人報完價。
“一萬”。
“八千”。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但對方的價明顯高出了陳更喊的,故此,“這塊地的得主是沈家。”丈量官宣布道。
陳更恨恨地瞪着沈家的管事,罵道:“你們沈家出來搗什麽亂?”
參藍道:“非也,非也,和您争得一直是沈家。”
“什麽”,陳更轉過身,大聲質問:“你們合起夥來騙我?”
嘉木笑出聲,“我們都是一家人,當然不能胳膊往外拐了。”
“你們......給我走着瞧!”怒火中燒的陳更扔下話。
人走了,迷管事問道:“少爺,那塊土地真有您說得那麽神奇?”
“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