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基礎—茶園
花了一萬兩銀子買了地,說不心疼是假的,而且這塊地能否發揮作用,又是個未知數。沈老爺的心猶如在火上慢烤,一點一點煎熬。
好在,撒了一個月的草木灰後,初見成效,種了些樹,長勢喜人。沈老爺松了口氣,連帶着三位管事繃着的一張臉也有了松動,這錢沒白花!
一冬過後,萬物複蘇。今年的天氣早早暖和開了,不似去年般風雪肆虐。幾人特地抽空去了趟地裏,去年十月下旬移栽的茶苗,已經長出了嫩綠的枝芽,一叢叢地望過去,滿目的綠色,倒襯得坡下茶園裏光禿禿的枝幹,越發瘦弱了。
沈老爺笑得合不攏嘴,去年因着大雪的緣故,茶葉産量減半,都是靠着從外地的分店調運茶葉,才能維持茶行的生意。如今,他家的茶葉先長了芽,這就比別家勝了一籌了。
突然,想起一事,沈老爺轉身道:“你們自己開店也有半年多了,這半年裏,你們做得不錯,算是通過了當初我設下的考驗。嘉木,西和,你們兩個下個月就去茶行,那裏有師傅會教你們更多的東西。”
好似晴天霹靂,兩個人被一道閃電劈中,愣在當場,久久無法回神。西和先清醒了過來,拉着還呈嘴巴微張驚呆狀的嘉木,說道:“謝謝沈伯伯。”
等人走遠,嘉木方從震驚裏恢複神智,他哆嗦着手指,扯着西和的袖子,一個勁地證明剛才的話不是他幻聽,“西和,我爹他說讓我們進茶行?”
西和笑眯眯,“是啊,咱們通過沈伯伯的考驗了。”
嘉木依然不信,他狠心地掐了自己一把,會疼,是真的。淚水在那刻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他上輩子一生求而不得的東西,這輩子終于實現了,也不辜負了伽藍神賦予他的重生之意。
“好了,知道你高興,但犯不着既掐大腿,又淌眼淚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西和擠眉弄眼,笑語盈盈道。
嘉木順手改推為抱,一把抱住了西和,在他耳邊悄悄道:“哪有哭,明明是風大迷了眼。西和,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怎麽能得到爹爹的承認呢?
西和小臉通紅,笨拙安慰人道,“嘉木,不要妄自菲薄,你的努力沈伯伯都看在眼裏,即使沒有我,有朝一日,沈伯伯也會同意你進茶行。”
“不,你不懂”,嘉木道,“若是你不出現,我肯定不能這麽快就被茶行裏的人接納。”
西和踮起腳,大人似的拍了拍嘉木的頭,“嘉木,不要哭了,以後的路很長,我們一起努力。”
吃晚飯時,沈老爺又提起這事,衆人紛紛賀喜。側夫人趁機說道:“老爺,佑良在呂夫子那學了半年,您是不是該給他個機會練練啊,以後也能為沈家盡份力。”
沈老爺轉頭,打量了一眼沈佑良。沈佑良雙眼閃着激動的光芒,面上雖然想說什麽,但礙于自身的膽怯,他略微有點後縮,可是不難看出,他想進茶行的強烈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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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良他......”半天沒了下文。
側夫人臉上焦躁不安,整張臉皺在一塊,好似如果沈老爺不答應,他下一秒便會放聲大哭。
沈老爺想了想,彌補眼前人的心理最終還是站了上風,反正,是個孩子,進了茶行,也不過是多個學徒。他笑道,“佑良跟着嘉木、西和一塊去茶行長長見識,多學點本事,等長大了,也能多幫幫嘉木。”
“啪”,西和的筷子不小心掉落在地。
嘉木連忙派人去取雙筷子,轉臉,笑容滿面地取笑道:“這麽大人了,連筷子也握不住了嗎?”
西和被人接了醜,小臉立馬如上了胭脂般紅暈,他梗着脖子,口氣強硬道:“你管我呢,我樂意。”
這場鬧劇在西和換上了新筷子方才有了結果,兩人賭氣似地将頭扭到另一邊,看也不看對方。
花園裏,嘉木好不容易追上了先走一步的西和,他喘口氣,嘴角抿着一抹笑,“真生氣了?”
西和搖搖頭,嘆道:“沈伯伯如此做,你不覺得心寒嗎?”
嘉木語氣平靜,“我習慣了。”
他爹爹為人公正,可,一遇上與側夫人相關的事,他定是不分青紅皂白,偏向側夫人一方,甄戚若如是,沈佑良如是,像今日允許沈佑良進茶行,不過是件小事。他上輩子,還見過他爹爹千方百計維護沈佑良,不惜辭退老夥計的大事呢!
西和聽他這口氣,想來這種不平之事,以前也時有發生,心裏不由對嘉木升起了同情之心,有這麽一個爹爹在,不幫自己人,反而聽人說幾句,便幫着別人,這樣的爹爹還不如沒有呢!
“沈伯伯為何對側夫人言聽計從的,難道有什麽把柄落在側夫人手上嗎?”西和歪着腦袋,道。
“不知,或許是為以前的事愧疚吧。人老了,總喜歡補償對不住的人。”嘉木想想。
但,真的是如他想的嗎?回想起來,他爹爹對側夫人太好了,這個“好”與男歡男愛搭不上邊,也和補償有點關系,可,好像補償太過,簡直像是上瘾,成習慣了。
一個月轉瞬即逝,快得如眨了下眼。三人穿戴整齊,坐馬車去了茶行。迷管事在茶行外邊翹首以盼,一見着人,嘴巴邊說個不停,抱怨他們來得慢,害得他等了多時。
三人虛心接受意見,不敢還口,迷管事是他們頂頭的頂頭的......上司,作為一個剛入行的夥計,三人默默不吭氣,任迷管事拿他們出氣。
邊說邊帶着人上了另一輛馬車,幾人沒敢問去哪,但簾外一閃而逝的景物,明白告訴他們要去城外茶園。
沈家的茶園在小山坡上,托了各位老爺們的福,這些不知名的山坡都被冠上了名字——某某坡。
跟着人往茶園裏走,一座座小木屋掩映在綠樹後面。迷管家直接推開一扇門,喊了一嗓子:“葛老頭,又給你送人來了。”
“來了,來了。”一個穿着薄衫的老頭從裏面走出。
迷管事指了指身後的三人,“新來的夥計,你看着辦吧。”
葛老頭像個孩童似的,撅着嘴,不悅道:“每次都丢人給我,老爺把我當什麽了。”
迷管事摟着人肩膀,哥倆好的模樣,賠笑道:“當然是信任你,才把人交給你。”
這話顯然很受用,葛老頭的嘴邊綻開一個得意的笑容,“那是,這茶園裏,誰能比得過我種茶的手藝。”
兩人說了幾句,迷管事便走了,留下三人跟一個老頭瞪眼。葛老頭上上下下将三人打量個遍,心裏有了計較。他率先進屋,坐下後,罵道:“還不進來,難道你們想給我當看門的嗎?”
三人不安地進了屋,在葛老頭指定的凳子上坐下,心裏愈發忐忑。
“閑話不多說了,你們既然到了這裏,就要守着茶園的規矩。至于規矩,就是我說的話。明白嗎?”
“明白。”
葛老頭停了片刻,繼續訓話:“平日你們稱我一聲葛師傅即可。另外,為了你們能安心學習,從今日起,就收拾行禮住到茶園裏。”
沈佑良不敢置信喊道:“住茶園?”
葛老頭的視線緊緊盯着沈佑良,嘴角冷笑,“怎麽這麽不懂規矩,若是不想,你即刻回去,我不攔你。”
“你......”沈佑良吃驚了。
“你什麽你,我剛說的你沒聽清楚嗎?請叫我葛師傅。”葛老頭語含怒火。
沈佑良膽怯地縮了下頭,慢慢低下了頭。
“你們回去拿行禮吧。”葛老頭大手一揮,趕人出門。
坐上運茶的大車上,這對嘉木跟西和是個新奇的體驗。大車不像馬車平穩,且地上高低不平,走一步,人三搖,身子晃蕩。起初,兩人還能嬉笑,到了後面,他們的屁股震得發麻,又不能揉揉,別提多難受了。
三人中,沈佑良坐在最裏邊,一聲不吭,埋着腦袋不知在想什麽。
大車送三人在茶行下車,三人走回沈府。一回到沈府,三人便分開了,嘉木去告知沈夫人他們将會在茶園住一段日子的消息,其餘兩人各自回房。
沈夫人并不驚訝,早在沈老爺有意鍛煉幾個孩子時,他便做好了準備。他跟着嘉木回了流花院,親自幫嘉木整理東西。
沈佑良住在歸浮院中,自甄戚若離了府,他便搬來了此處。
他垂頭喪氣地進了院,側夫人趕忙問道:“佑良,這是怎麽了?是他們欺負你了?”
沈佑良擡起頭,面上委屈萬分,擦着眼,“爹親,我不想去茶園。”
在側夫人連聲催促下,沈佑良仔細說了一遍。側夫人聽完,怒火中燒,大罵葛老頭不識好歹,然後摟着沈佑良道:“佑良,我們不去啊!”
沈管家聞訊而來,掩好門扉,悄聲道:“你們怎麽還不收拾?”
側夫人冷笑幾聲,“收拾什麽,我兒子可不學沈家那一套,從最基礎的學起。咱們要學便學管賬,談生意,既風光,又體面,才不去地裏窩着呢。”
沈管家上前拉過沈佑良的手,硬聲道:“必須去。現在,可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
側夫人掰開兩人握着的手,不屑道:“我倒不信,佑良不想去,有人還能強拉着他走。而且,學那些根本對佑良沒什麽用處,管賬、出門談生意才是正經事,對我們也有莫大的好處。”
沈管家想了想,口風松動,“不去的借口是什麽?”
“佑良身子骨差,不宜離家。”
沈夫人在門前拉着兩人的手,囑咐叮咛兩人萬事當心。等了許久,也不見沈佑良來,便派了月蘇前去催促。不巧,月蘇剛轉過身,側夫人身邊的月明來了。
月明行了禮,道:“夫人,側夫人說佑良少爺一向身體不好,茶園的條件惡劣,他擔心佑良少爺怕是會熬不過去呢!”
沈夫人不理會月明,而是轉身說道:“你們快上路吧,有什麽缺的,派人來府裏說聲,我找人給你們送去。”
“爹親(叔叔),再見。”
依依不舍地望着馬車漸行漸遠,直到轉彎消失在街角。沈夫人擦擦潤濕的雙眼,孩子大了,總是要離家,他安慰自己。快步走進府裏,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還有很多事等着他決斷呢。
晚飯後,側夫人在飯桌上,委婉提議讓沈老爺能帶着佑良在身邊,“佑良年紀小,去茶園裏估計會吃不消,我看,還是呆在老爺身邊最妥當,有您指導他,想必佑良會受益匪淺。”
沈老爺皺了會眉,應下了此事。
沈家熱鬧的時辰,嘉木跟西和已經吃了晚飯,拿着凳子坐在屋外的空地上。兩人托着下巴,擡頭望天,心裏想着白天發生的事。瞅着葛師傅的神情,想來明日他們不會太過輕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