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半夜爬樹

撐着兩條好似綁了沙袋的腿,西和回到了木屋。

屁股一沾上被子,西和立刻如抽了骨頭般,緩緩向後倒去。身子和被子相接觸的剎那,他舒服地哼出了聲。

“吱嘎”,門開了,嘉木一手推開門,一手端着漆盤。西和聽見了響聲,立刻從床上起來,接過嘉木手上的東西。

兩人坐在屋中的一張木桌上,桌上擺着一盞燭臺,一把茶壺配着的三個杯子,簡單中透着簡陋。

将漆盤放在桌上,兩人急忙吃了起來。沈家在夥計們的夥食上倒并沒有別家的苛刻,吃得是米飯,不夠的還有饅頭果腹,菜是百姓們常吃的,蘿蔔幹、鹹菜、炒青菜,幾塊油水十足的肥肉。

但這些吃食在以往的兩位少爺眼中,俨然是難以入口之物。可今時不同往日,他們是普通的學徒,且他們今日可耗費不少的力氣,早上吃的早已消化,肚子餓得嗷嗷直叫喚。

一口饅頭,夾一筷子鹹菜,這尋常之物,在兩人的心裏可比大魚大肉來得可口,能下肚了。風卷殘雲之後,桌上的菜一絲不剩,不愛吃肉的西和今天難得吃了幾塊油膩膩的肥肉,連平日裏立志瘦身的嘉木也夾了一塊嘗嘗。

吃飽後,兩人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揉着自己鼓起的肚子,慢慢閉上了眼。今天起早,下午又沒什麽事,兩人放任自己進入了睡夢裏。

太陽落山,黃昏的光暖暖,穿過屋中唯一的木窗,斜斜刺入,照在白色的床帳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光斑。一下午好眠的兩人在小豆子的稚語中醒來。

小豆子是林叔叔的兒子,今日三歲。長得虎頭虎腦,頭上紮着一根沖天辮,平時最愛咧着一張小嘴笑,一笑,口水便順着下巴流下來了,惹得茶園裏的夥計們大笑。

嘉木起身,打開門,小豆子正和幾個夥計們玩耍。一見到嘉木,小豆子興奮地從抱着他的人身上掙紮着下來,伸着手臂要嘉木抱。嘉木抱住走路搖搖晃晃的小豆子,俯下身,點點小豆子的蹋鼻子,笑道:“小豆子是不是又想吃花生酥糖了呢?”

小豆子聽到“酥糖”二字,口水流得更歡了,拉着嘉木的手便往屋裏走。

花生酥糖是沈夫人塞進包袱裏的,怕兩人餓時沒什麽點心吃,特地在包袱裏放了些酥糖和幹果子。昨日,西和一見小豆子心生喜歡,便給了他一塊酥糖,沒想到,這小子竟記住了酥糖的甜味。

小豆子一進門,一雙小腳急切地朝西和的床邊走去。床上的西和撩開床帳,在嘉木的幫助将人抱到了床上。小豆子“咯咯咯”直笑,張開的小手一下子抱住了西和。

西和抱着小孩,一邊輕聲細語,一邊捏捏小孩的臉蛋,“小豆子,叫聲哥哥聽聽。”

小豆子張口能說出的話不多,一般是“爹親”,“叔叔”之類的,而且他的發音還并不能令人清楚地聽到他講什麽。所以,西和此舉不過是逗小孩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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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豆子張着口,“狗狗,狗狗”一通亂喊,笑得兩人身軀顫抖。

西和把酥糖塞進了小豆子的嘴裏,小豆子才專心致志含着酥糖不再叫了。看看外面的天色,該是吃晚飯的時候,西和穿好衣服,兩人拉着小豆子走出門。

他們到時,屋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勞作了半天的夥計坐在凳子上一塊兒閑聊。兩人進門,屋內的聲音頓時小了。兩人算是初來駕到,不認識多少人,臉也沒有記數。

兩人友好地朝人一笑,屋內恢複了正常,夥計們繼續高聲聊天。過了會,吃飯了。

大家懂規矩地坐在凳子上,沒有動筷子,而是等人到齊後再吃飯。嘉木跟西和亦是如此。

片刻後,腳步聲傳來,兩位管事姍姍來遲。其中一位管事,是葛師傅。另外一位,姓王,經人推薦到茶園幹活。

兩位坐在上首,葛師傅大手一揮,“吃飯”。衆人動筷,夾着自己愛吃的。

兩人中午吃得過飽,如今一見這些菜,倒失了胃口。随便吃了幾口,兩人下了桌,偷偷溜進了廚房。廚房裏,林青在給小豆子喂飯。

林青放下碗,奇怪道:“你們兩人怎麽不去吃飯啊?”

西和逗着小豆子,嘉木笑笑,“叔叔,我們中午吃撐了,晚上吃不下。對了,您知道王師傅嗎?”

林青輕聲笑,拍了拍嘉木的手,“放心,王師傅最好說話了,他不會為難你們。其實,葛師傅是個面冷心善之人,他讓你們做的,必然是有他道理。”

嘉木“呵呵呵”笑着,掩飾他的心虛。

接着,西和好奇問道:“王師傅是哪裏人?我聽着這口音和我們家的人有些像。”

“是嘛,王師傅好像是小羊村人,西和,你家也在小羊村嗎?”

西和搖搖頭,“許是我聽錯了,我家在城裏。”

兩人陪林青坐着,等外面人散了,兩人方走出廚房。臨走前,林青給了兩人饅頭,怕他們半夜肚子餓。向林青道了謝,兩人回到自己的屋子。

一夜好眠,第二天他們早早起了床,去了葛師傅的屋中。葛師傅丢給兩人兩本書,說是讓他們三日內熟讀其中內容,并且三日後,他會抽問。

書不厚,但裏面的內容晦澀難懂,至少對他們這些人來說。這書講的是大陸上各種茶葉的性質、種植條件、産地等等,如果光背是容易,可是葛師傅的任務肯定不會簡單。

三日內,他們不僅要抽時間背,而且王師傅會帶着他們去地裏詳細介紹茶葉。跟在王師傅的身邊,兩人邊聽邊看,不時問些問題,不得不說,王師傅确實如林叔叔所說是個耐心、和善的人。

然而,兩人跟他接觸多了,對此人有了些不同的看法。葛師傅是嚴中有柔,可這個王師傅,笑得太過,太假,反而給了他們一種“笑面虎”之感,而且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錯覺,這王師傅似乎有點不待見他們。

出人意料,葛師傅這次非但沒有為難兩人,而且非常輕松就讓他們過了關,抽了幾頁內容,他們答出就沒事了。他們前腳剛出了葛師傅的屋,馬上王師傅找上了他們。

王師傅找到他們時,他們正抱着小豆丁玩,林青在廚房忙活,托兩人照看孩子。

西和以為王師傅是要帶他們去地裏,便不等人說話,“王師傅,您等會,我們先送孩子回林叔叔那。”

王師傅攔住人,笑眯眯道:“不急,我先告訴你們做什麽。”

“您說吧。”

王師傅要他們去摘茶葉,但不能太普通,而且他們必須晚上去摘,只有吸收了日夜精華的茶葉才是明日教學所需的。

雖然不懂王師傅明日要教他們什麽,但這事好辦,他們不能拒絕,而且看王師傅的架勢,恐怕不容他們拒絕。

兩人在屋裏躺着,估摸着月上中天時,清醒過來,穿上衣服,提着燈籠,小心地往老茶樹那邊走。

此時,天上一輪明月,萬千星辰閃耀,下邊黑咕隆咚,只餘小小的燭火,照着腳下的路。走了一會,老茶樹就在眼前了。

老茶樹有着百年之齡,樹高三丈,枝繁葉茂,是茶園裏的寶貝。

兩人頭一回見到老茶樹,自然發出大大的驚嘆。西和舉起燈籠,圍着茶樹轉了一圈,啧啧贊道:“這樹果然是個寶貝啊!”

“那是”,嘉木得意地接了一句,“聽說,陳更以前還想買這樹呢。”

西和擡頭望了望樹,皺起了眉:“你會爬樹嗎?”

嘉木老實地搖了搖頭,“不會。不如,咱們在樹下找找能不能找到茶葉,真不行的話,咱們去摘綠蕪。”

兩人打着燈籠,低着頭,在泥土裏一寸一寸搜尋,轉到樹後時,“嘎吱”一聲,他們踩到了東西,拿燈籠一照,是一截茶樹的枝。

得來不費功夫,西和開心地撿起茶枝,“咱們趕緊回去吧。”

兩人走出幾步,撞到了一群巡夜的夥計。兩人還未說話,夥計們卻起了騷動,莫名其妙地将兩人圍起來,不肯放他們走。

以為夥計把兩人當成了竊賊,然而他們解釋了半天,夥計依舊不肯讓出一條路。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兩人相視一眼。

不久後,夥計們自覺地退到兩旁,兩人正要往前走,葛師傅背着手,踏步而來,跟在他後面的是難得一臉陰沉的王師傅。

葛師傅瞅了瞅兩人,嘆息一聲,“為何深更半夜到這來?”

“難道您不知道明日王師傅的課會用到茶葉嗎?”嘉木睜着雙無辜的眼睛。

葛師傅的口氣異常嚴肅,“所以你們是為了明天的課程特意來摘茶葉?”

西和馬上接口道:“嗯,王師傅說茶葉不能太過平常,我們思來想去,唯有老茶樹了。”

“荒唐”,站在葛師傅身後的王師傅變了臉色,怒斥道:“我幾時說過讓你們摘老茶葉的葉子了?”

“您指的不是......”嘉木争辯道。

王師傅打斷了嘉木的話,氣急敗壞道:“我說的是綠蕪,老茶樹可是沈家的寶貝,我怎麽可能讓你們動它呢。你們兩個自己別有居心,還敢怪到我頭上。”

“別有居心”一詞從王師傅口中說出,兩人方才的說法都成了狡辯,令大夥看向他們的目光都帶上了鄙夷。

嘉木拉着西和的手,怕他沒經過這樣的陣仗,亂了分寸。“葛師傅,您也這麽想嗎?”最重要的,還是要看葛師傅。

葛師傅皺着眉,狠戾的眼神直直向他們射來,逼得他們無處可逃,不得不對上他的雙眼。時間在雙方眼神對峙中停滞,一會後,葛師傅語含安撫道:“大家散了吧。”

王師傅不依不饒,“葛師傅是要包庇他們嗎?”

衆人聞言,竊竊私語。

葛師傅望了一眼忘師傅,語帶深意:“這事找不到人證,只有根不能說話的樹枝,我怕冤枉了人便不好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懷疑我故意陷害兩個小娃娃嗎?”話裏擺明在說葛師傅偏袒兩個孩子。

葛師傅爽朗一笑,“王師傅多慮了,葛某可不想擔上誣陷同僚之名吧!”

緊接着,他不待王師傅開口,将人勸散。嘉木跟西和也走了,臨走前,嘉木看了一眼王師傅。

原來是他的人,可恨自己剛剛才想到了。

葛師傅回了屋,屋中的人詢問事情如何,葛師傅将事情一一道來,那人吐出一口憋久了的氣,放心了。

另一邊,沈佑良在茶行順風順水,憑借尊師重道,不恥下問的精神,贏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這日,楊先生說起了做假帳之法,沈佑良聽得格外入神,問的問題更是令楊先生對他刮目相看。

漸漸地,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腦海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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