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沈家別院

川下村很久沒有大人物光臨了,尤其這位在天樞城鼎鼎大名的人物。

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川下村的村民活也不幹地跑出來圍觀沈家車隊了。這次沈家出門駕着三架馬車,都是極普通的馬車,但村民們依舊議論紛紛,交頭接耳。

西和揭開馬車裏的簾子,伸頭往外瞧,外面的人穿着布衣,臉上的神情就像見到神祈降臨般尊崇和狂熱,眸子一錯不錯地盯着馬車。

人群裏走出一個人,他的服飾較其他人精美,胡子一大把,頭發黑白摻雜,年齡是這群人裏最大的,想必輩分也高。

夏利是川下村的村長,年紀大了,他無事一般是不會出來的,今天他出門,就是為了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

兩個年輕人左右攙扶村長,邁着小步朝中間的馬車走去。

在下是川下村村長夏利,恭迎沈老爺大駕光臨川下村。夏村長拄着拐杖站在車旁,渾濁的眼睛今天終于有了神采。

沈老爺掀開簾子,下了車,作揖道:“夏老伯客氣了,折煞晚輩了。”

夏村長笑笑,“咱們上次見面是十多年前了,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見您一面啊!”

“您老的記性可真好啊!”沈老爺欣喜。

夏村長得意地道:“那是,我可不是說笑,您別看我腿腳不利索,但腦子清楚着呢!哈哈!”

沈老爺陪着村長說話,馬車繼續前行,到了沈家別院。

沈管家前一日帶着一些仆人把別院拾掇了一遍,此時門口張燈結彩,院門大敞,仆人分列兩排,低頭垂手侍立。

西和跟月蘇扶着沈夫人下車,仆人們拿東西,拉車,各自幹活。

沈夫人對別院并不熟悉,成親時來住過一段日子,後來再也沒踏足了。望着似熟悉,似陌生的景致,令他想起成親後的甜蜜,臉上添了絲絲紅暈。

白銀畫分心偷瞧,他有點害怕上次的三個侍伶會認出他,雖然他上次自認遮得挺嚴實的,不是熟人應該不會認出他,但若有個萬一,畢竟他頭一次做事。

Advertisement

咦,那三個怎麽會不在呢?白銀畫再仔細瞧了幾次,擦擦眼睛,真的不在。沒準三人是管廚房的,在備飯菜呢,白銀畫想。

沈老爺邀請了夏村長吃飯,午晏間常常聽到兩人回憶往事的大嗓門。小輩們沒聽過他們口中的稀奇事,支着筷子眼睛滴溜溜地圍着他們轉。

吃了飯,大家回了自己的房間。白銀畫死活要和西和住一起,西和無奈之下,同意了。等西和睡下,白銀畫悄悄起身。

他熟路地摸到了廚房,這個時候,廚房的人應該在洗碗。然而他在接近廚房時,裏面靜悄悄的,根本不像上次有肆無忌憚的人聲傳出。

他眯着眼好奇地透過門的縫隙,桌子,竈臺,見到了,有兩個人在洗碗,一個擦桌。額,怎麽幾日沒見,三個人卻不是他曾見到的三人。

或許是因為沈老爺他們的到來而特意換了人,或許是三人做錯事被趕走了,或許是有人為了掩飾什麽……

三個仆人消失在院裏,有千百種理由可以解釋,但他控制不住往最壞的一面猜想,三人的消失可能跟他上次的打探消息有關,那麽爹爹真的在沈府出現!

西和一覺睡醒,房中卻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倒是不感到驚奇,銀子是個好奇心重的人,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肯定是要翻個遍的,最好是有什麽秘聞,能滿足他的探尋心理。

白銀畫在別院裏四處轉悠,希望能好運地找到線索。但線索從來不像綠草一樣常見,它總是在不經意間恍然大悟被發現。

“銀子,你在花園裏幹嘛?”西和突然無聲地出現在了白銀畫的身後。

白銀畫一臉驚吓,似是被西和吓到了,他轉過身,不滿地道:“西和你吓到我了。”

西和好似聽到了笑話,咧開嘴道:“你也會被吓到,騙誰呢?”

騙得就是你。白銀畫翻了個白眼,“我是人當然會怕了,倒是你幹嘛來花園?”

“我是來找你的,天熱,咱們回房吧。”

白銀畫擦了把汗,糊弄過去了。

今天嘉木特地提前走,沒和往日似的跟嘉木黏在一塊,而是一個人去了茶行。他關上門,把夥計們的竊竊私語反鎖門外,他知道他們在說什麽,無非是猜兩人組散夥了。

心不在焉地過了一個上午,犯了多次不該錯的錯誤後,終于不可避免地被商管事拎了出去反省。

嘉木去了後院,因為從後院能看到西和窗邊的身影。可等了會,窗邊依然沒見到西和。難道為了躲他,今天沒來茶行嗎?

嘉木頭一回覺得自己像洪水猛獸,吓唬得人連門也不出了。他還是安心地去幹活吧,反正這種事急不得。

他不急,有人急得一天都沒過好。昨天扶風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跟鋤紅說了他攢了許久的心裏話,兩人通紅着臉,下面偷偷拉上了小手,甜蜜蜜。

過了個夜,再去庭軒閣人卻不見了。找人一問,西和帶着庭軒閣的一部分人去了別院,一住估計要很久了。

想到很長時間無法見到鋤紅,扶風這個剛嘗了點甜頭的小夥忍不住,可是就算他想去別院,他也要有少爺的批準。

嘉木一回家,扶風尊卑不顧開口就是請探親假。嘉木稀奇了,扶風的爹爹們早死,親戚嫌他礙眼,不願接手他,他才賣身進府,現在卻和他說要去探親,探哪門子的親啊?

扶風也不隐瞞,将事情一股腦地說了出來,這時候還計較什麽臉皮,媳婦都摸不到了。

嘉木邊聽,邊在心裏把扶風十八般酷刑輪了一遍,末了判了個淩遲,正割着肉呢。

扶風哀嚎一聲,“少爺您說句話啊?我的幸福可在您的點頭之間了。”

嘉木冷哼:“你求我也沒用,還是乖乖留在沈府看屋子吧!”讓你不說實話,活該!

馬車拐彎進了巷子,扶風眼睜睜地看着他家少爺走了,他心裏的後悔,足夠他去撞幾次大樹了。

日漸西沉,最終換上黑夜這塊遮羞布。馬車在荒蕪的田野上奔馳,所到之處留下一陣促急的鈴兒響。嘉木此刻的心情就像只困獸,圍困在這馬車裏,卻不得不依靠馬車載着他去別院,若能生對翅膀多好,他幻想。

去川下村的道路并不像幾年前下鄉的順利,道路長且陡,一般馬車夫都是選擇在白天駕車。所以對于沈家的車夫老王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一個個的陡破。

月上中天,一輛馬車進了川下村,馬蹄聲聲脆悶響踏在泥土地上,輕輕抽打在馬身上的鞭子聲,并未驚動多少人。

馬車在沈府門口停下,嘉木便迫不及待地鑽出馬車。兩只腳落了地,一股鑽心的疼痛卻蔓延開來,他崴腳了。

老王一手扶着嘉木,一手扣門。門裏的人好似睡死了,敲了半天也不見有人開門。老王苦惱地撓撓頭,兩人這下只能在馬車裏呆一夜了。

白銀畫黑布蒙臉,全身漆黑,與夜色巧妙地搭檔,推開了一間房間。這是他第二次學梁上君子,在黑夜裏活動。

為了今晚的夜探,他在府裏的食物中下了“一夜香”。一夜香,顧名思義一夜睡到香,不到天明是醒不來的,是一種他自制的蒙汗藥。

人過留痕,雁過留鳴,他不信能抹殺掉他爹爹留下的一切痕跡。他就像一只懷有目标的蒼蠅,不再胡亂飛來飛去。

進了一間房子,他拿出夜明珠,綠幽幽的光像一盞移動的燈火,慘冷冷地照亮了房中,空氣裏一股散不盡的黴味,許久不住人了。

他專挑客房下手,別院的客房很久沒有迎來它暫時的主人了,這令他心頭一陣竊喜。

床上,床下,衣櫃,這是最容易有發現的地方。他翻遍了這三處,卻沒有一點線索,清理得太過幹淨了。他的目光在房中流轉,對了,書桌和書架那裏還沒翻過呢。

書桌擺放整齊,筆墨紙硯齊備,一目了然。他翻動紙張,嘩嘩作響,形成一道道白影,這些是不曾用過的紙張,想來是幾天前才備的。

書架上的書大都是聖人之言,他把書拿出,仔細看看,也沒有夾帶什麽東西。他嘆口氣,正要收起夜明珠,誰知隐隐有敲門聲傳入他耳中,吓得他手一不穩,夜明珠掉落在地,溜溜地滾進了書架底下。

他認命地彎腰蹲身,借着幽光,手伸進書架底下,一陣亂摸。

什麽東西,一個冰涼似水的碎片,白銀畫順手摸出,咦,是一塊有印紋的瓷器碎片。他舉起看了看,又轉頭望向桌子,不是茶壺的。

白銀畫想不通了,到底是何物的碎片呢?想來,當時有人坐在書桌前,然後受了驚吓,他手上的瓷器摔在了地上。

越看這印紋,越有些古怪。最怪的是,這個印紋好似哪裏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白銀畫将碎片收好,見沒什麽不妥之處,他才放心地回到房間睡下。

雞叫三聲,天光透亮,早起的仆人打着哈欠,拉開門栓。老王推醒嘉木,扶着他進了屋。

鋤紅大力地拍着門,門震得抖了抖,吵醒了房內的兩人。西和起身開了門,不解道:“出什麽大事了”?

鋤紅喘着大氣,聲音因為事情來得突然而有了擔憂,“少爺,嘉木少爺昨晚到別院的時候扭傷了腳。”

“什麽?”西和煩躁地走來走去,嘉木大晚上地怎麽跑到這來了,“他傷的如何,抹藥了嗎?”

鋤紅道:“我就是為了這事來找白大夫的。”

對啊,西和轉身喊道:“銀子,快點起來,嘉木受傷了。”

兩人趕到正堂,仆人們圍着嘉木轉,沈管家一臉欲語又止,似乎剛才的說教碰了冷臉。

有人讓出位置,白銀畫瞅着嘉木腳上鼓起的包子,一個小傷而已,他這個神醫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抱怨歸抱怨,白銀畫在西和的不斷催促下拿出了藥膏。西和拉開白銀畫,接過藥膏,用力地揉搓傷處,哽咽着問道:“疼不?”

嘉木傻笑搖頭,“不疼。”

怎麽會疼,笑都來不及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