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大鬧一場
大隊人馬就好像下山搶劫大豐收的土匪趾高氣揚地從跪着的百姓身邊走過,就連大馬打的一個響鼻也透着股子高貴冷豔的味道。而百姓們就似寒風裏的小白菜,迎風淚流,被大馬的響鼻聲一吓就能直接暈過去,歇菜了。
好不容易恭送了人馬過去,陳更也不知從哪裏竄出來,高聲地歡迎天樞百姓們去他家喝杯喜酒,很多人又跪下了,狀元爺的爹爹,雲王二公子的公爹,他的話比城主大人放個屁都能讓百姓們受到驚吓。
陳更的面子誰能不給,也就是沈家了,原因無它,沈家要招待雲王三公子,陳家的宴席他們抽不開身去赴宴了。這話合情合理,當然在陳家公子的心裏不過是陳沈兩家的又一次較量,只是這次陳家的籌碼多了一個,勝利的天平已經傾斜到了陳家。
“既然如此,你派人去請雲王三公子過來,鳴翼跟他許久不見了,想必三公子也甚是想念。”兩人都是在王府裏長大,感情肯定很好,陳明新沒有去問問他的夫人便擅自做主了。
小厮手腳勤快地去了一趟,還沒見人一面就被沈家看門小厮客氣地請了出來。那人以為兩小厮風太大聽不清,便又重複了一遍。這次他在“大少爺”上咬字特別清楚,天樞城誰不給他家大少爺的面子,連城主大人接到少爺邀請都立刻趕過來了。
小厮們哪管他家少爺,他們只認自家少爺。“走,趕緊,走,不然放虎子咬你。”兩個小厮往外推人,陳家小厮眼睛沒看石階,滾了下去。
陳家小厮手腳并用,骨碌地爬了起來,邊跑邊回頭罵着。沈家的小厮對此的反應是向地上吐了兩口唾沫,“狗仗人勢的東西。”
這位“狗”回家後不用說肯定抱着主子的腿哭訴他在沈家遭受到的一系列侮辱性待遇,“少爺他們罵我倒是沒事,反正我就一下人,可罵您就是大事了,您是新科狀元爺,雲王的兒婿,您能讓他們随便謾罵嗎?”
小厮一臉為主子抱不平的樣子,極力地抹黑沈家。陳家大少爺今時不同往日了,但是他的脾氣依舊在原地踏步走不見長進,因此他聽完小厮的話當場就摔了茶杯,被氣的。
陳明新越想越惱火,華都的哪個官員不排着隊巴結他,還有罵也罵不走想給他送禮的呢!怎麽到了沈嘉木這邊,他這個狀元就和街邊的乞丐沒什麽區別了,沒準他連乞丐也不如,乞丐還能唱小曲。
“帶上一些人,我們上沈家要個說法去。”這次他占着理,怎麽能不大鬧一場呢?
小厮得令,去喊了些護衛來。一群人面露兇相,跟在陳明新的身後找碴去了。
沈家的兩個小厮眼見得他們攔不住了,便立刻往府裏跑,喊來許多人幫忙。前面的大動靜在後院的人都明白出事了,這個時候沈家只有一個沈夫人在,沈老爺他們在茶行忙着。
白銀畫今天是特意來沈府玩的,他知道西和不在家,這樣他便有借口留下來了。他跟沈夫人随意地聊着,兩人的年紀隔了快三十年,但意外投緣地聊到了一塊。東拉西扯,稍稍拉近了兩人的距離,白銀畫就打算切入正題了。
“夫人,您……”話一半還沒說到,外面沖進來一人打散了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白銀畫不知該怎麽反應了,把人臭罵一頓還是用他的寶貝把人折騰到生出必死的決心,就這一會兒,他的腦子裏已經過了好幾個折磨人的方案了。
“你慌慌張張也不怕沖撞了貴客?”月蘇是沈夫人身邊第一得力人,沈夫人也就嗔怪一句,舍不得罵。
Advertisement
月蘇臉上血色盡失,小臉白得就跟冬天的雪似的,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找不出一抹紅。“夫人,陳公子帶人闖進來了。”他咽了口唾沫,總算把事情說出來了。
“什麽……”沈夫人坐不住了,他讓白銀畫在此稍等片刻他去處理事情。
白銀畫坐了一會也去了前院,陳家公子?應該就是新科狀元爺吧!怎麽打上門來了,沈夫人一人能打得過人家嗎?
顯然白銀畫是多想了,雖然陳明新如今身份顯貴,但沈家的下人也挺忠義,一群小厮站成一排,組成了一道人牆,沈夫人就在人牆後跟陳家公子說話。
“陳公子不請自來,是有何貴幹嗎?”
陳明新挂着不屑的笑容,眼睛望了望四周,“這破地方請我來也不稀罕來,如果不是沈家小厮無禮在先,以我的身份怎麽會踏足呢!”
沈夫人被人擋住了,陳明新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沈夫人的聲音不溫不火,而且語調慢悠悠的,“既然沈家入不了陳少爺的眼,那麽請回吧。”
陳明新好像聽到了一個笑話,噗嗤噗嗤地笑了,“沈家還沒賠禮道歉,我走什麽?沈家藐視朝廷命官,這個罪沈夫人還是想想怎麽賠吧?”
沈夫人并沒有陳明新想的因害怕而慌亂了,他讓小厮們退下,一邊請人上茶,一邊派人去茶行請回沈老爺。“陳公子,您先喝會茶消消氣,這事恐怕會有誤會。”
陳明新不置可否,沈夫人明顯是在拖延時間等沈老爺他們,他也不出聲,由着沈夫人去,三公子來了更好,他正好跟這個弟弟攀攀交情。
沈老爺他們很快趕了回來,是沈管家出門報的信。沈老爺進門他的視線就粘在了沈夫人身上,見沈夫人沒事,他才有空去理會陳家大公子。這位公子他以前可是挺喜歡,當年嘉木的抓周禮後他夾在夫人跟爹親之間透不過氣,而陳家大公子抓周抓了毛筆的消息傳來,他笑了,而他的老對手終于笑不出來了。
“陳公子,沈家的小厮是怎麽無禮于你,我倒想問問。”沈老爺坐下,氣勢上決不輸于官威赫赫的狀元爺。
陳明新被他這副穩重如山,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的樣子激怒了,“沈老爺,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家的看門狗也不知是怎麽養的,竟然比我家的狗還要排場還大。”
沈老爺樂了,這人張口閉口都是“狗”,他以為自己又能高狗一等到哪裏去。“陳公子,你弄錯了,我家不養狗,養的是老虎,你要找狗上巷尾的茍老爺家去,他家全是狗。”
茍老爺因名字裏沾了一個“茍”字便異常地喜歡狗,家裏養了不少兇惡的大狗,平常他帶領,他家下人一人手牽兩只狗,一排拉開站,那場面,白天出來溜,準保瞬間人全跑光。晚上溜也吓人,大狗的眼睛在黑暗裏綠幽幽,就像一盞盞移動的鬼火,所以很少有人上巷尾處,除非想不開找死的。
“沈老爺你何必兜圈子,孰是孰非我們心裏跟明鏡似的,你還是想想怎麽跟我賠不是,你如果想跪下來求饒,我可以認真地告訴你,沒門。”陳公子身體往後靠着椅背,臉上是讓人極為讨厭的嚣張笑容,使人恨不得拉下他臉在地上踩兩腳。
“陳狀元,朝廷命官,官居幾品?”嘉木記得像陳明新這樣剛出爐的狀元應該還沒賜官,也就是意味着他方才的話是一派胡言。
“我……”陳明新猛然想起他還沒得到一官半職,只不過他面上的身份漂亮,雲王的子婿,新科狀元爺,華都的官員才敬他三分。
嘉木一步步朝陳明新走來,不知為何陳明新想起了昔日他被沈嘉木當衆羞辱的事,心裏的火頓時冒了起來從理智的指縫裏鑽出,他拿起茶盞在嘉木沒防備之際砸向了他。茶盞落了地,陳明新就像惡作劇得逞的頑皮孩童,笑着看着捂住額頭的嘉木。
這場變故,在場的人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尤其是西和,他的嗓子裏仿佛擱了一塊燒紅了的煤炭,他根本無法出聲,更無法提醒嘉木小心。他不斷做着口型,希望嘉木能停下回頭看他一眼。
“嘉木,”西和聲音尖利,夾雜着他的憤怒。他跑過去扶住嘉木,一雙大大的桃花眼裏的怒火旺得吓人,臉色也陰沉得可怕,只有在看向嘉木時才有點溫情。
陳明新一摸手頭邊沒多餘的茶盞能讓他扔了,不然他一定不客氣地把它砸到安西和的臉上,一個賤民也敢瞪他,活得不耐煩了。“看什麽看,你一個……”
突然,一個小瓷瓶在空中劃了一道抛物線,準确無誤地落在陳明新的頭發上。裏面的液體順着口子往外流,頃刻間在大家的抽氣聲裏,陳明新的頭發落了一地。
陳明新明白了那液體有古怪,他小心地沿着臉往上摸,光滑,光滑,還是光滑,他頭上一根發都沒了。不是他做夢,手下的觸感太過真實,真實得他想捧起地上的頭發往頭上一根根黏上去。
“安西和……”陳明新咬牙切齒地喊出這個名字,兩夫夫一樣地令人憎恨。
“呦,你這是怎麽了,誰吃了豹子膽,敢在你頭上動刀子。”鳳鳴翼邊憋着笑,邊裝出憤怒的樣子,時刻打算為自己的夫君讨回公道。
陳明新忘了滿頭黑發掉落的痛苦,很想找塊布把自己的頭包起來,不能讓他的夫人看到他丢臉的醜事。他雙手抱頭,遮了一面,另一面卻露在了人前,兩只手怎麽轉也遮不住。而他的夫人已經笑出了聲。
“鳴翼,你……”
鳳鳴翼停住笑,冷冷地道:“你喊我什麽?”
陳明新的臉白了,兩人自從成婚以來,鳳鳴翼就從來不讓他喊他名字,只能叫夫人。若是犯了他的忌諱,去書房睡是輕的,遇上鳳鳴翼生氣時,鳳鳴翼肯定會打他一頓。
“夫人。”陳明新立馬改口。
“你這頭是誰弄的,跟我說,我要好好替你出口氣。”鳳鳴翼在陳明新坐過的位子坐下,長長的指甲叩着椅手,板着一張如同繃直的白紙似的臉,能直接揭下來。
陳明新的心情好了,他不能把沈家怎麽樣,可他夫人可以,就憑他的岳爹爹。“就是他們。”陳明新手一指正幫嘉木包紮傷口的西和。
“怎麽,就是我幹的。”西和扔下手中的紗布,不顧沈夫人和白銀畫的阻攔,站起來大聲承認道:“是我做的,這位夫人您想把我怎麽樣?”
鳳鳴翼恍惚地看着眼前在向他逼近的面容,仿佛回到了那年。他不自覺地瑟縮了身子,陳明新瞧着夫人的臉色不對勁,以為安西和又做了什麽手腳,他連忙上前擋在兩人之間,“安西和,你離我夫人遠點。”
西和忽然綻放出一個笑容,“我可沒做什麽,你不要誣陷好人。”他走回去看嘉木額頭上的傷勢。
鳳鳴翼回過了神,他推開他面前的陳明新,接下來右手揚起,一記巴掌便結結實實地挨上了陳明新的臉頰。“你個沒用的東西。”
說完了這話,鳳鳴翼就走了,可走到了門口又走了回來。無限委屈裏的陳明新似乎還沒從巴掌聲裏接受現實,他見夫人又回來,便以為夫人是舍不得他,笑容滿面地想去拉夫人的手,卻被鳳鳴翼狠狠甩開了。
“今兒可真夠熱鬧的。”鳳冥韶踏着輕快的步子好像就在游玩似的。
陳明新主動上去跟鳳冥韶打招呼,“三弟。”
鳳冥韶挑眉,看了眼陳明新,又轉向鳳鳴翼,“你沒跟他說,我們勢同水火嗎?”
“啪”,陳明新的另一邊臉也沒逃過鳳鳴翼的毒手,他一臉詫異地盯着他家夫人,他哪裏做錯了?
“我們走。”鳳鳴翼丢下這話便走了。
陳明新跟上,小二伸手一欄不讓他走,“賠完不是再走。”
“你……”陳明新不甘地看了看周圍,他家小厮還在,但必定不是這位侍衛的對手,如果他想走,那麽今天就肯定要按侍衛說的做了,可……
想來想去,陳明新選擇了妥協,“今日是我莽撞了,得罪嘉木兄了。”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