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一個弟弟

嘉木跟西和玩大的後果,就是鳳鳴翼的孩子差點保不住。

這事也不知怎麽傳的,在法華寺修行的雲王妃都驚動了,乘車從華都趕來。其實,雲王妃會來,不過是鳳冥翼寫了一封信,告訴雲王妃鳳冥韶收了一個跟狐貍精長得八成像的幹弟弟。

一句沒超十字的話,卻讓一向端着架子以笑對人的雲王妃繃緊了面皮,吓得雲王妃身邊的侍伶幹起活來都是抖着手,縮着肩膀。

鳳鳴翼這一躺床上,他常年呆邊疆的父王也露面了。鳳鳴翼不像兒時天真,覺得父王特意從邊疆回來是看他的。父子情深,不會出現在皇家裏,他想父王估計是來看鳳冥韶,順帶着來陳府。

不管鳳鳴翼怎麽不信父子情深,雲王卻在陳府裏住了下來。陳更一點也不怠慢親家,把自己的屋子讓了出來,吃得都是難得一見的山珍海味,穿的是雲王自己帶的衣服。

雲王來陳府不過是那未見面的兒子觸動了他心裏的一根筋,就想起了自己的另一雙兒子。他生性淡泊,回想半生好像沒什麽事放心上,人嘛,也只有流慕一個。所以鐵血無情的雲王竟生出了彌補孩子的心思。

雲王召來自己的兒婿,陳明新在雲王面前就像是逃學時被夫子抓住了的抖嗦和害怕,雙腿打着規律的節拍,在能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見的書房各位地響亮。

雲王很不滿,心裏很不舒服,面上更覺得要遮塊布,這樣一個膽小得不敢見人的男人是他的子婿,沒弄錯人吧?"陳明新,翰林院學士?"

陳明新的聲音顫得一抖一抖,一句話掰成了幾段,“明……新……參……見……父……王。”

雲王聽得濃眉擰成了一團,他的手指摩挲着耳朵,實在很想拿手堵上耳朵,這聲音太磨人了。“哦,你去把你父親喊來,我有事跟他商量。”

陳明新剛要開口,雲王就揮揮手,“趕緊去,我有急事。”

得了命令,陳明新雙腿跟裝了個車輪子一樣,跑得飛快,一溜煙就沒了人影。雲王的濃眉生氣得都快成圓了,哪個不長眼的把這個沒膽量的酸書生塞給了他兒子,找個殺豬的也比陳明新要有膽啊!

跑着的陳明新可沒聽到他父王已經把他腹诽了一通,他只是賣力地跑,離書房遠遠,離他那個一身煞氣的父王越遠越好,他吓得尿都快淌下來了。

陳更站在親家面前,他親家審視的目光,猶如一把冰涼的刀子帶着威壓在他頭上磨着刀,迫得他張大嘴喘着粗氣,像個臨死前的人貪婪地吸着人世間的氣息。

“親家,我們坐下好好聊聊。”雲王揉着自己的眼睛,瞪眼太累了。

陳更誠惶誠恐地坐着,“王爺,您找草民有什麽事?”

這時,雲王不知為何生氣,重重地在桌上一拍。随即陳更的身子吓得蹦了三蹦,落在椅面上震得他屁股發麻。“王爺,是草民哪裏怠慢了嗎?”

雲王眯着他細長的鳳眸,冷聲道:“鳴翼為什麽屢次有落胎之險?是不是你陳府苛待他了?”

陳更一聽,立馬跪了下來,陳府吃了狗膽也不敢得罪那個祖宗。“王爺,沈家安西和多次頂撞鳴翼,以致鳴翼有落胎之險。我們也曾去沈家讨還公道,但是沈家仗着有三公子撐腰,嚣張至極,不僅不賠禮道歉,而且還言語咒罵鳴翼。”

安西和?陳更說了這麽多話,雲王只記得了這個名字。難道,他就是流慕口裏提過的孩子?安西和,西北安和,流慕曾經說過。

雲王手搭着額頭,擡頭看着唾沫橫飛的陳更,“親家,你能否跟我詳細說說安西和呢?”

陳更仔細地打量雲王的臉色,面無表情,似乎惱怒了?“沈家兩個兔崽子作惡多端,攪得天樞城的商家不得安寧……”在陳更的嘴裏嘉木跟西和成了惡事做盡,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而且還是雄雄雙煞。

雲王邊聽,邊在心裏咂舌,不愧是我的種,聰明伶俐,膽大妄為,還長得跟流慕一樣漂亮。只是又嫁給了一個書生,且是個滿身銅臭味的書生,虧了,虧了!

“你說沈家當家殺人入獄了?”雲王撚須沉思,我要不要幫忙呢?

聽到有人提到他的老冤家,陳更更是來勁了,他把沈淵告訴他的全盤托出,末了添油加醋道:“沈橋勉罪大惡極,不僅殺人,殺得還是白少爺的父親,王爺你可一定要将他推出去斬了。”

嘉木回了沈府就見到沈夫人坐在流花院裏大哭,西和着急地在說些什麽。“嘉木,你快勸勸爹親。”西和帶走了院裏的人,讓父子倆單獨說話。

“爹親,你若哭壞了身子,爹爹該怎麽辦?”嘉木嘆息,家裏也亂了。

沈夫人抹淚的手一頓,立刻抓住石桌邊站起來,“嘉木,你老實和爹親說,你爹爹的事是不是沒有轉寰的餘地了?”

嘉木心中一驚,他下令不準把爹爹的消息透露給爹親,但是爹親知道了,是誰在他耳邊說了?嘉木裝得很像,他怒斥道:“哪個居心叵測之人在您面前亂說,明明爹爹就快回來了。”

“是嘛?”沈夫人狐疑地盯着兒子的面龐,“嘉木你可不能瞞着我。”

嘉木勉強笑笑,“我騙誰也不能騙您,您說是吧?”

安慰好沈夫人,嘉木就回了房中。西和坐在床上,呆呆地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嘉木拉拉他的手臂,西和挪了身,嘉木就坐到西和原來坐的位置上。

“白蘇葉是銀子的爹爹?”

西和反應了過來,結結巴巴地道:“你在哪找到白叔叔了?”

這事算拼成了一個故事,而且非常狗血,全是恩怨情仇。嘉木認真地把這故事從頭到尾捋了一遍,覺得側夫人應該是個舉足輕重的角色,一切都是從他那裏起的。

“嘉木,我問你呢?”西和不滿地扯扯嘉木的袖子。

“白蘇葉被爹爹殺了。”嘉木想也沒想地說道。

“什麽?”西和的臉色瞬間變了,他雙手揪住嘉木的臉,硬生生地把嘉木揪轉了過來對着他臉,“你再說一次?”

嘉木拍打着西和的手,西和手松開,嘉木揉着腮幫子,“我說錯了,是沈管家誣陷爹爹殺了人。不過,沈管家肯定跟白蘇葉的事有關系,沒準就是他殺了白蘇葉。”

西和起身在房中踱步思考,“白叔叔是個游方郎中,喜歡背着竹簍到處采藥,我記得很多年前他就失蹤了。銀子是個孝順的人,這麽多年他肯定在查白叔叔的下落。但我懂得他的為人,他不會因着沈管家随便扯的胡話而相信了,所以應該有其它的證據。這樣,我去找銀子問清楚,你去側夫人那裏。”

兩人商量好後,就各自分頭辦事。側夫人那裏嘉木一直安排了人守着,從他進去後,只有沈佑良偷偷摸進院子裏看他,甄戚若倒沒露過面。

側夫人興致很好,嘉木看到他抿嘴在笑。側夫人搬來了把椅子坐在院裏曬太陽,他仰着頭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顯得恬靜而又安然。

“少爺。”側夫人偏頭朝嘉木笑了笑。

嘉木從陰影裏走出來,“側夫人,我今日來的目的您想必也已經洞悉了,我就不繞彎子了。白蘇葉的死是沈管家做的嗎?”

側夫人忽然沖嘉木眨眨眼,笑道:“少爺這回可弄錯了。”

錯了嗎?嘉木不信,他搖搖頭。

側夫人接着就把當年的清晰地呈現在了嘉木的面前。沈老爺夫夫的裂痕在側夫人懷孕時終于裂開成了兩半,沈夫人甚至主動請求合離。沈老爺怎麽可能同意,但跪也跪了,好話也說盡了,沈夫人始終不願回頭。

于是為了保衛自己的愛情,沈老爺狠下了心。沈管家是最先發現沈老爺企圖的,他調換了沈老爺買來的堕胎藥,又把這事悄悄說給了側夫人聽。側夫人想保住孩子,就有了救嘉木流産一事。孩子沒了,沈夫人也回轉了心意,沈老爺一家安安穩穩地開始新生活。

側夫人借着流産一事,去了別院待産。沈管家是唯一的知情人,他做事小心,沒讓人抓住他的把柄,側夫人的肚子也慢慢大了起來。

沈管家救下白蘇葉,側夫人的産期近了,正好有個大夫幫忙。然而,側夫人的事傳到了沈老爺耳朵,也不曉得是哪裏露出了馬腳,沈老爺在側夫人生孩子那日突然到了別院。

一個會威脅沈老爺夫夫感情的孩子,沈老爺怎麽會容忍他活下來。他把孩子丢給沈管家處理,沈管家不忍心,就把自家剛生下來的死嬰與側夫人的孩子調換了,側夫人生下的是死嬰。

側夫人傷心了一陣,身子越發差了,這時,老夫人病逝,側夫人重回沈家。沈管家見側夫人日日思念死去的孩子,久病難愈,便把孩子活着的消息透給了側夫人,這個孩子就是沈佑良。

嘉木重生一回,什麽事都接受,可是自己的仇敵轉眼成了弟弟,他的心理再堅固,也被這事轟成了一堆散沙。“沈佑良真的是我……我弟弟嗎?”嘉木停頓了下,最終還是念了他最不喜歡的兩字。

“當然,”側夫人擡頭看着他,語氣不屑,“我犯不着亂認個孩子混淆沈家的血脈。”

扶着門的沈夫人手指伸伸曲曲,算着日子,最後對上了。“是他,是他……當年的孩子。”沈夫人的身子又一哆嗦,“老爺出事時府裏傳的謠言都是真的,沈佑良是橋勉的兒子。”

明媚的陽光在沈夫人身上折射出一道陰影,孤單而凄涼,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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