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要救了

突然冒出了個弟弟,可笑得是這弟弟不僅是熟人,而且還是仇人,嘉木覺得自己重生的事實在不值得一提。

“沈佑良,弟弟……”嘉木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驚起樹上寒鴉撲騰翅膀朝天飛去。

西和站在門口,手擡了半晌都麻了,卻下不了敲門的決心。白叔叔的死到現在不知真假,銀子又信了沈管家多少,西和想得頭都脹了一圈。

“銀子,銀子,銀子……”西和拍着門,手下用了大勁。

屋裏靜悄悄的,連個應聲的人也沒有。桌上的灰塵積了一層,無人閑心打掃。

西和揉着發紅的手,他拍了半天的門卻不見人來開。西和走在巷子裏,有個念頭就在他心裏紮了根一樣,但願不是他想得銀子在躲着他,西和嘆息一聲。

嘉木坐在空蕩蕩的桌子上,轉眼幾天,桌上的人都散了個幹淨,留下他一人對着滿桌珍馐美味。可恨的林大人,竟然下令不許人探望,就連給爹爹送飯也不能了。

嘉木放下筷子,快步走出屋子。“少夫人回來了嗎?”他叫住一人捧着茶的侍伶。

“少爺,奴才沒看到少夫人。”說完,侍伶就端茶走了。

嘉木的眉心一跳,還沒回來,難道出事了?說完這話,他就拍上了自己的嘴。“烏鴉嘴,讓你亂說。西和怎麽會有事,銀子不會遷怒于他的。”

嘉木轉道去了茗毓院,爹爹今天心情不好,他這個做兒子的也該去多陪陪他。“爹親,你在哪兒?”爹親不在屋裏,跑哪去了?

“少爺,我剛出去時夫人還在屋裏,怎麽我轉個身的工夫夫人就不見了。”被嘉木叫聲引過來的月蘇也着急了。

“月蘇,趕緊把府裏的人召集一塊去找爹爹。”嘉木冷靜地吩咐月蘇。

沈府裏的人分成一隊一隊,打着燈籠滿府裏找人。西和回來時,被這陣仗吓了一跳,一問才知道是沈夫人不見了。

“嘉木,爹爹好端端地為什麽就不見了?”

嘉木眉毛擰得死緊,“我最怕爹親聽到了側夫人說的話,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要人命了。”

西和一腦袋糊塗,“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這事一時半會解釋不了,嘉木說道:“你先回房休息,等找到了人我再跟你細說。”

"少爺,夫人找到了。"這時一個小厮跑來報信了。

嘉木跟着小厮去了荷花塘,那塘就是當年嘉木落水的地方,也是害側夫人流産的罪魁禍首。果然,爹親聽到了。嘉木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着,他真怕爹親一個想不開跳了下去,雖然小塘淹不死人,但這天氣沾點水就能凍死人。

“爹親。”嘉木喘勻了氣喊道。

沈夫人慢慢回頭看着黯淡燈光下的兒子,他忽然感到了涼意,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凍得站起了身。他在塘邊坐了多久?沈夫人低頭想着,好像從側夫人院出來就走到了荷花塘,兩個時辰了,難怪嘉木急了。

沈夫人拍拍了衣裳,可真冷啊!冷到他骨子裏了。嘉木扶着沈夫人,摸到他的手,冷冰冰的。嘉木一陣心疼,“爹親,您幹嘛作賤您的身子啊!”

沈夫人張嘴咳嗽幾聲,他的聲音聽來有點沙啞,“我只是出來散散心,倒害得你受了驚。”

“沈管家誣告爹爹殺了銀子的爹爹,就是因為側夫人肚裏的孩子。”嘉木終于說了實話,憋久了心裏也難受。

沈夫人的手一抖,他轉過身抓住嘉木的雙手,急切地說道:“嘉木,你可要想想辦法把你爹爹救出來,不然……”沈夫人不敢說下去了,殺人償命,如果橋勉的罪名坐實了,等着他就是菜市口的下場。

嘉木拍拍沈夫人冰冷的手,“爹親,您放心我一定想辦法。”他的臉紅了紅,“我還擔心您會埋怨爹爹撒手不管了呢!”

沈夫人笑笑,“一日夫夫百日恩,何況他是為了我做的糊塗事,我能賭氣不管嘛!”

送了沈夫人回屋,嘉木去廚房端了補湯,西和這麽晚回來肯定沒吃飯,喝碗湯暖暖身子。西和在房中走來走去,晃花了鋤紅的眼。

西和喝了湯,嘉木便把事情說給了他聽。西和的眼睛瞪得直直的,顯然是不信天下有如此湊巧的事,更湊巧地是趕到了一塊。所以,他說了一句:“你在說笑嗎?”

嘉木苦笑地看着他,"我倒寧願是個笑話,笑過就好了。"

嘉木躺在床上拿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苦哈哈的臉,西和湊過去揭開被子的一角,“別耷拉臉了,我跟銀子已經聊過了。”

“真的?”嘉木猛地起身,與西和的腦袋撞了個脆響。“哎呦……”

兩人摸着撞疼的地方,呲牙互相嘲笑對方的傻樣。

“西和,你沒騙我?”疼痛過後,嘉木就想起方才的那茬緣由。

西和揉着頭,露出了吃痛的表情,“騙你做什麽,我回來的路上碰到了銀子。”

能遇到銀子是個意外,當時西和失落地走在街上,他就一擡頭,在人群裏瞥見了銀子的身影。他的視線偏移,正好與鳳鳴韶的利眼對上了。

兩人靜靜對坐,不發一言。西和把茶杯捏得咯咯響,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設想過很多次跟銀子見面的情形,每次都能把話像喝水似的順溜地往外蹦,可真到了時候,他詞窮了。

“銀子,我……”西和松開手指,紫砂茶杯上留下了五道白印子。

“西和,沈家的事我不想幫,也不能幫,你就別難為我了。”銀子嘬了口茶水,沈老爺是他的殺父仇人,他還沒善良到幫仇人脫罪。

西和突然有種流淚的沖動,銀子還是他的銀子。“銀子,我來只是想問問你憑什麽認定爹爹殺了白叔叔?沈管家那人,你跟他也接觸過,滿嘴謊話。”

銀子點點頭,他兩手相交抵在桌上,“我跟着他去了我爹埋藏的地方,我爹的胸口上插着把匕首,經沈老爺辨認是他多年前丢失的那把,最重要的一點,沈老爺死也不肯說出側夫人生孩子那晚他去的去處。”

“爹爹沒在府裏?”西和緊接着追問一句。

“當時,沈老說是跟夥計去了外地,但是夥計們都搖頭否認了。”

西和單手抵着額頭,心裏想着這事越發複雜了,爹爹到底隐瞞了什麽東西,為什麽不能說?難道沈管家說得都是真的,不,不,他怎麽會懷疑爹爹呢!“銀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們要跟爹爹見上一面。”

銀子奇怪地挑眉看了眼西和,猶豫地說道:“冥韶并沒有阻止你們去牢房看沈老爺。”

鳳冥韶是沒有,可是林大人自作主張幹了。“我只要小二陪我們去趟。”

牢房裏,光線陰暗,只有靠門的幾間能有陽光漏下些光輝,越往裏走,路就看不清了,只能靠着牆上的火把照路。牢房裏關的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幾個人關一間,這樣算來人倒是不少。

沈老爺住在最裏邊,五指間透不過一點光亮。但是适應了牢裏的黑暗後,就能夠看到這間牢房的角落裏蜷縮着一個佝偻的身影。身影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座沒意識的石雕,只懂得擺姿勢了。

“爹爹,爹爹……”嘉木跪在地上,他眼淚都快滾出去了,他爹爹何時受過這種苦啊!

西和扶着腰慢慢跪下,他跟着嘉木一塊喊着,生怕爹爹出事了。

裏面的黑影終于有了動靜,他似乎有些走神,外面的人叫得嗓子都啞了才拖着身子在地上劃開條道到了嘉木他們面前。

沈老爺比前天看到他時又瘦了不少,臉頰處的肉好像被削了似的露出個無底洞,倒顯得他的顴骨愈發粗大。昏黃的燈光對不見天日的沈老爺來說是個不小的刺激,他在離牢房門幾步遠時忽然捂住自己的雙眼,嘴裏大聲地嚷嚷着:“疼,疼,疼……”

嘉木手忙腳亂地吹滅了燈火,“爹爹,沒事了,沒事了。”

沈老爺小心地拖動身子,又小心翼翼地問道:“嘉木,是嘉木嗎?”

嘉木連忙應道,“爹,是我。”

“還有我,我是西和,爹。”西和也趕緊上前拉住沈老爺的手。

兩人分別握住沈老爺的一只手,天寒衣裳薄,沈老爺的手冷得都能結成冰了。“西和,快點把帶來的衣服、披風給爹爹穿上。”

衣服、披風都是沈夫人親手整理的,曬過太陽,穿着可熱乎了。沈老爺穿上衣服,又裹了披風,靠着牆上喘着粗氣。

嘉木揉搓着沈老爺的手,這樣能讓手快些熱起來。西和喂着補湯,補湯是沈夫人親自在廚房裏炖的,用得全是上好藥材,沈老爺在牢裏呆了些日子,身體虛弱,正好補補。

“嘉木,你去把油燈點上,我有話跟你們說。”沈老爺擺擺手,他喝不下去了。

豆大的燈火,也就能把破爛的矮桌照個幹淨,坐在桌前三人的面容卻因着燈火的不得勁而有些模糊。

沈老爺先開了口,“嘉木,你們別費心了,是我殺了白蘇葉。”

“什麽?”兩人大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您不要害怕,我們馬上就救您出獄。”

“白蘇葉真的是我殺的。”沈老爺似乎是怕兩人不信,又重複了一次。

嘉木蹲在沈老爺身邊,仔細地摸着沈老爺身上,“他們是不是對您動刑了?”

西和也抓住沈老爺的手在燈下反反複複地看,“爹爹,他們用刑了?”

林大人沒有派人在沈老爺身上用了什麽亂七八糟的刑具,只是把他關到了牢裏,一個呆着。然而,就是這份無人理睬的孤單壓垮了沈老爺的身體。

“你們不要找人救我,就讓我死吧!”沈老爺說完這句話後,就閉緊了嘴巴,任憑嘉木他們怎麽勸說也撬不開他的蚌殼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