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铩羽而歸
夜已深,寒風呼嘯,寒星幾點挂在黑色的幕布上,一閃一閃,在寒夜裏就像肚裏有了一碗熱粥似的安心。
花吹雪睡不着,他已經兩天沒睡好了,一閉上眼那對賤人的身影就在他眼前晃蕩,他拿過佛珠砸人,可是佛珠穿人而過落在地上,那對賤人則像是丢了石子後的水面支離破碎,太不讓人解氣了。
“花左,去告訴鳴羽,事情提前了。”花吹雪轉頭對着虛無一物的身後說道,大半夜看起來頗為滲人。
嘉木歇息了一宿,大早上就精力充沛地開始在院裏蹦噠開了。他今天的心情好,就跟掩了滿空的烏雲散開見太陽一樣高興,恨不得當下就吼上兩嗓子。不過,他可沒吃雄心豹子膽,敢打擾了岳爹親的清淨,回頭岳爹爹非得削他一頓不可。
嘉木吃了早飯,又伺候着還沒睜眼的西和吃了飯,就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等着他的岳爹爹起來。他們約好了要去城主府替爹爹翻案,爹爹松了口,這事就好辦多了。
日上三竿,急壞了聞雞起床的嘉木。他甚至派了扶風到雲王門口蹲着,屋裏一有動靜就立馬回來禀報。可憐的扶風竟忘了世上有種職業叫影衛,他還沒靠近門口,雲王的影衛便像拎小雞似的把他扔出了院門口。
扶風眼巴巴地蹲在院門口,眼睛也不敢眨下,生怕漏看了人。
到了中午,雲王跟着兒婿去了城主府。嘉木暗自嘀咕着他岳爹爹不會專挑飯點去搗亂的吧?不過這點他想錯了,雲王挑中午去,只是因為他剛受了流慕的氣。
雲王一到,吓得雞飛狗跳,林大人戴反了官帽。嘉木在旁邊捂着嘴直笑,林大人目瞪口呆的模樣太逗了,活像只被勒緊了脖子的凸眼公雞,就差一口氣沒提上來了。
“林大人,不必多禮了。”雲王親自扶人起來,莫大的恩寵。
林大人戰戰兢兢地坐在椅子上,又戰戰兢兢地問道:“王爺駕臨天樞城是有什麽大事要交待下官辦嗎?”
雲王呷了口林大人珍藏多年的好茶,故意調着林大人的胃口,說了一堆話把人繞暈了,才抛出他的目的,“沈橋勉翻供這事你知道嗎?我今天就是為了他來的。”
沈橋勉翻供?不能夠啊!當初是他自己簽名畫押,我又沒給他上刑,怎麽翻供了呢?“下官沒聽到消息啊!”
“林大人,是他拜托我兒婿來說的,你不知道也沒什麽奇怪。”雲王釋放出全身威壓,迫得林大人十月份流出了冷汗。
“是嘛,是嘛。那我們現在就去?”林大人請示道。
雲王颔首算是同意了,“那就請林大人前面帶路。”
沈老爺被皂吏帶出了牢房,刺眼的陽光在他看來是如此可愛,以前他唾手可得的東西在他入獄後才發現原來是最容易失去的,也是最值得他珍惜的。
“嘉木,”雖然昨天才見過,但沈老爺依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爹爹,”嘉木握住爹爹的手,兩人把公堂上的人當成了背景布,上演了一出父子抱頭痛哭的悲劇。
“夠了,審案要緊。”雲王按着亂跳的青筋,幾乎是從喉嚨嘶吼出來的。
這案子依舊是林大人主審,賓客不能奪主,雲王這個客人靠着圈椅聽審。林大人感覺自己哪像是在審案,更像是移山的愚公,責任重大,萬不可馬虎。“堂下何人?”
“沈橋勉,沈家茶行的大掌櫃。”無論何時何地,沈老爺代表着沈家茶行的顏面。
“你有何冤屈要訴?”林大人照着程序一板一眼地問話。
“慢着,林大人,怎麽不傳沈淵來公堂呢?”原告被告肯定是都要在場的,好方便吵嘴,不,是對質。
林大人本來就煩得很,沈嘉木這時候又挑戰權威插嘴,他的威信何在啊?“你個刁民,公堂上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給本官打出去。”
“嘉木,住嘴。”雲王不悅地呵斥道,他這個兒婿怎麽不分場合說話,怪不得阿慕不喜歡呢!
嘉木他不能不給岳爹爹面子,于是他蔫了吧唧地站在了岳爹爹身後,抓着圈椅邊看熱鬧。
沈淵再次上了公堂,他一頭霧水地被皂吏們帶到了堂上。案子不是了結了嗎,怎麽又翻出來了?咦,難道是沈嘉木這個小兔崽子真的把雲王請動了?不然為什麽堂上會有雲王的身影?沈淵頭上的霧水結成了團都快趕上白雲了。
“沈橋勉,你不是有話說嗎?怎麽成啞巴了?”林大人又找到了一個出氣筒。
沈老爺撇撇嘴,果然官員就像是個小倌似的陰晴不定,翻臉無情。明明是林大人沒按規矩辦事,卻把屎盆子扣在了他頭上。他倒是有話要說,就怕林大人官威赫赫打他板子。“林大人,上次認罪是我有難言之隐,這次翻供是為了替白大夫找出真兇,讓他能在九泉下安息。”
嘉木捂着嘴樂了,瞧他爹爹說話的水平,多麽規整,多麽通情達理,最後白銀畫還要感謝爹爹替他父親申冤呢!
“哦,”有了雲王那個重磅消息鋪墊,沈橋勉就是被冤枉的,林大人也不覺意外。“你就把你的難言之隐說出來了吧?”
沈淵暗暗吃驚,沈橋勉要翻供了?但是他轉念一想,翻供了又如何,有雲王撐腰又如何,沒證據一樣能把沈橋勉送進牢裏,哈哈!
在沈淵想對策的時候,沈老爺已經開口了。當年的事大家知道得八九不離十了,他确實見過白大夫,不過兩人也只見過一面而已,連名字都沒交換,所以他根本沒把這人放心上。而白大夫死的那天,他從外地跑了回來住在伽藍寺,直到白大夫死後的第二天才混進夥計的隊伍裏回到沈家。
“誰能證明?”林大人努力讓自己顫抖的聲音聽來帶着威嚴,雲王朝他射來的視線太有威脅性了。
沈橋勉把那個悶在心裏多年都快熟了的名字報了出來,“慧通師傅。”
當下,嘉木的眼就直了,慧通師父前幾年就死了,怎麽能上來給爹爹作證呢?“岳爹爹,我爹這事棘手了,慧通師父前些年仙逝了。”
雲王點點頭,并不多作言語,案子由林大人主審,他不好多插手。“先瞧着吧!”
“大膽沈橋勉,你竟借死人企圖蒙騙本官,慧通師父是個已死之人,你讓他怎麽到這給你作證?”托他夫人燒香拜佛的福,林大人對伽藍寺主持更疊一事還是有所了解的。
“什麽?”沈老爺大聲喊了聲,似乎慧通師父的死像道閃電,咔嚓一聲把他設想的美好世界劈了個粉碎,他的夫人,他的孫子,他的兒子兒媳,這下真要永別了。
“少爺,外面有人找您。”
這當口誰還來沈家,都恨不得把以前跟沈家交往的痕跡擦了。“把人迎到正堂,小心伺候,我随後就到。”
夏利的小孫子第一次見到這麽漂亮的宅子,比他們村裏的別院還漂亮呢!他就像所有七歲孩子似的充滿了好奇,一雙小手摸着大花瓶,他眼裏的興趣就像是對待一只漂亮的小黃鳥。
“別碰,別碰……”夏利抓住小孫子不安分的爪子,輕輕斥責。
嘉木來時,祖孫倆睜着雙一個模子刻出的眼睛新奇地瞧着桌上的糕點,舔舔幹裂的嘴唇。“夏村長,你們不要客氣,這就是給你們準備的。”
夏村長站起了身,紅着張老臉,擺擺手,“您客氣了,您客氣了,我們不餓。”
嘉木也不勉強,待會等兩人回去給他們裝一袋子回去。“您這次來是……”
夏利一拍他凸凸的腦門,“聽說沈老爺出了事?我來就是來問問情況,或許我能幫上點忙。”
“您有這個心我就感激不盡了,哪能讓您操心。”夏村長的好意嘉木心領了。
夏利看出沈少爺似乎是不相信他有這能耐,便吹噓起他過目不忘的本領,“您可不要瞧我年紀大了,但這些年發生的樁樁件件我都記得,就拿沈老爺來說,他總共來村裏三趟,第一趟是新婚,第二次是來看夫人,第三次就是幾年前。”
嘉木變了臉色,如果夏村長說得是真話,那爹爹就有救了,只是……“您還記得府裏側夫人去別院的事嗎?”
夏村長忘不了,那年他剛從他爹手裏接過村長的位置,正威風八面誰都看不上眼,可是沈家馬車一出現在村裏,他的氣焰就被這水給潑滅了,一顆火星子都不剩。至此,他就開始留心注意沈家別院了。他記得沈老爺離開的一個月後,別院裏傳出了若隐若無的孩子哭聲,為此他還爬了牆呢!
“老爺子,您先在府裏住下,我有事要請您幫忙。”陰沉了一天,嘉木總算能笑出來了。
然而,雲王一說話,嘉木又發起了愁。岳爹爹說,不能把寶押在夏村長身上,畢竟老人家年紀大了。
嘉木一想也是這麽個理,可是一時之間上哪找人,就算是買通人也要花不少時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