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兩章并一章,好豐盛滴大餐……票票喔! (5)
太冒險了……也許還有別的辦法解決……”
步随雲撫了撫他的發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等著我,我一定會來找你。”
他的語氣堅定從容,仿佛又恢複了往日的自信睿智,帶著一股無形的安心力量。
秋寧凝視著他的眼,鄭重地點頭道:“我等你!”
……
萬蛇窟是神龍谷專門飼養蛇的地方,裏面搜羅了成千上萬幾百種蛇,其中不乏劇毒種類。那裏終年不見陽光,極其陰森,神龍谷的人平日取蛇都不會進去。要在裏面待上三日三夜,真夠步随雲喝一壺的。
神龍谷并非要步随雲去搏命,進去時給他服用了避毒靈藥。雖不會中毒,仍不免要受蛇噬之苦,至於傷到何種程度便要看他造化了。
步随雲踏進萬蛇窟,身後的石門!地關起來,眼前頓時暗了下來。
他在黑暗裏适應了一會兒,亮起火折,周圍怪石嶙峋,是一個極其空曠的石洞。锺乳石從洞頂垂下,水滴滴到地面,地面牆壁濕滑冰冷。
步随雲小心地往裏走了一小段,前面赫然一面石壁。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推,腳下突然淩空,整個人往下掉落──原來那面石壁是障眼法,掩藏著地下的深洞。
步随雲用腳在石壁上借力,另一只握短劍的手狠狠插向側壁。金屬的火花炸裂開來,切金斷玉的寶劍插入牆壁縫隙,緩解了下墜的速度。步随雲手臂用力,将寶劍再插入數寸。一聲尖銳的撞擊聲後,他懸在空中。
他從腰間摸出火折,點燃後朝下面扔去。
微弱的火光照亮周圍,他往下一看,不遠的洞低盤踞著無數蛇,有的細如手指,有的卻粗如廊柱,五彩斑斓,鮮豔晃眼,緩慢地蠕動著,層層疊疊盤卷在一起,宛如彩色的波流,起伏湧動,令人作嘔。它們被火光打擾,紛紛仰起脖頸,血紅的眼睛瞪著步随雲,口吐紅信,發出嘶嘶的聲音,在石洞裏悶悶回旋。
步随雲額角沁出冷汗。細小的灰塵簌簌掉落,饒是鋒利無比的寶劍也支持不了多久,漸漸松動。他心知這些恐怖的畜生是躲不過的,自己在洞裏三天便要惡戰三天。
明了眼前形勢,他的心神凝定下來,借著稍縱即逝的火光急速看清下面情勢。在火光熄滅之際,他猛地抽出寶劍,縱身躍入洞底。
憑著先前的判斷,步随雲落到一處蛇群不太密集的地方,掌法橫掃,打飛腳下攢動的蛇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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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腥風陡起,一條大蟒纏住他胸腹,張開血紅大口向他咬下。他揮手一劍,刺穿大蟒的嘴。蟒蛇發怒,蛇身用力絞纏他,骨骼幾乎被絞碎,發出咯咯的聲響。
步随雲閉目凝神,忍住劇痛聚集四散的真氣於丹田。他猛地大吼一聲,真氣暴漲,生生将大蟒繃碎,腥臭的血液噴了一身一臉。
蛇群被蛇血刺激,瘋狂地翻動,如潮水般争先恐後地席卷而來,嘶嘶聲鋪天蓋地,影響了目不能視的步随雲的判斷。他只能憑著本能揮劍斬殺。
步随雲臉上驀地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一條小蛇咬住他的臉頰。他伸指捏碎小蛇,卻開始雙眼發花,頭暈目眩,無數幻象在眼前亂轉。
原來這小蛇乃劇毒之王,他雖不會中毒身亡,但蛇毒仍會對造成影響。真氣漸漸從四肢洩落,前方綻開五彩的光亮,光的盡頭是漫天的蛇影向他撲來……
END IF
作家的話:
明天有更新。
☆、傾國太監(116)解心結2
步随雲入萬蛇窟三天三夜一事在神龍谷炸開了鍋,走到哪兒都能聽到有人議論此事,更有膽大者偷偷跑到蛇窟前窺探。大夥兒真沒想到,二姑娘平時雖然傲了些,心腸還是蠻好的,誰知翻臉的時候恁般狠辣!以後還是不要惹她為妙。
小芙問過步随雲的消息後匆匆趕回蘭軒,一路上滿耳朵都是關於此事的各種傳言。她再讨厭步随雲也沒料到蕭玖蘭會使這般手段。萬蛇咬噬,那般痛苦滋味,想一想都讓她發抖。姑娘定是氣急了。
她一腦門心思地回到蘭軒,推開門見到蕭玖蘭,剛才對步随雲的那點同情霎時煙消雲散。活該!就是要讓他痛!越痛越好!
蕭玖蘭這兩年都用紗巾覆面,不以真面目示人,此刻她端坐案幾之後撥弄琴弦,沒有戴面巾的她一頭雪白長發從肩頭垂落,原本秀美的容顏仿佛五十多歲的老妪,誰能相信她只有二十七歲!
當年秋寧最後一次見她時,不過是有些蒼老憔悴,短短三年,她徹底老了,衰弱了!她二十多年的生命力全給了步随雲!
小芙快步上前,為她披上披風,添了熱茶,方回禀道:“姑娘,那家夥還活著。還有一天兩夜,痛不死他!”
琴聲乍然而止。蕭玖蘭一動不動仿若泥塑,然而身旁的小芙看到她瘦削的肩膀微微發抖。
“姑娘……你冷嗎?”小芙嗫喏著問。
蕭玖蘭淡淡道:“你出去吧。我想睡一會兒。”
待小芙離開後,蕭玖蘭緩緩立起身,走到裏間靠牆的長桌前,打開妝奁。亮光忽閃,她急忙用胳膊擋住臉,半晌才放下。銅鏡裏赫然映照出一張陌生衰老的面孔。
叫她怎能甘心?
她愛了他那麽多年!
她為他做了那麽多!
他卻說“我們的婚事并非我所願……”
好個并非所願!狠狠一刀刺進她心底最深處的恥辱!
當年,她煞費心思,想出抹去他記憶的辦法,并說服秋寧自願離開,原以為以後便能與他雙飛雙宿。誰知他睜開眼時把什麽都忘了!他雖昏迷良久,卻并非全無感知,他這是在告訴自己:無論怎樣,他都要和那人在一起!如果要忘記那人,他寧願忘記整個世界!
她不甘心,把懵懂如孩童的他困在身邊,細心照料,總期待有一天他會接受自己。沒想到,他一見到那人便追随而去,原來他并沒有全忘啊。他還記得他!
殘酷的現實再一次粉碎她的幻想!
她機關算盡,騙著天下人,騙著自己,最後還是留不住他。
她怎能不恨他此時承受的痛哪裏抵得了自己所受之苦?可為什麽在聽到他踏入蛇窟的時候,心裏會這般不舍,差一點就想拉住他,放他走?
為什麽要這般這般他?折磨自己?
鏡中人,不但變了容顏,連神情也變了。糾結的、扭曲的、甚至是猙獰而瘋狂的。
她的指尖觸著銅鏡,那冰涼的觸感綿延進胸腔,拱出一個小小的聲音,喃喃道:“你瘋了麽?”
“還不夠麽?”
“他不愛你,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你把自己害成什麽樣了?值得嗎?值得嗎?”
她發狠地把銅鏡摔到妝奁上,紫檀破裂,釵環飛濺。一片碎玉擦過她的臉頰,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
眼淚撲簌簌落下來。
她是真的愛他啊!她撲到在桌上像個孩子似的嗚嗚哭泣……
那一年,桃花樹下邂逅,他笑吟吟地對她道:“在下步随雲,敢問姑娘芳名?”
“你就是蕭玖蘭?我早聽說過你,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神醫呢。”
“桃花送給你,只有你這樣的人兒才配得起桃花。”
“玖蘭,我們做一輩子的朋友可好?”
“玖蘭,我欠你的,可我不能愛你。”
“只要你能放手,怎樣都行。”
怎麽會變成這樣?
他并沒有騙過自己,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已表明心跡。是自己編織了一個謊言蒙住心,也蒙住了眼!
得到他又怎樣?他不愛。
只為一個不甘心,蹉跎了這麽些年。到最後,不是自己的仍然不是自己的。
何苦?何必?
她慢慢仰起頭,窗外的陽光透窗而入,灑在她臉上,将那個陰沈執狂的夢霾剪成碎片。那個一直囚禁她的執念只一瞬間就消失不見。
蕭玖蘭感到久違的自由輕盈,整人都要飛起來一般。
她沖到門口,!當一聲打開門,大叫道:“來人!小芙!小芙……”
步随雲在萬蛇窟呆了一天半,蕭玖蘭就改變主意放他出來。
他走出蛇窟時,渾身是腥臭血污,有蛇的,有自己的,有結了痂的,有新染上的。衣服被咬得破爛不堪,頭發臉敷著血和灰塵,遮去了本來面目。他這副駭人模樣吓到圍觀的人,衆人心裏一起打突,再次堅定不得罪蕭玖蘭、沒事不往蛇窟去的想法。
蕭玖蘭為他準備了熱湯沐浴,并著人為他治療傷勢。
步随雲被咬得不輕,身上遍布傷口,臉上也被咬傷幾處,差點就破相。
蕭玖蘭進門時,他只著亵衣亵褲盤腿坐在床上,一個小男童正在為他脖頸上的傷包紮。當年他在神龍谷醒來後,記憶全無的狀态下堅決不讓女子近身,一直由男仆服侍。如今這習慣仍未改變。
兩人對視一眼,很多話不言自明。
蕭玖蘭打發走男童,接過手繼續包紮,平淡地問道:“你全想起來了?”
“嗯。看來你也想通了。”
蕭玖蘭的語調很平靜,不帶半點怨怼道:“盤纏和衣服都準備好了,你明天就走。你以後不準踏入神龍谷半步,我也絕不去西疆。”她咬著嘴唇猶豫一瞬,輕聲道:“等我看你不那麽讨厭的時候,也許我會改變主意。”
步随雲眼神複雜地凝視她半晌,感慨道:“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講過話了!”
蕭玖蘭微惱道:“你在怪我?”
步随雲低嘆道:“我怎會怪你?我欠你良多,這輩子恐怕都還不清。”
他隔著紗巾碰了碰蕭玖蘭的臉──他們倆朝夕相對三年,他自然見過蕭玖蘭的模樣,也知道那是為救自己所致。說不內疚是不可能的。
蕭玖蘭像被燙到一般,偏頭避開他的手,故作嘲諷道:“你倒會說好話。原是我一廂情願,與你何幹!”
步随雲垂下手臂,聲音有些飄渺地道:“玖蘭,你很好。得你青睐,我何其幸運!但我的心很小,若違心而行,不但辜負他,同樣也對不起你……”
“別說了!”蕭玖蘭打斷他,不屑地挑眉道:“你當我以後就因你毀了?不過是臉而已,我好歹也是名醫,難不成真一輩子這樣麽?”
步随雲自嘲地笑道:“那就好。是我多慮了。”
蕭玖蘭把他臉上的傷口仔細塗上藥,随後掀起紗巾,手指在這張熟悉的臉上留連。
她忽然低頭,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再擡起頭,紗巾已遮擋住她的臉,把他們分隔兩邊。可笑他們還做過夫妻,這竟是第一次親吻……也是最後一次。
步随雲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蕭玖蘭慢慢慢慢地往後退,終於毅然轉過身,再也不曾回頭。
次日淩晨,步随雲悄悄離開神龍谷。走到谷口時,寂靜的山谷裏響起叮咚琴聲,像是在為遠行之人送行。
步随雲往蘭軒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攏了攏肩上的包袱,在琴聲裏飄然而去。
END IF
作家的話:
想通就好。
☆、傾國太監(117)父子情
墨睿小心翼翼地伏在楊柳林裏,依稀看見全副武裝的羽林衛将懷良祠團團圍住。
小太監張全怯生生地拉他的衣袖,用氣流般的聲音道:“皇上我們回去吧,被信王抓住可不是玩兒的!”
墨睿甩開他的衣袖,低聲嘟囔:“膽小鬼!這裏這麽多人看守,肯定有鬼!朕敢說那個被信王抓進宮的人就關在這裏。”
張全湊上前窺望,“不會吧。犯人不該關牢裏麽?”
墨睿眼珠一轉,“我們進去瞧瞧。”
張全當即苦著臉央求道:“這麽多羽林衛怎麽進得去?皇上您就別耍奴才了!”
墨睿附在他耳畔耳語一陣,末了一拍他的肩膀道:“辦成了,朕的金蟋蟀就歸你。”
張全往前挪了兩步,回頭叮囑道:“皇上答應把金蟋蟀賞奴才的。”
墨睿沖他直揮手:“放心啦,快去快去。”
張全走出柳樹林,被羽林衛喝住:“站住!什麽人?”
張全大著膽子拿出腰牌道:“我是千秋殿皇上身邊伺候的,剛才看皇上跑樹林裏,怎的轉眼就不見了?麻煩你們也幫著找找。皇上今日的功課還沒做呢。”
皇帝頑劣,衆所周知。羽林衛聽說皇帝丢了,當真進柳林幫張全找人。墨睿人小,藏在茂密的樹林間一時發現不了。他趁著祠堂後面的羽林衛走開的那一小會兒,噌地蹿到懷良祠旁,利落地翻窗而入。他惦著腳挪到帷幔後,把眼睛湊到一個小洞旁往外張望。
一位手腳戴鐐铐的僧人立在案桌前,手裏拿著牌位反複摩挲。
墨睿看不清他的臉,但那側影輪廓讓他生出莫名的親切感。他低低地長嘆那一聲,幾乎逼出墨睿的眼淚。
小孩兒很想跑出去看一看這人的長相。可信王來了。
木永桢的身影堵住了外面的陽光,在地面投下一個長長的陰影。
“你真沈得住氣,等到這時才來見我。”墨欽淡淡笑道。
木永桢眉目兇狠陰沈,恨道:“謝瑾居然攻占南疆!”他跨上前揪住墨欽的衣領,憤怒地質問:“是不是你授意的?”
墨欽盯著木永桢扭曲的面孔,似笑非笑道:“黑騎衛要找到我并非難事,他們為何如今才動手?還不是你逼他們來盡忠的。”
木永桢的視線像刀一般釘在他臉上,半晌才放開他,沈聲道:“你的私印呢?”
墨欽攤開手道:“被人拿走了。”
“你和玄氏合夥圖謀?”
“阿彌陀佛,我如今乃方外之人,你們的事與我無關。”
木永桢微眯雙眼,精光爆射,“那我要你有何用?”
墨欽悠然一笑,反問道:“我這個人難道不比那死物有用?”
木永桢也哼哼笑了兩聲,挑眉道:“你肯聽我的?”
墨欽道:“當然有條件。”
木永桢揚了揚下颌,示意他說。
“第一,事畢之後送我回天龍寺,再不得騷擾。第二,我……”墨欽邊說邊踱到祠堂中央,轉身面對墨睿躲藏的方向。
墨睿看清他的長相那一瞬,脫口驚叫出聲。
木永桢飛身掠起,将帏幔扯開,揪出墨睿。
小孩呆呆地瞪著墨欽都不會出聲了。
墨欽的目光落到他臉上,變得溫柔,“第二個條件,我想和睿兒單獨相處。”
他看著木永桢一字一句道:“想必王爺不會不答應吧?”
木永桢不依不饒地道:“我如何能信你?”
墨欽張開手臂,淡淡道:“我就在這裏,悉聽尊便。”
木永桢掃了父子倆一眼,冷哼一聲,拂袖出門。
木門!地關起來,兩人靜靜站了一會兒,墨睿伸手抹了抹眼角。
墨欽向他伸手,柔聲喚道:“睿兒。”
墨睿仰頭望著分別三年的父親。蒼老了,憔悴了,不變的仍然是那溫暖慈祥的笑容。
小孩癟了癟嘴,一頭紮進墨欽懷裏,哇哇大哭起來。邊哭邊嚎道:“父皇不要睿兒了!把睿兒丢在這裏,天天被欺負!嗚嗚……睿兒沒人要了,嗚哇哇……父皇好壞……”
墨欽把他抱在懷裏,輕輕拍著肩膀哄道:“睿兒對不起,是父皇不好,讓睿兒受苦了……”
墨睿哭夠了,摟著墨欽的脖子打了個嗝,邊抽邊問:“父皇,呃……信王,呃……是不想害你?”
墨欽搖頭微笑道:“他怎害得了我?是我有事要做,跟他演戲。”
墨睿點頭道:“嗯,睿兒明白了,父皇是騙他的!”
墨欽抱著墨欽盤腿坐下,關心問道:“信王對你不好嗎?”
說起這個,墨睿的怨怼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把自己說得比乞丐還可憐。
墨欽聽著他的控訴,心疼得直皺眉,不斷地道歉安慰親他的小臉。
墨睿享受夠父親的疼愛,心裏的委屈平複下去,轉眼又恢複了頑皮本性,對墨欽的光頭表示出極大的興趣。
他爬到墨欽肩頭,伸手在墨欽頭頂摸來摸去,輕輕摳戒疤,問道:“父皇痛不痛?”
“不痛。”
“你真的當和尚啦?”
“嗯。”
“我跟你一起去當和尚吧?”
“當和尚不能吃肉,不能随便離開寺院,每天還要做功課勞動,很辛苦的。”
墨睿想了想,覺得當和尚并不比當皇帝好,撅嘴悻悻道:“那還是算了。父皇以後要回寺院去嗎?又要離開睿兒嗎?”
墨欽容色一黯,眸中無奈、哀傷、內疚交織流轉,他把嘴唇貼到墨睿額頭上,烙下深深一吻,“不會,我會永遠陪著睿兒。”
“真的?”
“真的。”
墨睿歡喜得抓耳撓腮,抱著墨欽親了幾大口,親得墨欽滿臉口水。
“我現在不是皇帝,睿兒不要再叫父皇了。”
“那叫什麽?”
“叫爹。”
墨睿眨眨眼,“爹?”
他覺得這個稱呼很新奇,又叫了幾聲:“爹、爹……”
随後他高興起來,拍著巴掌連聲叫道:“爹爹爹……”
門外,太後木馨扶窗而立。一動不動,久久地注視著那一對舔犢情深的父子。
墨欽變化太大了。她簡直無法相信眼前這位沈靜溫柔的僧人,竟也曾是殺伐決斷我行我素的皇帝,自己的枕邊人。
在他的眼裏,沒有殺機、算計、野心、威嚴、冷酷、争強好勝和占有欲。那是一雙如無波古井般的眼睛,只在看著兒子時才有光芒。
木馨甚至覺得宮變那晚,承光帝已經被殺死了,現在這和尚只是披著他皮囊的一縷游魂!
什麽樣的際遇才能徹底改變一個人?又是什麽樣的心情才可以放下過去的榮耀富貴?
面對這樣的墨欽,她居然有些失落。像拳頭打在棉花上一般無力而無聊。
“燈下坐,惆悵憶年時。夜霧籠花恍然泣,更深殘月下楊枝。漏響催夢遲。 江山去,此恨有誰知陰陽兩處愁相望,彼岸沙華盡凄迷。思情總難移。”
墨欽把墨睿圈在懷裏,來回輕輕晃動,低聲哼唱起一首《望江南》。墨睿似睡非睡地趴在他胸口,漸漸閉上眼睛。
“皇上啊……還是養不熟。”金姑姑低聲道。
木馨凝視著兒子安心的睡臉,心裏忽然湧上做母親的慈愛和柔軟,喃喃道:“睿兒一直和他更親近。”
“太後,這恐怕不太好。”金姑姑不滿道。
木馨搖了搖頭,轉身步下臺階,“他已經是将死之人,再給他們父子一些時間又何妨?睿兒到底是哀家的兒子啊。”
……
木永桢除了給墨欽服毒藥下蠱外,并不為難他,給他佛經和畫具,還允許墨睿來陪他。另外一方面,他已放出消息,承光帝并未身亡,而是於宮亂中流落在外遁入空門,此番把他迎回,将正式舉行大典,傳位啓隆帝。這番作态既正了墨睿的名,又洗脫木永桢逆謀的嫌疑。大典之後,木永桢将舉起正義大旗,讨伐以玄氏為首的反軍!
墨欽這些日子兩耳不聞窗外事,除了作畫誦經便是陪兒子,竟也過得逍遙。
“爹!”墨睿下了早朝忙不疊地沖到懷良祠,一步跳過門檻,對著墨欽大聲叫。
墨欽擡起頭對他展顏笑道:“睿兒來了。”
墨睿跑到桌邊,拿起一幅已完成的畫看了看,仰頭問道:“這是大舅麽?”
墨欽輕輕“嗯”了一聲。
墨睿好奇地指著墨欽正在畫的那幅問:“這是誰?眼睛怎麽是紫色的?”
墨欽筆尖一頓,遲疑地答道:“他……是一位奇人。你喜歡聽的那些曲子都是他做的……他若彈琴百鳥都會噤聲。”
“哇,好厲害!他在哪兒?我也想聽他彈琴。”
“會有機會的。”
墨欽筆下游龍走鳳,很快畫完最後一筆。
墨睿忙拿起畫卷端詳。墨欽畫得很用心,一筆一劃都似浸透了心血和某種難言情愫。畫中人眉目含情,巧笑嫣然,說不盡的意态風流,道不完的國色芳華。
“好美!”墨睿不禁出聲贊嘆。
墨欽卷起兩幅畫像放到墨睿懷裏,鄭重叮囑道:“好好保管。你大舅是爹最親近的人……”
“那紫眼睛的呢?”墨睿一瞬不瞬地望著墨欽。
墨欽注視著他清澈黑亮的眼眸,沈默一息,最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道:“他們和睿兒一樣,都是爹最重要的人。”
END IF
作家的話:
最近收到粉多禮物,朕好哈皮!!!
衆位愛妃拳拳盛意,朕豈能辜負?只要時間允許,朕一定雄起更文,欽此!!!
☆、傾國太監(118)戰西疆1
紅日從東邊地平線上露出一角,黛藍天宇緩緩被金紅色泅染。定州城古老巍峨的城牆屹立在山垭險峰之間,被朝陽鑲上了一道金邊,宛如一位王者,靜默而堅毅,凜然不可侵犯。
牆垛後,靜伏著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鐵甲寒刃,盾堅茅厲。他們已經連續戰鬥十多天,臉上除了有些疲态外,不見絲毫表情,眼睛裏依然閃爍著凜凜厲光。
就是這樣一支隊伍守護著定州,在人數懸殊的情況下一次又一次擊退敵人攻勢,令定州這座百年老城屹立不倒。
士兵身後臨時搭的營帳裏端坐著紅甲紅盔的玄若霞。她臉色略顯蒼白,微阖雙目養神,神态是舉重若輕的從容。
風平裕果然糾集了一萬多人的軍隊,乘定州城內空虛來犯。他萬萬沒想到玄若霞帶領的三千軍隊如此兇悍勇猛,不但抵住無數次進攻,傷亡還很小。反觀自己這支臨時拉起來的隊伍死傷過半,士氣低落,最麻煩的是分布在西疆各處的軍隊已經開始向定州增援,如果這一、兩天內拿不下定州,他們很可能在定州城前被援軍剿殺!
他最近為了亂玄若霞的心思,教人編了侮辱她的歌謠在陣前傳唱,無非是說玄若霞是墨欽不要的破鞋、一女侍二夫不要臉之類。玄若霞從宮裏逃出、再嫁蕭玖齡是全西疆都知道的事,沒人覺得不正常,可讓風平裕手下的流氓們唱出來,就全變味兒了。聽著那些下流猥亵的詞兒,守城士兵都替他們主将氣憤,玄若霞反倒要安慰他們這是敵人的亂陣之計,若是動氣就中計了。
太陽一出來,那讨厭的歌聲照例響起。士兵們聽慣了,都不理。突然,歌聲嘎然而止,傳來一陣嚎叫,接著慘乎聲此起彼伏。
玄若霞睜開眼問旁邊的副将:“怎麽回事?”
親兵出去一轉,憋著笑跑回來,禀報道:“驸馬,噢不,蕭軍醫在收拾那些王八養的……嘿嘿……”
涉及蕭玖齡,玄若霞就坐不住了。她走出營帳,遠遠看見蕭玖齡指揮著弓箭手,拿一個黔黑的東西射下面唱歌的敵人。玄若霞拿過千裏眼,一看之下也撲哧笑出來。原來蕭玖齡讓神箭手射馬蜂窩。這家夥太壞了,先射出蜂蜜再射出蜂窩,被射中的人讓馬蜂蟄得嗷嗷叫。還唱什麽歌?
玄若霞偷偷走到他身後,聽見他對弓箭手唠叨:“敢罵我老婆,爺爺我弄不死你?射那個!對,照著頭射……”
玄若霞唇邊漾起一個甜蜜的笑容,沒打擾蕭玖齡繼續他的保妻大業,轉身去巡查城防。
她算了算時間,援軍就這一、兩天到。風平裕既然不肯撤兵,将會做殊死一搏,只怕今日會有一場惡戰!
巡查完城防回到營帳,她吩咐道:“今天早飯多加塊兒肉。戰士們吃飽了才有力氣殺敵……把我那塊拿給蕭軍醫。”
當太陽完全升上天空,陽光普照時,敵軍照例擺開陣型,簇擁著投石車向定州城下移動。
玄若霞手持千裏眼注視敵人的移動,秀美的臉容緊緊繃著,輪廓線條被金色光線烘托出一派剛毅肅殺。
她沈聲下令道:“弓箭手,準備!”
兩排弓箭手無聲地在城垛後排列整齊,銳利的箭頭直指敵陣。
投石車安頓好,杠杆被用力拉下……
玄若霞“咦”了一聲,難以置信地喃喃道:“他們要放人上來?”
幾十輛投石車,每次投上幾十個人,不被剁成肉醬才怪?風平裕這是讓門夾了腦袋?
玄若霞不敢大意,立即下令道:“弓箭手後撤,刀斧手列隊!”
刀斧手刷刷有序地頂替了弓箭手的位置。
投石車的杠杆已彈起,幾十名士兵被彈出。在空中劃出弧線,穩穩當當地落到城頭。
玄軍手持長槍、大刀将敵人團團圍住。
巨大的爆炸聲陡然響起,沖天氣浪夾雜著碎石掀翻圍攻的玄軍。
風平裕投上來的竟然是身背火藥的死士!
死士一個又一個被投上來,定州城頭緊接響起一聲又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城頭的士兵被炸得血肉橫飛,硝煙伴随著熊熊火焰直沖天際!
玄軍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襲擊震懵了,在煙霧中亂蹿。敵軍的投石車不投人改投石頭,城下敵軍喊殺聲四起。
玄若霞最先反應過來,沖到城垛邊。堅固的城牆被炸開好幾個缺口,敵人趁亂已經沖到城下搭好雲梯。
“敵人上來了!堵住缺口!”玄若霞大吼道,率先帶人去推雲梯。
火光中敵人猙獰的面孔清晰可見,玄若霞抽出寶劍劈頭就砍。與此同時,城頭響起緊急號角,傳遞著敵人上城的消息。號角聲如霹靂般劈醒了士兵們混亂的意識,所有的人寒毛都乍了起來。
士兵們沖到城垛旁,有的砍殺上來的敵人,有的則去推雲梯。怒吼聲、慘呼聲,在城頭上密集響起。有敵人嘶叫著掉下雲梯,也有守兵被城下冷箭射中發出的慘叫。
短兵相接,血肉橫飛。
不斷有雲梯被推下城頭,卻有更多的雲梯搭了上來,在好幾處地方,終於有敵人跳上城頭,随即有更多的人湧了上來。玄若霞心裏一片冰涼。風平裕的隊伍多數是他臨時招募的土匪盜寇,戰鬥力不怎麽樣,但都是見財眼開的亡命徒,給予重賞也有肯賣命的,倘若再上來一批身帶火藥的死士,定州城恐怕守不住了!
突然聽見蕭玖齡嘹亮的喊聲:“兄弟們給我上!炸死這幫狗日的!”
七、八名盾牌手冒著城下的劍雨沖到城牆旁,藏在他們身後的弓箭手猛地露頭,拉弓放箭。羽箭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直直地落到城下敵軍隊伍裏。随後轟地爆響,城下炸開了花。弓箭手射完後迅速後退,補上另一隊。爆炸聲此起彼伏,只是這一次是在城下。
原來蕭玖齡鬼心思多,又有急智。他見敵軍炸城便想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在羽箭上綁了點燃的火藥,像他射蜂窩似的射到敵人隊伍裏。
玄若霞大喜,忙親自帶人護在蕭玖齡和弓箭手身旁。
戰場見到老婆,蕭玖齡精神大振,高喊道:“孫子們,你爺爺來羅!”
他搶過一名弓箭手的弓箭,正準備射出去,冷不防被城下射來的羽箭射中,!地倒在地上。他身邊的弓箭手急急踩滅點燃的引線。玄若霞大驚失色,沖到他身旁。箭射在他大腿根上,往上幾寸便要了他的命,往左幾寸便要他斷子絕孫。
“玖齡……”玄若霞雖知他無性命之憂,可看到他被血染紅的下半身,還是心疼得想掉眼淚。
蕭玖齡直挺挺地坐起來,呲牙咧嘴地罵:“王八蛋,敢射你爺爺!”
他一挺身硬是站了起來,也不射箭了,抓起一個火藥包點燃,氣壯山河地扔出去。他灌注了全身內力,這一下竟跟箭射的一樣遠!
“哇哈哈哈哈……”他插著腰,仰頭大笑,在烽煙戰火中顯得無比嚣張。
玄若霞望著丈夫,露出一個暢快的笑容,渾身熱血沸騰充滿了力量和信心。
正在此時,敵軍中傳來急促的鼓點,攻城的速度明顯慢下來。有士兵叫了一聲:“援軍,援軍到了!”
從遠處山坡上正湧來黑色浪潮!
戰鼓急響,號角長嘯,旌旗招展,戰馬嘶鳴。
陽光下,黑色的旗幟上繡的金色麒麟和碩大的“玄”字,熠熠生輝!隊伍最前面,一匹駿馬在數百鐵甲騎兵簇擁下疾馳而來,正是青海王玄天賜。
敵軍徹底亂了陣腳,城也不攻了,有的掉轉頭去迎擊援軍,有的則沒頭沒腦地亂跑。
守兵們頓時精神大振,紛紛撲到城牆邊将所有雲梯推倒,另有弓箭手在玄若霞的指揮下向敵人射去密集羽箭。城頭再次響起悠長的號角,與前方的玄軍互相呼應,吹響了叛軍的喪音……
為禍西疆三年多的風氏叛軍終於被全數剿滅。其首領風平裕突圍不成,自殺身亡。看在風老将軍和風碧蓮的面上允許為其收屍、下葬,沒有暴屍城頭示衆。
定州軍民還來不及慶功,玄天賜就接到急報,南面韌城及一個軍事要塞被武骧軍攻破。
武骧軍是木永桢的軍隊,因木氏老巢南疆淪陷,被急急派出。本來韌城及其一帶的要塞,因不與大順毗鄰,所駐兵力不多,全仗易守難攻地勢。豈料風平裕賣給武骧軍的情報裏,有一條小路可以避開險要之處,加之城內奸細裏應外合,韌城於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陷落。武骧軍奪取城池後未做停留,從小路繼續奇襲,又攻下一座要塞。
玄若霞立在地圖前,手指韌城沿線向幾位議事将軍道:“突破韌城一路所有要塞後,既可繞道入南疆,又可深入西疆腹地,到那時,木氏就占盡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