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會生氣的

“司機巴雅爾當場斃命。死因是受到車內高溫爆炸沖擊……車上出現大量蠟液……”老林左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右手上的屍檢報告,好像這文案不是他自己編出來的。

格日爾泰幾分不耐煩地敲着自己的腦袋,這是意外事件嗎?他用疑惑的眼神問着老林。

“也許吧……不過……”老林有點遲疑道,”爆炸的沖擊波有點激烈。”

“蠟液裏還檢測出什麽?”小白在一旁插話道,他似乎在猜疑什麽。

“還在檢測中……不過死者口腔內含有大量硝酸胺。”老林一字一頓應答道。

聽到硝酸胺這三個字時,石勇忍不住沖小白吐了下舌頭,卻看到對方目光中藏着光芒。”喂,想到了什麽?”他現在對這個師弟的情緒變化很是熟悉。

“死者生前最後接觸者是誰?他說了什麽呢?”小白追問道,他并沒有馬上應答石勇。

“他這會就在警局。”格日爾泰轉過頭說道。

接待室內,阿日昔耐心講述了第五百零一遍,他和巴雅爾之間的口角沖突。格日爾泰輕輕敲着桌面,他和周圍幾位眼神交流了一下,确認他不像在撒謊。

但是,他真的是無辜者嗎?石勇暗暗懷疑道,阿日昔的眼神似乎有幾分猶豫。

“你是要帶什麽東西去學校嗎?”小白在一旁淡淡說道,他指了指阿日昔腰間,不大但空空如也的挎包,它這會凹了下去。

“哦,嗯……”阿日昔幾分回答道,他沒想到對方會問這種問題。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副隊,巴雅爾所在工廠的負責人來了。”一位小警員急切說道。

他話音剛落,一位西裝革履,打扮幾分體面的絡腮胡子大叔走了進來。來者便是蒙夕燃香加工廠的副經理,昂格爾。

“怎麽搞的,他怎麽會出事?”昂格爾習慣了在工廠車間內發號司令,這會他沒法一下子轉變自己的身份。

格日爾泰冷冷盯着他半秒之後,帶他進了另外一間接待室。從昂格爾激動的解釋中,衆人大概知曉了巴雅爾曾經是遴選榆樹皮的工人,昨天剛剛轉去運輸部,負責運貨業務。

“運香燭啊?”石勇補問了一句。

“對,還有一些紙錢之類。”昂格爾如實答道。

小白聽聞此,淡淡問道,“是普通的蠟燭還是彩焰蠟?”

“應該是……彩焰蠟吧。”昂格爾嘀咕道,他也不太确定,工人多,業務忙,他一時半會也記不住每一次出貨的具體細則。

“也許可以取一部分樣品,讓技術人員去檢測一下……”小白幽幽說道,“不過,還缺了一根導火線……”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含在喉嚨裏說的。

當下,格日爾泰決定帶上幾個隊員去那家工廠實地考察,石勇也舉手贊同,他願意一同前去。

“你不一起去嗎?”石勇看到小白猶豫不定的神色,好奇問道。

“ 不了,我想……”他冷冷望向阿日昔,欲言又止。

“那好吧。”石勇秒懂他的心思,這厮看來也對那個老頭存有疑慮,他心想道。

那邊,阿日昔已經起身,他在門口做好登記手續後,便擡腳要離去。“那個……我送你?”小白趁這機會,急忙竄至他跟前,露出他那标志性的清澈明亮的微笑。

聞言,阿日昔微微怔住,但很快,他又點了點頭,他實在想不出拒絕的托詞。

二人沉默不語走出了警局大門口,冷不防,他們發現在臺階下站着一位少年,他滿臉緊張,目光直往警局裏探視。

“原來是他?!” 小白看清等待的少年時,不由頓住了,原來樂樂是阿日昔的孫子。

樂樂也極其震驚地望着小白,他誇張地張大了嘴巴,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只不斷發出“啊啊啊”叫聲。

“你好,又見面了。”小白見狀,連忙向對方打招呼道。果然,還只是個孩子,他暗想道。

“你們認識?”阿日昔吃驚地看着樂樂,又瞧了兩眼小白。

“嗯,”小白微微一笑,“不算認識,只是見過面。”

那邊,樂樂驚聲尖叫道,“你……是警察?”他緊緊盯住小白,心裏一陣亂敲,想不到這僞娘會是警察,他暗暗想道。

小白聽到了,并不點頭。他仍淺淺笑道,“怎麽樣,要不要幫你找那本丢失的筆記本啊?”他的眸子裏似笑非笑,透着一股邪意。

誰知,不等樂樂回應,阿日昔搶先答道,“ 不必。”說完,他便扯住樂樂,兩個人急急離去。

小白望着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麽呢?”一雙溫暖的手突然繞道他身後,趁機捂住他的眼睛,何子都幾分調皮地問道。

“啊!”小白猛地反應過來,“又……是你啊。”他結巴說道,眼底的驚訝之情不似之前那麽濃重了。

“那個信紙上的暗號想出來了嗎?”何子都第二次伸手,他撥開了小白額頭上的一根被風吹亂的頭發。

“別,別,還沒想出來。”小白見狀,連連回跳了兩步。每次都動手動腳啊,這家夥!他心裏嘀咕道。

“要不要去看我的作品?過兩天就要展出了。”何子都一邊問,一邊上前,不由分說挽住了對方的胳膊,“借幾分鐘給我嘛,警官。”他故意拉長了聲調,撒嬌說道。

小白急得直抽手,他恨不得找個托辭揚長而去,但不知為何,他又有幾分依賴這種暧昧的感覺。“那個……那個……”他抖了抖嘴唇,想要說什麽,卻想不起腦海裏的字眼了。

就在這時,何子都順勢摟住對方的腰,往他嘴邊蜻蜓點水了一下。

小白只覺得嘴唇一陣發燙,他驚恐地盯着對方……半晌後,他認真搖了搖頭,“不可以這樣,他會生氣的。”

聽到這,何子都極其訝異地松開了手,他低着嗓子,十分痛苦地急問道,“他?他是誰?”

“想不起來了。”小白努力地拍着腦門想了會兒,只覺得自己心底莫名湧起陣陣漣漪,但終究想不起來,究竟什麽緣由讓自己心動不已。

“哦,原來是這樣啊。”何子都忽地明白了,這個“他”應該就是指他自己。想到這,他一陣欣喜若狂,對方雖然失憶了,但是并沒有忘卻這份情意。想到這,他又一步上前,不由分說地拽住小白的手腕,“那一起去看我的作品!”這一次,他沒有用請求的語氣。

畫廊裏面挂滿了各種畫作,何子都得意洋洋地指指點點,說着什麽。小白只顧着看顏色,完全不懂這門藝術的魅力。不過,很快,他便被其中一幅素描畫吸引住了。

那是一個人的側影,臉上故意全留白了,但那人手腕上纏着一塊老虎形狀的布條……這圖案似乎在哪裏見過,他暗自思忖道,便仔細上前看了一眼那畫作的名稱:虎符。

“虎符纏臂,佳節又端午。門前艾蒲青翠,天淡紙鴛舞……”身旁,何子都淡淡背着詩詞,目光纏繞在對方臉上,他想要捕捉一線驚喜。

小白聽着這詩詞,心弦被慢慢撥動,這圖這詩這人……他頓感頭痛欲裂,似乎某些破碎的記憶在腦海深處搖曳着。他想要近前看清楚,那些零碎的片段又轉瞬即逝了……

“去哪裏了?”石勇一看到小白踏進辦公室,便轉身問道,他留意到這厮氣色有異,臉色微紅,眼裏有光。

小白讪讪一笑,垂頭不語,徑直走了過去。“ 怎麽樣,有沒發現什麽?”他低聲問道。

“果然是彩焰蠟。”格日爾泰搶答道,他向小白投去了幾分佩服的目光。“不過,成份裏的硝酸胺嚴重超标了。”

“果然……”小白挑了挑眉毛,淡色道,“硝酸胺是一種無色無臭的透明晶體,它在常溫下是穩定的。但在高溫、高壓或者遇到某些氧化劑,或者有電火花存在的情況下,它會發生劇烈爆炸。”說到這,他略微停頓了一下,便繼續說道,

“當前市場上的彩焰蠟,多是不冒汗、無黃芯,無幹枝,無煙等特點。它的制作過程中有一步對燭芯的處理,即要對燭芯去鈣離子和鈉離子,然後用硝酸胺液浸泡半個小時或者1個小時左右。

而且,有許多彩焰蠟為了追求單支蠟燭,在點燃時可以産生多種顏色的火焰,它的燭芯便在縱向上要接連多段燭體。這樣每一段燭芯都要浸泡硝酸胺溶液,故它的成份含量會超标。

這時候如果遭到某些特殊情況,蠟燭就可能會爆炸。爆炸中彈出的粉末,有可能就……”小白若有所思說道,他的眼角露出一抹不可察覺的光芒,似乎想到了什麽。

“嗯,我馬上給昊然打電話,也許那起明戌之死的疑案也和這個有關……”石勇聽完小白的解釋,立即頓悟開了:明戌死亡時,嘴裏含有硝酸胺,而他倒地的門店內正好就有銷售大量香火蠟燭。

“等下……鞠美三人之前說過,那天早上他們去過廣宗寺上香,有沒可能也是吸入了彩焰蠟燭中的硝酸胺……畢竟寺廟裏使用彩焰蠟的現象也很普遍……”格日爾泰興奮地拍着大腿說道,連續多日身陷謎案,終于看到一線勝利的曙光了。

小白看着他們激動的身影,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他隐隐覺得,接下來的對手才是可怕的……

“司機巴雅爾死于車內爆炸沖擊浪,說明當時車內存放的彩焰蠟燭是受到什麽刺激才爆炸起來的……”小白自顧自喃喃道,“并不是先由于貨車自身意外爆炸,然後因車內高溫引發彩焰蠟燭內的硝酸胺爆炸。”

“為何?”格日爾泰急聲問道。

小白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因為死人的嘴巴是無法張開的。如果巴雅爾死于貨車意外爆炸,那麽已經成為一具屍體的他,口腔如何打開,如何吸入大量硝酸胺?!”

……格日爾泰聞言,震驚到雙手發顫,他張大了嘴唇,發出幹澀的喉音,“難道?難道你是說,巴雅爾死于他殺?有人故意引爆了車內的大量彩焰蠟?”

“先派幾個人去廣宗寺走一走吧……”小白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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